文案:
格兰德之翼分为四个学院,并以四个学院的创始人之名命名,分别为最伟大的小精灵弓箭手莱格拉斯?克劳德、人类战士史吉莱德?埃尔夫斯通、迈雅族魔法师米斯兰迪尔?格雷、小精灵牧师伊芙宁斯达尔?莱文戴尔……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灵异神怪,魔法时刻,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沃特?格雷,路尤?克劳德┃配角:瑟汀?勒昂,葛林娜?莱文戴尔,丹尼?埃尔夫斯通┃其它:师生
01.开学、臂伤
“欢迎来到格兰德之翼,这个举世闻名的伟大学府。众所周知,这是一个完全由学生自己来管理的学校,学生会的职能要比教师联合会宽广得多。
不要指望我们的教员会像你们中学小学时候的辅导员和班主任那样耐心地坐在你们面前听你们抱怨或者是挥着教鞭追在你们身后,我们所能提供的仅仅是客观的建议。
你们每人都会领到一份课程清单,包括你的必修课和选修课,其中选修课程一旦勾选,就会自动出现在教务处你的总档案里,所以在选修每门课程之前记得看清楚每个老师的要求并在选定之后认真去履行。
生活学业上有任何问题可以去咨询自己的直属学长和学姐,你们必须在学长学姐的帮助下尽快地学会自我管理并帮组别人进行自我管理。
帮助你们寻找人生方向是格兰德之翼全体教员最重要的目标。要怎样实现这个目标呢?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的。正如火焰是无法控制的。激情也不是能预知或计划的。你们每个人都与众不同,但我想给你们以下的建议:
首先,施用魔法必须谨慎。跟随了你们十几年的禁止施用伤害性魔法的禁制将被完全解除,这意味着,你要对你所使用的所有魔法效果负完全的责任,无论出于粗心或者故意,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不会再有大人来替你收拾好残局,替你找借口开释原因,你必须独自面对一切后果。
其次,放弃你们的算计,跟随内心的激情。以后你们对大学时光的回忆将会是那些特别的经历,那些能够让你插上想象翅膀的事情。你可以选择彼此有合理关联的课程,修习能帮助你实现目标的专业,但最重要的是要做能激发你想象力的事情。
如果你确定想做某事或想满足自己某方面的好奇心,那就务必采取行动去做,不要让任何事情阻挡你。
再次,基本上所有的教员都是会乐意帮助你的。作为教学团队的成员,我们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教授所有格兰德之翼的学生,并与你们一道努力。
我向你们保证,所有教务人员都将十分乐意分享你们的兴趣,满足你们的好奇心,接受你们的邀请。永远都不要担心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或追随自己的兴趣是在浪费他人的时间,这些正是我们在这里工作的目的。
最后,我想说的是,要关注各种思想观念。这里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丰富多彩的小世界,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机遇。你们可以自行组织各种课外活动、体育活动、社会活动。这些经历将会对你们当中很多人产生重大影响。
但是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这将是你们人生中非常特别的一段时光。这是你们学习的时刻;这是你们接触各种思想观念的时刻,这些思想观念与你们将来所看到的都不一样,这样的体验或许只有在你一生中的这段时间才会经历到。
你们能做到的。请记住,全体教员都会在这里帮助你们。同样,你们在此度过的岁月也将会是激情四射的。”
由魔法扩音器传出的迎新演讲话声一落,台下掌声如潮,间杂女生们的尖叫。
“不过是又一个暗示导师权威版本的演说罢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掌声?”路尤·克劳德漫不经心地往台上抛了一眼,一缕额发滑过斜飞的眉梢。
路尤·克劳德,克劳德家族继承人,全国十大家族之一的克劳德家族族长即格兰德国度议会的常任议员之一伊冯·克劳德的长孙,现为莱格拉斯学院04级新生。
创立于一千年多以前的格兰德之翼分为四个学院,并以四个学院的创始人之名命名,分别为最伟大的小精灵弓箭手莱格拉斯·克劳德、人类战士史吉莱德·埃尔夫斯通、迈雅神族法师米斯兰迪尔·格雷、小精灵牧师伊芙宁斯达尔·莱文戴尔。
学校建立初期,四个学院的职业界线分明,莱格拉斯学院、史吉莱德学院和米斯兰迪尔学院的学生主修战斗技能,伊芙宁斯达尔学院主修治疗术。
随着不同种族不同职业间交流的不断加深,魔法技能也产生了很大的发展变化,不同职业初级魔法的自由融合度及高级职业魔法的定向配合度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到了后来,格兰德大陆上黑暗势力被打败,邪恶物种退居荒漠深林,全格兰德联盟治下各个魔法种族和平相处,实战格斗技能便渐渐退出学院主流。
不过格兰德之翼在大力发展传授生产生活实用魔法的同时还是将实战格斗列为职业必修课,为军警高层等国家安全部门及各种私人需求培养优质人才。
“自从三年前格兰德之翼的学生会与教师联合会权利分离以来,他可是第一任由本届学生会会长丹尼尔·布莱克肖直接聘为学生会顾问的教师联合会主席。”路尤·克劳德青梅竹马的好友兼同学瑟汀·勒昂附耳解释道。
“他?”
“沃特·格雷,我们今后四年的古路纳语导师,学校创建者十七世孙,亦即前任校长的外孙,毕业后留校任教,当选为教师联合会主席,被本届学生会会长丹尼尔·布莱克肖直接聘为学生会顾问。”
“就是说相当于中学的校长喽?看上去挺年轻的。”路尤·克劳德不禁眯起眼来注意台上的那位已经落座的顾问,能辨出一头显眼的苍白色短发,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孔,但一身风华难掩。
“是很年轻,算来只比我们大了四岁而已。他在学四年可是蝉联校草宝座,校花女友一任一任地换,大群男女粉丝还自发组建了沃特后援会。去年他以全A的成绩毕业后直接留校任教,依旧是学姐学妹杀手。”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哥和他同学,而且情敌,”瑟汀·勒昂微笑着补充道,“还是惨败的那种。”
路尤·克劳德也熟识瑟汀·勒昂的哥哥托尔夫·勒昂,是个拔尖的人才,能让他惨败的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新生欢迎会后,是自助餐晚宴。莱格拉斯、史吉莱德、米斯兰迪尔、伊芙宁斯达尔四个学院的新生聚集在能容数百人的穹窿拱顶大厅里。透明的天花板下悬浮着几百支烛火,特意减去了平时数量的一半,照着大厅朦胧如月色。
依旧穿着新校服的平民子弟或奉承拍马或昂首自傲,贵族子弟们或虚与委蛇或存心拉拢;爱美的女生们大多换上了露肩小礼服,或娇羞可人或热情奔放,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发散出迷魂香水的魅惑气味。
路尤和瑟汀两人不堪其扰,端了小餐盘躲进角落里。
现场乐队演奏着如流水动听的音乐,若按照曲目将从《Porunacabeza》一直演奏到《lastdance》,间或有业余人士上去小露一手。
“那个家伙弹得实在太差劲了,手指僵硬得像我老爹的笑脸。”瑟汀皱眉挑剔着。
“哼。”觉着有些气闷,路尤随手解开校服衬衫最上边的一个扣子。
某个无聊的世家子弟擎着两杯晶莹似琥珀的香槟明显在满场寻人,眼见就要发现两人,路尤将餐盘往桌上一放,转身离场。
瑟汀匆匆跟上。
两人回到公寓安顿行李,并为第二天开始为期一周的军事训练做准备。
格兰德之翼汇聚了格兰德全国的顶级精英学子,其中有普通贫民也有富家子弟和王孙贵族。
在他们不可逆转地根据自身喜好和迫于家族联盟各自结成势力团体之前,他们还需要更加强健的体魄、坚韧的意志和更加高效的团队精神。
然而在现在这个物质相对富族的和平环境中,他们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反而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了本应同他们前辈们一样具备的优点。
“乔治·阿特威尔!出列!”
“克雷格·比林斯利!克莱门西·奇斯曼!出列!”
顶着格兰德西北部最毒辣的太阳,在来自韦斯特泊因特职业军校的战士教官的严苛的操练下,一个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双腿发软、两眼发黑地被等候在一旁的牧师医官扶了出去。
“女生那边更惨……”瑟汀·勒昂微微转头在路尤·克劳德耳边道,虽然要求比男生放宽许多,这后半句话还没出喉咙。
“瑟汀·勒昂出列!”不被亚历克斯·加斯科恩教官点名了,“绕场跑十圈!”
一圈是一千米,十圈就是……路尤·克劳德默默奉送他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目送他挂着一张苦瓜脸开始绕场跑。直到全年级都解散了,瑟汀还远在跑道那一头蜗牛一般挪动。路尤跟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先去餐厅帮他打饭。
当天晚上,原本唧唧呱呱爱说个不停的瑟汀挣扎着回到宿舍一接触床缘便死尸般躺倒不再有动静了。
第二天一大早任他全身酸痛得嗷嗷直叫也还得下楼去训练。
军训的前三日每天做完一百个常规俯卧撑对路尤来说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但是第四天开始就有些吃力了。第五天右臂开始出现痉挛,缠了护臂后也没有多大帮助。瑟汀建议他跟医官打个肩臂旧伤报告给教官,路尤只道再挨个两天便过去了,只是让瑟汀给他揉了点伤药。
又是该死的一百个常规俯卧撑,路尤暗自诅咒着,后悔没有听从瑟汀的劝说。
正当他估计着在第三十几个撑起后自己会不可挽回地回归大地,摔个灰头土脸时,一个整体听上去低沉清冷、句末尾音却带着暖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路尤·克劳德!出列!”不是教官加斯科恩的声音,路尤犹疑着从地上爬起,只见一个身穿暗色军服衬衫、苍白短发、灰蓝眼眸、深刻五官、高大英俊如海神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沃特·格雷?
“跟我来!”
那人说着便转身带路,笼罩在自己上方的阴影瞬间消散,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威慑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一般。注意到教官加斯科恩敬着军礼立在一旁恭送他离开,路尤不由自主地小跑两步跟上他的步伐。
医务楼是一幢环形的三层大白屋,中间庭院里种了一些魔药植物,有张牙舞爪的食蝇草,喷着袍子雾的毒蕈,高声尖叫的曼德拉草,还有哀哀哭泣的桃金娘。
跟着沃特·格雷来到二楼,最角落的一个门上挂着“W.G.”的牌子,来看诊的同学一般是不会寻到这里来的。沃特开门进去,路尤跟在他身后。
移开一直落在沃特背影上的目光,路尤观察起这个屋子。
这个粉刷成浅木色的屋子中间用白布帘隔开,看上去并不大。左手边一张桌子两边各摆了一把椅子,供给病人那张就是普通的木椅子,里头那张显然是医师坐的,四脚软垫滑椅。
牧师职业还可以细分为医师和药师,顾名思义医师是专门诊病治疗的,药师是专门制药的,看个人选择偏重哪样。
对面靠墙处是一溜棕褐色的立柜,柜子分成许许多多带圆钮的小抽屉,怕是有上百个。一股奇怪而不陌生的气味扑鼻而来,也许有人会觉得难闻,但是路尤觉得这种干燥的如带草木微尘的气味实在比外头充斥着的刺鼻药水味好闻多了。
沃特拨开隔在屋子中间的布帘,现出靠墙的一张白色单人床。沃特用目光示意路尤坐到床边上。路尤自觉地走过去坐下,继续观察这个屋子。床的对面是一扇雕花窗,窗前的小方桌上摆着一束天堂鸟,看上去是随意插放的。
路尤见过开在野外的天堂鸟,狂野而热烈,而这一束被丝带缚住、被窗子框住,失去了它本该拥有的魅惑野性,反倒显得深沉优雅起来。
仿佛就要迷失在天堂鸟那艳丽的色彩中,直到觉察沃特·格雷搬了张椅子近前来,路尤才局促地回头。
从操练场上进到相对狭小的室内,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虽然衬衫上的银色扣子从上到下扣得严丝合缝,内在的强势依旧隐隐凌人。
沃特一进诊所便单手扯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捋起袖管,露出胸膛和手臂白皙而紧实的肌理。路尤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压迫着自己的神经末梢,自己的耳朵尖已经开始发痒泛红了。
他轻抬起自己的右臂,将护臂拉下滑过微屈的手肘,微凉的食指擦过肌肤,带起一阵心悸。
沃特一手捏着路尤的手心,一手准确地按上他右臂伤处,路尤忍不住一声呻吟。
据母亲说,自己出生时,助产护士不小心掐断了自己的右锁骨,幸好骨膜还连着,后来自己长好了,但是右臂却不知怎么一直不对劲,请了国内最有名的骨科医师也没能根治。
“是个诅咒。”
从沃特嘴里吐出个这个词,路尤怀疑自己幻听了。
“你出生时,有人在你右臂上下了诅咒。”
“啊?”路尤抬起头来,恰好撞进他无比严肃认真的目光里,不由得不信。
“显然另外有人将这个诅咒净化了,但是却无法完全清除,只能限制在你的右臂上,因而削弱了你右臂的力量。”
“那这是什么诅咒?”
“德路纳。”
“死月?”路尤听说过这个咒语,顿时提了一口气。咒如其名,死月是最古老最隐蔽的死亡诅咒之一,下诅咒的人不要求任何多余的附加效果,只是通过增加普通日常环境中受诅咒者与任何危险擦肩的机会来达到目的,受诅咒的人没有能够活过第二个月末的。
可能在游泳时突然抽筋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最后淹死;可能在过马路时想起什么事情一走神被某辆恰巧失控的马车撞死;可能在野外探险时被毒液麻醉性极强的八眼巨蛛咬伤致命。
意外的死法总是很多的。
“不用太过担心,诅咒已经被削弱了,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彻底去除它,不过你要担心的是那个给你下诅咒的家伙。我建议你去查查布莱克家族的人,他们对上古黑魔法比较有研究。”沃特说着一边凝视着路尤右臂的伤处。
路尤感觉自己的臂骨上仿佛一道刀锋刮过,火辣辣的疼痛感席卷而来又渐渐转微。
“你是法师还是牧师?”路尤不禁问道。
上古时期,迈雅神族和精灵大族先后离开格兰德大陆,尽管有少数迈雅族和精灵族与人类王族联姻的混血家族尽力保持着遗留血统的纯正度,魔法的传承依旧日渐衰微。虽然中古时期又诞生了血族,但是真正能够全面掌握高级魔法的是少之又少。
格兰德之翼自上个世纪前起,不限定家族血统开放招收有天分的平民,每年也只勉强能招到一百多个左右的资质比较好的学生,这已经占了全国魔法职业学生的三分之一。
而其中每个学院都只勉强招够一个小班够格修习高级魔法的学生,其他学生都只够格修习一些初级标准魔法。主修双职业甚至三职业的人物已经成为了百年前的传奇。
“格兰德之翼的四个主修职业分界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打破,你也可以尝试下。”沃特笑笑起身,去靠墙的柜子里去了一支状似雪茄的东西过来,一个响指将它点燃,带着清芬的白烟袅袅散开。
“这是什么?”
“东方古国的神秘草药,温通经脉,驱风散寒,舒筋活络,消毒止血,还能美容和驱蚊。”
路尤听懂了后几项。
“虽然诅咒已经用治疗魔法去除了,实质性的骨伤还得靠这个。恐怕,你得躺到床上去。”
路尤按沃特指的方向躺了下去,将右臂露出床缘。
02.黑魔咒、风纪部
路尤按沃特指的方向躺了下去,将右臂露出床缘。
路尤仰躺在床上,沃特拿着那神秘的燃烧着的卷条靠近,炙热的烟气燎过臂上的肌肤,芳香的气味萦绕鼻尖,路尤想起儿时冬日和表兄弟姐妹一起围着外婆家的火炉烤红薯的日子。为了让红薯熟得更快,先在外边包上一层新鲜的草药叶子再埋进炭火堆里,那草药叶子依稀是这种香味。
沃特半蹲在床边,一手捏着药草条在路尤右臂下方不停地来回移动,避免局部肌肤因为过热而被炙伤。路尤仿佛能够感觉那烟气中的药性正缓缓地穿透肌肤、侵入骨髓、驱走病痛。
“这个一次得熏上半个小时,你可以睡上一觉,或者和我聊点什么。”
沃特离自己很近,那双灰蓝的眼眸仿佛能看穿自己,路尤有些窘迫,担心他闻到自己身上汗味,或是发现自己已经烧红了的耳廓。
“聊……什么?”
“你的黑眼睛……东方血统。”
“哦……我母亲是中国人。”
“我以为你也许也了解药草什么的,你知道,中国人。”
“呃……我很小便跟母亲来了格兰德,她并未教过我多少东方知识。”
“有点可惜。”
“那么……你……”话没说完,传来敲门声,两人望向门口,一个三十岁以下的白衣女护士抱着文件夹斜倚着门框,很是干练的模样。
“打扰了,格雷先生,特里尔先生在办公室等您。”
“哦,好的。”沃特楞了下神,回过头看了看路尤,便起身走向门口将药草条交给那个护士。
“吉尔小姐,有劳。”
“您今天说的话可真多呀!”克拉丽斯·吉尔暧昧地朝沃特挤了挤眼睛。
“有么?”沃特不置可否。
“而且,特别地耐心。”特别两字咬得尤其重。
“好吧,”沃特并不介意,转身向路尤交待,“你可以带一些回去让你室友帮你,每天半小时(指艾草条),或者过来找这里的护士,”沃特偏头示意,“吉尔小姐。”
“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克拉丽斯·吉尔认真保证。
“好的。”作为教师联合会主席,沃特其实应该是挺忙的,路尤不禁想到。
“我先走了。”沃特向路尤点了下头。
“再见。”路尤轻举右手回应。
沃特离开后,克拉丽斯替路尤继续烟熏治疗。
克拉丽斯对艾草条施了一个悬浮咒,只稍稍移动食指就能控制艾草条在路尤臂伤下方来回移动。
两人一时无语。
终于路尤快要忍不住了,克拉丽斯才“好心”开口:“嗨,小帅哥,格雷先生很关照你。”
这是个肯定句。
“你们什么关系?”克拉丽斯斜飞了路尤一眼。
“今天才刚见面。”开学迎新典礼上不算。
“那可真稀罕!”克拉丽斯笑道。
“所以……请告诉我更多他的事。”路尤一个冲动便脱口而出。
“额……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些,还有各种八卦之类,呵呵!”
克拉丽斯注意到路尤垂下的眼睫,暧昧地笑着开场。
“米斯兰迪尔十七世孙,前任校长外孙,木火系战士、法师双职业,自修成才的牧师——有等级认定证书的,精通古路纳语,曾经是极品校草、男女通杀,去年毕业留校任教,教师联合会主席,学生会顾问……”克拉丽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哇噢,三职业,太酷了!”跟瑟汀·勒昂说的差不离,路尤自顾想着。
克拉丽斯若有别意,望向路尤补充道:“目前单身。”
“呃……单身?噢,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想知道这个,我不是……”看克拉丽斯的表情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的,只会越描越黑,路尤只好放弃,却又不禁反问道,“……这个……校规里不是明令禁止的么?”
问完这个更显自己在装傻的纯粹白痴问题,路尤觉得自己的表现简直是智商下降了一半,不过克拉丽斯倒像是没有看穿他。
“是啊,不过很多人都觉得校规已经太过时了。”克拉丽斯朝他暧昧地眨眨眼点点头,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校规中禁止同性恋情的规定是一百年前的校长伊夫斯·格雷做出的。
当时北欧的血族大量涌入格兰德,同性风气大开,颇有泛滥之势。
传说伊夫斯·格雷校长的独生儿子投入一个男性混血血族的怀抱,叛离了格雷家族。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校园中允许柏拉图之恋,但异性婚前性行为也是被禁止的。
伊夫斯校长的作为是把不管是柏拉图或是进一步的同性关系都给明文禁了,于是在他任期内校园里的男生们连亲密打闹都不敢,一有嫌疑即遭警告处分甚至开除。
作为校长,伊夫斯·格雷打破四个学院的职业分界,对格兰德之翼做出了杰出贡献。也许出于对他的尊重,后继的历任校长都不曾改动他制定的校规。
学校管理权分化后,历届学生会也没有特别做出废除这条禁止同性恋情规定的决议,尽管同性恋情已经渐渐像异性恋情一样重新为人们所接受。
于是事实上,近几年来学生会风纪监察部的干事们除了抓抓赌博、偷窃、打架之外,对不管同性或是异性的情侣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话说,你是这个小诊室接收的第一个病人呢。一般的病情在一楼的多科特夫人(校聘主治医师)那里就可以治好了。这个诊室大概只是沃特跟多科特夫人要来的玩具。”
“其实是,没有学生愿意找他这个赤脚大仙看病吧!所以他才自己出门去找病人。”
“哈,你大概说得很对!哈哈哈!”
路尤很难得地跟着克拉丽斯一起开怀大笑,两人继续就沃特话题调侃下去。
熏完半个小时,克拉丽斯灭了还剩半支的艾草条,存进壁橱里。路尤道了谢,应了明天傍晚再过来。
最后两天的军训,教官免了路尤的臂力训练,瑟汀大是羡慕。猜想是沃特特别交代过的,路尤心中略有触动。
军训过后路尤又在医务楼那间房里做了几次熏疗。
其实简单如悬浮咒,早在七岁那年路尤就学会了,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没有必要天天过来,似乎只是因为医务楼里的这间小诊室的病床躺上去格外令人放松。
闻着空气中干燥的带着草木微尘的气味,苦涩混合着清芬,枕头里散发出薰衣草混合着类似松林苔藓的气味,路尤沉醉其中,甚至不自觉地在上边打了好几个个滚。
这两天吉尔小姐不知在忙什么,换了两个小护士来,唧唧喳喳缠个没完。
其实是新生们已经是适应了高强度的军事训练,不再出状况了,医务楼里十分清闲,两个小护士又是撒娇又是拍马,跟护士长——吉尔小姐把看护帅哥的任务给强要了来。
路尤冻起一幅冰山面孔,两个小护士才收敛了些。
无奈带了艾草条回去以后都自己在宿舍熏。
军训结束后,路尤抽空回了家一趟,将手臂的伤告诉了祖父。
克劳德老爷子想要当面正式地好好谢谢沃特,想要请沃特来家里吃顿晚饭。
路尤听言莫名地紧张起来,分辨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恩情,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影响,不用小题大做。
老克里(克劳德老爷子昵称)斥道,做人要知道感恩。
不过这么说了路尤一句后,他也就忘了要请沃特来吃饭的事,路尤偷偷松了一口气。
老克里派了下属去,查出是当年二叔买通布莱克家族的人干的,但是帮助路尤净化诅咒的人是谁却翻尽诺博医院的人事档案,问遍当年在岗的医务人员和后勤人员都查不到。
翻出旧案又是家族丑事,为了家族的名誉,只能尽量补偿掩盖过去。
众人皆知,老克里对路尤已经是宠上天去了,克劳德家的二少爷多年郁郁不得志,却不知道老克里私下里看得死紧,二少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混血精灵家族为了追求精灵血统的纯正度,只在硕果仅存的几个古老家族之间通婚,使得族内亲缘关系过近,子息困难。
路尤的母亲是来自东方中国的普通人族,当年她和路尤父亲的结合遭到了克劳德家族族内极大的阻力,尤其是路尤的二叔和二婶,多方挑拨阻挠。
路尤还记得十年前和母亲一起回到克劳德大宅时二婶的态度。
“什么东方公主?不就是个土财主家的女儿?家里恐怕连个正经女仆都没有!这小子就是个混血杂种!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姓克劳德呢?”
那些尖刻的言辞犹在耳际。
路尤的二叔和二婶一直没有生育,想方设法要将路尤的母亲和路尤赶出克劳德大宅,在路尤刚出生时便下了黑手。
掐断了路尤右锁骨的助产护士叫贾妮丝·比什,早已被医院开除,正在南方乡下的小诊所里混口饭吃。
据她交代,路尤母亲在诺博医院里待产时,布莱克家族的黑心杰克免去她弟弟欠下的一大笔赌债,并且交给她一个手写的黑魔咒,只需要把符咒贴在即将出生的路尤身上,符咒便会融进骨血,见机致路尤于死地。
路尤出生时由贾妮丝·比什负责接生,她过于紧张,手一抖便掐断了路尤的锁骨。当时小路尤只是啼哭不止,并无人发觉受伤。
等小路尤被送进婴儿房,她便打算趁无人时候动手。不过好几天都没有逮到好时机,不是自己心软下不去手就是听到外头人声胆怯了。
在婴儿房里待过前两天稳定下来以后,婴儿便可以整日呆在母亲身边了。但是小路尤由于锁骨断裂而啼哭不止,母亲寒萱的温暖怀抱也无用,再加上寒萱产后虚弱不能出院,布莱恩·克劳德心疼妻子,便狠心把小路尤再送回婴儿房。
黑心杰克给的期限就要到了,贾妮丝·比什终于趁无人时候潜入了婴儿房。考虑到万一有母亲或是其他护士过来看孩子,反锁的房门更加令人起疑,她犹豫着掩上房门。
正要将符咒往小路尤身上贴去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她再次手一抖,把符咒贴到了小路尤的右臂上。
诺博医院是混血精灵和混血神族联合开办的贵族医院,来主院就医的病患非富即贵,不可开罪。若非走投无路,贾妮丝也不想为虎作伥。
贾妮丝心里有鬼,没有理会那小男孩便匆匆离开了。
半个月的熏疗过后,路尤的右臂已经恢复了力量,再怎么剧烈运动也活动自如,而且隔壁几间宿舍也都不见了蚊子。
适应了格兰德之翼的学习生活,路尤才开始考虑进学生会就被作为风纪监察部部长的堂哥克里斯·克劳德拉了进去。原来克里斯·克劳德马上要卸任了,原先的副部长因为谈恋爱和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而辞职了,手下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的统筹人物,于是将路尤强拉上马。
“让我当风纪监察部副部长?”这天路尤才回到宿舍便被克里斯拉住。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能力或是新生不能服众之类的借口。”事实上,学生会里绝大多数干事们的职位和能力、威信、家世是成正比的。暂时没有更大野心,路尤的确没有借口拒绝。
“好的。”路尤平静地点了头。
第二天路尤便走马上任。两个星期内,风纪部查截多名多次串通同学逃课的学生并给予警告处分,这些学生大部分是通过走后门关系进的学校。如若再犯,风纪部将会把名单上报给所逃课程相应的导师,请导师酌情扣去学分。另外破获自行车失窃案两起,制止恶性斗殴事件一起。
由于学生公寓区和教学区之间隔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一部分学生选择乘坐魔法动力的校园小巴士,另一部分学生则自行选择轮滑、滑板或者自行车。自行车有的是新车,有的是向即将离校的的学长买的二手车。由于校园内的防盗保安系统十分严密,自行车这种价值不高的物件本来是不会引起窃贼注意的,反而是图书馆内的珍贵古籍遭到窃贼光顾的频率更高些。
然而,今年刚进的新生兰迪·维格斯不仅是个自行车迷,还是个完全有能力负担自己兴趣爱好的自行车迷。他带了三辆限量版自行车来大学,每辆都价值在十万格朗(格兰德货币单位)以上,隔天换一辆地在公寓区和教学区之间拉风。这样炫富窃贼若不找上门简直是侮辱他们的眼力和智商。于是悲剧发生了,兰迪·维格斯的三辆自行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同时不见了踪影。
驻校警官伯特·阿斯普登查看过失窃现场后却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将此案上报翼城市局处理。市局派来的探长猜测这三辆车还未被窃贼出手,一边加紧对本市及邻边城市地下交易市场的监控,一边要求学生会风纪部也多加注意。
学校的前后大门和东西小门共安有八处三百六十度全天监视魔眼,路尤一一询问过,并无任何发现,很可能这三辆车还没有被运出校园。只是校园这么大,要找三辆车还是太难了点。
当天中午,路尤和瑟汀从餐厅出来撞到了一个莱文戴尔学院美术系的学生,穿着一件帆布工作服,上面沾满了五颜六色的颜料。路尤灵机一动。
“如果窃贼要把三辆显眼的限量版自行车藏起来,最好的办法是拆成部分零件锁进某个箱子或者柜子里。不过我问过兰迪·维格斯,其中一辆自行车是不可折叠的经典怀旧版,没法拆小。我们学校的公寓或者体育馆都没有这么大的置物柜,要藏这么一辆车,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我记得伊芙宁斯达尔学院美术系的画室离兰迪·维格斯的宿舍很近。”瑟汀补充道。
“走!”
两人赶去伊芙宁斯达尔学院美术系的画室,果然在最偏僻的那间画室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地上滴了一些灰色的颜料,隐约能看出前后两个轮子的形状。
“黑白颜色的车被涂成红黄色,谁还会去注意它们的车型款式。”
“美术室基本是通宵使用,都会有登记,只要查查那天晚上谁在使用这个教室就好了。”
锁定目标人物为新生克尔温·布利彻。
克尔温·布利彻公寓楼下的自行车停车场的角落里停放着一些不起眼的旧车。路尤和瑟汀很快在车堆中发现了那辆刷成灰色的怀旧版限量自行车。两人又叫了部里一个会魔法眼技能的二年级法师克莱门蒂娜·格雷来帮忙。
克莱门蒂娜的魔法眼技能,不仅能进行远距离观测,还能近距离细节还原图像和透视实物,因此她也经常被翼城警署刑侦组请去帮忙。
趁克尔温·布利彻和他的室友去晚饭时,三人回到其公寓楼下。克莱门蒂娜从后窗看进去,果然柜子里有两辆失窃自行车的零件。于是迅速联系驻校警官伯特·阿斯普登,将克尔温·布利彻‘请'去校警办公室喝咖啡。
“克莱门(克莱门蒂娜昵称),你去游泳馆时会使用魔法眼么?”显然游泳馆的男女更衣室之间那堵墙对克莱门蒂娜来说也是小意思。
“我才没那么无聊。”克莱门蒂娜白了瑟汀一眼,然后又故作高深地将瑟汀从头到脚慢慢地扫了个来回。
瑟汀一个激灵,双手抱胸。
克莱门蒂娜笑得那个邪恶。
端着红茶坐在一旁的路尤也不禁“噗”的一声喷出来。
另一起有自行车盗窃案和恶性斗殴事件关联发生。
03.平局
另一起有自行车盗窃案和恶性斗殴事件关联发生。
风纪部辖下有学生监察队,现任队长史吉莱德学院03级的学生加斯珀·鲍沃特一直想当风纪部部长,可惜他是空有武力,谋略不足,不如路尤能够服众。明年他就要卸任了,不能当上风纪部部长实在不甘心,迫切想要立功。
于是加斯珀借了表弟的法拉利尔自行车来做饵,每天让一学弟在校园里骑上两个来回,然后停在最偏僻的北区公寓楼下。北区的公寓一半是研究生一半是毕业生,他们多半外出实习,留校的人数不多。
连续一星期的午夜至凌晨加斯珀都领着监察队战士在停车场后埋伏,终于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凌晨时分当场成功抓获偷车贼两名。
连续埋伏了一个星期,手下队员都熬出了黑眼圈,一见到偷车贼便是群情激奋,一哄而上,将其扑倒。偷车的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不小心被压断了两根肋骨。众人及时将小贼送往校外大医院救治,并通知驻校警官伯特·阿斯普登。
偷车那孩子在医院里接着肋骨,另一同伙则接受阿斯普登警官的审问。
第二天便是周末,参与那次行动的监察队队员伯特兰·伊泽德离校去会邻城普里斯大学的女友,才出校门口便遭到不明围攻,鼻青脸肿地回来了,还带回一封战书。说被弄断了肋骨的小孩是普里斯大学校园帮老大伊登·阿奇博尔德的亲弟弟,约翼大监察队在两个城之间的一处废弃工厂“决战”。
加斯珀·鲍沃特出于兄弟义气也没有上报,便直接带了人去。还好监察队里有一个弓箭手艾赛亚·彻里算知晓轻重,通知了路尤。
路尤收到消息并没有通知阿斯普登警官,而是自己带了几个干事过去。因为如果通知校警,参与其中的所有监察队队员都会面临比较严厉的处罚,甚至进少管所。
路尤赶到的时候,两方已经划下了道道,正要动手。
“呵!居然还懂得约法三章,我还以为你们会像居埃恩特(凶残好战的巨人族)一样不管不顾杀成一团。”
“路尤!”加斯珀·鲍沃特想到定是某个队员透漏了风声,目光凶狠回头将身后队员剐了一遍。
比起加斯珀凶狠的目光,监察队队员像是更敬服路尤,都把原本紧抓在手上的武器放低了,艾赛亚·彻里和另外一个战士已经把武器收起来了。
“怎么翼大新上任的风纪部副部长又是一个弓箭手,你们史吉莱德学院无人了么?啊哈哈哈!”对方的领头人带着一帮小弟大笑开来。
“看来我还挺出名的啊。”路尤眯起眼睛将对方人手的职业收入眼底,五个战士、一个法师、一个牧师,没有弓箭手。看来普里斯大学对弓箭手的传统轻视依旧没有改观。
比起其他职业,弓箭手的体质是公认的弱,很容易被压倒,而且在现实生活中,弓箭手似乎是最无用的一项装饰性职业。
大约五十年前普里斯大学的一个弓箭手导师含冤而死,而校方企图掩盖事实,导致其他弓箭手导师纷纷离职。此后,普里斯大学再也招不到优秀的高级弓箭手导师,于是弓箭手成为普里斯大学最弱势的一个职业。久而久之,普利斯大学便更是形成了轻视弓箭手这一职业的氛围。
“才是04级新生就破格直接升任部长的必不是等闲人物,克劳德家族路尤少主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啊!只是风纪部里这么多的战士,克劳德部长小心被挤扁了啊!”一般来说选择弓箭手作为职业的,身型不如战士那样高大强壮,直接身体对抗肯定要吃亏的。
“你还是担心一下别只顾着看天哪天自己撞到我们箭头上才好。”瑟汀忍不住回了一句,嘲笑对方眼高于顶。
路尤只是冷冷看着没有回应。
“加斯珀……”
“副部长大人,你就站在后边看着好了。”加斯珀语带轻蔑地道。路尤还未把话说完就叫他半路打断了。
就当是校际友谊赛好了,路尤揉了揉眉头。
对抗类友谊赛的规矩,只求制敌,须伤敌有度,通常战士的刀剑不开刃,法师的魔杖不施禁咒,弓箭手的箭摘掉可拆卸的箭头。
只有高级学员特种班才会使用开刃的刀剑匕首,学习施放某些黑魔法,练习箭头加强型的弓箭对抗。
一对一五局三胜,翼大监察队先出人。第一场小将打头阵,时间结束时,双方战士都抛弃了手中刀剑,相互纠缠撞地,不可开交,平。第二场翼大监察队的战士用剑背抵上了对方的脖子将对方摁死在地上,胜。第三场对方出了原猛将,己方被逼得步步后退,连连摔倒并被反身制服,败。
这样一来,四五两场必胜成了关键。此时加斯珀已然后悔了,毕竟对方有备而来,估计把己方队员实力都摸了个透。普里斯大学的文化课理论课的确不如翼大精深,然而两所大学的职业实战课(弓箭手除外)水平应是不相上下的。回视己方队员,加斯珀不再充满信心。
加斯珀看到了路尤,他抱肘站着,身边只有一个瑟汀,却仿佛身后站着整个翼大风纪部。为了翼大的荣誉,加斯珀不由自主向路尤求助。接收到加斯珀的目光,路尤微微笑着点了头。加斯珀放心出场。显然对方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交流,做了机动调整。
第四场加斯珀对伊登,战况激烈。一开场加斯珀就两次将伊登逼退并几乎将他撞翻在地,但显然伊登的退避是在尽量保存自己的体力并消耗对方体力。两人的钝剑撞出了火花,嘶吼声渐渐带出了血腥的气息。加斯珀的汗水开始不停地落下。
伊登全神贯注在等着加斯珀无法再做出有力进攻的那一刻给他制败一击。果然加斯珀眨了一下眼睛,就是那一刻,伊登发动突袭,将他撞倒,并用剑尖指住了他的喉咙。
虽然是未开刃的剑,也是惊险异常。
伊登收了剑退了回去。加斯珀仰躺在地上,汗水模糊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队员们眼中的失望之情,他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一只手伸出在他面前,光洁圆润的指甲,修长美丽的手指。他微微抬头,望见一双子夜般漆黑的眼睛。
他甚至注意到了一缕额发从那可爱的耳朵尖后滑落下来。从前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姓克劳德的都如此的英俊而优雅·
心中隐隐的自卑作祟,路尤的礼贤下士在加斯珀看来更显得他是那样高贵而遥不可及。
路尤朝有发呆趋势的加斯珀挑了挑眉毛,加斯珀这才醒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站起来。
路尤的手很有力,加斯珀想着,退到一旁观战。
第五场,弓箭手路尤对对方的法师。这是一场完全不同于先前的比赛。
比起战士,弓箭手和法师都更擅长远攻,一般等级的弓箭手和法师相比,发箭的速度比咒语念唱稍快,而箭滞空的时间则比法咒稍长,两者基本特性不同,但综合起来主要还是比拼反应速度。
因为事先没有规定翼大监察队以外人员不得参与,而作为风纪部副部长,路尤可算是监察队真正的老大,由他来比第五场不算犯规。
路尤没有带装备,于是借了艾赛亚·彻里的弓,只从他箭筒里抽了三支翎箭,摘掉箭头就上场了。
同时对方的法师也握着魔杖走上前来。
当路尤将箭尾轻轻搭上弓弦,并慢慢拉满,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四周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连阳光都模糊了。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对方的法师同时也举起了魔杖大声喊道“佩特罗怀~浮楼特恩~莱特恩宁~”,一连发出了石化咒、悬浮咒、电击咒三个咒语。
路尤闪身避过了第一个咒语,又迅速射出一支弓箭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后两个咒语。众人惊叹。
对方的法师再次举起了魔杖,然而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路尤的箭尖一分一分地上挑,最终对准了他的眉心,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众人以为他念出了咒语,然而从他口中只吐出“我输了”三个字。
明知只是比赛,明知路尤不大可能真的发出那只箭,他确定地知道自己挡不住,已经输了。
如此一平两胜两败打成平局必须加赛。路尤微笑着放低弓箭,连着剩下的两支翎箭回身递还给艾赛亚。
“不比了么?”瑟汀还等着路尤要他出场,正摩拳擦掌,做着准备动作。
“不如就打成平局。”路尤对伊登·阿奇博尔德道。
伊登·阿奇博尔德拦住想上场的手下道:“不用比了,我们输了。”才是一年级新生便有如此技能,伊登从此对弓箭手刮目相看。
“哦?”路尤并不诧异。
“你管好翼大的风纪,我管好我弟弟。”伊登转身一挥手,一群人便跟着他离开了。
两个星期之内两起偷窃事件和打架斗殴事件都是校内学生直接参与引起的,这简直是格兰德之翼的耻辱。
“格兰德之翼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了。”
“格兰德之翼在堕落。”这样的评论其实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慢慢出现在翼城报纸杂志的评论上。但并不单单是格兰德之翼这所学园的问题,其他学校乃至整个社会环境都存在这个问题。
近几年来格兰德王国的一些普通民众大都转向了学习其他实用技能以抗衡贵族的魔法垄断,隐有与其分庭抗礼之势。魔法种族与非魔法种族的竞争虽然使得格兰德国力不断增强,国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但是后者的速度还是及不上各层阶级贫富分化加剧的速度。这不仅带来了生机勃勃的的社会环境,也投下了贵族骄奢富族腐败平民投机的阴影。
格兰德之翼的学生会和教师联合会共同会议讨论的主题已经不再只是专业学术的精深研究,而是克己复礼,将中古遗风重新解释纳入传统弓箭手、战士、法师、牧师职业修习的教学中去,并致力于魔法在日常生活实用性方面的推广,如普通非处方魔药及持久魔法动力机械的推广等。
经过这一系列事件,路尤有了理由对风纪部进行彻底的整顿,包括升调风纪部上层人员,加强对监察队队员的收编考核,从新从各学院各专业中选调有专长的人才进入风纪部等等。
在与普里斯大学校园帮对战后,加斯珀对路尤的态度软化许多,路尤便不急于撤换他,只是命下属将监察队执行章程及奖惩条款细化后亲自交给加斯珀并得到他的亲口保证。接下去的大半个学期倒是没再发生监察队执行任务时重伤他人的状况。
要知道,从前监察队队员若是逮到扒手,按不成文的惯例,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扭送警局。其实翼大的风气还没坏到必须以暴制暴的程度,这种做法不但不能对未发生的违法行为产生警示作用,反而激化了潜在的矛盾。
翼大并不是全封闭军事化管理,与外界交通频繁,上流文明之衣冠下亦有下层团伙与社会帮派相勾连。而近两年来监察队在加斯珀的带领下的作风越发帮派化,路尤加以细化的章程便是用来规范执行的标准。无规矩不成方圆,己身不正,何以服人,要整顿整个翼大的风纪,就要从风纪部自身开始。
04.人性论、信使
古路纳语是翼大所有学生的必修课,本来全部采用小班教学,一开学,新生们的必修课课程表上便标明了上课时间地点及导师姓名。开课前,许多女生甚至男生都想换到沃特·格雷的班上,甚至申请做旁听生。沃特留校任教的第一个学期便出现过教室座位爆满,隔壁座椅被搬光的情况,于是沃特破例增加了自己教授的小班人数,并另开了一个大班讲座。
开学初沃特并没有来给新生们上课,而是由另外的一个导师对新生进行基础复习和摸底分班,程度最好的二十五人分入沃特小班教学,程度差一点的由别的导师带,同时可以自由选听沃特的大班讲座。学生们在家族培养中多多少少学习过古路纳语,但是程度不一。像路尤、瑟汀这样优秀的贵族子弟,肯定是要分到沃特班上的。
一个月后,古路纳语小班教学正式开课。自军训之后路尤再没有见过沃特,起初那一点莫名的心悸早已不觉消褪。马上要再次见他也没什么心理准备,只是印象鲜明地回忆起他高大的身材、那双灰蓝如海雾的眼眸,还有那间浅蓝色的医务室里艾草的香味。
只提前两分钟进教室,班上同学已经基本到齐,路尤和瑟汀只得在最后一排靠墙壁的空位坐下。斜靠着椅背神游间,一双长腿从门口踏入,同时上课铃声响起。沃特穿着米白色的衬衫,两手闲闲插袋,走上了讲台。那修长紧实的身躯裹进另一身风格迥然的装束里,再戴上一副无框眼睛,竟显出几分学者的儒雅风度来。
这个教室里的学生本就是学院的顶级精英,对沃特自然不会像其他普通学生那样如仰天神,但大家还是忍不住小声交谈。小教室不过三十平方,每个同学的言行举止都一目了然。
班上寥寥可数的七个女生们(包括克洛艾特·奥布里,虽然他是男生,但是已经被归入女生范畴了……)已经有四个情不自禁表露出对他心仪已久的爱慕之情,另外三个虽然没有做出两手握拳的动作,但也能看出眼睛里都透着可疑的光彩。
男生们相对而言比较淡定,特别是注意到女生们的反应之后就更加地淡定,有的人甚至需要着意控制自己不要流露出天生不属于天之骄子的嫉妒之情。
不很正式地和大家打过招呼,沃特便转身做起了板书,当然是用古路纳语,一手流畅随性的圆体字。Humanamnaturam:bonivelmali?一个古老的话题,论人性:善还是恶?
对于这种模凌两可的辩证路尤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不过今天要用古路纳语来表述的话还是颇具挑战性的,一些同学已经在不停地翻字典了。虽然班上已经聚集了最优秀的学生,若是沃特要求来一场当堂辩论,难度还是高了点,毕竟古路纳语长久以来只做为作为诗文欣赏和咒语记述的载体而使用,已经失去了交流沟通的实用性。好在沃特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是给了大家几分钟讨论准备,然后自由发言。
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拉奇·布雷斯林,主动抢先发言:“Putobonaplerumquehomines……Ut,materpotestsacrificiumliberisomnia。 maternitatisbonus。我认为人性本善……比如,母亲可以为孩子牺牲一切,母爱就是善的。)”
布雷斯林做完略长的表述,沃特给予了微笑赞赏,论点论据齐备,表述清晰。看着沃特对微胖的布雷斯林路尤扬起微笑,路尤发觉心中莫名突生一股微弱的戾气。为免发出不和谐的嗤声,他按捺下心中的不屑,转头去和瑟汀小声讨论。
“路尤~”不料沃特点了他的名,“Narramihirim。(说说你的的看法。)”
“呃……”,路尤反应过来以后,没有再犹豫,看着沃特很干脆地说道,“Aliimatresdolebitfiliostueri。(母亲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去伤害别人。)”
路尤说完便紧紧闭上了嘴,自己刚才的语气像是……就像是家里小妹赌气的时候……明明只是一个白痴问题,完全不值得这样一本正经地去反驳。
“Magisanthing?(还有么?)”沃特看着只说了一句便打住的路尤,鼓励道。那灰蓝的眸子像充满盐分的沉重的海水一样要将人溺死了。
别用你看着别人一样的的眼光看着我,我受不了了,路尤心中呐喊着,却只避开他的目光,口中轻描淡写道:“Non。(没了。)”
“Bona!Acuta!(很好!一语中的!)……”
接下去的课上别的同学又说了些什么,路尤完全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乱哄哄的。
沃特的课可不是小学中学那种小儿科,虽然上得很轻松,大家却都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瑟汀发现路尤的走神,拿手肘碰了碰他。路尤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沃特的说话声音上。
半场休息时间,沃特一边喝水,一边走到第二排学生桌边,和大家闲聊。路尤在最后一桌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在他发现自己之前埋下头去装睡。第二节课的铃声响了,沃特一直停留在第二排的位置,没有走到后排来。
在同学们的笑声中,沃特请一个克洛艾特·奥布里为这节课做了总结,然后和大家说下节课再见,话声刚落,下课铃声便响起了。有四个同学,两女两男从前门和沃特说说笑笑而去,其他同学包括路尤和瑟汀从后门走出。
沃特渐行渐远,不时微笑着和人打招呼,在原地留下呆呆掩嘴的或者尖叫的或者叽叽喳喳议论的花痴女生。
“他的微笑像开满鲜花的天堂!”
“他的声音像月夜里的海浪!”
“天啊!我要嫁给他!”
“瑟汀……”路尤很想捂上耳朵。
“怎么?”
“……我想换班……”早在上次就该有所警觉的。虽然很大程度上已经退化,预知危险和爱情的本能还是偶尔能发挥作用的,尤其是具有精灵血统的克劳德一族。虽然对彼此来说,都还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刹那间,路尤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正不可避免地坠落,最终将无可逆转地全面沦陷。但只是那一刹那,路尤并没有抓住任何蛛丝马迹,一切便又恢复原状,仿佛出于某种自我防卫的生理或是心理机制。
“换班?为什么?”
“额……没什么……”路尤摇了摇脑袋,很快便甩掉这个在别人看来好似小题大作的不切实际的念头。一周只有两次古路纳语课,习惯了就好了。路尤这样想着,却没有意识到,这分明是个自相矛盾的想法。
回到风纪部办公室,路尤将从前的案卷翻来翻去。
瑟汀奇道:“怎么了你?”
“最近就没出点什么案子啊?”听起来路尤很失望。
“你福尔摩斯上身了吧?我们这是风纪部,又不是侦探社。”
“唉!”
“叹什么气啊?这也说明在我们路尤部长的带领下,翼大的风气已经全面改善,正引导着全格兰德……”
瑟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路尤完全无视了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上完下午的箭术课回到宿舍洗完澡去餐厅吃饭,然后再回宿舍学习。正事完毕,已近十点。百无聊赖地翻看古格兰德诗集时,瑟汀递过来一个纸条,上边写了一个地址。
“什么?”
“沃特的住址。我从克洛艾特·奥布里那里问来的。”
“……”
“沃特在教员办公室的信件都是他的助教在处理。私人信件要寄到他家邮箱才行。”
有可能的情况下,信使会将信件或者包裹直接投递到收件人手里。若是收件人不在,信使会把信件从门缝里或者壁炉的烟囱里塞进去,包裹则扔进阳台,或者直接扔在门口。
但可能某家的壁炉还在使用,于是信件化为灰烟,某家玄关铺着地毯,信件一直藏到大扫除那天,而某家没有阳台,窗户也从里头关上了,信使只好把包裹扔在门口,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一些流浪汉捡走。
总之由于各种各样的具体情况,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使用邮箱。
根据种族来分,神族多用老鹰,人类多用鸽子,精灵多用渡鸦,血族喜欢用蝙蝠。
而现今是混血种族的世界,喜欢哪种动物就养哪种动物,也没有任何限制。
不过可以根据学校职业的传统习俗来大概判断。
法师常用的信使是猫头鹰——这是从第一个使用猫头鹰作为魔宠的迈雅神族法师米斯兰迪尔·格雷流传开来的,牧师爱用鸽子,战士常用老鹰,弓箭手偏好渡鸦。
古时候,精灵能够驯服几乎所有的生灵。不过如今,只剩下少数混血儿天生就能够和魔宠完全无障碍地交流了,他们被称作鸟语者、马语者、蛇语者或蝠语者,其他大多数人需要经过一定的学习才能掌握这一技能。
瑟汀和沃特在宿舍平时不需要寄什么大件物品,只共用一只刚成年的叫做呱呱的渡鸦。
渡鸦在古代被人类误认为是邪恶的乌鸦一族,其实它们很聪明,会看地图,对各种地形和数字排列、符号特别敏感。而呱呱这只渡鸦是勒昂家族特别培育的魔宠里挑出来的,特别特别聪明,有将近十岁小孩的智商。
“也许周末你可以约他郊游或者晚餐什么的。”
“哈!”路尤一副你在开玩笑的神情。
“瞧你今天上课的状态,我越想越对头!”瑟汀摸了摸下巴,他还记得军训那阵子宿舍里艾草条烟气缭绕,话不多的路尤很稀罕地不止一次地向他提起沃特·格雷。
路尤换上一脸黑线。
“不说了不说了,你自己明白了。”瑟汀摆摆手,逃回自己书桌前。
嘴上否定着,路尤还是不自觉地走到了阳台上,逗弄起停在架子上的渡鸦呱呱。
瑟汀转向阳台:“万一我的古路纳语过不了,你和他熟,事先套套近乎也好。”
瑟汀的古路纳语的确不如路尤,却也没有到会挂科的地步。
虽然路尤还是没有反应,瑟汀却不放弃:“呱呱,先去跟沃特家邮箱打个招呼,或者去和沃特的信使交个朋友,听说他家信使是只漂亮的白鸽子,你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去交朋友了。”
呱呱听懂了有任务、还可以去找美人鸽子,两眼发光兴奋地在架子上蹦来蹦去。瑟汀朝呱呱勾勾手指,呱呱就扑棱棱飞了过来,停在瑟汀肩膀上。
“地址是格兰德之翼大学教员公寓,西北方向刷成橡木色的那片,2座11号。”
呱呱点头,展开翅膀飞出阳台,飞进了夜色里。
路尤没有拦着也没有理会。
“话说回来,这周我们宿舍的信箱又爆了。”翼大的信箱都非常尽职,只要写对了信箱号,不含有什么危险物品,不管多满,遇到多大的礼品盒,它们都会努力张大嘴巴将邮件吞进去,于是到了极限时候就会从下部爆开。当然清空之后,还是可以关上的。
“唔?”
“今天楼管给我的,喏。”瑟汀从桌子底下拖出一袋大部分是粉色的印着桃心的信件和装饰着玫瑰花的小礼品,扒开来看,“我还没整理过。据说沃特家的邮箱也经常爆掉。”
瑟汀索性将里头所有的信件和小礼品一股脑儿倒出来。
“你的,你的,我的,你的,你的,我的,你的,你的,你的……你去哪里?”瑟汀见路尤正开门出去。
“去给我们的邮箱上个禁制,让陌生人投不进信。”
“额,那样的话他们也还是会从阳台上扔进来啊。”
“那就在阳台上也加个禁制。”
“我怕她们会把礼物堆在门口的。”
路尤斜眼瞥瑟汀。
“额,好吧,但是那样的话,你的粉丝们会很伤心的,而且……就收不到这么多巧克力了。”
“放心,我只上收件人署名是我的禁制。”路尤回头道。
“可是,巧克力多半是给你的……”瑟汀的声音变成了嘟喃。
从开学初起到现在,瑟汀已经吃掉路尤很多条巧克力了,有的硬的啃不动,有的入口即化,有牛奶味的酒心的,杏仁的,榛仁的。
还有一条辣椒口味的,包装也只是普普通通地印着巧克力字样,瑟汀当时直接剥了扔嘴里,结果辣出一脸眼泪鼻涕,估计那女生爱惨了路尤,发誓要让路尤狠狠地记住她。回想起来还是纯浓黑巧最美味。
不一会儿,路尤回来了。
“OK了?”
“嗯。”
应了声,路尤又到了阳台上设禁制,双手画弧,口念咒语:“HospitumadparticulasLooyouCloud,stareforis。”(陌生人予路尤克·劳德之包裹勿进)
“啊呜呜呜,以后都吃不到美味的巧克力了,啊呜呜呜呜~”瑟汀捶胸顿足一副痛失所爱的模样。
“要吃的话自己去买啦!”路尤坐回自己桌前,拿起几个小礼盒看了看,还是抛给了瑟汀,“呐!”
“我爱你!”瑟汀拆了一条巧克力扔进嘴。
“砰”的一声,瑟汀和路尤俱回头。
“咦,呱呱,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若是自己家里那只渡鸦,一定会呆在外头乐不思蜀,这还是第一次鼓励呱呱去找朋友,看来路尤把呱呱教得太乖了。
只见呱呱撞在阳台外无形的禁制上,贴大饼似地,缓缓下滑。路尤很是心疼,一挥手把阳台上的禁制给除去了,伸手把即将坠地的呱呱接住,一根羽毛悠悠落地。
“你的禁制好像不很灵啊。”瑟汀喉咙里“咯咯”两声最终没有笑出来。
路尤将双翅抽搐两眼泪汪汪的呱呱轻轻放到床上,狠抹了一把脸。到底哪里出错了?唉唉,明天去问问沃特好了。
“呱呱,你还好不?”路尤轻轻碰了碰呱呱的小爪子。
呱呱甩甩小脑袋,将大开的翅膀收了起来,一个翻身在软软的床垫上立住身子,看样子没怎么受伤。
呱呱先是啜泣了几句,就开始用一种忽高忽低的调子讲它去沃特家的经历:“呱呱呱呱咕咕咕咕咕呱咕呱咕呱咕呱咕……”
(我去小区门口看了看地图,一下子就飞到沃特家,他家阳台上有一只美人鸽子,真的白白的很美很美,我于是飞过去想和它做朋友,它答应了和我做朋友,我很高兴很高兴,我们就聊天聊啊聊啊,它突然又说它是一只公鸽子,我就被狠狠地打击了一下,然后很失望地打算飞回来。
飞出了小区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觉得一边飞一边想事情很辛苦,于是停在小区门口的树上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不要和一只公鸽子做朋友,我又想起刚刚靠得很近的时候,鸽子美人秋水一般温柔的眼睛,它的红红嫩嫩的小爪子,白白的天使一般的羽毛,然后那一瞬间我感觉到被狠狠地一箭穿心了。
于是我决定飞回去继续和鸽子美人做朋友,但是,才飞到沃特家的阳台那里,里面就有一只黑黑的粉恐怖粉恐怖的巨大的老鹰冲出来要啄我TT,我就尖叫一声咻地飞回来了TT。还有,我们家阳台那里什么时候安了玻璃了TT··)
“没有了没有了,我弄掉了。”路尤皱着眉头摸摸呱呱的小脑袋。
“哈哈哈哈哈!鸟类的情感世界什么时候也变这么复杂了?”瑟汀憋不住哈哈大笑。
“呱呱呱呱咕咕咕咕!!”(我遇到这么悲惨的事情,你居然还笑我!!你还种族歧视!!)
“呱呱,我不是笑你,哈哈哈!!真的不是笑你!”瑟汀笑着解释。
“呱!呱呱!呱呱呱!”(哼~讨厌~谁信你~)呱呱迈着小步子往路尤手边蹭蹭,“咕咕咕咕~”(还是路尤主人最好了。)
“噗!”如果告诉呱呱玻璃是路尤装的呢·瑟汀坏心眼地想着。
“呱呱,你没有受伤么?”
闻言呱呱侧身往床上一歪,小尖嘴有气无力地发出声音:“咕咕咕咕咕……”(啊,我翅膀痛痛,爪子痛痛,肚子也痛痛,全身都痛痛。)
“不得了了,这么严重,赶紧送宠物医务室!打针挂瓶喝药水!”瑟汀看出呱呱在装模作样,故意吓唬道。
“哔”地一声,呱呱站直了身子:“呱呱呱呱!”(我好了我好了,突然又不痛了!)
“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哦!”
“呱呱呱呱!”(我真的好了啦!)
路尤拿指头戳戳呱呱的小脑门,道:“自己飞回架子上去看看。”
“咕咕咕咕……”(我想睡软软的床……)
“不怕半夜被我压扁的话……”
“咕咕……”呱呱拍拍翅膀一蹬腿飞回了架子上。
也许经过这一次,呱呱再也不敢去沃特家了,如果哪天需要联系的话……路尤考虑下次家里信使送包裹来时把海鸥布里留下。早点洗洗睡吧。
梦里一处无边无际的野地,开着大片大片的天堂鸟,沃特穿着高级法师的宝蓝色丝绸束腰长袍站在自己面前,袍襟左下方绣了一朵暗红色的玫瑰,鲜艳如血。他伸出手来,撩起路尤的一缕紫色长发……
05.画像、师傅
拜过师,现学了点中医知识的皮毛,傍晚时分路尤和瑟汀拜别师傅回城。
“凭什么你白手入师门,我就要交学费?”瑟汀打马跟上路尤,一边为自己抱不平。
按东方师傅的说法,很多年前的一次晚宴上,瑟汀的哥哥托尔夫·勒昂“不小心”泼了沃特一身红酒,没付洗衣费。父债子偿,长兄如父,于是兄债弟偿,再加上徒弟帐师傅收……瑟汀花了好长时间来理解这个对他来说相当复杂的中式逻辑。
当然洗衣费估计只是借口,其实收瑟汀学费是要替瑟汀买几本中医入门书。毕竟瑟汀的中文水平比路尤差很多,有几本医书作为依据,学起来会轻松一点。
路边夜店的灯都亮了,两人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还了马,就近找了家餐厅吃晚饭。
才选了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一个青年侍者便上前来微笑询问道:“情侣套餐?”
两人转头细看,这才发现四周都是双双对对的男女,桌上点着香氛蜡烛,瓶里插着玫瑰花。来翼城半个学期了,竟然不知道这家是有名的情侣店。
沃特和瑟汀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也不是没有被误会过。从前被误,两人也不辩解,甚至就故意装下去,嘻嘻哈哈闹着玩,要好早好了,可惜相互间根本不来电。只是这一次被误会,路尤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别扭。
瑟汀有所察觉,拿过点餐册子另外点餐。
一边切着柠檬汁牛排一边和瑟汀搭话,抬头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瑟汀见路尤没再继续说话,转头往他注意的方向看去。
“沃特!”瑟汀低声喊出来,“哈!我要去问他被我哥泼红酒的事,我哥可没有告诉我过。”
课堂上沃特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毕竟他也刚毕业,很容易就和自己学生们混到一起,师生间看不出任何代沟问题,做着平等相待的朋友。一般情况下,学生喜欢他总是会比他喜欢学生多很多。毕竟一个班级里学生有那么多个,而沃特只有一个。
当然他也会有所保留,出了课堂,除了提供给学生学习生活方面的帮助,难得答应学生课外的邀约。沃特有着自己的社交圈,并不可能完全耗在校园里,让学生来占满他的大半生活。
一身复古军装款式的啡绿色薄风衣,一手插袋,一手护着身边的美丽女郎。女郎穿着暗红色露背晚装,一手拎着个金链小皮包,长发一半挽成花冠公主髻,一半披肩。微微侧头时两人便将她认了出来,赫然是两人的弓箭课的助教葛林娜,莱文戴尔家的大小姐。
两人穿得这么正式,像是刚刚确定了彼此心意,才开始正式约会。但从双方互动的细节判断,又似乎比表面上要熟稔许多。无论如何,不会是外人去问问题的好时机。
“葛林娜恐怕是沃特校草年代的第一任女友了,看着架势,两人恐怕是重修旧好了,难道沃特真的收了心要娶她过门?”
路尤平静如水地看向瑟汀,瑟汀解释道:“葛林娜就是我哥心中的那道疤,至今我哥还珍藏着和她的合照。当年她和沃特分手后,也没有投向我哥的怀抱,而是一直保持单身。而沃特,就不停地换女友……”
发现路尤的目光变得更加地平静,平静到近似死寂,瑟汀默默闭了嘴。这世上,也只有自己能够看到路尤的这一面了。
接下去的时间里,路尤克制着低着头,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沃特与葛林娜的方向看。
葛林娜时不时地将滑落额角的碎发拂至耳后,她的显露出与路尤同样的四分之一精灵血统的耳朵尖红得透亮。沃特则保持着他优雅迷人的微笑,大概是在说些小笑话,逗葛林娜开心。看来是达到了很好的效果,两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彼此身上,眼神粘着眼神,似乎彻底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路尤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在盘子里随意拨弄了几下,便一点也吃不下了。瑟汀只好配合地匆匆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和路尤一起离开。
两人从沃特和葛林娜身边经过,倒是葛林娜先认出了院里的两个得意学生,挥手致意。于是两人也向对方道了晚上好。因为环境的缘故,不好像在路上遇到那样热情。沃特也恰到好处地向两人回礼点头致意。
第二天的箭术课,助教葛林娜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春风满面,步履轻盈,还特别耐心地给莫南·伊昂做示范指导。莫南作为格兰德外交部长巴顿·伊昂的公子,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尤其擅长古路纳语诗歌,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很好地继承其父优秀弓箭手的基因。
早上是沃特骑马送葛林娜到靶场边上的。当时只听一阵踢踏清响,众生齐刷刷扭头,一匹高大的黑马晃过多只眼球在场边甩尾扬蹄停住。全身油光黑亮无一处花斑,外形轩昂优雅,是匹纯正高贵的阿拉比亚,人们口中说的,血管比平民的手臂还粗。
“校内纵马,这是违纪的。”路尤冷声道。
“唔~导师行为规则里好像没有这一条,这项是写在学生守则里的,不过沃特当年恐怕也难得遵守规定吧,而且现在人家是为了送葛林娜小姐上班,时间掐得真好,呵呵。”瑟汀特意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路尤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径自走去自己的射击位置。
路尤开弓第一箭就射裂了自己的靶子。从来都只是抱肘站在一旁的弓箭导师拉尔夫皱着眉走过来提醒自己的得意门生道不准用法力,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施法。
再拿了一个新靶子来,路尤退了十步远开射,这会还特意放松了力道。先射一箭正中红心,再射一箭将它从中心破开,反反复复直到开成一朵花。
很快路尤厌烦了,于是换一种射法,从各种刁钻角度射出去,把红心上的箭全都撞掉,洗牌重来。先绕着箭靶边缘射上一圈,再在中间射上眉毛眼睛鼻子嘴什么的。
瑟汀位置就在路尤左手边,受够了昨天晚上公寓里的压抑氛围,他决定改变战略,皱着眉头‘沉思’道:“看着眼熟啊?这谁的脸?”
瑟汀这是明知故问,引得旁边的同学也注意过来。几十支箭射成的图形,别人决计是认不出的,但是保险起见,路尤还是刷刷连射,把箭靶上空白的位置都射满了。
瑟汀要继续刺激路尤,便更加大声地道:“哦哦,我知道了……”
才完整吐出两个词,路尤将上了满弦的弓箭调转过来对准了他,于是瑟汀做了个斗鸡眼,安静了。
其实瑟汀也没打算爆出沃特的大名,两人一扬一抑,节奏抓得恰到好处,搭档完美。好友的秘密心思当然还是得回去关了门讨论。
射箭场上的靶子是由魔法设定的,红心被射满便会自动更换的,射中三十次红心便完成一节课的练习任务,不再自动换靶。
这节课路尤早就提前完成了指标,翎箭告罄,靶子也不能自动更换了。
懒得去器材室要新的靶子和翎箭,路尤于是抢了瑟汀的翎箭来,再后退了十步,加大难度后往他的靶子上射。
瑟汀看着两个已经成了刺猬的靶子,认命地跑去器材室要新的靶子来。
弓箭课结束了,解散后,大家捡回靶子上的和散落在地的翎箭、收起了自己的弓,奔向食堂。
路尤留下来继续又射一轮,瑟汀在一旁陪着。
弓箭练习课上没有中靶而掉落在地的箭是不准用魔法捡拾的,必须由射手亲自过去弯腰捡起,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也是要射手珍惜每一支箭每一个射箭机会的意思。
不过现在已经下课了,瑟汀施了飞回咒,射出的箭会自动从靶子上摇晃着拔起,飞回路尤的箭筒里。
直到黄昏时候,远处塔楼的钟声响了,夕阳中鸽子飞散。
“走吧!”路尤将箭筒中的翎箭分了一半还给瑟汀,又把千疮百孔的靶子取下,送回器材室,两人一起往餐厅去。
两人之间是中国式的不说谢谢。
回到宿舍,瑟汀将椅子调转向路尤的方向坐下,并朝他勾了勾食指。
“风纪部长大人,为了你的身心健康以及我的心情愉快,我们来好好地讨论一下你的不为人知、除我之外的隐密的恋情。虽然说我不是心理医师,但是我觉得比起我那个冷血的姐姐你应该更加愿意向我倾诉。”
瑟汀的姐姐是个非常专业且非常职业的心理医师。
“恋情?你确定?”路尤歪着脑袋一幅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表情。
“呐呐呐,我们一起长了这么大,我本来以为你喜欢女孩,但是现在我不肯定了。”瑟汀捏着自己下巴靠回椅背上。
“我喜欢男人,你要不要离我远点?”路尤装作试探地认真问道。
“你喜欢的男人的话,不是应该喜欢我么?”礼尚往来,瑟汀探出身子朝路尤贴近。
“滚~”路尤作十分嫌弃状一掌将他推开。
“你太伤我心了。”瑟汀西子捧心,路尤嗤笑。
笑闹完,两人回归严肃。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瑟汀陈述着事实,这种喜欢和普通朋友的喜欢不一样。
“也许吧,其实我自己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路尤承认说。
“我想要他的赞赏,想要他看到我,得不到就会觉得受伤、沮丧甚至……”甚至莫名的气恼,想起古路纳语课上和昨天餐厅里的一些情境,路尤承认自己的确只是嫉妒了。
“你想要的只是他的赞赏么?虽然克劳德家的人大都性冷感。”
“咳咳咳。”
“这是事实。别家的男孩十三四岁就带女孩子上床了。”
“呵,我记得你中学时候的辉煌战绩,怎么这个学期不见动静?”瑟汀中学时也换过好几个女友,大学这半个学期也有女生向他求爱,而他居然安安份份,完全不去招惹,想来有些奇怪。
“额……那天天气很好,我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就顿悟了,大学不能再像中学那样堕落了,没有遇见一个能让我感觉到被晴天霹雳劈中的天使女孩,我决不再谈恋爱。”
路尤做出鬼才相信你的表情。
“其实是……”瑟汀尴尬地讲出实情。
上个假期里瑟汀和新女友荒唐时被亲大哥托尔夫抓了个正好。托尔夫逼着瑟汀在小精灵牧师伊芙宁斯达尔·莱文戴尔的神像前许下了婚前禁欲誓言。过去了半个多学期,瑟汀诅咒着亲大哥的BT,快要忍不住了。
路尤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你别笑了,你有什么办法么?当时托尔夫威胁要要我举着双手盟誓,连悄悄做个违誓不禁的手势都没机会。”
“托尔夫真狠,哈哈哈!”
“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来继续说你的问题,你喜欢沃特,这个是确定的,你会想和他上床么?”瑟汀问得十分直白。
“咳咳咳……我想说,其实我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说这个问题不会太早么?”
“恩,虽然我知道你有一半的东方血统,而且你家里大概管得比较严,但是我真的要怀疑……”瑟汀说着往路尤的下身瞄了一眼。
“我要承认我真的性冷感吗?”路尤十分真诚地问道。
“别担心,我更倾向于认为你作为东方混血生理发育比较晚,”瑟汀安慰性质地拍了拍路尤的肩膀。
“或者你需要一些特殊的刺激。”瑟汀瞬间想到了什么,两眼发光。
“不,谢谢!”路尤迅速凛然拒绝。
“好吧。”瑟汀知道路尤明白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想说的是,”瑟汀伸出双手直直压在路尤肩上,望进他的眼睛里,说半句点一下头,还带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你已经十七岁了,亲爱的,你成年了。”
“唔,格兰德律法好像是规定十八岁成年吧,而且这只是律法规定以便魔法种族和非魔法种族统一管理,上古时候纯种精灵的成年礼在几百岁来着,我们是混血精灵一族,至少也要到三四十岁成年吧。”
“迈雅啊,我错了!”瑟汀伸手扶额盖住了自己的双眼,一付放弃的样子。
沉默……
沉默……
沉默过后。
“如果……必须……要上床的话,我想目前除了他我不会愿意和别人……”血管里的那部分东方基因使得路尤对这种和谐话题有些尴尬,但还是松了口。
“一个漂亮女孩和沃特?”瑟汀让路尤来选。
“沃特。”路尤没有犹豫。
“一个漂亮得像伊芙宁斯达尔的女孩和沃特。”
“沃特。”路尤依旧没有犹豫。
“哎呀呀!不用我说了,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了吧。”路尤正处于某种迷恋状态,眼里除了沃特完全看不到别的人了。
“明白又怎样?”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如果你只是等在这里,他会突然过来对你说他爱你么?”
“你忘了?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他喜欢女的,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看起来很像是要谈婚论嫁了。”路尤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吗?”瑟汀兴趣盎然。
“我是风纪部长,他是老师,校规禁止同性恋。”
“这个不算。同性恋又不犯法,那条校规早就作废了,现在不是中世纪,你也不在中国,抛开所谓的道德规范吧。”
“我要继承克劳德家,爷爷不会允许的。”
“这条是有点麻烦,但并不成为我所了解的路尤·克劳德的阻碍。”
“……他不可能爱我的。”一阵沉默之后,路尤如是说。
“虽然沃特没有接受过男孩,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可能接受你,毕竟你是路尤·克劳德不是吗!试着让他爱上你吧!只要他还没有结婚,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我们彼此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路尤挖空脑袋寻找着各种能够阻止自己采取主动策略去接近沃特的理由。所谓的喜欢只是表象,所谓的爱也许只是错觉。
那样英俊的外表、那样传奇的才华和翩翩的风度,沃特的过于完美让在高傲的贵族子弟之中长大并从小接受精英培养的自己难得地心生向往。这世上英俊的脸有很多张,才华横溢的当然也不只有沃特一个,可是路尤遇上了这一个,于是再也移不开迷恋的目光。
“至少你们相互有好感。我敢说,班上二十五个同学,沃特最喜欢的是你,虽然你不像克洛艾特·奥布里他们那样整天围着他转。他给你的作文打分总是班上最高,评语总会别人的多两个字,那个笑脸^0^也画的比较漂亮。如果你去约他打球,我打赌他百分之九十九会答应。怎样?不如现在就约他。”
“不,这太愚蠢了。”路尤双手抱住了脑袋。
瑟汀径自撕了张便笺来写字,对阳台上的呱呱招招手道:“呱呱,把这纸条递给沃特,就是你从上周起就一直念叨的鸽子美人的主人。”
“咕咕咕咕。”(怕怕,我不去。)
“你个没出息的。你不想见你的鸽子美人了么?你带着信去,不会被为难的。”
“咕咕咕咕。”(哦哦真的么那我马上就去。)呱呱欢叫着飞过来,叼了小纸片就走。
“喂喂喂!”路由抬起头来,才发现瑟汀做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也许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阻止。
“你写了什么?”
“明天约他一起打网球。我学你的字迹,嘻嘻。”
过了一会儿呱呱兴奋地叼着沃特的纸条回来了。
“什么时候几号场地?”
“看吧!”瑟汀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向路尤抬下巴示意,“回复他。”
路尤呼出一口气,找回自信,回复道:“明天下午三点半,十九号网球场。”
呱呱叼上纸条又飞出阳台。
“其实约他去篮球或者游泳也许更好,不过我想你合适慢热型的,”篮球对抗较激烈,可能近身碰撞什么的,游泳不用说了,各种亲密暧昧,“最关键是你们俩都喜欢网球。”
路尤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只是下了一个决心。
呱呱再次叼着纸条回来,小家伙有点气喘吁吁,该多多锻炼身体了,呱呱的父母可是能从南半球飞一直到北半球中途不休息。
沃特的回复十分简短,只有两个字,“好的”
06.邀约
拜过师,现学了点中医知识的皮毛,傍晚时分路尤和瑟汀拜别师傅回城。
“凭什么你白手入师门,我就要交学费?”瑟汀打马跟上路尤,一边为自己抱不平。
按东方师傅的说法,很多年前的一次晚宴上,瑟汀的哥哥托尔夫·勒昂不小心泼了沃特一身红酒,没付洗衣费。父债子偿,长兄如父,于是兄债弟偿,再加上徒弟帐师傅收……瑟汀花了好长时间来理解这个对他来说相当复杂的中式逻辑。
当然洗衣费估计只是借口,其实收瑟汀学费是要替瑟汀买几本中医入门书。毕竟瑟汀的中文水平比路尤差很多,有几本医书作为依据,学起来会轻松一点。
路边夜店的灯都亮了,两人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还了马,就近找了家餐厅吃晚饭。
才选了角落的位置面对面坐下,一个青年侍者便上前来微笑询问道:“情侣套餐?”
两人转头细看,这才发现四周都是双双对对的男女,桌上点着香氛蜡烛,瓶里插着玫瑰花。来翼城半个学期了,竟然不知道这家是有名的情侣店。
沃特和瑟汀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也不是没有被误会过。从前被误,两人也不辩解,甚至就故意装下去,嘻嘻哈哈闹着玩,要好早好了,可惜相互间根本不来电。只是这一次被误会,路尤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些别扭。
瑟汀有所察觉,拿过点餐册子另外点餐。
一边切着柠檬汁牛排一边和瑟汀搭话,抬头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瑟汀见路尤没再继续说话,转头往他注意的方向看去。
“沃特!”瑟汀低声喊出来,“哈!我要去问他被我哥泼红酒的事,我哥可没有告诉我过。”
课堂上沃特是十分平易近人的,毕竟他也刚毕业,很容易就和自己学生们混到一起,师生间看不出任何代沟问题,做着平等相待的朋友。一般情况下,学生喜欢他总是会比他喜欢学生多很多。毕竟一个班级里学生有那么多个,而沃特只有一个。
当然他也会有所保留,出了课堂,除了提供给学生学习生活方面的帮助,难得答应学生课外的邀约。沃特有着自己的社交圈,并不可能完全耗在校园里,让学生来占满他的大半生活。
一身复古军装款式的啡绿色薄风衣,一手插袋,一手护着身边的美丽女郎。女郎穿着暗红色露背晚装,一手拎着个金链小皮包,长发一半挽成花冠公主髻,一半披肩。微微侧头时两人便将她认了出来,赫然是两人的弓箭课的助教葛林娜,莱文戴尔家的大小姐。
两人穿得这么正式,像是刚刚确定了彼此心意,才开始正式约会。但从双方互动的细节判断,又似乎比表面上要熟稔许多。无论如何,不会是外人去问问题的好时机。
“葛林娜恐怕是沃特校草年代的第一任女友了,看着架势,两人恐怕是重修旧好了,难道沃特真的收了心要娶她过门?”
路尤平静如水地看向瑟汀,瑟汀解释道:“葛林娜就是我哥心中的那道疤,至今我哥还珍藏着和她的合照。当年她和沃特分手后,也没有投向我哥的怀抱,而是一直保持单身。而沃特,就不停地换女友……”
发现路尤的目光变得更加地平静,平静到近似死寂,瑟汀默默闭了嘴。这世上,也只有自己能够看到路尤的这一面了。
接下去的时间里,路尤克制着低着头,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沃特与葛林娜的方向看。
葛林娜时不时地将滑落额角的碎发拂至耳后,她的显露出与路尤同样的四分之一精灵血统的耳朵尖红得透亮。沃特则保持着他优雅迷人的微笑,大概是在说些小笑话,逗葛林娜开心。看来是达到了很好的效果,两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彼此身上,眼神粘着眼神,似乎彻底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路尤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在盘子里随意拨弄了几下,便一点也吃不下了。瑟汀只好配合地匆匆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和路尤一起离开。
两人从沃特和葛林娜身边经过,倒是葛林娜先认出了院里的两个得意学生,挥手致意。于是两人也向对方道了晚上好。因为环境的缘故,不好像在路上遇到那样热情。沃特也恰到好处地向两人回礼点头致意。
第二天的箭术课,助教葛林娜的心情似乎格外地好,春风满面,步履轻盈,还特别耐心地给莫南·伊昂做示范指导。莫南作为格兰德外交部长巴顿·伊昂的公子,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尤其擅长古路纳语诗歌,唯一的不足就是没有很好地继承其父优秀弓箭手的基因。
早上是沃特骑马送葛林娜到靶场边上的。当时只听一阵踢踏清响,众生齐刷刷扭头,一匹高大的黑马晃过多只眼球在场边甩尾扬蹄停住。全身油光黑亮无一处花斑,外形轩昂优雅,是匹纯正高贵的阿拉比亚,人们口中说的,血管比平民的手臂还粗。
“校内纵马,这是违纪的。”路尤冷声道。
“唔~导师行为规则里好像没有这一条,这项是写在学生守则里的,不过沃特当年恐怕也难得遵守规定吧,而且现在人家是为了送葛林娜小姐上班,时间掐得真好,呵呵。”瑟汀特意慢条斯理地解释着。
路尤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径自走去自己的射击位置。
路尤开弓第一箭就射裂了自己的靶子。从来都只是抱肘站在一旁的弓箭导师拉尔夫皱着眉走过来提醒自己的得意门生道不准用法力,天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施法。
再拿了一个新靶子来,路尤退了十步远开射,这会还特意放松了力道。先射一箭正中红心,再射一箭将它从中心破开,反反复复直到开成一朵花。
很快路尤厌烦了,于是换一种射法,从各种刁钻角度射出去,把红心上的箭全都撞掉,洗牌重来。先绕着箭靶边缘射上一圈,再在中间射上眉毛眼睛鼻子嘴什么的。
瑟汀位置就在路尤左手边,受够了昨天晚上公寓里的压抑氛围,他决定改变战略,皱着眉头‘沉思’道:“看着眼熟啊?这谁的脸?”
瑟汀这是明知故问,引得旁边的同学也注意过来。几十支箭射成的图形,别人决计是认不出的,但是保险起见,路尤还是刷刷连射,把箭靶上空白的位置都射满了。
瑟汀要继续刺激路尤,便更加大声地道:“哦哦,我知道了……”
才完整吐出两个词,路尤将上了满弦的弓箭调转过来对准了他,于是瑟汀做了个斗鸡眼,安静了。
其实瑟汀也没打算爆出沃特的大名,两人一扬一抑,节奏抓得恰到好处,搭档完美。好友的秘密心思当然还是得回去关了门讨论。
射箭场上的靶子是由魔法设定的,红心被射满便会自动更换的,射中三十次红心便完成一节课的练习任务,不再自动换靶。
这节课路尤早就提前完成了指标,翎箭告罄,靶子也不能自动更换了。
懒得去器材室要新的靶子和翎箭,路尤于是抢了瑟汀的翎箭来,再后退了十步,加大难度后往他的靶子上射。
瑟汀看着两个已经成了刺猬的靶子,认命地跑去器材室要新的靶子来。
弓箭课结束了,解散后,大家捡回靶子上的和散落在地的翎箭、收起了自己的弓,奔向食堂。
路尤留下来继续又射一轮,瑟汀在一旁陪着。
弓箭练习课上没有中靶而掉落在地的箭是不准用魔法捡拾的,必须由射手亲自过去弯腰捡起,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也是要射手珍惜每一支箭每一个射箭机会的意思。
不过现在已经下课了,瑟汀施了飞回咒,射出的箭会自动从靶子上摇晃着拔起,飞回路尤的箭筒里。
直到黄昏时候,远处塔楼的钟声响了,夕阳中鸽子飞散。
“走吧!”路尤将箭筒中的翎箭分了一半还给瑟汀,又把千疮百孔的靶子取下,送回器材室,两人一起往餐厅去。
两人之间是中国式的不说谢谢。
回到宿舍,瑟汀将椅子调转向路尤的方向坐下,并朝他勾了勾食指。
“风纪部长大人,为了你的身心健康以及我的心情愉快,我们来好好地讨论一下你的不为人知、除我之外的隐密的恋情。虽然说我不是心理医师,但是我觉得比起我那个冷血的姐姐你应该更加愿意向我倾诉。”
瑟汀的姐姐是个非常专业且非常职业的心理医师。
“恋情?你确定?”路尤歪着脑袋一幅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表情。
“呐呐呐,我们一起长了这么大,我本来以为你喜欢女孩,但是现在我不肯定了。”瑟汀捏着自己下巴靠回椅背上。
“我喜欢男人,你要不要离我远点?”路尤装作试探地认真问道。
“你喜欢的男人的话,不是应该喜欢我么?”礼尚往来,瑟汀探出身子朝路尤贴近。
“滚~”路尤作十分嫌弃状一掌将他推开。
“你太伤我心了。”瑟汀西子捧心,路尤嗤笑。
笑闹完,两人回归严肃。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瑟汀陈述着事实,这种喜欢和普通朋友的喜欢不一样。
“也许吧,其实我自己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别人。”路尤承认说。
“我想要他的赞赏,想要他看到我,得不到就会觉得受伤、沮丧甚至……”甚至莫名的气恼,想起古路纳语课上和昨天餐厅里的一些情境,路尤承认自己的确只是嫉妒了。
“你想要的只是他的赞赏么?虽然克劳德家的人大都性冷感。”
“咳咳咳。”
“这是事实。别家的男孩十三四岁就带女孩子上床了。”
“呵,我记得你中学时候的辉煌战绩,怎么这个学期不见动静?”瑟汀中学时也换过好几个女友,大学这半个学期也有女生向他求爱,而他居然安安份份,完全不去招惹,想来有些奇怪。
“额……那天天气很好,我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就顿悟了,大学不能再像中学那样堕落了,没有遇见一个能让我感觉到被晴天霹雳劈中的天使女孩,我决不再谈恋爱。”
路尤做出鬼才相信你的表情。
“其实是……”瑟汀尴尬地讲出实情。
上个假期里瑟汀和新女友荒唐时被亲大哥托尔夫抓了个正好。托尔夫逼着瑟汀在小精灵牧师伊芙宁斯达尔·莱文戴尔的神像前许下了婚前禁欲誓言。过去了半个多学期,瑟汀诅咒着亲大哥的BT,快要忍不住了。
路尤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你别笑了,你有什么办法么?当时托尔夫威胁要要我举着双手盟誓,连悄悄做个违誓不禁的手势都没机会。”
“托尔夫真狠,哈哈哈!”
“不要转移话题,我们来继续说你的问题,你喜欢沃特,这个是确定的,你会想和他上床么?”瑟汀问得十分直白。
“咳咳咳……我想说,其实我还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说这个问题不会太早么?”
“恩,虽然我知道你有一半的东方血统,而且你家里大概管得比较严,但是我真的要怀疑……”瑟汀说着往路尤的下身瞄了一眼。
“我要承认我真的性冷感吗?”路尤十分真诚地问道。
“别担心,我更倾向于认为你作为东方混血生理发育比较晚,”瑟汀安慰性质地拍了拍路尤的肩膀。
“或者你需要一些特殊的刺激。”瑟汀瞬间想到了什么,两眼发光。
“不,谢谢!”路尤迅速凛然拒绝。
“好吧。”瑟汀知道路尤明白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想说的是,”瑟汀伸出双手直直压在路尤肩上,望进他的眼睛里,说半句点一下头,还带困难地吞咽一下口水,“你已经十七岁了,亲爱的,你成年了。”
“唔,格兰德律法好像是规定十八岁成年吧,而且这只是律法规定以便魔法种族和非魔法种族统一管理,上古时候纯种精灵的成年礼在几百岁来着,我们是混血精灵一族,至少也要到三四十岁成年吧。”
“迈雅啊,我错了!”瑟汀伸手扶额盖住了自己的双眼,一付放弃的样子。
沉默……
沉默……
沉默过后。
“如果……必须……要上床的话,我想目前除了他我不会愿意和别人……”血管里的那部分东方基因使得路尤对这种和谐话题有些尴尬,但还是松了口。
“一个漂亮女孩和沃特?”瑟汀让路尤来选。
“沃特。”路尤没有犹豫。
“一个漂亮得像伊芙宁斯达尔的女孩和沃特。”
“沃特。”路尤依旧没有犹豫。
“哎呀呀!不用我说了,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了吧。”路尤正处于某种迷恋状态,眼里除了沃特完全看不到别的人了。
“明白又怎样?”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如果你只是等在这里,他会突然过来对你说他爱你么?”
“你忘了?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他喜欢女的,他已经有了女朋友,看起来很像是要谈婚论嫁了。”路尤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吗?”瑟汀兴趣盎然。
“我是风纪部长,他是老师,校规禁止同性恋。”
“这个不算。同性恋又不犯法,那条校规早就作废了,现在不是中世纪,你也不在中国,抛开所谓的道德规范吧。”
“我要继承克劳德家,爷爷不会允许的。”
“这条是有点麻烦,但并不成为我所了解的路尤·克劳德的阻碍。”
“……他不可能爱我的。”一阵沉默之后,路尤如是说。
“虽然沃特没有接受过男孩,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可能接受你,毕竟你是路尤·克劳德不是吗!试着让他爱上你吧!只要他还没有结婚,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我们彼此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路尤挖空脑袋寻找着各种能够阻止自己采取主动策略去接近沃特的理由。所谓的喜欢只是表象,所谓的爱也许只是错觉。
那样英俊的外表、那样传奇的才华和翩翩的风度,沃特的过于完美让在高傲的贵族子弟之中长大并从小接受精英培养的自己难得地心生向往。这世上英俊的脸有很多张,才华横溢的当然也不只有沃特一个,可是路尤遇上了这一个,于是再也移不开迷恋的目光。
“至少你们相互有好感。我敢说,班上二十五个同学,沃特最喜欢的是你,虽然你不像克洛艾特·奥布里他们那样整天围着他转。他给你的作文打分总是班上最高,评语总会别人的多两个字,那个笑脸^0^也画的比较漂亮。如果你去约他打球,我打赌他百分之九十九会答应。怎样?不如现在就约他。”
“不,这太愚蠢了。”路尤双手抱住了脑袋。
瑟汀径自撕了张便笺来写字,对阳台上的呱呱招招手道:“呱呱,把这纸条递给沃特,就是你从上周起就一直念叨的鸽子美人的主人。”
“咕咕咕咕。”(怕怕,我不去。)
“你个没出息的。你不想见你的鸽子美人了么?你带着信去,不会被为难的。”
“咕咕咕咕。”(哦哦真的么那我马上就去。)呱呱欢叫着飞过来,叼了小纸片就走。
“喂喂喂!”路由抬起头来,才发现瑟汀做了什么,却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也许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想阻止。
“你写了什么?”
“明天约他一起打网球。我学你的字迹,嘻嘻。”
过了一会儿呱呱兴奋地叼着沃特的纸条回来了。
“什么时候几号场地?”
“看吧!”瑟汀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向路尤抬下巴示意,“回复他。”
路尤呼出一口气,找回自信,回复道:“明天下午三点半,十九号网球场。”
呱呱叼上纸条又飞出阳台。
“其实约他去篮球或者游泳也许更好,不过我想你合适慢热型的,”篮球对抗较激烈,可能近身碰撞什么的,游泳不用说了,各种亲密暧昧,“最关键是你们俩都喜欢网球。”
路尤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他只是下了一个决心。
呱呱再次叼着纸条回来,小家伙有点气喘吁吁,该多多锻炼身体了,呱呱的父母可是能从南半球飞一直到北半球中途不休息。
沃特的回复十分简短,只有两个字,“好的”
07.双打、毒蕈
发现收到路尤的邀约短信,沃特颇有些讶异,但马上很爽快地应下了,网球倒是自己热衷的运动。若又是拉奇·布雷斯林、克洛艾特·奥布里或者别的什么女生,大概自己会委婉拒绝。也许是因为路尤第一次向自己发出邀请吧!
还记得开学初的军训操练场上,他咬牙忍着臂伤一下一下做着俯卧撑,而没有跟教官请退,看似很倔强的一个男孩。破例亲自带他回医务室疗伤,见他臂上咒印,猜想他家世并不简单。再联系他既有精灵血统、母亲又是东方人,除了克劳德家少爷之外不做他人想。
后来和学生会交涉时知道他当上了风纪部副部长,做派雷厉风行而又不乏沉着稳重。古路纳语开课前,又听身边助教和女同事们八卦,他的优雅冷漠颠倒众生使他迅速登上了格兰德校草排行首座,人气直追当年的自己。当时只是一笑而过,再见却不免对他多加留意。
自己正式开课后才真正了解,所谓天之骄子名副其实,几乎所有科目的老师都对他赞赏有加。
有趣的是,他在课堂上偷画自己的画像还藏进抽屉里。若不是他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沃特几乎要怀疑路尤像那些女生一样暗恋着自己了,毕竟他可是人们口中酷酷的风纪部部长和骄傲的克劳德家少爷啊。不过精灵本是个冷漠而又敏感的种族,东方人也向来以感性和羞怯着称,他那时大概是在课堂上开小差被自己抓到觉得不好意思吧。
然而在自己的课堂上,除开前两节课,他后来的言论表现仿佛刻意的十分低调,当然,课业之优秀无可挑剔。下学期自己打算开一个魔药实验室,找两个学生当助手,可惜他主修弓箭手,与高级魔药学无甚交集。
自己在学生中向来很受欢迎,单独的邀约若无特殊原因通常是拒绝的,虽然并不经常答应学生们的邀请,偶尔拗不过便在学生的集体活动露个面,玫瑰花和巧克力依旧时不时的被交到自己手中。路尤这次主动邀约倒是突如其来,毫无先兆。
应下路尤的邀约,才发现除了时间地点,两人并没有任何交流,也许自己方才应该用上感叹号表示十分乐意。
但是,这是路尤的私人邀约,还是会有其他学生参与?印象中路尤似乎向来与瑟汀形影不离,大概是双打,自己应该带葛林娜去。
下午三点半,沃特一身浅绿纹纯白底休闲运动装携身着超短网球裙的葛林娜来到十九号网球场,路尤和瑟汀已经在对练了。双方只是笑着打过招呼,便站位开场。沃特右手握拍,左手试抛了几次,出其不意瞬时发球。刚才见过路尤瑟汀的对练水平,对方实力不可小觑。
沃特的单反旋球速度力量很大,路尤还击失误两次后便找到了窍门,将球拉高。葛林娜的球技也是很好的,不过力量和速度上相对而言还是弱了一点,多被瑟汀轻松扣杀。两对搭档都是十足默契,削扣截挡,小黄球往来如梭,滚满了场边。拾球匹克(魔法口袋)追着小黄球跑个不停。
热身过后,瑟汀从包里掏出个自动计分板放在场边,双方正式开战。六局下来,战了个三比三平。再战六局,也都只是一分之差,你追我赶,实力相当,难分胜负,双方已是热汗淋漓。
借口对美女老师的仰慕之情,瑟汀提议换搭档,自己和葛林娜一队,路尤和沃特一队,本意自然是要撮合沃特和路尤。沃特的力量速度加上路尤的技巧,若是全力以赴,自己和葛林娜必然不是对手,于是瑟汀堂而皇之地拜托沃特手下留情。
方才那场激战已是尽兴,接下去倒也不妨玩点温和的。双方都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你来我往,进退有度。虽然不够刺激,但这种平和的气氛中,似乎能更加细致地培养和感受彼此间的默契。击球前后不仅来得及和搭档交换一个眼神,还能有心情欣赏对方起跃时优美的身姿和反击时帅气的挥臂动作,甚至是挥臂那一瞬间薄薄的运动衫下隐现的肌肉线条和滑落发梢的汗珠。
蓝天白云下,高网阻不断开阔视野的小天地里,击球的“嘭嘭”声,破空而来的“咻咻”声,伴着格兰德秋日难得微醺的暖阳和风,单纯美好一如彼时各人的心情本身。
双打后,四人一起吃了顿晚饭。其间瑟汀忙着活跃气氛,而路尤却仿佛有些落落寡欢,尽管他已经尽可能多次露出笑脸了。路尤便没有再约沃特出来玩。事后,沃特也只当难得遇到实力堪匹的对手,做搭档也不错,却也没有主动去邀约的欲望。
他变得很忙,忙着协调教师联合会和学生会的各种权利关系,忙着以葛林娜未婚夫的身份接管莱文戴尔家的部分产业,忙着筹备自己的中医魔药实验室。再加上每周两次的古路纳语课,你要问他怎么可能分身有术了。
事实上,沃特有一个法宝,是格雷家族的祖传宝贝,类似血族的棺材,形状是一个黑黑的大睡袋,想休息的时候就躺进去,睡个天昏地暗再出来,而现实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四年时间里修习完三职业并拿到优秀的结业证书。你可以说他作弊,但不能否认他仍然是个天才。
这天魔药材料告罄,本来写个条子派格斯——那只黑鹰去取药,想想师傅的脾气,怕他不理会格斯,还是自己来一趟的好。
这周六一大早,沃特便驾着马车来到郊区,是辆跟学校采购员借的普通小货车。
借到手时,轮子上裹着厚厚的泥巴,车身上沾满了灰尘,沃特实在不能忍受,拖了浇草坪的水管彻底冲洗过,顺便给附近的花花草草也浇浇水。
穿过湖边树林时远远地看到一个银灰色身影,飘摆着的宽袍广袖在树影间隙忽隐忽现。走近几步,能够看出那人似乎弯腰低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不停地移动脚步,像山猫一样灵巧,偶然现出面孔,却是蒙着一条白布面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黑色的眼睛。
“路尤?”沃特将他认了出来,十分惊奇,于是停了马车,跳下来。
路尤这时也发现了沃特,他迅速站起身来,利落地扯下面巾,露出俊秀到精致的面庞。但在沃特眼中那个动作放慢了许多,慢得像微风吹散晨雾。金色的阳光透过枝叶空隙洒下来,亲吻着他的鼻尖、嘴唇,从下巴然后到脖颈。师傅那件陈旧的的中式药师袍穿在他身上,就像镶金绣银的华贵披风,沃特相信自己发现的是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精灵。
那一刻沃特仿佛沦陷在一个绮梦里。
传说,自己的先祖迈雅族神使拉尔夫·格雷从西方仙境初到格兰德大陆时,在海岸边一片广袤的魔法森林里迷了路,然后就遇到了正在林间空地上跳舞的精灵公主凯特莉娜·莱文戴尔,两人一见钟情。
沃特略带迷茫地缓步走到路尤近前,刚要说话,路尤却掏出一个喷雾小瓶子,往沃特脸上喷去。
沃特不由自主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狼狈不堪,路尤轻笑出声。
瞬间绮梦幻灭。路尤还是那个初见时一脸苍白、头冒冷汗的倔强男孩,纵然他有着现在格兰德十分罕见的二分之一的东方血统和四分之一左右的精灵血统,他也只是一个俊秀的血统高贵的少爷。自己方才竟然出现那样的幻觉,真是不可思议。
路尤将喷雾小瓶子放回口袋里,这时沃特才发现他左手提着一个篮子,里头装了半篮一种叫做“蓝鹅膏”的微毒蕈子,蓝底白点手掌大小香菇样,汁液提炼以后可以用来调制迷幻剂。这玩意儿在被采摘的时候会喷出袍子雾,若不小心吸入会使人产生幻觉,学校医务楼里也种有一些。
喷雾只能暂时破除袍子雾的致幻效果,路尤又从口袋里掏了个小瓶子出来递给沃特。
从小瓶子里倒了一颗解毒药片含在嘴里,沃特猜到路尤和瑟汀是东方师傅来信时提到的新收的徒弟,自己的师弟。
东方师傅自从来到格兰德便也开始潜心研究魔药学,并且和多位牧师深入交流过,只可惜他老是记不住念不准那些古路纳咒语,非得翻开基础魔药书一边看一边制药,经常弄得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挫败之下,他还是坚持己身所学的中医术法,寻找各种能入药的动植物矿物等以代替在格兰德找不到的一些东方药草品种,渐渐尝试结合一些简单的魔药制法和咒语,学术上倒是也有不小的创新突破。
这蓝鹅膏便是东方师傅要路尤去采的。
“够了么?”
“越多越好,最好一整篮,这林子里都已经被我采光了。”
“湖那边的小山坡后边有,我带你去。”沃特很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路尤跟上他的步伐,悄悄地回握过去。
两人在小山坡后的林子里一边搜寻毒蕈一边漫无边际地聊天。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童年的时光。沃特每年都会回布雷肯郡的乡下度暑假,在布雷肯河里游泳摸鱼,去森林里猎熊和野猪,到沼泽地边上采淡紫色的罗曼尼亚花。
“摘花来送给女孩么?”
“不,给我妈妈。”
路尤轻哼了一声。
“你呢?你在中国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记得外婆家四周很多竹子,像大海一样多的竹子,春天可以去挖竹笋。如果是无主的野竹林,偶然发现了大竹笋,没有带锄头挖不动,只要随手折一根藤蔓,编成一个圈套在笋尖上,这个竹笋就是你的了,可以下次来时挖,别人都不会先挖了去。”
“真有意思。”
“那里都是夜不闭户的。还有很多其他的这里没有的树,桃树、橘树、茶树……干农活的人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午饭,渴了就喝自己带来的一大壶茶。山上还有块大石头,泉水从石缝里流下来,在大石头附近干活的人就不带茶了,直接到大石头下边喝泉水,泉水很甜……”
“我一直想改善一下魔药的口味,普通中药大多是各种植物,单单是苦涩,放点糖就会好,还有这种清凉爽口的解毒药片。但是魔药的怪味道五花八门,有的简直让人恶心,就算不告诉病人原材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恶~~~的确,比起魔药,我更愿意喝中药……”聊着聊着不觉大半个上午就要过去了,而篮子还远远没有装满,这样下去是无法在中午之前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的。难得发现在远处的一棵栎树下有几颗毒蕈。
“那边好像有,我过去了。”路尤和沃特打了招呼便舍下他单独行动。
沃特看那小子“咻”地窜离的背影,露出单纯的愉快的微笑。
08.埃利尔的祝福
两人采了足够的蓝鹅膏驾着马车回到东方师傅的小木屋时已经过了中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见东方师傅从柜子里取出做好的火腿生菜三明治和一瓶自酿的红葡萄酒,沃特哀怨道:“还以为有中国菜呢?”
东方师傅板着脸道:“有的吃就该笑了,”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如果你乖乖留下来干活到星期一上午,今晚我就做一顿小笼粉蒸牛肉片。”
“嘿嘿。”沃特傻笑着咽口水。自从尝过师傅的中国菜,沃特觉得自己真是吃够了土豆面包和煎炸牛排。上回吃粉蒸牛肉片已经是三个月前了,只闻着味儿就使人垂涎欲滴,入口更是质细鲜嫩,麻辣鲜香,叫人回味无穷。
路尤黑线,这根本就是个智商不超过十岁的幼龄儿童,谁能联想起那个风度翩翩的格雷导师呢。
从沃特近乎憨厚的表情的万伏雷击下醒过神来,路尤四处张望了下,发觉昨晚跟自己一起过来的瑟汀似乎不在了。早上师傅让他出门采毒蕈,瑟汀则被留下来分拣草药一边检查背歌诀。自己已经背完医宗金鉴了,瑟汀还在药性赋上打滚。
“师傅,瑟汀呢?”
“哦,他收到呱呱的消息,赶回家里去了。好像是他哥哥受伤了。”
“啊?”
“不清楚具体情况,”东方师傅听不懂呱呱的鸟语,“还有,他把马骑走了。”
“啊哦。”自己得去替他续租。
“呱呱呱呱咕咕咕咕咕……”(瑟汀的哥哥受伤了,叫瑟汀赶快回家。瑟汀叫路尤帮忙请两天假。)呱呱送了消息过来便留下了,这会儿从窗台上飞过来把传递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路尤摸摸呱呱的小脑袋,赏它一小片面包,希望情况不是很严重。
虽然瑟汀临时回去了,但是来了个沃特,一个人可以顶三个瑟汀的活,嚯嚯,东方师傅捋捋胡子。
下午。
“师傅,您就专门逮着我做苦力么?”
“你小子挥挥魔杖不就搞定了。”
东方师傅递给沃特两个水桶、一个水瓢和一包魔豆粉,要他把屋后山坡上那一亩紫狼芋和两亩的决明子给浇了,一棵紫狼芋一瓢半的水掺三撮魔豆粉不许多不许少,一株绝明子两瓢半的水掺两撮魔豆粉。
路尤留在小屋里做师傅布置的功课。用从前两倍的速度做完一匾草乌和麻黄的炮制,向东方师傅道:“师傅我做完了。”
“今天这么快?”东方师傅停下手中的药杵,一挑眉毛。
“熟能生巧嘛。”路尤答得面不改色。
“很好。对了差点忘了,把早上摘的蓝鹅膏拿出去晒晒,难得今天出太阳。”
“晒完以后呢·”
“啊,再去湖边拔两筐鱼荇草回来。”年前旅归的友人寄给自己一包鱼荇草的种子,在湖边试种,居然自己长开了,根本不用打理。本来草药都是野生的,生命力大多很顽强。
“……”再问下去,肯定没完没了的,好不容易逮着的免费劳工,怎么可能放着不用。从动动指头便能指使一堆人的大少爷沦落成为苦命学徒的路尤叹了口气,拎起篮子到院子里,一反手将蓝鹅膏一股脑儿倒到晾晒草药的藤匾上。
路尤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期,那时同龄的孩子都进了校园,而自己刚从中国回来,祖父怕自己不能适应,请了家庭教师关在家里学习。处于那种家族封闭式精英教育之下,每天每天面对着天文地理艺术历史各科家庭教师,空闲时候也难得被放出门,二十四小时都有保镖跟着。
好在后来妈妈看自己实在不开心,便劝说祖父将自己送进贵族学校里去了。直到自己进了翼大,才摆脱了保镖的跟随。
将藤匾上的蓝鹅膏拨拉均匀,路尤拎着篮子向湖边去。总觉得这是小姑娘干的事,如果瑟汀在就好了,他向来是喜欢在外边拔草摘蘑菇胜过在屋里制药的。若不是师傅要盯着他背药决,早上的蓝鹅膏也归他采……那就不能早点碰到沃特了……不知道瑟汀他哥哥伤得如何……
路尤拖了一个箩筐去湖边拔鱼荇草,一边想着下周让呱呱回家去叫两只家养松鼠小妖精来这里帮忙。
翼大公寓里允许养小型信使,不准养其他魔宠。东方师傅原先是有一只狐狸魔宠,据说跟别人家的一只魔狼跑了,东方师傅很伤心,就没再养别的魔宠。
正沿湖埋头拔着鱼荇草,冷不防一兜湖水莫名泼来,路尤抹脸抬头看去,湖中荡开的涟漪中央隐没一条巨大的青灰色鱼尾。仔细聆听,水底传来唧唧咯咯的笑声。路尤凝神往水底看去,突然一脸面孔破水而出,直撞到路尤面前,鼻尖对鼻尖不到两毫米的距离,看上去是个漂亮的十三四岁的小男孩,湿漉漉的金色半长头发贴着头皮,耳廓上戴着鱼鳍状的贝雕耳饰,后边一条青鳞鱼尾甩来甩去,把水花打得老高。
路尤虽然吃了一惊,却没有吓到倒在地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那么几秒。
小人鱼先退了回去,抱住尾巴在水面上转了个圈:“不好玩,你都不怕我。瑟汀就被我吓得摔了一跤。”
“你认识瑟汀?”
“嗯,前两周我刚出来就看见他。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来?我等了他一整天。”
“他哥哥出事他赶回家去了。”
“他哥哥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你和他约好了·”
“没有,我不一定每天都能出来的,他明天能不能回来?”
“大概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吧。”
“那我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明天一早我就和姐姐一起回海里去了,成年之前父王不会再放我出来了。”小人鱼委屈地撅撅嘴。
“那他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你能帮我带个东西给他么?他说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行。”
“谢谢你,”小人鱼把脖子上的贝壳坠子的项链摘了下来,递给路尤,“这个项链给他,他是陆地上我最喜欢的人,我会回来找他的。”
“好的。”路尤接过项链一看,发现贝壳坠子后边还藏了一颗鸽心大小闪着金属光泽的圆润的黑珍珠,转动之下显出墨蓝的碎光,是产自泰西深海海谷的黑蝶贝珠,非常珍贵,于是小心地收起放进内兜里。
“我大概还能呆一会,我帮你一起拔鱼荇草吧。”
“多谢你。”
于是两人一人在水里一人在岸上沿湖一边聊天一边拔了满满一篮的鱼荇草。路由知道了小人鱼的名字叫埃利尔,是泰西深海人鱼王族的小王子,上边还有九个姐姐。这次是和三姐偷偷跑进内湖来玩,父王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明早不回去就等着剥皮了。
“再用草藤扎一捆就够了。”
“看你这么着急,差点把灯芯草都混进去了。”
“没有啦。”
“我知道你想要去山坡那边,我们再往这个方向走,可以看到那个人回来湖边打水。”
那个人肯定就是指的沃特了,难道瑟汀把自己喜欢沃特的事都跟这个小家伙说了,路尤一脸黑线。
“够了吗?”埃利尔见路尤找了根长的草藤把鱼荇草扎成了一捆,“我也该回去了。临走前,我送你一个祝福吧,虽然我的法力太小了,不能马上实现你的愿望,不过应该会有点点帮助的。”
“啊?”路尤虽然听说过人鱼族天生就有类似高级牧师的祝福能力,但真正落到自己身上,还蛮吃惊。
“阿利尔祝沃特早日爱上路尤。”埃利尔默念咒语,并用湿漉漉的指头在路尤额间点开一个一闪即逝的墨蓝色光圈。同时正在努力浇水的沃特也突然觉得脑门上一热,莫名奇妙地想起今早在森林里遇见路尤的情景来,只是蓝鹅膏的致幻作用罢了,自失一笑,甩甩脑袋,继续干活。
“哎呀,”埃利尔的小耳朵一抖一竖,从发梢里露了出来,“我三姐在叫我了,后会有期。”
话声未落,埃利尔一个回身扎进湖里头去,路尤只见他模模糊糊的影子消失在水底下。
唉,祝福这种东西,就像慢反应的催化剂,只能顺着事情的发展方向发挥作用,如果沃特对自己没有感觉,那就起不到任何作用。路尤倒是想过直接给沃特下一帖迷情剂,只是魔药的效力是假象,可以用解药和咒语解开,而且沃特自己就是魔法师和牧师,想用魔药药到他,恐怕适得其反。
路尤将鱼荇草扔在湖边打算回头时再带上,脚步轻松地往山坡的方向走。
山坡上,沃特还在给药草浇水。
外套扔在一边,沃特挽着袖子,坐在田边,看水瓢自己飞来飞去地浇水。发觉路尤走近,沃特停下来和路尤打招呼。
“嗨,还剩多少呢?”
沃特回头去看那一片绿油油的紫狼芋郁闷道:“紫狼芋都浇完了,还剩一半的决明子。”
话声刚落,两只水桶里的水便都浇完了,水瓢飞到沃特面前停住不动了。
尽管祖上有着迈雅神族的血统,也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魔法师,但由于魔法师职业是木系和火系的限制,无法直接操控水元素,加上虚空控物技能也有一定的有效范围,湖离得比较远,沃特还得反复走回湖边去打水。
“啊,这样。”路尤笑着将胸口挂着的那个祖母给的水滴形状的透明坠子取了出来,握在手心低头默念咒语,坠子便慢慢发出水蓝色的光来。再放掉坠子,只见那蓝光仍然停留在路尤的手心里。路尤将两手食指指尖相接,蓝光便渐渐移到了他指尖上。
抬头见沃特在一旁颇有兴趣地看着,路尤便随他看,伸手朝湖的方向勾勾手指再指向地上的木桶,一道手腕粗的水柱便破空而来,装满了两只水桶。
“嘿,早知道该让你来,免得我来回走动。”
09.诗歌和那神马汤
有路尤帮忙,剩下的决明子很快便浇完了。两人都不想太早回去听师傅使唤,心有灵犀相视一笑,于是漫步到湖边看风景。湖边一丛丛的黄水仙在迎风中摇曳,湖水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大自然仿佛正展露出它潜藏着的无限奥秘的一角,贸然出声反而会破坏这一时一刻的宁静美好。
路尤在湖边草地上坐下,随手摘了朵小花在鼻前嗅,目光复又投向湖那边的苍莽山林。沃特则直接躺倒在地,仰望着蔚蓝的天空。两人之间保持着一臂之宽,远一点太远,若要近一点又有些刻意。就这样静默着,路尤没有回头,放任沃特的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直到湖面上吹来的风渐渐转冷,阳光倾斜到四十五度角以下。
路尤突然察觉似地偏头,沃特已经不知何时靠到自己耳边。
“你在做什么?”路尤疑惑问。
“我在做什么……我不知道。”沃特还处于迷茫中,晃过神来,才觉得这距离近得过于暧昧。难道自己是想吻他么?方才只是在身侧观察着,他的额发被微风吹起,拂过耳际,发梢微微蜷曲,在那浅蜜色的脖颈上颤动,然后就莫名想靠近。
“嗯……差不多该回去了。”沃特支吾带过。
“哦,好,走吧。”路尤利落起身,一手拎起篮子并将另一捆鱼荇草扔进沃特的木桶里,低头快步往木屋的方向走去。沃特拎起木桶,跟上他的步子,一直落在两步之后。
还未进屋,便闻得诱人的食物香气,两人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声。东方师傅从务侧的小厨房转出,手上托着两碟青翠的盘菜,一盘炒莴苣,一盘炒西兰花。
“去把两份汤端出来,还有粉蒸牛肉片。”东方师傅朝沃特努努嘴。
“您这是在向我索吻?”沃特耸着肩膀一哆嗦。东方师傅放下盘子两眼一瞪、吹起了胡子,沃特咻地窜进厨房里。路尤噗地笑出声来,跟进去帮忙。
一份蘑菇牛奶甜汤,一份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汤,一大碟粉嫩爽口的牛肉片,加两盘青菜,主食是已经切片了的全麦咸面包,中西混搭。
“师傅,这是什么?”两人盯着中间黑乎乎的那一大碗汤问。
“路尤,你有女朋友没?”东方师傅笑眯眯。
“没有。”诚实地,有点大声,仿佛特别声明似地。
“那这个全归沃特,”东方师傅把整碗汤推向沃特,“听说你订婚了,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不过正式的仪式还没举行。”并没有特别兴奋的语气,但听在路尤耳里仿佛是喜悦的。
真的已经订婚了啊?虽然没有很意外,路尤还是感觉心脏往下沉了一下。
“到时候不要忘了给我寄请柬。”
“当然当然。”
“虽然也许对你来说,订婚没订婚没啥区别,不过按我们那边的习惯,订婚以后才可以……”东方师傅说了一半打住,挤眉弄眼,意味深长。
“师傅,这到底是什么啊?”沃特拿勺子拨了拨那汤料,里头有黑色的小颗豆子,沃特认出是黑豆,高蛋白高营养,中医理论补肾的,还有不明长条状物,没有印象。
“我还会害你不成?”东方师傅义正词严,其实内心打着小算盘,这可不能告诉他。虽然魔药里头也有各种古怪配方,但是日常生活中,格兰德人从来不吃动物的脏器,于是东方师傅几乎每天都能低价购到甚至平白拿到湖那边雷克赛德小镇子里肉铺的剩料。
沃特低头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晚上是休息娱乐时间,天有点冷,东方师傅躲进自己房里看翼城文学社新出版的小说连载,路尤给厨房里的药炉子上了个定时咒,一边坐看透明屋顶上的星光,一边从口袋里掏了口琴来吹,吹的是格兰德古代流传下来的一首耳熟能详的民谣《战士与龙》。沃特在厨房外头用魔法控制着抹布刷锅洗碗,他听着悠扬的口琴声跟着低声哼起其中一段来,盆里的抹布随着旋律节奏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SonofGrando
knightofdragon
TheswordofDawnflameinhishand
Thewisdomoftheelfinhiseyes
Righteouslyandstalwartly
hestandonguardforthisdivineland
Leadinghisbravepeople
hefoughtagainsteviltilldeath
warriorinshiningArmor
foreverheroinminstels'poems
Whenthesunset
hewouldbestandinginthegrandeurofthevictory
AndbidusfarewellinthenameofMaia"
“格兰德之子
龙骑士
手中握着晨焰之剑
眼中闪着精灵般的智慧
正义而勇猛
守卫着这片神圣的土地
带领着勇敢的人民
与邪恶作战直到最后
穿着闪亮盔甲的战士
吟游诗人诗篇中永远的英雄
当夕阳西下
他将站在胜利的光辉中
以迈雅之名与我们告别”
吹完这一段,路尤停了下来。
“怎么不吹了?”沃特隔墙问道。没听见路尤答话,沃特施法让抹布自动化,伸头进来看。
“额……你想听什么?”
“你会那个拉尔夫和凯特莉娜的初会么?”
“你是说《误入仙境》。”
“对!”
“你起个头,我一时想不起。”
“嗯……”沃特想了三秒钟,用他低沉而富有磁的嗓音并一种特别的腔调开口唱道:
“Estisiustusmihiillusio·
VideorinciditerrorterramFairy。
OnferasolaqueproculterraeMaia,dumdeaest。
Errosuperterrammultarum,
Nisiforteoccurrantvobis。
Malimrelictasemperdis,etiamsinonamarese……”
(只是我的幻觉吗?我好像误入仙境。在这远离迈雅的茫荒大陆,也有女神存在。我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游荡,只为了与你不期相会。宁愿被众神永远放逐,就算不能与你相爱……)
唱完一小段后,沃特发现口琴声依旧迟迟没有响起。
“嘿,我都起了头了!”
“Sorry,你唱的太深情了,我都听入迷了。”路尤慢慢挪到门边,用一种十分淡然的语气,实话实说。
“你是在恭维我吗,克劳德大少爷?”
“噢,绝对不是!我发誓,要是我是女生,马上对你投怀送抱!”路尤用绝对说笑的口吻表达着自己的真实心情。
“哈!不是女生也可以的嘛!快来向我投怀送抱吧!”沃特张开两只大掌,向路尤扑过来。
“迈雅神啊,救命!”路尤转身而逃,逃进了储藏药材的小仓库,最后被沃特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沃特将路尤的两只手腕高高按在墙上,将他完全制服,两人一高一低脸对着脸,彼此的呼吸暧昧地交织在一起,潜伏在夜的阴影中的某种危险诱惑像邪恶黑魔法一样不可抵抗地无限扩张,即将将两人吞没。
正当一切就要失去控制时,“啪”的一声响动惊醒了两人。沃特松开路尤的手,赧然道歉。转头去看,地上掉了一块抹布。原来是盆里的抹布不知出了什么错,跳出盆跟在沃特身后追了来。
“糟糕!”抹布跟着两人追来追去,把药材都给淋湿了。
“怎么办?”
“唔,放心,搞的定。”沃特在手心里做了个中温的结界火球,控制着它在被弄湿的药材上滚了两圈。
“那我为什么还要每天晒药材啊?你负责烘干多简单。”路尤郁结。
“表告诉师傅我用魔法烘干啊,魔法烘干的药材太燥,还是吸收太阳精华的药性比较好。”
“看来你还蛮有经验。”
“额,以前图省事嘛。”
半夜沃特醒来,全身发热,像是身体里烧着个烤炉,燥得冒烟。翻个身低头发现正对上一张精致的面庞,才想起师傅这里没有多余的床,晚上是和路尤一起睡下的。若不是瑟汀回家去了,自己还要打地铺呢。
窗外月光暗暗地渗透进来,依稀能数见他的长睫,规律的气息一阵阵轻轻拂着自己的颈窝。沿着秀挺的鼻梁往下,直到小巧的喉结,形状优美的锁骨,动人的轮廓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不像女孩那样柔美,也没有一般的男孩那样的阳刚。
明明是个男孩子,却真是漂亮。可惜再漂亮也是男孩子。这样想着,发现睡梦中的路尤动了动,两手握拳挨近,低头将脸贴上了自己的脖子,还不自觉地蹭了蹭,就像从前家里养的那只小猫。沃特不禁伸手出去拨了拨他的头发。
看着他毫无防备安恬静谧的样子,沃特却压抑不住自身的烦躁,下半身蠢蠢欲动。不会是晚上喝的那什么汤作怪吧?沃特觉得再这样躺下去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吻上那看上去比女孩子还要甜美诱人的粉唇,于是翻身而起,打算出去吹吹冷风。
两脚刚下地,身后路尤也醒了,见沃特要出去,也翻身坐起。
“你要去哪里?”路尤的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朦胧,不像白天听上去那么清泠,有点糯糯的。
虽然房间里黑乎乎的,但精灵的视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沃特顾忌着下半身的窘况,没敢转过身来,只稍稍转过头。
“没什么,睡不着出去走走,你继续睡吧。”
路尤闻言便又倒回床上。沃特开了门,复又掩上,沿着小径一直走到湖边。看着湖面微光,吹了一小会冷风,欲望便消去了。待他回过头,只见路尤也跟了出来,在几米之外停住看着他。这晚月光黯淡,星光微茫,沃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路尤的眼神略带忧虑。幽深夜色中,路尤的眼睛头发还有胸前的项链坠子仿佛传说中古时候的精灵散发出神秘的荧光,尽管微弱却让他移不开视线。他觉得心跳有点加速,渐渐地一把孽火又从身体里烧了出来。
沃特喘了一口气,没有和路尤打招呼,静默着转身回到湖边,选好位置,连衣服也没脱就扎了下去。
在湖里猛游了好几个来回,觉得有些麻木了,这才爬上岸来,浑身湿漉漉地斜坐在草地上。
“怎么大半夜的游泳?”路尤走近,半跪在他面前。
沃特冷冷地看进路尤的眼睛里,一手托起他的下巴,欲言又止。而路尤虽然诧异却依旧顺从着,直到他低头发现了问题所在,沃特的小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
“师傅晚上给我喝的什么汤啊?”沃特收起冷冷的表情,嘟囔着有些困窘地偏开了脸,四肢大敞仰面倒下。不是自己学过的魔药,不知道是什么药引药理,自己无法可解,大半夜去找师傅又很丢脸。
想笑却又微微红了脸,路尤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知道自己真的疯了。
着了魔一般,他侧下身子,望着沃特的眼睛慢慢挨着躺下去,先试探性地在那唇上落了一个吻。见他没有抗拒,只是一手枕着脑袋侧过头来专注地望着自己,便低下头伸手轻轻覆上那处巨大的隆起,缓缓地动作起来。
将手伸进去不停地动作着,路尤不自觉地抿住了嘴唇,四围的一切,风声、虫鸣、湖水声,星光、树影、草地,席卷着夜色模糊远去,只看得到眼前供应呼吸所需氧气的范围内紧紧包裹着两个人的变形扭曲着放大的世界。
手下的什物持续涨大着,察觉沃特绷紧了小腹,六块腹肌的轮廓隐约起伏变化着,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仿佛每一个喘息都直接冲击着他的灵魂。自己的技巧大概不是很好,但是也听不到沃特抱怨。这种主动的程度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真是疯了。
不知道弄了多久,路尤的手已经酸了,沃特的喘息声反而没那么沉了,大概一开始时受到的刺激更大。觉得快要忍不住抱怨的时候,一只手也握了上来,路尤红着脸轻眨了下眼睛。另一只手先是触碰他紧抿着的下唇,然后轻扳着他的肩头将他拉近。路尤心头一跳回头去看,因吃惊而微张的红唇便落入了沃特的亲吻攻势中。
先只是唇齿相接,然后到舌头的纠缠,温软无比,甜如蜜糖。路尤很快被吻得云里雾里,在沃特炽热的体温和气味的包围下失神昏眩,血液在沸腾,理智不再挣扎,闭上眼脑海里炸开炫目斑斓的色彩,像攀上云端那瞬间看见了天堂。等他完全醒过神来时,沃特的大掌把他的小弟弟也已经给交待了。
完事以后,两人的衣服都还基本是齐整的。也许应该大大方方与沃特相视一笑,就像男生们一起玩了个普通游戏,表现出对此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路尤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只好能将头埋得低低地蜷起了还在微微颤抖的身子。
沃特伸手过去与他一手交握,一手复抬起他的下巴,断断续续地浅吻着。虽然很想把路尤彻底扑倒,到底还是控制住了。一是这毕竟还是荒郊野外,露天席地;二是沃特自己还没弄明白两人之间发生的到底算什么,需要时间来想清楚——显然不是现在这种氛围下一时半会儿能想明白的。
他可以察觉路由的紧张慌乱,也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失去了控制,这样的亲吻是程度比较适当的相互安抚的方法,不会因为顾虑而表现得过于冷漠,尽管很想很想把这个漂亮男孩就地剥光,沃特狠狠地勒住了理智的缰绳,只是隔着衣服拥抱和抚摸着他。
经过这么一场,沃特的衣服都快风干了。稍微收拾一下,沃特便牵起路尤的手,一前一后回小屋去。两人不尴不尬地躺回床上,还是沃特主动把路尤圈回了怀里。
10.顾虑
被强健的手臂沉沉包围着,紧靠身背后宽厚坚实的胸膛,路尤在温暖的怀抱中没有多想便安稳睡去。
这个男孩是喜欢着自己的吧。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因为治好了他的臂伤他就喜欢自己了。沃特早有察觉却放任他进出自己的视野甚至住进了心里。
不像少年时对美丽女生纯洁朦胧的爱慕,也不是青年时那种带着欲求的狂热迷恋。这个男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轻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当然也包括自己。
不是没有听说他冷漠高傲、令行禁止的一面,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更经常表现得像一只误入沼泽的小鹿,慌乱无措,那些轻松老道的调侃或者开放举措都只不过是一时的强自镇定而已。
而对男生从来没有感觉的自己竟也对他破了例。要拿他怎么办呢·如果只是一时冲动,就应该和他划清界限,如果还需要时间来证明,也应该先彼此冷静,不要给予对方过多的希望。
想到未来的一段时间要和路尤保持距离甚至彻底冷淡彼此的关系,沃特若有所失。
早上醒来,看见胸口上伏着的那颗可爱的黑色脑袋,沃特就把昨晚理智思考出的七七八八都抛之脑后了。
路尤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没清醒迎面便收到一个早安吻,不偏不倚直直降落在他的嘴唇上,叫他无处躲闪。
“MUA~早安!”
仿佛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是每天早上再自然不过的事。沃特隐约知道自己去葛林娜那儿过夜的第二天早上也会对女友这样做,但是不一样,尽管哪里不一样,自己却一时也不明白。
“早。”路尤愣愣地做出条件反射。
沃特的微笑如此令人心安,掩去了两人目前关系中所有未知的不确定的因素。于是这一天显得格外美好,天似乎特别蓝,云也特别白,阳光也更加灿烂。
也因为东方师傅这根蜡烛时不时就蹦出来,指使路尤去做这个,交待沃特去做那个,两人仿佛回到了十三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人前无法牵手,只能偶一偷偷回望。那未言明的似有若无的暧昧情愫,那惊心动魄的眼波流转,都被小心翼翼地藏在一抬眼一低头的躲闪中。
难得擦肩而过时“不小心”碰了下手背,被师傅一声“嘿”叫回了魂。
“……沃特~唉,年纪大了,老把事情弄混。来来来,今天给你补一课。跟我去雷克赛德一趟。路尤你留下看家。”
“哦~”眼巴巴看着沃特跟师傅走出院子,沿着湖边小路越走越远,路尤若有所失。
诶,怎么又回来了??只见沃特往回跑,一边朝路尤招手,到了差不多的距离便喊话:“师傅让你一块去。”
“哈?好吧。”路尤虚掩了小木门,赶上去。
“看我最近糊涂的……”东方师傅晃晃脑袋。
到了雷克赛德镇上,东方师傅带两人去屠宰场看了场宰牛。只见坦胸赤膊的屠夫大布彻用大铁锤照着被蒙住眼睛的活牛脑袋上使猛劲来了那么几下,那小山一样大的公牛便哗然倒地。然后大布彻的儿子小布彻拎着四五个大木桶过来给晕死过去的公牛开膛放血,热气腾腾的牛血从牛脖子上哗啦啦地涌出来,很快盛满了一个木桶,小布彻眼疾手快地换上新桶。
路尤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妈妈杀鸡杀鸭的情景,谁也想不到高贵优雅的东方公主在自己家乡会干这种活计。一开始自己会捂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敢看,然后慢慢从指缝里看,再后来便看得津津有味了。尤其是放血时,鸡鸭还会偶尔抽搐,甚至有的鸡鸭生命力尤其顽强,到了烫开水脱毛时还能挣扎着掀翻压着的厚松木菜板从大盆子里弹出去。那过程可比今天这场宰牛要残忍多了。
从杀牛到全牛肢解,路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完全过程,直到东方师傅上前去从小布彻手中接过用绳子缚好了的一摞牛的脏器。
“喏,昨天做汤的就是这个。”东方师傅指了指挂在最下边那一串,婉称牛尾,学名牛鞭或者再学术点叫牛的生殖器的东西。
“吃……哪儿……补哪儿……您以前……说过……呕……”沃特硬撑着把话说完以示自己向学之认真努力,然后转身朝路边,“哇啦啦”吐了。
“昨天吃的,今天还能吐出来?”东方师傅奇道。
“……我受不了……那腥膻味……恶……呕……”一想到昨天吃进去的那一大碗就是师傅手里提溜的那串玩意儿,沃特的胃就痉挛起来,明知该消化吸收的都消化吸收并发挥功效了,还是止不住的反胃。
作为病人,动物内脏偶尔入药必须接受,但是当成食物来吃的话,作为纯种的格兰德人,还是不能接受。
“完了没,给。”路由拍拍沃特的背,递过自己的手绢去。
沃特自觉很丢脸地看了路由一眼:“……离我远点……”,继续俯下身子,“呕……”
味儿是挺冲的,路尤皱皱鼻子露出颇为同情的样子。
回到湖边小木屋,东方师傅将手写的一叠药膳菜谱给了沃特,沃特看明白后仔细叠好收下。再晃悠晃悠,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沃特将小货车开近了小屋,在东方师傅的抱怨声中忙着洗劫他的小仓库,把药材都转移到小马车的货厢里。
“那几瓶膏油我可是连榨了三天的百花籽啊,那些花籽我可是花了好几个月夜去采回来的啊,那些花可是我花了好几年用湖底泉眼的活水才种出来的啊……”
沃特一边将药材装车一边道:“您应该大感欣慰,因为您的医术在异国他乡后继有人且声名远播。而且现在有路尤和瑟汀来帮您制药,我就应该发挥我作为身在繁城的一位知高级牧师医者的作用,将您的医术及药学继续传播发扬……”
路由乐得站在一旁看两人撒欢儿斗嘴,既不搭手也不帮腔。
“给您找个魔宠您又不要,明天我给您寄个米斯兰迪尔学院新研制的魔法自动榨汁机来,我们不在的时候您也能轻松点。您仔细看卡片上的使用说明,别摁错了就行。”
这种魔法机器内含持续魔法动力,将启动咒语转化成物理启动,非魔法人士也可使用。
东方师傅这才高兴起来。
路尤把自己的马拴在货车上,和沃特并排坐在小货车的车厢前。沃特一扬缰绳,两匹马便撒开蹄子往前奔去。
在师傅眼皮底下憋闷了一整天,这会儿车上单独相对却又有点欲语还休的味道。不能明目张胆时,总想着眉目传情,等到可以尽情拥抱时,种种顾虑又上心头。
大体上说,格兰德大陆上的族民不常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他们大多是热情冲动、活泼恣肆的。从沃特曾频繁换女友一事便可看出,他的血管里并没有流着什么灰常不同的血液。但是作为成熟理智有担当的更为年长的一方,沃特必须考虑,两人真正要在一起的话,的确要面临很大的问题,且不说路尤的身份是威名显赫的克劳德家的少主,作为路尤古路纳语导师的沃特还有婚约在身。
虽说同性恋不是什么大罪,但在格兰德极其重视血统传承的名门望族,尤其是格雷、勒昂、克劳德、莱文戴尔、埃尔夫斯通这五大魔法家族中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五大家族依靠其纯正的魔法血统稳稳抓住了格兰德国的经济、政治、军事等控制权。
十几年前克劳德家族内乱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家中长子布莱恩·克劳德坚持娶了路由的母亲,来自东方的伊丝特·林。由于伊丝特·林没有魔法血统,生下只有一半魔法血统路尤,迟迟不曾显露具有任何魔法天分的迹象,布莱恩在家族继承人竞争上便失去很大的优势。
后来克劳德老爷子是怎样力排众议、铁腕独断、将路尤推上克劳德家少主的位置虽然不得悉知,但其中艰难可以想象,若要路尤放弃克劳德少主的位置和沃特在一起,克劳德老爷子必是第一个不答应。
再说沃特这头,上个月杜丽夫人的舞会上已经走漏了他和莱文戴尔家的大小姐葛林娜将要订婚的消息。就算不是葛林娜自己的意思,也是在葛林娜父亲约翰逊·莱文戴尔的授意别人传出的。约翰逊·莱文戴尔没有儿子,除去大女儿葛林娜,另有两个未成年的小女儿,急于绑住一个女女婿作为帮衬。
作为格雷家族的小儿子,沃特是只不折不扣的黑羊,他一度脱离家族、我行我素、放纵不羁。
众多前女友中,格丽娜可称是沃特的初恋,当初因为一个记不起来的原因两人闹了分手,沃特还消沉了好一阵子。
这两年沃特渐渐沉稳起来,不再玩世不恭、游戏人间。葛林娜便放下大小姐的架子委婉问信,两人旧情复燃。葛林娜美丽性感、独立干练,当是妻子的最好人选。沃特顺其自然立业成家也是格雷家族所喜闻乐见的。
只是沃特的不温不火有点让约翰逊·莱文戴尔着急,于是以自己年老体衰为由,属意他代理莱文戴尔家的酒庄和珠宝首饰等产业。近年来莱文戴尔家族产业管理稍有欠缺,但仍稳稳占据着格兰德的品牌宝座,如此庞大的产业自然代表着巨大的财富,对常人不可不说是一大诱惑。只需妥善经营,力所能及,沃特自然不需拂其美意。
订婚消息传出后,沃特没有在人前露出疑问的意思,私下也不见反对,又正式接管了莱文戴尔家的产业,自然是默认了。
犹豫再三,沃特还是开口道:“你要不要来我的实验室?”
“诶?”
“下周正式开始,我需要一个助手,本来应该在大三大四的学生里选,但是我相信你可以胜任。因为既然你已经在和东方师傅学医,而且我猜测下学期你会选修魔药学,我的研究课题……”也和中医相关。
“好。”
沃特话没说完,路尤便答应了。
“啊?”
“好的,我说好。”
“那周三下午你过来,医务楼三楼走廊尽头那间。”
“嗯。”
驾着小货车将路尤送到学生公寓楼下,看见公寓楼前的阶梯上一对男女情侣吻别,两人却什么举动也不好做。看路尤双手插袋走上台阶,走进楼里,觉得那背影有些过于单薄,沃特忍不住出声叫住他。
路尤闻声停步回头看,沃特弯弯食指,做了个的手势,意思是“我喜欢你”或者“我会想你”,虽然这个手势不代表任何承诺的意思。路尤微笑起来,也做了个同样的手势,但又反画了个M字“愿迈雅神保佑你”,这是个戏谑的手势。
这样两个手势加起来的话,意思变成是“我才不喜欢你”,“我才不会想你”。这显然不难理解。
见路尤迈着明显轻快起来的步子上了楼,沃特转身上车。
回到公寓里,沃特脱了大衣挂上衣架,走到料理台边坐下。台上的咖啡机自动冲泡好了一杯暖暖的咖啡,黑鹰马尔斯叼了个纸片过来,沃特接过来看。
“亲爱的,爹地今天问起我们的订婚仪式了,他建议就在这个月月底,你把手边工作放一放,明天陪我去看礼服,下午三点在凡尼斯特礼服店。”
11.分手
在这之前,沃特没有爱过男孩,就算某处理智神经可能已经判断并正叫嚣着“爱情爱情爱情……”,却是被其他汹涌而来的官感给淹没了。或者请直接理解为,其实沃特情商有点低,无法处理稍微那么复杂一点的情感状况。
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了路尤,以后和路尤会如何,沃特已经决定和葛林娜分手。
这个想法仿佛突如其来,却绝对的鲜明无比、无可质疑、不容忽视。好像不把所有的感情清空,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就无法去思考和路尤之间的关系,就像戴着十字架进迈雅神殿一样,是亵渎神明的行为。
当务之急是取消订婚仪式,最好是当面和葛林娜说清楚。想起和前几任女友分手的情景,这次沃特心中竟生出一些愧疚来。
沃特虽然不算长情,但每次都好聚好散,把绅士风度做足了。女友们多是一时意气先提的分手,大半存了试探的心思,事后想要反悔复合,沃特也会陪着在人前把戏演完,给台阶让她们自己主动下台,不至于无休止的哭闹纠缠。
谈情说爱时自是温柔似水罗密欧也靠边站,严肃认真起来不怒自威也没人敢和他叫板,叫人爱也难恨也难。平日娴静温婉、知心解语的女友们多半还是想在他心中留个好印象作为收场,而不愿和他撕破脸,空败坏了自己的形象。
这次非得是沃特自己提出来,而且都到了订婚这个节骨眼上,葛林娜并没有什么不好的,真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天下午快三点,沃特就到凡尼斯特礼服店门口等着了。结果出来一个店员直接带他上楼,原来葛林娜等不及三点,两点半就来了店里试礼服。上到三楼,只见葛林娜已经穿上了一件白玫瑰镶边的露肩小礼服,正在一面华丽的金边穿衣镜前试戴耳坠。
见沃特到了,一袭黑色立领风衣冷俊迷人,旁边站着的女店员都飞红了脸,嫉妒地小声称赞着,葛林娜更觉得骄傲。满心欢喜地回身叫沃特走近来参谋,葛林娜朝镜子摆换POSE来看,一边问道:“你觉得这一件怎么样?”
特地作陪的店长马上插空向沃特介绍:“这件是我们店的首席设计师迪尔·克里斯廷·奥克罗利新设计的这一季度的主打款式,昨天才刚刚摆出来。”
“不错。”沃特微笑道。
葛林娜一心沉浸在喜悦里,没有注意到沃特略显冷淡的语气:“这么多玫瑰花会不会太显累赘了,或者可以尝试一下穿一件东方风格的礼服,特别一点。”
“东方的礼服比较简洁,也很特色。”店长招招手,旁的店员立即会意从墙边推过来一个挂着东方礼服的架子,那种贴身的裁剪能够突显出女性完美的曲线线条。
“这几件都符合您的尺寸,您可以挑一件先试一下,迪尔半个小时以后会从马里兰赶回来,您和格雷先生的订婚礼服都将由他专门设计的,”店主转向沃特解释道,“您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他说,他会设计出好几个方案来供您挑选……”
沃特没有听店主说完,打断道:“葛林娜……”
“嗯?”葛林娜提提裙摆,笑着转过身来,见沃特面色凝重,疑惑道,“怎么?”
“我们换个地方说。”
正试穿到兴头上,沃特这样打断,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葛林娜心中突然有了预感,却不愿往坏处去想。
葛林娜换下礼服,两人到附近的咖啡店里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再怎么花言巧语也无法敷衍过去,沃特选择直说。
“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手?我不明白。或者,你,只是不够爱我。我们,可以先不订婚,如果,你觉得这样过于草率。”葛林娜保持着镇定,仔细措辞清晰地表达自己。
“Sorry。”沃特无话可说。
“我想知道理由,你爱上别人了?是谁?”葛林娜知道沃特这样提出来一定是认真的要分手。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能说。”葛林娜这样聪明、善解人意,沃特无法编造出一个使自己和她都信服的理由,而路尤作为自己的男性学生,没有确定关系之前,当然不能说。
虽然同在翼大执教,但葛林娜完全没有发现沃特有移情别恋的苗头,只是发觉他最近有些忙,前一阵子都在城外的酒庄和珠宝行,这一星期更多时间是呆在实验室,不经常主动来找自己。以为两人算是发展到比较稳定的阶段,不像刚复合时那样情热似火,再回头细想,只怕一头栽入爱河的只有自己而已。
葛林娜越想越灰心,沃特已经不是四五年前那个会为自己买醉消沉的男孩了,他还是那样英俊,却更加深沉、更加具有掌控力,更加富有魅力,这对女孩们来说是致命的。
“你不能这样,让我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葛林娜放弃了坚强的伪装,脆弱地哭出声来,眼泪珠子一样落下。
“你很好,比以前更漂亮更聪明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更值得的。”沃特十分动情地说着,但那只是安慰而已。
“我曾经想过,你就是我这辈子携手到老的妻子,但是很抱歉,我还是没能说服自己。”沃特这样说着的时候,知道若是叫别人听见他心中所想,必定认为自己是疯了,竟然为了还不明晰的自己都无法界定的对一个男孩的感觉而放弃难得复合的初恋情人连同亿万家产。
但是心里的声音分明说着,非这样不可,非这样不可。就像回到年少时,沿布雷肯河逆流而上去寻访神秘的山谷,深入森林腹地的沼泽里去采那淡紫色的罗曼尼亚花,没有明确目的地,不确定前方到底有些什么,但是必须往某个方向走下去。
“酒庄和珠宝店的生意我会尽快交接妥当,其实莱文戴尔家族旁系里头还是有一些可靠的人才,只要明确责任权限,你每周稍加视察就可以了,你父亲那里我也会亲自去赔罪的。”尽管放柔了声音,沃特对莱文戴尔这个姓氏划清界限的声明本质上是冷酷的。
赔罪?赔什么罪?家族的产业在沃特的管理下打破积年桎梏、一扫颓势、订单滚滚、财源广进,翻本万利交回来,虽然是自己一厢情愿没有嫁成,最后为了自己的面子,还得说成是自己甩了他,父亲那样疼爱自己,事事百依百顺,只会觉得对不起沃特而已。
葛林娜很想挽回,却知道纠缠没有用,如果是四年前自己能早点放下架子就好了,四年前的沃特是真正爱着自己的,四年前的沃特不会对自己这样若即若离、翻脸无情。
“对不起,”沃特耐心地等葛林娜止住哭泣、平静下来,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葛林娜拉住他的手贴在脸上不放。沃特起身给她一个告别吻,吻在额头上,然后决绝的抽走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开,走出店门。离开座位前也没忘记了付两人的咖啡钱,从前多是AA的。
和葛林娜分手后,沃特十分罪恶地感到自己一身轻松,但是他并不急于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路由知道。这两周两人在学校里都保持着很平常的师生关系,若是说有那么一点特殊,不过加上一条,路尤正式成为沃特新开的魔药实验室的助手,两人比一般的师生每周要多见两次面,更加熟稔一点,合作更加默契一点。
沃特要开一个独立的魔药实验室的事情也并未广而告之,尽管如此,还是有部分米斯兰迪尔和伊芙宁斯达尔的学生事先知道了消息。很可能是教授魔药课的卡莉兰导师偷偷告诉给了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说是做沃特的助手对学业就业大有助益之类,不管是冲着沃特的学术水平还是沃特这个人本身去的。
虽然沃特是难得的三职业,但是他只任教古路纳语一科,又因为卡莉兰导师经常和沃特讨论一些学术问题,所以这个魔药实验室其实是用卡莉兰导师的名义在莱文戴尔学院的名下申请开的。
很可惜,沃特内定了路尤为唯一的助手,加上家养的两只信使魔宠,一只黑鹰一只渡鸦,一些琐碎事项诸如简单采购等等可以由信使完成,实验室里连清扫人员都不需要了。
虽然莱格拉斯学院的学生中选修魔药学的不在少数,但那毕竟不是弓箭手的主流选课。
放着伊芙宁斯达尔学院的专业人才不用,而选用莱格拉斯学院的大一新生来担任魔药实验室助手的确是没有先例。
魔药学发展至今,已经囊括了牧师和法师的一些共同技能,按照常理,就算是选用米斯兰迪尔学院的学生也比莱格拉斯的强啊!
这一消息一传出,卡莉兰教授可是被自己的学生们着实烦扰了一番,甚至有学生拜托卡莉兰教授走后门,但是沃特的决定又怎么可能是自己能够影响的呢。
甚至有人在校园里截住路尤,强硬地要求他让出助手的位子,路尤这才发现这个名额是多么抢手。
第一次去实验室跟沃特报到时,路尤便打趣道:“作为一个既不会舞魔术棒更不会耍牧师杖的弓箭手,占着鼎鼎大名的沃特·格雷导师的助手席真是睡不安稳啊,连白天走路都会不小心踢到石头。”
“诶?”沃特倒也没想这么多,让路尤来当自己的助手一是他合适,二当然也是自己私心。另外也有和自己相熟的学生来打探,都让自己“已定”两个字给挡回去了,一副事关学术、不讲私情的样子。
路尤这个弓箭手作为沃特魔药实验室助手已经是铁板定钉的事实了,一众主修魔药学的孩子们望洋兴叹之余,倒也不会往别处想,只是感叹翼大恐怕又要出一个百年不遇的双职业人才了。
12.狼人与血族
不管外头如何议论,路尤换上实验室里沃特事先备好的合身的白色药师袍,已经开始了助手工作。
实验室里坩埚、试管、酒精灯、天平、广口瓶、各式玻璃药瓶等基本用具和一些普通常见的魔药材料,如薄荷、水仙、槲寄生、苹果、艾草、薰衣草、荨麻、乌头、圣甲虫等等已经由医务楼和学生实验室的采购办公室备齐。从东方师傅那里弄回来的草药也已经分类放进药橱里了。需要动手整理的是黑鹰马尔斯和渡鸦呱呱从店里买回来的或者从野外弄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特殊材料,像老鼠胆、豪猪刺、水蛭汁、蝙蝠趾什么的。
初中时候,路尤的家族课程里已经学习过了基础魔和初级药知识,如今正读着沃特给的两本中、高级魔药知识,于是一边翻着书,一边整理材料,顺手还拿了一个苹果来啃。
当沃特进来的时候,路尤刚啃完整个苹果,将苹果芯远投投进垃圾篓里。只可恨沃特眼睛太尖了。
“嘿,那苹果心留着,苹果籽有用。”
路尤被抓了包,厚着脸皮道:“苹果籽还能做什么用,难道种到花盆里去?”
“是啊,然后会长成苹果树,结出更多大苹果来喂你这只馋虫啊!”
“三百六十五页……”,路尤白了沃特一眼,翻开魔药书按目录查询翻到相关那一页念出来,“苹果籽可以榨制成精油,和薰衣草精油、深海鳕鱼鱼肝油一起加上可可粉、牛奶、蜂蜜……制成青春美容药膏……”后边还有许多行,路尤没有看完,抬头问沃特,“你要制了送给你的未婚妻么?”用我吃剩的苹果籽?心道。
“额~送给我妈妈不行么?”
“切!”
“你也可以给你妈妈做一瓶。”
“哼哼~”
“好吧,”沃特一拍手,“这种小儿科随时都可以做,我们的研究课题是东西结合,用本地材料来取代一些这里找不到的中药药材,还有试验一些失传的魔药药方,今天就先从抗凝血剂开始吧,我们需要臭虫的唾液、柠檬、蝮蛇蛇毒还有,香豆。”
“哦。”路尤放下魔法书认真去找材料,沃特准备好试管用具等,两人开始配合工作。
过了一周瑟汀才回来,看脸色情况不妙。
“你哥怎样了?”
“昏迷不醒。”瑟汀一头倒栽回床上就不起来了。
“医师怎么说?”路尤靠在床柱边上,关心道。
“失血过多,还有,中了狼毒,没有完全渡过危险期,目前还算稳定,只要能醒过来就好了。”瑟汀叹了口气,拿被子蒙住脸。
“狼毒血清不起作用么,怎么回事?”
“他前一阵子去加拉斯度假,带了一个血族朋友回来,你知道血族和狼人是世仇,几百年来从没消停过。”
“唔。”瑟汀说到这里,路尤就明白了。狼毒和血族血液在任何环境下都无法融合,中了狼毒的血族除非是法力高强的长老级别,否则必死无疑。瑟汀他哥一定是在和那个血族亲王血交了以后中的狼毒,于是狼毒血清也不起作用了。
“那个血族来头不小,据是加拉斯的小亲王……”
“你哥是被迫的?”如果瑟汀他哥已经和那个亲王血族进行了完全血交,应该就可以抵制狼毒了。
“不知道,”瑟汀摊手,“一直昏迷着。我父亲宁愿哥哥去死也不会答应他变成血族,那个家伙已经被我父亲赶回加拉斯去了。我父亲还威胁说把布雷肯河以南的血族住民都赶回北边去。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的血液是亲王血统,我哥也撑不下去。我想陪我哥待久一点,但什么也做不了,就被父亲赶回来了,不过周末还是要回去的。”
“迈雅会保佑他的。”路尤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瑟汀的父亲,说实话,有时候的确比血族还要冷血。狼毒和血族血液相侵相抗至今无解,沃特研究的正好是抗凝血剂,明天可以跟沃特提一下这个研究方向,但是恐怕短期内很难研究出结果。
“对了,差点忘了一样东西,”路尤打开衣柜,从上周穿的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条贝壳藏珍珠坠子的项链放在瑟汀胸口上,“什么时候认识的宝贝,一点口风都不透?”
“……埃利尔……”瑟汀抓过胸口上的项链,愣怔起来,复又喃喃自语,“我都忘了他了,那只小人鱼。”
“真没良心!那可是泰西大海的小王子,那孩子还说,‘人家最喜欢你了’!”路尤很难得捏着嗓子装样子来逗瑟汀,其实当时埃利尔并没有用这样的语气。
瑟汀将项链随手收进装着徽章耳饰的小盒子里,对路尤解释道:“只是个贪玩的小孩子罢了,他自己说只玩两周就回家了,要保密。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我……”自己和埃利尔初次碰见就很聊得来,后来也和埃利尔谈起路尤,回头却没有和路尤谈起埃利尔。
“明白,没关系。”路尤接收着瑟汀传递过来的略带歉意的眼神,联想起自己和沃特的事也多多少少瞒着瑟汀,马上眨眨眼睛表示了解。再亲密无间的伙伴总有一天也会需要一点各自的私密空间。
这晚宿舍里出奇的安静,突然楼外传来一声狼嚎紧接着是惊悚的尖叫,复又归于寂静。路尤和瑟汀不约相视,出去查看。才出楼门,便见监察队的一个队员乌拉尔飞奔来告,史吉莱德学院的01级狼人战士斯诺尔与米斯兰迪尔学院的血族法师桑尼娅发生冲突,斯诺尔把桑尼娅咬成了重伤。路尤抬头看,黑云破散,今夜正是月圆。
两人随乌拉尔赶到事发地,位于两个学院学生公寓之间的体育场,加斯珀和几个监察队队员围在球场一角。变身为狼型的斯诺尔被围在中间,它的左前肢呈不自然弯曲状,右肩上插着一只红尾麻醉箭,呜咽挣扎着半卧在重伤的桑尼娅身边。桑尼娅一动不动地平躺着,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
路尤对上了斯诺尔荧蓝的眸子,发现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神智。
“谁准你们用麻醉箭的?”路尤将几个监察队队员斥退,示意瑟汀一同上前。斯诺尔驯服地伏低身子,任路尤将他肩头的麻醉箭拔去,瑟汀则抱起桑尼娅往医务楼飞奔。
监察队队员在路尤指示下驱散围观同学并封锁现场等待警官前来取证,医务楼也抬来了大号的担架。
半个小时之后,狼型的斯诺尔在医务楼接受沃特的治疗,护士吉尔小姐在一旁助手,唯一一个值夜班的男医师不敢靠近,躲到洗手间去了。伯特·阿斯普登警官和路尤等在外边等待讯问斯诺尔,因为桑尼娅已经不治而亡。
午夜过后,斯诺尔便恢复了人型,对于发生的一切他供认不讳。毕业在即,双方种族互为世仇,继续秘密恋情的不现实使桑尼娅决心与他分手。因爱生恨,两人发生口角,大打出手,又恰是月圆之夜,斯诺尔在月光下无法敛住戾气,化身为狼,将桑尼娅咬伤。虽然伤口不大,对普通的血族来说却是致命的。
“为什么我们不能相爱?为什么我们要因为我们根本不了解起因的世仇而相互憎恨?我们不能结婚,不能共同抚养孩子,连做普通朋友都会被本族的人视为背叛者。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样痛苦,我咬了她,这样她就解脱了……”
格兰德在古代十分重视血统的纯正,各个种族之间除了王室贵族之间偶尔必要的联姻,禁止跨族恋爱和婚姻。中世纪后期,在具有神族血统的人族王子德米修斯的呼吁下,格兰德大陆上的所有种族会盟协商,逐渐形成了现在这样稳定的全国联盟。种族间的迁徙混居和交往变得越来越频繁普遍,除了狼人和血族。
狼人和血族的冲突甚至战争自两者存在时起便不曾中断,已经无法考证因何而起。从中世纪起,格兰德的各大城市对血族和狼人两个种族实行的隔离政策从明文规定演变到非明文,不过基本情况不变,血族住城东,狼人则住城西,普通学校要么只收血族学生,要么只收狼人学生。
上上个世纪开始,格兰德法律开始明文规定保护自由恋爱与婚姻。半血族、半狼人、四分之一精灵、八分之五人类、十六分之一神族等等各种超级分数混血儿的大量出现使得种族分界更加地模糊,一定程度上也缓和了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
翼大这个首屈一指的学府开种族和谐之先河,同时招收了血族和狼人学生,同院不同班(不同班是因为血族都在晚上上课),一百年来,相安无事。这次事件是两族之间的头一起校园冲突。
无论律法如何规定,血族和狼人两族原则上依旧水火不容,何况通婚,所以即便秘密相恋的也无法长久,而且两族血液不相融,根本无法产生子嗣。
听完斯诺尔的供诉,路尤心有余戚。至此,斯诺尔被伯特·阿斯普登警官正式拘留。除中麻醉箭外,斯诺尔另外还受了血族魔法导致的内伤,沃特建议斯诺尔在被审判之前住院治疗。
第二天晚上,双方的家人都赶到了学校,或悲痛欲绝,或惊怒交集。
为免冲突扩大,学生会会长丹尼尔·布莱克肖前来坐镇,步履匆忙而齐耳的白金色短发一丝不乱,不输沃特的英俊面孔上表情沉重,温暖磁性的嗓音很能安抚人心。
因为具体情况还是警官伯特·阿斯普登和路尤比较了解,于是由他们将两方隔离开来并分别与其交涉。
沃特与丹尼尔早先便是熟识的学长学弟,将沃特便斯诺尔和去了图书馆,桑尼娅苍白冰冷的尸身逐渐黑化萎缩的景象还停留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普通的尸体防腐剂和定魂术对中了狼毒的血族根本无效。
沃特从书架上找出前人关于狼人和血族的各种史籍资料,顺着自己研究抗凝血剂的思路,细心搜寻有用的信息。
“传说历史上狼人和血族有过唯一一次血缘融合,中世纪时候格兰德北部冰岛上半血族半精灵的达克妮斯和半狼人半精灵的拉尔夫秘密相恋,达克妮斯怀上了孩子,后来血族和狼人第三次大规模,两人分别被绞死。”沃特不自觉地轻声念出来,却戛然而止。
正苦于缺乏线索,一本书被打开放在了他面前,抬头见是路尤。
“这里有另一个版本,“拉尔夫被绞死,达克妮斯逃出并生下了孩子,并命名为特里尼蒂……”路尤指着页面中间的几行字,“这个是凯拉·哈利韦尔写的,他是一百年前的人族历史学家。你手里那本是斯莱尔·耶茨写的。”
“斯莱尔·耶茨,三百年前的血族亲王维克多的管家,”沃特微笑着补充道,“但是你不觉得人族过于追求浪漫,而血族更加冷静、客观么,先不说时间远近?”
“唔~凯拉·哈利韦尔虽然是历史学家,但是这本《时间间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史书;血族亲王的管家也不一定就被逼着歪曲历史。”
“所以……”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无确实依据的古董上,不如跟我走。”
“去哪里?”
“上周瑟汀哥哥不是出事了么?他也是中了狼毒。”
“嗯?”沃特还未明白,勒昂家族在众多混血精灵家族中算是血统相对纯正的。
“他有个血族情人。”路尤低声在沃特耳边说。
“情人”两字从路尤口中轻轻吐出落在沃特耳廓边,他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13.勒昂庄园
沃特星期五没课,路尤请了假带他跟瑟汀一起去看瑟汀他哥哥托尔夫·勒昂。三个小时的车程才到了格兰德首府哈尔特城,这座古城甚至还遗留着几十个世纪前的纯血迈雅神族的遗迹。
宽阔的街道两边是林立的店铺,广场上鸽子漫步,肃穆威严的神庙里祭祀在祈祷,高耸的塔楼上依然有卫兵站岗,贵族们在精致的花园里游赏,半月形长廊和回旋式的楼梯那带有浅浮雕的栏杆依旧保存着古时精灵工匠的风格。
马车驶出市中心,沿着整块整块大理石铺成的通道驶进勒昂家族位于城郊的福利斯特庄园。高大的枝叶茂密的梧桐树将整个庄园笼罩在阴影里,粗大如幼儿手臂的常青藤从苔痕斑驳的墙角偷偷爬上了窗台。
在立着树状柱灯的大厅,勒昂老爷子端坐着等待客人,表情严肃而显得不够好客,只有见到路尤时那微微翘起的胡子才显露出他见到这位同族晚辈中的翘楚又是小儿子至交好友时的心情。作为混血儿,路尤受到的勒昂老爷子的待遇是格外特殊的了。
沃特跟在路由身后,同他见过礼又客套寒暄了两句,便跟瑟汀去看托尔夫·勒昂。登上原木色的螺旋楼梯,穿过挂满壁画的廊道,瑟汀推开廊道尽头的一扇门,暗绿色雕花床上,托尔夫·勒昂静静地躺着,当然,闭着眼睛,就像只是睡着了。
对于勒昂家的这位大少爷,沃特不可不说是印象深刻,从中学时候起,托尔夫·勒昂就没少找自己的茬。不是在班会上和自己针锋相对,就是在球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直到某次酒会上被故意泼了一杯红酒,沃特这才明白,原来托尔夫·勒昂喜欢葛林娜很久了,一直当自己是情敌,当时自己刚和葛林娜分手。
可惜了那件新礼服,用尽各种清洁咒都没能彻底去渍,不知其中怨念有多深,后来用了超级魔法漂白剂,结果又漂出了一块过于晃眼的纯色白斑,礼服也就报废了。
看着记忆中活力四射、张牙舞爪的老同学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沃特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
瑟汀走过去将墨绿的窗帘稍稍拉开,又回转身替哥哥掖了掖被角。床头花瓶里插了两支新鲜的玫瑰,一支黑色、一支暗红色。路尤不禁一挑眉毛,回首与身后的沃特对了一眼。
沃特和勒昂家的家庭医师史密斯先生讨论过,便抽了托尔夫的血样去他药房里一起研究解毒血清及托尔夫的治疗方案,路尤作为沃特的助手陪同左右。瑟汀留在托尔夫房里念书给哥哥听,念的是《魔戒传奇》。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仆人来请客人上桌。在勒昂庄园里,路尤基本算是自家人,因为没有见到瑟汀,于是他顺路去勒昂房里叫人。推开门,只见瑟汀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上还握着书。路尤将书拿过翻了翻再夹好书签合上书,放在床头花瓶旁,瑟汀便醒了过来。
凌晨一点刚过,一个张着翅膀的黑影掠过树梢,落在托尔夫·勒昂卧房的阳台上。微风吹过,那个黑影收起了翅膀,幻化成了一个姿态优美的人影。墨色窗帘浮动打开又迅速合拢归于平静,倏忽间,那个人影已经轻巧地走到床头,盘腿坐在地上,微微弓起脊背,面孔却坚持地仰着,望向床上睡着了的王子。
这样的侧影形状看起来倔强而又哀伤。
“出来吧。”血族小亲王威廉·维尔平静地开口,目光丝毫没有从床上的人身上移开,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窗帘再次浮动,路尤和沃特出现在墙角的阴影里,瑟汀则从床的另一侧立起身来。
“床头的玫瑰花,一红一黑,还很新鲜。”沃特赞赏道。
黑玫瑰的花语是: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你终将成为我的人。
“还有,那本书的折痕,瑟汀总是把书页折出一堆的狗耳朵,我猜想这庄园里不会有女仆敢在大半夜来给大少爷讲故事听,你把上周那些旧折痕都抚平了,用沾过带着玫瑰花香的露水的手指。”路尤客观推理着,仿佛事不关己。
“说的不错。于是你们要抓我去见官么,非法滞留入侵民宅什么的?”勒昂老爷子自然和首府治安局打过招呼,该滚蛋的谁也不能留下,管你是加拉斯的亲王还是什么大神。
威廉本已在勒昂老爷子的眼前被管家带出哈尔特城的北门,只是在绕过桑亚湖时又偷偷溜了回来,为了避免被发现,白天躲在廉价旅馆里,每晚来看托尔夫。
仿佛感觉到威廉的紧张不安,床上的托尔夫微微皱起眉头发出一声呻吟。
“哥哥!”瑟汀不禁叫出声来,“沃特,你快看看!”
沃特用响指点燃床头灯,上前查看托尔夫的眼白,一边道:“路尤,你去请史密斯先生带器械和药箱过来。”
见威廉杵在一旁惶恐无助的模样,沃特安慰道:“应该没有大碍了,人能醒过来就说明身体里头情况稳定下来了,可以外力介入辅助清除淤血和余毒。只恐怕要惊动庄园里其他人,你还是先离开吧。”
“我想看见他醒来。”
“那……”
威廉十分配合地一个旋身化为墨水瓶大小的一只蝙蝠,小爪子紧勾着床罩平贴在床头靠垫上,看上去,完全和床罩上的黑色独角兽纹章融为一体。
白天时候沃特已经提出并鉴定了大半庄园里有精灵血统的人的血型,这会则临时抽取与托尔夫血型相同人的血,配合抗凝血剂的使用,将托尔夫身体里死亡的血液分批换掉,再用狼毒血清治疗残余的狼毒。
原以为勒昂老爷子古板方正到冷酷的地步,但是在沃特给大家抽血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撩起了袖子,毕竟父子亲情、血浓于水。
有路尤和史密斯先生的协助,效率还算高。
临时治疗结束,窗外已经蒙蒙亮了。庄园里早已安排了客房供沃特和路由休息,仆人领路并打开门口便退下了,两人的房间就是相互隔壁。
路由半个身子先进了自己房门,再转头看沃特,只收到一声戏谑的“早”安,于是两人默默地关上了门,洗漱完毕换睡袍爬上床去休息。
正要跌进黑甜乡里,又被轻轻的敲门声吵醒,路由挣扎着爬起身去开门。迷迷糊糊蹭到门边眯着眼睛打开一条缝,只见某人迅速闪身进来关上门,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又在他颈窝处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握着他肩膀与他正面相对。
“我和葛林娜分手了,婚约解除了,我想我爱上你了。”沃特冲动地表白着。
“嗯……我好困。”路尤费力思索着,勉强嘟囔出这么一句来,闭上眼睛倒进了沃特怀里。
传说古时的纯血精灵们可以一边走路一边做梦,大概比这样要高明许多。
沃特无奈而又宠溺地摸摸路尤的脑袋,轻巧地将他打横抱起放上床,然后自己也侧身钻进被子里。对着这样美好的睡颜,真不想闭上自己的眼睛。
“我爱你。”沃特用嘴型无声地再次告白,然后在路尤唇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便也倒头安心地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过了一点半了,都可以喝下午茶了。发现自己整个儿蜷在沃特怀里,路尤并不惊讶。昨晚沃特又来敲门的情形还隐隐约约残留在脑海里。唯一令自己迷惑的是,沃特进门后说了什么。他到底说了什么呢?
当时自己的生理状态是已经眯上了眼睛,耳朵也基本拒绝接受音频信号了,只迷迷糊糊记得前几个音节的嘴型看起来好像是要告白吧。路尤心头一跳,面上一红,到底昨晚他是不是告白了?
路尤被各种不确定性折磨到了,推推沃特,委婉地问:“我昨天困死了,你后来说什么了?”
“唔~”沃特想起昨晚的乌龙告白,有点小郁闷小委屈,于是存心报复,“昨晚啊,我也好困,不记得,好像没说什么吧。”
“你确定?你再好好想想。”
见路尤难得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沃特心里笑开了。
“啊,我想想,唉,真的想不起来,没说什么啊!”
“呼~”路尤吹了口气,有点沮丧。
“我爱你。”沃特突然凑近路由耳边开了口。
“诶?”
“我说我爱你。”沃特叹了口气,捧住路尤的脑袋送上去一个亲吻。
“唔~”从疑惑到惊喜再到惊喜过度,路尤的心情像孩子一样单纯迅速地变化,因为沃特的亲吻从CJ级别逐渐向不那么CJ级别过渡。里头的物理温度随着生理反应的进行越升越高仿佛超过了燃点,被面翻滚着终于不堪蹂躏往左后方向滑落床缘,接着是两件睡袍先后优雅着地……
正当两人已经迅速地全身心投入到火热的激情中,门外很不知趣地响起了敲门声。
“路尤,起了没?路尤~”
“嗯嗯……呼~是瑟汀。”路尤好不容易从沃特放松的间隙里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听声很是欢快,只是单纯地叫他起床,没什么紧急情况。
临时打住,问题不大,沃特不动声色地做了两个深呼吸。
门上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人视线一对。从前路尤赖床,瑟汀也都直接到床边来拖人的。
“我反锁了。”沃特的意思是不用着急。
路尤还是朝外头喊道:“等等。”
沃特俯身伸手将地上两件睡袍拎了回来,两人先披上。
“你先躲躲。”路尤把沃特往浴室里推。
在沃特看来,既然自己已经表白了,两情相悦了,曝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各种状况迟早总要应对。但显然作为客人在勒昂家的庄园里出柜,并不是最合适的。于是沃特很干脆地躲进了浴室。
路尤镇定地开了门。
“今天早上我哥就想下床走动了,被史密斯先生给按住了,我在想你和沃特请假再留两天呢还是今晚就赶回去,老爹想弄个感谢宴什么的。”瑟汀晃晃悠悠进门一边说道。
“额,我无所谓,沃特……”
“那我问他去,莎莉娜热着牛奶,还有苹果派,你换了衣服下去吃。”瑟汀起身出去敲沃特的门。
路尤轻轻把门关上,沃特也已经从浴室出来。
“你能变成小蝙蝠飞回去么?”路尤微笑。
“额~我没有血族血统,我也不是阿格马尼斯。还有我昨天那边应该是没有反锁房门。”
路尤闻言眯眼。
14.出柜
“大白天的翻阳台回去不是什么好主意,何况也来不及了。”沃特对路尤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我相信你。”
接收到路尤无比坚定的眼神,沃特认命地猫着身子窜上阳台,一手撑着右侧横栏,干净利索地抬腿、凌空跃过中间那一米多宽的间距,轻轻巧巧落在隔壁的阳台上。然后迅速站直身子,随意四处望望,装作一直在看风景。
瑟汀敲敲隔壁门无人应,仿佛某种八卦女的天生预感在他脑内应运而生,于是顺应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和不可抑制的好奇心,他开进去了。因为和沃特不像和路尤那样熟,他先是轻轻转动门锁,偷偷打开一条细缝,再悄悄开大,迅速往床的方向瞄去。
唔~被子很整洁,女仆是不会来打扰的,那么不是已经收拾过了就是,昨晚全没有人睡过。
关门再次敲门,还是没人应,于是瑟汀大大方方地开门进去,绕过大床,他看见阳台方向窗帘被一阵风带动,过后瞬间闪现了一个无比正直的身影,不是幻觉。
“下午好,沃特。”瑟汀暧昧地朝沃特眨眼。
“嗨!”沃特转过身来,面上微笑不露声色、无懈可击。
沃特答应再留一日,勒昂庄园中不常见新鲜的英俊面孔,庄内的年轻女仆因此加倍地殷勤起来,笑容甜美,语声动人。也不是路尤不如沃特受欢迎,毕竟路尤在这儿就像回家一样,克劳德大少爷的冷性子大家早就领教了,若想要跃上枝头做凤凰,当然瞄准看上去比路尤要可亲一点的目标难度要低一点。
女仆中有个叫南希的,长了双狐媚眼,水汪汪的,嘴唇丰厚娇嫩,很是诱人——路尤戴着有色眼镜做的描述。不可否认,她是公认的女仆中最美的一个。才一个下午,就在沃特面前晃了不知几十趟,而沃特似乎并没有发出任何明显的抗拒信号。
沃特:我有皱眉头。
路尤:米看见!一点都不明显!
沃特:皱得明显会未老先衰。
路尤:╭(╯^╰)╮哼!BS你!
沃特:我都有借故走开。
路尤:那你解释老半天!说有事不就完了!
沃特:那是她又缠着问有什么事,能不能帮忙……
这些话路尤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但是沃特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点小“阴沉”。
晚宴过后,去查看过托尔夫的情况,曾经的情敌相见,却都早已失去了各自的立场。
托尔夫四肢都能活动了,只不过还有些无力。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他按捺不住坚持要洗澡。于是在灯罩下挂了大半夜、偷喝了一袋好几天没有尝到的美味的红色浆液然后爬进亲亲托尔夫睡衣口袋里睡了一整天的小蝙蝠欢快地钻了出来,变回美少年,要替托尔夫全套服务。
托尔夫有点不情不愿的,何况前情敌还得顶着医师的头衔在房里替威廉打掩护,但是比起丢脸的话,洗澡这件事情明显更加重要。
“擦背就擦背,你手往哪里去??”
“@-@”
“我自己来!!!”
“@-@”
“--#¥%~%&~&@~@#¥!!!!!!”
“TT”
“╭(╯^╰)╮”
虽然病久了四肢无力,但擅长弓箭的精灵一族一些手指上巧劲还是在的(各种捏掐),而且泡澡显然对木属性精灵气力的恢复有明显功效。
听着浴室里两人欢快地鸳鸳戏水(虽然也许欢快的只有威廉一人),沃特想起今天起床前被打断的美好运动,这真是一种折磨。
等托尔夫再次躺回被窝里,沃特已经在门边杵了将近一个小时了,他简直是带着感激的心情和托尔夫道了晚安。威廉在托尔夫的严正要求下又变成了蝙蝠钻进托尔夫的睡衣口袋里,因为半夜轮到斯密斯先生来查房。
“你不怕托尔夫一翻身压扁你么?”
“不会的,托尔睡觉很乖的。”
威廉刚又冒出头来答了一句,托尔夫面就无表情地用食指摁摁摁将威廉摁回口袋里。
打开房门,回到自己房里,只见路尤已经抱着枕头在床边坐着了,枕头柜上还放着半瓶喝剩的红酒。
“诶?你怎么过来了?”很好,那偶不用翻阳台过去了。
“我给那边下了芝麻关门的咒语。”路尤微微抬眼看沃特,睫毛忽闪忽闪的,双颊酡红,看在沃特眼里分明是赤果果的邀请,瞬间沃特双目灼灼。
一步一步走过去,沃特俯下身子,两人深情对视,接吻,相互抚摸,脱掉衣服,踢掉鞋子,遵循原始本能,再加上一点后天学习。
区别于女性的丰腴绵软,再次触碰彼此的身体,依旧青涩敏感如处子,指尖仿佛带着电和火,试探着逐渐深入,像在琴键上寻到了主旋律,放纵开舞蹈起来,像一种仪式,又像只是游戏。
路尤在沃特身下眯着眼微微地喘着,在无限温柔的爱抚和亲吻中渐渐放松下来,浅蜜色的皮肤上泛着光,柔韧修长的肢体羞涩地打开又合上,将爱人束缚起来。
沃特专注得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含糊的音节都不能容忍错过。无法一刻停止的节奏,无法一刻停止的亲吻,不能略微松开交缠的十指,不能稍稍分开相亲的肌肤,
血液在血管里突突突地奔涌,木质床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濡湿的滚烫的触觉淹没了所有的感官。加速,极速的眩晕,暧昧的气息氤氲发散开来,像夕阳下大片透明翅膀的蜉蝣从水面飞升,像月光里成群畅聚的绒绒萤火离开芦苇丛蠢蠢夜游。
这留不住的短暂的极乐的欢快,像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莫名的遗憾和怅惋,伴随着绵长的余韵,淡淡的愉悦,悠然甜美归于宁静。拉上窗帘的黑暗的房间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又不舍地亲吻起来,再次投入到爱欲之战中去……被子委作一团从床角滑落,静静地呆在那里。
情热中警觉门边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微声响,一道微光透入,来不及寻找被子而条件反射转头去看,一声尖利的女声已经穿透了天花板,惊醒了整个庄园。
视力还不错的南希显然认出了沃特身下的人是路尤少爷,正瞪着大眼掩嘴站在门口,紧接着是楼中值夜站岗的保镖推门而入,愣住。沃特才把路尤藏进怀里,又进来两个……
尼玛的!!速度能不能不要这么专业,素质能不能不要这么高??!!
其实应该搂在一起直接从另一头滚下床,这样就都不会被看光光了。但是滚下床这么狼狈,不应该是骄傲优雅的贵公子会做的事,两人应该无比淡定地、若无其事地用目光斥退一众旁观者。
事实上两人也这么做了。但为什么沃特感觉到体内职业战士的血液正在沸腾?他心里有一个念头,很想很想杀人,无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毕竟他是客人,而且保镖们很无辜,南希虽然是罪魁祸首,却也罪不至死。
既已被迫出柜,沃特和路尤索性就在同一张床上继续躺到天亮。南希被带下去讯问,两三下就全招了。她偷了总管钥匙夜入客房,自然是想爬上沃特的床,睡前送上的红酒也是加了点料的。勒昂庄园规矩不保守,却也容不下这样放肆的女仆,等着她的自然是打包回家去。
庄中主人治下虽口风严紧却仆从甚众,沃特和路尤也知欲盖弥彰的道理,两人的情人关系就这么传了出去。当下要紧的是在消息传到各自家人耳边前,先坦白从宽吧。
这天,托尔夫已经能够自己下床,勒昂老爷子心中十分感激,刚给了沃特一个拥抱,拍拍他的后肩,表示随时欢迎格雷家的人来拜访,一回头又得知两人出柜事件,闹得不尴不尬的。
每个月海伊斯特宫的例会上,姓勒昂的议员总是和格雷家的争得面红耳赤,精灵一族的基本风度全靠比较冷静的克劳德家族成员们撑着了。勒昂老爷子这才刚放下架子和姓格雷的人道谢,不好便端起长辈的架子来说教,只是让瑟汀传话,自己匆忙赶去海伊斯特宫的例会,其实不过是找借口离开。
离开勒昂庄园,路尤在沃特的陪同下回到克劳德家族位于哈尔特城中心区的主宅,并没有遇到预料中的重重阻力和各种压迫。
今天正好周末聚餐,一家人都回来了。路尤在客厅里当着父亲母亲叔叔婶婶的面就和爷爷摊牌,老克里没有气得胡子乱翘、也没有拍案而起,多年前家族风云现如今老人家想是淡定了。
路尤的父亲布莱恩·克劳德和母亲寒萱眼中也没有任何愤怒或者失望的神色,只是微笑着招手把儿子搂进怀里,同时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儿子的情人,虽然不免顾虑和担忧又不禁流露出赞赏的意味。
斜靠在一旁沙发上的路尤的二叔二婶却是藏不住的一丝鄙夷和窃喜。
老克里目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和儿媳妇,示意沃特和路尤上楼上书房里去详谈。
才进书房,老克里什么都没说,先从架子上抽出一份私密调查报告扔在桌上。
15.竞选
沃特接起报告来看,竟是一份葛琳娜的病例报告复件:“……伤口长约三公分、深约零点五公分……失血性休克……”
“她割腕自杀?”路尤惊疑地看向沃特。
“哼~”老克里一声轻哼。莱家与勒昂家虽同为精灵一族却互为政敌多年,相互间刺探情报也不是一时兴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这样……”自复合以来,葛林娜虽然十分热情却从来不失分寸,理智而独立,并不曾过度痴缠,她竟然会因分手而自杀,沃特不曾想到。
第一次见沃特情绪似有瞬时的失控,路由伸手轻轻搭上他肩膀。
“外头纷传你入赘莱家却又不见正式排场,葛琳娜多日不曾露面莱家却封锁消息……年轻人还是要再沉稳一点,不要感情用事。人家宝贝千金是金钱利益换得的么?若是莱老头对你有怨,意图报复,他莱家树老根深余势犹在,你一人孤身在外,恐怕不好应付。这会儿只因葛林娜还未清醒,他还无心追究罢了。要和我的宝贝孙子在一起,你趁早回本家去站稳了脚跟,再来和我说话。”
“爷爷!”
“那个,路尤手臂上的伤是要早些谢谢你的,别让人以为我老爷子忘恩负义,但是,咳咳,两件事情不能混为一谈!”老克里装模作样地敲了敲桌子。
祖父既然还记得这一遭,那说明希望希望很大,路尤舒了一口气。
“哼!比你爸还不长进!!这阵子你就先不要回学校去了,虽然已经派人去几家报社把消息压下,难保没有漏了口风的,只怕你们没进校门就被狗仔们追着跑,明天就是花边头条!”
路尤低头不再出声,他知道爷爷说得很对,作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面对记者的话筒和镜头,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个人,而现在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资本以克劳德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来发表此种特殊的爱情宣言,虽然呆在家里意味着和沃特的暂时分离,因为爷爷理所当然不会留沃特也住下来。
而翼大的实际管理权在学生会手中,只戴着翼大的教师联合会主席或者学生会顾问这样的虚衔,并不足以与未来的克劳德家族继承人比肩。
沃特没有做任何的保证或是承诺,但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路尤知道,这个男人有能力掌控一切。
拥抱和吻别在祖父的咳嗽声中匆匆结束,路尤站在窗前看着沃特驱车从大门离开,消失在爬满绿色藤蔓的高墙之后。
路尤在克劳德集团代理总裁助理一个月后确定风声过了才回到学校,而沃特已经结束了在翼大的正式导师任职,只为客座教授,格雷本家仿佛也没有他的踪影。
实验室里基本还是一个多月前开始的样子,药橱最前摆放着研制凝血剂的药品,打开置物柜,两件白色的药师袍叠整齐放在一起,上边压了一本笔记本。
拿出来翻看,是手写的有关抗凝血剂与血族狼毒治疗的论文大纲,附有两打的参考书目。字迹虽然稍有些潦草,看出来是赶时间写出来的,路尤依然能够轻易辨认。
翻到最后一页,一行率性大字引入眼帘:“发表以后奖金都归你。”路尤忍不住笑起来。
你到底去哪儿了?不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吧?好吧!
收起笑意,路尤叹了口气。不过当晚他便开始着手论文的撰写。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正好也到了两年一次的议会会长竞选期,每日新闻报纸政治版面的头条都是候选人的宣传造势。
路尤本不关心这些,无奈要接手家族事业,了解政坛动向是必须的。月前路尤开始订阅《格兰德每日新闻》,还要每周定时同祖父做政见交流。
祖父已然生了退出议会常驻议席之念,非重大议项不再发言,父亲和小叔是只分管家族集团、完全不参政议政,为了家族利益,自己迟早要上政坛去角逐一番。
早饭时间,呱呱从阳台上叼了邮递信使投递的报纸过来。路尤咬了口羊角小面包,兴趣缺缺地浏览着政治版面。
昨天上头条的议会会长候选人之一是瑟汀家族的人,具体说起来他是瑟汀的堂哥乔治亚·勒昂,他的十三条参政提案总体上倾向于符合各个精灵混血家族的利益需求。
另外,他还提出一条关于狼人一族在格兰德北部城市定居的保护措施,如果具体分析的话,聪明人就会明白那不过是打着保护的名号行限制之实以维护血族利益,因为他的母亲有一半的血族血统。
他还有一条关于同性婚姻立法的提案,虽然必定受到血族的欢迎,但却过于急功近利,会触犯到老资格的保守议员的底线,甚至因此失去一些家族的支持。
另外一个候选人是格雷家族的阿尔文娜·格雷,也就是沃特·格雷的亲大姐没错。唔~看照片,和沃特长得还蛮像。
阿尔文娜的参政提案主要是关于魔法血统的保持与魔法技能的传承。对比以往老派魔法家族们只允许上层贵族近族通婚、一味追求魔法血统纯正的保守做法,她大胆建议一些家族和放开门户之见,将普通平民中出现的具有魔法天赋的人族吸纳至麾下。
今日头条上杀出了一匹黑马,路尤认出是01级的学长莫南·伊昂,一起上过箭术课的,生的白白嫩嫩,根本看不出比新生高了三级。
路尤只知他是外交部部长巴顿·伊昂的公子,因为缺少魔法天分,文史艺术类都学得很好,箭术很烂,一个月前毕业了,却不知他直接进了政坛。这样年轻的面孔要在政坛站稳脚跟貌似不大容易。
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接从默默无闻的新人一跃成为角逐最高级别的政治领导人物,简直算得上是奇迹了。再仔细看下去,字里行间能嗅出些不一般的背景来。
莫南·伊昂不仅仅是外交部部长巴顿·伊昂的公子,有伊昂家族的全面支持,他的母亲还是海伊斯特宫里的前公主殿下凯瑟琳·埃尔夫斯通,丹尼王子的亲姑姑,摄政国王兰德尔的亲妹子。
虽然伊昂家族发展至今,多与无魔法天赋的平民通婚,已基本算不上是一个魔法家族,但却也因此比保守家族要人丁兴旺许多,各地均有分支,多从事饮食业。自从前两年整顿联营后,粗略估计伊昂家族占有整个格兰德饮食业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市场份额。
埃尔夫斯通王室公主只能嫁入正统魔法家族,而王子也只能迎娶正统魔法家族的女子。
当年前公主殿下凯瑟琳不顾先王的反对,坚持嫁给仅为下议院一个平民议员的私人秘书的巴顿·伊昂,因而放弃了公主的头衔,出嫁后便只在家相夫教子,不过身边放出去的一些侍女旧部等却都在下议院占了重要席位。
先王去后,现任摄政国王兰德尔虽然没有恢复凯瑟琳的公主头衔,毕竟兄妹情深,对巴顿·伊昂多方提携,最终巴顿被升任为外交部部长。
以上种种都对如今莫南·伊昂的上位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在现今的格兰德政坛,单纯靠背景之类想要在竞选中取胜是不可能的,因为选票有很大一部分握在人民的手中。
巴顿·伊昂的提出的政见初看之下略显中庸,没有特别站在哪个种族或是家族的立场,却都是促进工农商业发展的切实可行的举措,以经济利益为切入点来说服各个家族开诚合作,从互利互惠的角度为非魔法家族和广大平民争取权益。
从上古到中古时期,格兰德大陆蛮荒初开、魔怪横行,各个魔法种族中都以战斗魔法为主要派系。近百年魔怪绝迹、世界和平,战斗魔法失去战场实践的磨炼,逐渐沦为魔法家族昔日荣耀的纪念品。
然而保守家族的长老们却抱着千百年前的尊荣不放,固执地认为其他派系的魔法只够得上低级技能的级别或只是小丑的把戏,各个派系的魔法技能因此得不到很好的传承和提高。
而魔法“战士”们依旧昂着高高的头,享受着从先辈那里继承而来的贵族的奢华生活,白白浪费着宝贵的魔法天赋,只是用来相互攀比甚至是逞凶斗狠。这样魔法贵族们逐渐失去了人民的爱戴。
只有放下魔法贵族们虚无的骄傲,还原魔法的本来实用,才能挽救魔法家族的没落,并走近人民,重新获得他们的信赖与敬仰。巴顿·伊昂看来是三个候选人中唯一明白这个道理并有意将其付诸实际的。
关于同性婚姻立法,巴顿·伊昂却是提出反对意见,理由不外乎与保守派一致。
不过为了安抚血族及同志群体,他又提议正式废除一些陈旧的针对同志群体的限制性条令,反正这些条例都已成为一纸空文,并重新解释了一些法律名词,如将血族中传统的收养关系引入成为法律承认的非正式婚姻互助关系,或称民事结合。
看完正面,路尤发现今天这期报纸明显与前几日不同,政治版面竟然占了两版,分明把娱乐版也吞掉了。
刚翻到背面,呱呱便扇着翅膀跳了过来:“呱呱呱~呱呱呱~”往左跳两步,往右跳两步,见路尤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又往前一蹦,一爪子按在报纸右上角,直指图片上的人物。
哈,沃特!?他原来跑去做了巴顿·伊昂的议会长参选策划!
16.格雷族长
由于大儿子托尔夫·勒昂的中毒事件,勒昂老爷子对血族主观上抱有无法消除的敌视态度,因而冷淡疏远了亲血族的本家候选人乔治亚·勒昂。
纯种血族在格兰德议会上是得不到议席的,虽然精灵与血族的混血儿在外形气质上占尽上风,毕竟政坛之上多半要靠后台实力说话。
尽管乔治亚·勒昂亲自来游说,亦没有说服老爷子。最后勒昂老爷子虽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但在议会长竞选上并未给予他任何支持。
格雷家向来致力于各个种族之间的和平共处,然而前一阵子格兰德北部大城市亚曼苏和伊胡塔发生的两族流血冲突事件使得人们对其信心大失。
而其他家族的一些候选人并未提出任何新颖可观的政见,且家族实力摆在那里,勉强上得了台也未必镇得住场面。
选举很快便落幕了,巴顿·伊昂以遥遥领先于其他几位候选人的票数当选议会长会长,并任命沃特为议会总秘书长,负责起草各项已由议会员投票通过的的法案。
勒昂老爷子曾威胁说要把布雷肯河以南的血族住民都赶回北边去,但这只是一时冲动的不具可行性的言论,到了议会上他自然冷静下来,没有做真正的发言。而议会上另一个激进议员却正儿八经地提了出来,还用老勒昂先前的非正式过激言论做掩护,虽然被众议员驳回,但是由媒体传出还是对血族和混血精灵一族的关系造成了不良影响。
在追杀先前刺杀加拉斯血族小亲王威廉·维尔而伤到托尔夫·勒昂的狼人杀手时,勒昂家族和加拉斯血族两方人马先是各行其事,后来血族一方在首领交代下尽力避免与勒昂家冲突而相应地变成勒昂家的助力,三天前狼人杀手在两方围捕下落网并被严密监押等待判刑。
但杀手只是爪牙罢了,幕后大手仍旧蛰伏,蠢蠢欲动。虽然校园内治安良好,勒昂老爷子不放心小儿子瑟汀的安危,于是安排了两保镖一远一近护着。
议会长竞选结束后,沃特带起来的竞选班子里的人才跟着巴顿·伊昂纷纷上台、各司其职,而后台操作的一些情报组织和灰色势力则相应地化整为零、没入人群。戴着议会会长特别顾问的实力光环,沃特功成身退,回到翼大继续语言教职和魔药研究,只偶尔和巴顿·伊昂传信联系,或者隔周碰个面吃顿饭。
这么严谨的规划,长远实效令人信服的提案,这样一个有着强大实力竞选班子,不是两个月之内就能建起来的。格雷家族族长——沃特的祖母这才意识到放任沃特脱离在外对格雷家族来说是多么大的损失,她再次想要招回这个从来不服管束的浪荡孙子。
早在沃特和葛林娜·莱文戴尔传出订婚消息的时候,沃特的家人倍感欣慰,猜想他是终于定了性子娶媳妇了。莱文戴尔家家业庞大、子息衰微,就算说是入赘,对于沃特自己或是格雷家都只有好处。结果一转眼这婚事就变卦了,才过一周竟又收到秘密消息说沃特和克劳德家大少爷有暧昧关系,格雷家族大失所望。
如今格兰德的家族制度早已不如旧时,不管沃特是游离在家族事务之外,或者代理莱文戴尔家族事务,还是帮着勒昂家族赢得竞选,都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并不构成什么叛族罪。然而,同性绯闻对有迈雅族血统的格雷家族来说一度是亵渎神灵而不可原谅的。
千百年前格雷家族族规规定,同性倾向的族人,将被施以鞭刑并绞死,后来废除了这样严酷的极刑,依旧是要逐出格雷家族,不许使用格雷这一姓氏。
传说莱文戴尔、克劳德、勒昂三大混血精灵家族的先祖——精灵中的达克一族在上古时期拒绝了迈雅神西渡泰西大海获得永生的邀请,便是因为他们的族长拒绝了迈雅神对其提出的抛弃族中的同性相恋的族人的要求。
比起格雷家,混血精灵家族对同性相恋的容忍度要大得多,但也不乏因为失去永生机会而对同性相恋者心生怨恨的恐同族人。这种怨恨代代相传,虽然渐渐削弱,却也没有能够完全化解。
先前勒昂老爷子要沃特回本家去站稳脚跟的说法其实是很高的要求,除非沃特当上下一任格雷家族族长,拥有修改族规的权利,否则他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长孙和一个没有姓氏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仅仅是谈一场轻描淡写的恋爱,大可不必如此费事,沃特可以继续做他的黑羊,路尤也可能一早认清现实,游戏过后回去当他的大少爷,因为沃特·格雷要和路尤·克劳德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不可不说是困难重重。但是不仅仅是这样,虽然到现在为止两人似乎都没有明明白白地相互承诺过什么。
一开始路尤的表现本该淹没一众暗恋沃特的普通女生里,没有着意相交也谈不上欲擒故纵,沃特一度反思自己这一份想要认真对待的心情从何而来,或许是他所看到的克劳德大少爷与众口相传骄傲而冷漠的优秀贵公子相去甚远引起了他的兴趣,又或许只是当他第一次望进他的黑色眼睛。
不论情之所起,一往已深;纵是千难万阻,此心决然。
作为一个还算开明的族长,沃特的祖母必须将家族的长久利益置于首位,一时的政见立场都在其次。她深知旧事物必将由新事物取代的道理,也明白子女儿孙数人中恐怕只有沃特才能最好地领导格雷家族。
另外,近年来越来越严重的旧伤复发使得她必须早做决定。
和心腹下属再三讨论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顶住各方压力召回沃特,让他接替自己的位子。
这天沃特正在实验室里和路尤一起完成最后一次论文修订,白鸽奥柏带信来说格雷老夫人来访,后边还跟了一堆的记者。虽然已是寒假期间,为维持校园秩序,门卫在学校大门口便只放了一家格兰德时报和一家翼城日报通行,不过另有两家报纸想方设法通过校内熟人先后混了进来,加上翼大内部的两家新闻社,一共有六家之多的媒体开机以待。
沃特和路尤刚刚下了实验楼,便见华服正装的格雷老夫人迎面走来。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风姿犹盛,昂首阔步,十分精神。她带了四个保镖,后边紧跟着一群争先恐后的拿着自动速记本、录音话筒,扛着照相机的记者和看热闹的留校学生和导师。
“格雷女士,您好!”沃特很正式地向自己的祖母大人问好。
格雷老夫人的目光从一旁的路尤身上匆匆掠过,便伸手抓住沃特的右手,转身与他并排而站。
格雷夫人的贴身保镖萨米用便携式魔杖做了几个能让声音扩大传远的传音泡泡飘在周围,示意人群们安静下来,等待老夫人正式发言。
“我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虽然这在混血神族看来应是正当盛年,但是由于年轻时候受过重伤,这几年来颇感力不从心。因此与家族内部各位长老商议后决定,由我二子布莱克·格雷的长子沃特·格雷继任格雷家族族长。”
语毕格雷老夫人微笑着握紧沃特的右手并举高向人群示意,记者们忙着摁快门,曝个不停的闪光灯差点没闪瞎主角那双深邃的眼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觉着这场面过于欢乐。
沃特微微眯起眼睛,一边向人群展示着他迷人的微笑,一边用只有祖母大人才听得到声音道:“我不回祖宅去住。”
“为什么?这样不合规矩。”格雷老夫人似有所料,面对人群脸上的微笑依旧灿烂。
“那我带克劳德家的大少爷回祖宅就合规矩了。”沃特继续微笑。
格雷老夫人面上险些抽搐,微笑略有停格,声音放得更低,“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回祖宅去住,就酱。”沃特带着祖母大人的手向人群挥了挥,然后放开,走向一旁被冷落的路尤,两人热情拥抱,只是拥抱。
“……乖孙……”格雷老夫人生生憋回一口气,转回头面对镜头继续微笑。
从这天起,沃特便正式担任了格雷家族族长一职,履行每月常规家族会议主持、家族事业监督等职责。新官上任三把火,烧的便是族规里一些陈腐条款,家族事业中各种任人唯亲、裙带关系,还有被几只老蛀虫蛀掉的累赘名目。根据格兰德国家议会新行修正法案的精神,各种妨碍发展进步的古旧物尽行废除,格雷家族一改沉闷守旧,更新气象令人为之一振。
沃特这边忙于家族事务,路尤那边也没得着清闲。
还没正式放假时,克劳德老爷子就急吼吼地派了信使来要召他回去镇宅。托实验没完成的借口,路尤和沃特在实验室里多卿卿我我了几天。
论文一定稿,沃特也被格雷老夫人召唤上岗,路尤闲在学校里也没意思了,索性和沃特一起回了哈尔特城。沃特在哈尔特城郊自有一幢私人小别墅,只是路尤刚回到克劳德主宅就被老爷子扣下,用大堆实习任务把他那点堕落的小心思给镇压了。
终于熬到开学前一周老爷子才放他假,还是瑟汀背着帐篷过来求情说想一起去野营的结果。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半月之久,野营什么的从小到大和瑟汀两人一起去过的次数还少么,这次当然要和沃特一起去。
瑟汀大骂他有了情人不要朋友。
“我爷爷得到消息,泰西深海的人鱼王族正式来访,据说带了两个公主,另有某小王子同行,我和沃特定好野营时间回头再通知你。”
扔下这么乍听之下前后无关的一句,也不管瑟汀反应,路尤背着野营器材直接奔沃特在哈尔特城郊的小别墅去。
17.血族杀手
路尤一到那里,沃特便推了手头工作来陪。尽情地滚完双人床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像袋鼠一样抱在一起看看窗外的风景。淡紫色的欧石楠开满屋后的山谷,偶有普通的小松鼠抱着松子在栅栏外探头探脑。
第二天,两人搬了梯子,拿了剪子修剪小花园里的花木。
屋子后边有棵一百多岁的老苹果树,是前一任屋主的爷爷种的,树上还有个小木屋,有些旧了。两人找出锤子、钉子和木板,将小木屋修缮一新。修完后,抱着铺盖进去蜷着腿窝在一起。树枝光秃秃,阳光从小木屋的小门小窗子里斜射进来。
这年冬天一点都不冷。
野营时间。
让信使带信给瑟汀,沃特和路尤一大早就背着塞满帐篷、睡袋、手电等器材的大背包往后山的哈尔山谷出发。
山谷深处有好几处温泉,路途较远且艰难,一些探险者喜欢去。格兰德之翼和普里斯大学的毕业生们在毕业前也都会按时间表组织一次班级活动,路尤和瑟汀却是从高中起年年秋天或者冬天都去那么一次。
从早上七点半一直走到了下午四点才到达温泉边,中午只有略微的休息。搭好帐篷天已经完全黑了,气温很快降了下来,沃特负责拾掇枯枝干草、生篝火,路尤将背包中手电干粮等掏出、铺好睡袋。
半夜阴风乍起,凄厉如鬼,沃特从梦中惊醒,拨开帐篷一个小口,篝火早已灭了,枝叶簌簌作响,远处传来狼嚎声,间杂着刺耳的鸦叫。
这时路尤也皱着眉头醒了过来。
“是呱呱!”侧耳一听,路尤爬出睡袋将外衣一套,抓了弩箭,先出了帐篷,沃特紧跟其后。
又是月圆,月面却晦暗无光,隐带血色,阴云浮动。
“这个方向!”
两人朝着鸦声传来的方向直线疾奔,踩碎了一地枯叶,半路上遇到了在枝头没头乱窜的呱呱。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主人你在哪个方向!!!我迷路了TAT!!我竟然迷路了TAT!!!!啊!主人!终于找到你了!!!快去救人!!!快去救人!!)”
看来情形严峻,没有时间耽搁,两人跟着一鸟继续狂奔。
快到另一个温泉池旁,打杀声清晰传来。
呱呱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挑了附近一棵最高的树,落在了树顶上观战。两人爬上小山坡,往下看。
夜的阴影中,五只已经变身了的牛犊大小的狼人将瑟汀、托尔夫、埃利尔和威廉四人围在中央,绿莹莹的眸子闪着寒光,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嘴边露出尖利的獠牙,还滴着恶心的口涎;瑟汀和威廉正合力做出一个魔法结界抵抗,埃利尔和托尔夫相互倚着坐在地上,看似受了重伤。
这可不是大学校园里头小偷小摸小打小闹,也不是练功场上教练点到为止、处处留手,从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几时见过这种阵仗,路尤有些腿软。
沃特显然要镇定得多,知道他在身边,路尤很快恢复过来。
形势刻不容缓,路尤抬手锁定、心咒念转、连发五支弩箭,直直射向五只狼人。
左边两只被一箭穿心嘶吼着倒下,中间那只略有警觉,一个侧身只被射中了肩膀,第四只竟能够及时回身抓住后两只弩箭,将其折断。
这只实力最强的狼人狠狠地盯住了路尤,一个蹬地朝他扑来。
就在那一瞬间,沃特抱住路尤一个翻滚,从狼爪下险险逃生。
“这个交给我!”沃特将路尤往山坡下推去,一手从腰间掏出便携式魔杖同这只狼人斗了起来。
路尤望了沃特一眼,便飞身下去支援瑟汀几人。
有了路尤的支援,瑟汀得空将黑蝶贝珍珠项链挂回埃利尔的脖子上,好让他恢复生命力。
一场恶斗下来,两只狼人败走,四围却杀机又起。弩箭早已告罄,路尤猫腰拔出藏在小腿侧的匕首,丝毫不敢放松。瑟汀吐出口中一口血,握紧了拳头,他的匕首在打斗中不知遗落在哪堆草丛里了。威廉则屏息凝神,准备随时空手施放暗系魔法。
四周仿佛突然间安静下来,某种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四个黑影出现在四周的山坡上,如幽灵一般倏忽靠近。他们的面色如威廉一般苍白,身着紧身黑衣,两个手持长刀,两个手持旋斧,除此之外无任何标志,不知是血族哪个家族旗下的杀手。
被这沉重的死亡气息笼罩着,路尤几人勉励支持着,仿佛就要窒息而亡。
双方对峙间,其中一个杀手手上的旋斧瞬时出手,闪电一般向路尤袭来。路尤尽力避开,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浅痕,不过这也使他头脑清醒过来、找回了肢体反应能力。
瑟汀望向路尤:“这什么级别的?”
路尤答:“血族顶级杀手!”
“打得过么?”
威廉接道:“基本上可以说是死定了。”
“……”
瑟汀望向威廉:“你不是亲王么?”
“我虽然名义上是第十一代的亲王,但也只是受拥的人类混血,父亲还没有把他的力量全部传给我。对上这种级别的杀手,没戏。”
“……”
威廉:“沃特?你的沃特咋还不回来?不会已经被狼人撕了吧?”
“……”
路尤:“三职业战士没那么弱。”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我……我看见他被那只巨狼拍下山沟里去了……)”呱呱从树头上飞下来落在路尤肩头上,还安慰般地歪着小脑袋蹭蹭路尤的脸颊。
“……”
瑟汀:“路尤,咱们要节哀。”
“……”路尤自是不信,只握紧了手中匕首。
“我们只要维尔殿下,”血族杀手的首领等几个孩子们讨论完了才幽幽开口,带着古怪生硬的腔调。
威廉心中懊悔一时任性将管家留下的保镖甩开,现在却是迟了,落在这些杀手手里,自己怕是必死无疑,若将路尤、瑟汀他们拉下水,也几乎毫无胜算。
“我跟你们走,不要在这里。”威廉收起战斗状态,走到受伤的托尔夫身边,给了他一个告别吻,抬腿便要和杀手们离开。
托尔夫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情人离开,从身后紧抱住他不放。
威廉拼命想讲些安慰情人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将紧锁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拉开,将托尔夫狠狠推开。瑟汀上前用尽全力才将挣扎的托尔夫勉强制住,死命压在身下。
路尤心中一动,上前一步,装作拥抱住威廉,一手在他手心写了"Water"一词。
威廉似有疑惑,路尤点头望进他眼里。
眼见威廉随着那四个杀手渐行渐远,托尔夫仿佛全身失力般瘫倒在地,却趁瑟汀大意,将他推了开去。
路尤及时制止了托尔夫,声色俱厉道:“你留下!”
路尤一边放轻脚步绕往右侧方急追上去,一边飞快地扯下颈上的水滴坠子,拆下坠子衔在嘴里。坠子是精灵石的,链子却是银的。路尤将银链子扯成四段,绕在捡回来的四根弩箭箭头上。
威廉一直往附近那个温泉池子走去。这时血族杀手们正稍稍失去戒心,
路尤躲在暗处衔着精灵石施咒,温泉池水渐渐涨起,漫出池子来,向着威廉和四个血族杀手涌来,却是避开威廉将四个杀手围在水圈中间。
血族杀手一开始只觉得蹊跷,待水圈如活物一般将他们围起,便紧张起来,着急向威廉下手。
就在其中一个血族杀手拔出施刑专用的银匕首时,威廉一个闪身跳进了温泉池子里。同时温泉池子里窜出了四条巨大的水龙,将四个杀手冲了个七零八落。
未等他们爬起身来,四支闪着银光的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穿破水柱,朝他们的心脏射去。
两个血族杀手被射穿了心脏,他们从喉咙中发出惨厉的尖叫,在地上翻滚着腐蚀成一滩血水,迅速蒸发不留痕迹。
还剩两个血族杀手身法极快,堪堪避过要害,只是擦伤了肩臂,并未致命。
眨眼间,其中那个杀手首领已经逼到路尤身前,一手掐住了路尤的脖子。
路尤咬着牙双手扳住扼紧咽喉的铁腕,尽力挣扎而不得脱。威廉慌忙从池子里爬了出来想要帮忙,却被另一个杀手截住。两人的力量相当,而那个杀手身手更为敏捷,威廉自保不暇。
这时,托尔夫他们也刚刚赶了过来,托尔夫不顾伤痛急追在前,瑟汀掺扶着埃利尔。
眼看那杀手伸长了尖甲,已触到路尤的门面并狠狠剜进去,三人却都还在十数米之外,无人来得及施以援手。
就在那千钧一发、万死一生之际,东边的小山坡上突来一束金色光芒,直直照在那杀手首领身上,顿时焦烟升起。
一人举着光球从东边的山坡上飞奔而下,如天神临世,虽然身形淹没在光球不断暴涨的光芒里,不是沃特却是谁。瑟汀和埃利尔都看得傻了眼。
在金色光芒的猛烈照射下,两个血族杀手最后的声音还未从喉咙中发出就已经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里。
沃特收了光球,缓缓走向斜坐在地上路尤,跪下去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搂得不能再紧。灵魂依旧恐惧地在颤抖,耳朵里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不止的声音。
瑟汀见状摸摸鼻头唏嘘不已。
过了那么两分钟。
“威廉?威廉呢?”瑟汀这才惊慌地想起威廉也是血族。
沃特和路尤示意性地朝趴在一边的托尔夫看去。
托尔夫翻过身,将一只小蝙蝠捧了出来。
原来刚才在光球暴涨之前,他及时将威廉护在了身下。
18.咒痕
“吱吱吱吱”小蝙蝠扇了扇翅膀。
“丑了吧唧的,卖什么萌,快变回来,都是你害的!”瑟汀看不过眼老哥把威廉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凶巴巴地道。
“吱吱……”小蝙蝠收起翅膀,飞速旋转,变回威廉的模样,一脸委屈。
沃特这会儿又捧着路尤的脸细看,那杀手的尖甲在他右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黑色伤口伴着下方一道淡淡的血痕。
“疼么?”
“嘶~”路尤咧着嘴、眯起一只眼睛。
“似乎和你从前手臂上的诅咒同属于某种上古黑魔法,我暂时不知道要怎么破解。”
“我手臂上的伤,你说过那是死神诅咒,后来我告诉了祖父,查出是当年二叔买通布莱克家族的人干的。”
“知道那个替你净化魔咒的人么·”
“没找到。”
“唉。”沃特知道以克劳德家的权势都没有办法查到,自己基本上也不用费劲了,不过后来还是努力了一番,虽然也没有结果。
路尤见沃特皱眉头,又补充道:“其实,刚才那个杀手明明白白是冲着威廉来的,他没有想要我的命,只是要我破相。”
“嘿,不会是沃特你的旧情人因爱生妒吧!”瑟汀快嘴快舌,埃利尔拉了拉他的手。
大家原本只当瑟汀多话,没有多想,路尤却想起那杀手最先掷出旋斧头也是朝自己的脸部下手,看来事情并不是只与威廉相关这样简单。瑟汀的说法倒是有几分可信,路尤按下这一层没有再明说。
“回到安全地方再讨论,保不定还有下一批杀手,这里危险,我们要尽快离开。”沃特站起身来,却一个踉跄往路尤身上倒去。
方才沃特在夜晚使用了太阳神索雷耶之火,已经消耗掉了大半的法力,见路尤没有大碍,瞬时泄了劲,身上被狼人抓出的口子发作起来,痛得狠了,摔坏了的左腿更是雪上加霜。
“刚才那只怪兽真是要命啊……”沃特有些丢脸似地伏在路尤肩上喃喃道。
两个轻伤拖上三个重伤,行动不便,坐等接应最快恐怕也要两三个小时。先遣了呱呱回家里去报信,路尤带着大家站到温泉池子里,借助精灵石发动了水魔法传送阵。
只见小股小股的泉水喷涌着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的水柱将六人裹住,无数的小气泡从下方升起、破灭,模糊了原本透明清澈的视野,等水壁落下,雾气散去,面前出现的是东方师傅的小木屋。六个人全身湿漉漉地从湖里爬上岸来,敲了小木屋的门,从梦中惊醒的东方师傅吓了一大跳。
东方师傅打开门让大家进去,一边查看伤员的伤情,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轻重缓急,先从托尔夫开始,诶,沃特,你也伤得这么重?威廉、埃利尔、……”
“我和瑟汀待会儿可以处理自己的伤口。”路尤插话道。
“乖孩子,这都是怎么弄的呀?唉唉!”东方师傅叹着气,小药库和小厅堂两头乱转,还差点绊到脚。
“一言难尽,您先帮着治伤吧!”
因为刚从水里出来,他腿上的青色鳞片还没有褪去,东方师傅惊喜地发现埃利尔是只人鱼。
“嘿,埃利尔!瑟汀,你扶着他坐进浴室的澡盆里去,人鱼我可不是第一次治了。烈酒、金疮药、狼毒草,狼毒草呢?唉,狼毒草我放哪儿了?”东方师傅一拍后脑勺。
“上上周,清洗药柜的时候,您放在第三层的第四格了。”
“哦对,你瞧我这记性!”
“我去拿。”
于是东方师傅先用上周喝剩下的白兰地开始给托尔夫清洗伤口。托尔夫不时发出“嗷嗷”的惨叫,威廉在一旁心疼不已。
路尤从药柜里抓了一大把狼毒草放进研钵里让它自动研磨,又从药柜顶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了N瓶调制好了的金疮药,回头看见师傅顾着托尔夫,便自行动手扒了沃特的上衣给他进行伤口处理。
包扎完毕,一夜惊魂,精疲力尽,两重伤员占了床,剩下四人打个地铺就地挤挤睡下了。
仿佛眼才合上没多久天就亮了,外头传来敲门声,路尤起来开了门,自己的父亲、勒昂老爷子两家家长都到齐了,估计也启用了魔法传送阵。
讨论过昨夜各种状况,家长们决定召唤保镖来将少爷们严密保护起来,并迅速秘密启动私人部署,借用近城警用信息网,委托职业杀手展开调查并清除隐患。
保镖们在湖边扎营守着东方师傅小木屋里的少爷们直到重伤的好转、轻伤的痊愈。
糟糕的是路尤脸上的黑色疤痕还在继续生长,缓慢地分裂出细小的扭曲的分支,在右脸上结成龟裂的恐怖形状,伤口隐隐作痛,沃特耗尽法力才遏制住疤痕纹路攀上额头的趋势。
东方师傅调制了各种药膏都不能将其消除,只能将凹凸不平的瘢痕抚平,把深黑色浅化成青灰色,但是还是过于显眼。
过了两天,埃利尔的父亲——泰西深海之王阿利斯特·迪普亲自过来带埃利尔回去。
海王的解咒术很是高明,大家抱了很大希望,可惜除了将龟裂纹移位变成闪电纹之外也没有什么效果。
路尤只能多接受了几个祝福术,稍微止止痛。
那个给路尤留下疤痕的血族杀手当夜就已灰飞烟灭,并未留下任何线索。面对老克里的责难,仍然崴着左脚的沃特压力很大。
为了路尤脸上的疤痕,海王多待了三天。
第三天,他便要带了埃利尔回去泰西大海。
大家都看出埃利尔多么依依不舍,想要将那条受伤时收回的黑蝶贝珍珠项链再摘下来给瑟汀,而瑟汀拒绝了。
“你不挽留么?”路尤颇为纳闷。也许因为平时与瑟汀开多了暧昧玩笑,而且自己与沃特之间太过顺畅的缘故,路尤觉得瑟汀也喜欢上性别特征并不鲜明的埃利尔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
瑟汀犹豫了很久,匆匆望了路由一眼,低头叹气道,“虽然埃利尔很可爱,我发现我还是比较喜欢女孩。”
自从形影不离的好友开始和情人一起出双入对,骤然的失落是一定的,但是经过这些日子发现,身边的空位并非埃利尔可以弥补的,而且埃利尔要的自己也给不起,只能辜负他了。
路尤默然,就算相熟如彼此,关于爱情又怎么能以己度人。
威廉在两个勒昂家保镖“护送”下回加拉斯。两次连累到情人和朋友,他也该成熟一点了。亲王回归,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我会回来的。”临行前,他在托尔夫耳边轻声坚定地说。
几天后查出那夜的杀手黑幕,这却要从上次的狼毒事件说起。
三个月前,托尔夫去加拉斯度假遇到威廉,威廉开始追求托尔夫。老亲王不同意,威廉偷偷出走,和托尔夫一起回到哈尔特。
威廉只是受拥的人类混血,不是纯种血族,加拉斯的反对派趁机买通狼人杀手行刺。
刺杀没有成功,伤到了和威廉在一起的托尔夫。勒昂老爷子震怒,对狼人杀手下了追捕令,并威胁说要把布雷肯河以南的血族住民都赶回北边去。这一言论被一激进议员利用,对两族的关系造成不良影响。
加拉斯的反对派策划第二次针对威廉并顺带恐吓勒昂家族继承人的刺杀行动。
另有葛林娜的表兄内斯塔·韦尔斯利用狼人的复仇之心和血族与混血精灵族之间的嫌隙在其中偷偷牵线引水,要路尤破相并给沃特教训,莱老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幕后黑手远在加拉斯,只能通过加拉斯血族老亲王对其施压。
沃特正考虑建议莫南·伊昂在加拉斯特别增加一个纯血族议席以增强议会对加拉斯影响的可行性。血族的存在对于格兰德的所有其他种族而言,是一个具有威胁性的客观事实,但对事实上统治格兰德的混血魔法家族而言,又是一个潜在的支持,不能忽视,不能彻底打压,只能妥善控制。
新学期已经开始,路尤归校后升任风纪部正部长。脸上的疤痕添了煞气,粉丝没有变少,只是对他敬而远之的多了点。不过本人似乎并不介意。瑟汀送给了他一个银色舞会面具,不过他都懒得戴。
“戴嘛戴嘛!我挑了很久诶!”
“……在校园里戴面具,太夸张了,”路尤拒绝,“几条青纹,大家看习惯就好了。”
待到脚伤好到能够比较自由地活动,沃特先去了莱文戴尔家探望葛林娜。虽然路尤不介意脸上的斑纹,但是看在沃特眼里,就像是把自己的罪行挂起来昭告天下一样,都是自己的错,路尤根本是无辜的。
沃特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也预料到葛林娜可能有的大方姿态,因为内斯塔·韦尔斯现在已经因为“意外”坠马事故住进医院的特殊看护室了,毕竟她和表兄内斯塔·韦尔斯的关系还不错,必定会有所顾虑。
葛林娜身着咖啡色睡裙,从楼上慢慢走来下,坐到等在客厅里的沃特面前,只除了脸色还有点苍白。她抢先为自己表兄的过错道歉,以私人身份请求沃特看在彼此过往情分上放过内斯塔,并建议沃特去海伊斯特宫皇室私密图书馆中查找解开上古黑魔咒的资料。
毕竟历史上寥寥可数的伟大牧师多半出自莱文戴尔家族,葛林娜不仅是个优秀的弓箭手,而且擅长各种牧师的解咒术。
“我们也算相交一场,我想我从来没有向你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作为莱文戴尔家的大小姐,这样放低姿态,已经是极限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找内斯塔的麻烦了。”对于葛林娜,沃特不能说是心中无愧。
年少时爱过葛林娜,沃特对感情不再认真,似乎在爱上路尤之后,他才又开始对自己的和别人的感情尊重看待。
再留下去也似乎已是无话可说,沃特起身示意告辞。
“还有,下个月起,我会正式替父亲出席议会。”葛林娜懒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通知一般的口吻,没有起身送客。
沃特回身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步离开莱文戴尔家的大宅。
海伊斯特宫皇室私密图书馆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只有姓埃尔夫斯通的皇室直系亲属才能通过图书馆那扇千年黄金之门。沃特只能找丹尼王子帮忙。
丹尼王子的全名是丹尼尔·布莱克肖·埃尔夫斯通,其实就是翼大的学生会会长大人。
不同于各大家族继承人,皇储殿下在正式受冕之前身份都是出于完全保密的状态,或是与一些表亲堂亲在宫内接受全封闭式教育,若进入公共大学也大都并不在学生会中担任重要职务。
如现任摄政国王兰德尔·埃尔夫斯通当年在格兰德之翼只是以埃尔夫斯通旁支家族小公爵的身份学习了两年,而且只担任了宣传部副部长。
学生时期做到翼大学生会会长,丹尼王子是格兰德史上第一位。
听过沃特的请求,丹尼尔王子欣然应许。
周末回宫时,丹尼尔将在图书馆中阅到的对精灵造成肉体上永久不可自动修复伤害的黑魔法咒语记录逐条记忆,誊写出来交给沃特。沃特果然在其中找到相应的解咒术,但是其中第一条“绝对纯洁的吻”……这个这个要去哪里找??
“绝对纯洁的吻?你确定是这种解法么?”
“应该没错了。要到哪里去找绝对纯洁的吻?”
“大概类似童话里王子吻醒睡美人吧。”
“没用!”
“嗯?”
“我每天都有在吻啊!”
“你的吻不纯洁。”丹尼尔笑得色眯眯,一副了然的样子,沃特无语。
“你吻在哪里了?”
“都有。”
“额头、手背漏了吧?”
“全身都吻过了。”沃特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这样啊……唔……王子吻醒睡美人,也许要是王子才行。”丹尼双眼一亮,意思是非他莫属。
“不行!凭什么王子的吻就是绝对纯洁的吻?哪有这种道理?!”
“反正你自己吻是没有用,你的路尤肯定要给别人吻啦!”给别人吻不如给熟人吻。
沃特心有不甘,沮丧地叹气。
“下周周末宫里又要举办舞会,你和路尤一起来玩吧!很多未婚小姐哦!”
“嗯?”
“处子的吻应该够纯洁吧?还有我妹妹安妮公主。”
想象一群女生撅着小嘴朝路尤扑过去的情景,沃特妒火中烧。
“我还是先回去问问长辈查查典籍再研究下,”还好路尤脸上的疤痕暂时已经控制住了,“你就乖乖挑个王妃,早日生个小王子出来吧!”沃特拍拍丹尼的肩膀。
“唉,我倒真想如你一般自由不受家族束缚,甚至反掣家族,可惜我没有路尤来给我力量对抗整个海伊斯特宫。上学期忙昏了头,无暇恋爱,明明是我先看上路尤的,却不知你们什么时候暗渡陈仓。”
“咳咳!你别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丹尼王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冷笑话,沃特应接不暇。
丹尼抛过来一个极其哀怨的眼神以示真情,沃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虽然和丹尼王子相熟,上古文献毕竟是皇室机密,欠了大人情。要知道埃尔夫斯通家族之所以能稳居格兰德摄政宝座与海伊斯特宫皇室私密图书馆中的藏秘密不可分。
“你又不能把路尤让给我,要谢的话就你们就一起来参加舞会吧!”好帮忙分散那些贵族小姐们的火力啊!
“再说吧!”沃特耸耸肩,脚底抹油,溜。
19.绝对纯洁的吻
“绝对纯洁的吻?”
“恩。”沃特查阅了所有提到亲吻的典籍,还跑去问了翼城最老最老的那个活了六百七十岁的大贤者鲍里斯·布兰德,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我记得,人类战士史吉莱德·埃尔夫斯通在海尔姆深谷附近摔下悬崖昏迷时,小精灵牧师伊芙宁斯达尔·莱文戴尔托睡梦之神德林姆送去亲吻,唤醒了他。”
“是这样没错,但是另外还有各种记录,并没有一条能确定地说是绝对纯洁的吻。”
“那要怎么办?”路尤疑惑的目光和沃特认真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一种一种试过去。”槲寄生下的吻,睡梦之吻……公主王子之吻,处子之吻,沃特已经列了个清单出来。
“好吧,从哪种开始?”路尤点头。
“我们还没有在槲寄生下边吻过。”沃特一脸期待的表情,其实两人都吻得不用再吻了。
翼大毕业林边的白桦树上长有几棵槲寄生,小情侣们爱过去逛,节日人多的时候,在下边接吻还要排队。今天运气好,没有什么人。
十分钟以后。
“好像没有用。”沃特有点沮丧,路尤脸上的斑痕依旧。
“下一种吧,”路尤打起精神来,“睡梦之吻,要等到晚上么?现在离晚上还早着呢!”
“没关系。”两人一起回到教员公寓里,沃特拿出了一个黑黑的大睡袋。
“这是什么?”
“魔法睡袋,钻进去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口令要改成‘睡到沃特吻我的时候,德林姆。”
“真不错!”
路欢快地钻进睡袋里闭上眼睛,“睡到沃特吻我的时候,德林姆。”
刚说完了口令,路尤就觉得脑袋迷糊起来。
感觉过了半个小时,其实才五分钟,路尤睁开眼睛,只见沃特充满希望的表情又慢慢地坍塌下来。
路尤伸出手去摸摸沃特的脸以示安慰。
各种亲吻都试过了,沃特的嘴唇已经红通通热辣辣的了,路尤的脸也已经由白转红再由红转淡定了。
看着清单上剩下的最后两种亲吻,沃特怨念道:“为什么我不是公主?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王子啊!”路尤看着沃特犯傻,觉得很愉快。
沃特泪眼花花一把抱住路尤:“我不要别人吻你。”
“那就不要吻了,除非你嫌弃我脸上有疤。”其实用东方师傅的膏药抚平瘢痕之后,看上去就像特意画上去做装饰一样,挺帅的。
但是节日的时候玩玩就好,没有人喜欢脸上带着恐怖装饰过一辈子吧。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都是我的错。”沃特把路尤抱得更紧了。
犹豫了三天之久。
“明天晚上海伊斯特宫里有舞会,丹尼王子邀请我们参加。”
“丹尼王子?”
“就是学生会会长丹尼尔,他的最后一个名字是埃尔夫斯通。舞会上他会被正式公布为格兰德摄政王储,并且他还要选出王妃。”
“我记得按照传统,在舞会上被王子或公主当众亲吻的人就会被定为王妃或者驸马。”
“所以我们早点过去,偷偷给他妹妹安妮公主吻一下就好,不行的话,才轮到丹尼他自己,再不行的话……”还有一群贵族小姐。
“……”
看到沃特的内心的的确确确确正在痛苦挣扎,路尤无奈:“好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王子、公主、准王妃们的香吻,我赚的还真不少呢!”
周六傍晚,太阳还没下山,一辆马车从皇宫侧门驶入,停在举办舞会的殿侧。
从车上下来一个带着精致面具的青年,丹尼王子迎上前来。
“路尤呢?”
“嗨,丹尼尔!”不等丹尼伸手,路尤跟着探出身来,搭着沃特肩膀从车上跳下来。
作为学长学弟、学生会长和风纪部的下属,两人也算是老熟人了,突然多了个王储身份似乎影响也不大。
“这边走!”丹尼没有时间遗憾握不到路尤的手,急急引路,带着两人避开众人。
舞会七点开始,这才六点半,女士们已经迫不急待地拥进了舞会大厅,守在殿外收请帖的侍卫根本来不及一个一个完整地报出来者的姓名。
舞会除了邀请哈尔特城所有正统魔法家族未婚的年轻姑娘们,也邀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和一些未婚的贵族青年,勒昂家的年青一辈也都收到了邀请函。
自从路尤与沃特坠入爱河,和瑟汀在一起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路尤临时通知他自己会和沃特一起行动,瑟汀今晚只好陪堂姐裴婷·勒昂一起过来。
大厅里充斥着类似迷情剂的香甜气味,那是翼大伊芙宁斯达尔学院某个03级学生开发的具有微量迷情效果的替代型香水。显然姑娘小姐们没有严格按照说明书来办,全都使用过量了。
受邀女士与男士在人数上大概是七比一,三三两两地形成谈话小圈子。
瑟汀从侍者托盘上取过一辈香槟,巡视全场,寥寥可数的几位男士中还没有出现路尤和沃特的身影。虽然是未婚人士,但两人分明已经死会了,邀请这样的未婚青年来参加舞会根本就是对广大少女纯洁心灵的欺骗。
虽然没有发现路尤和沃特,却诧异地发现哈尔特城凭空多出了许多黑眼黑发的姑娘。
“据说丹尼王子比较偏爱黑眼睛和黑头发,布莱特眼镜店刚出的黑色隐形眼镜已经销售一空。”
“还有便利店里的何首乌天然染发剂也很好卖。”
“这不是作假么?”瑟汀一转头发现左右各站了一个同班同学,克洛艾特·奥布里和兰迪·维格斯,一个少女系男生和一个花花公子,真不知道男士邀请帖的名单是谁定的!
此时,丹尼王子的母亲伊莱莎皇后正在大厅二楼的廊台上拿着望远镜偷偷往下看。
“唔,勒昂家的姑娘挺漂亮!勒昂家的少爷也很帅!啊!那个是奥布里家的小幺,长得真可爱!维格斯家的小伙子是叫兰迪么?长得比我家丹尼差了一点。”
陪在一旁的侍女暗地里道:“您倒是给王子殿下挑王妃啊!怎么又光看帅哥去了!”
“我说早点过来嘛!估计人都基本到齐了,舞会会提前开始也不一定。”裴婷身穿浅绿色碎花蓬蓬裙,头戴水晶插梳,手臂上套着今年流行的长筒蕾丝臂套,执着华丽精致的孔雀羽扇子轻轻地扇着。
“错!想要出彩的话应该最后一个出场,迎着11点的钟声,在门卫的大声通报后,踏着正门的红地毯笔直地走向舞厅正中的我们格兰德的王子殿下……”瑟汀脑海中莫名出现穿着公主裙的路尤走向王子装的沃特的情景……
“你以为是灰姑娘的童话么,要是王子看上了先和他跳舞的姑娘呢?听说现任皇后就是在选妃舞会上和陛下跳了第一支舞曲,陛下就再也没有换舞伴。”
“所以还得根据各种不同情况……”瑟汀停止了幻想。
“话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嗯……像某种中药味?艾草味。”瑟汀嗅来嗅去嗅到了自己的袖子上,“不是我啊,我今天在师傅那里没有动艾草啊!”
“好像,是新来的那位姑娘。”裴婷拽了拽瑟汀示意。
只见又一位黑眼睛黑色短发的高个女孩拎着裙角从门口走了进来。
有人闻到她身上区别于其他小姐们的奇特的香味,拿扇子掩面偷笑起来。
其实艾草味一点都不难闻,大家只是不大习惯罢了。
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太特别了,瑟汀第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路尤真的穿了女装出现。
“这姑娘真帅气!奥布里,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男生的话,这个姑娘其实和你挺配的。”裴婷真诚地毫无敌意地说,她真的没有看不惯奥布里的意思。
“不,谢谢!”奥布里微笑着婉拒。
“我发现你有做‘媒婆'的天分。”瑟汀抢白了一句。
“‘没破’?那是什么?”裴婷听不懂那个中文词。
“你看那个方向。”瑟汀往右手边远处几位长者站着的方向举了下杯子示意。
“歌欧比特夫人?”哈尔特城最出名的婚介所——宝石之恋的老板,裴婷明白了。
舞会大厅的殿外,丹尼带着沃特和路尤穿过小花园,上楼梯走进一道白色长廊,廊壁上挂着历代摄政国王和王后的画像,除了最早的一幅是第一任摄政国王德米修斯和他的侍卫凯西。
中年的国王端正地坐在暗红色天鹅绒包裹的华丽靠椅上,不怒自威;身后右侧靠的很近的是他忠诚的侍卫,背着手,青年英俊、长身玉立。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挂满铃兰花的淡紫色房门,丹尼敲响了它。
安妮公主屏退了侍女们在里头等着,这可是安妮公主的闺房。
开门将哥哥和两位客人迎进来,才十一岁的安妮公主笑问:“谁是路尤?”
“晚上好,公主殿下。”路尤见安妮公主和丹尼尔长得很像,两人都有着鸽子般温和的眼睛,圆润的小嘴和美丽的白金色头发。
“我就猜是你,你不把面具揭下来,我要怎么吻你?”东方血统的混血精灵身段修长优美,不像大多数西方种族那样过了少年时期肌肉骨骼便越见壮硕僵化。
面对安妮公主的大大方方的笑容,路尤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与沃特互看了一眼。
“这可是我第一次吻家人以外的朋友,我都不紧张啦!放心好了,我不会要你做驸马的!”
“真是不知羞!”丹尼抱起双臂扭过头去。
一分钟以后。
“没有用么?你们确定是吻在斑痕上么?”
“不是吻在那里,还会是吻在哪里?”
“也许吻的范围要再大一点。”安妮公主内心OS:路尤的嘴唇很美……
“你这个不知羞的公主,还是我来!”两人推挤着争抢着吻路尤。
路尤眯起眼睛装死鱼,只见丹尼王子占了上风,他按着自己的肩膀在右脸上吻过之后,嘴唇迅速转移阵地,朝自己正面扑来。
“啾”的一声,路尤诧异地睁开眼,自己被沃特抢在怀里,丹尼吻上了沃特的嘴。
“呸呸!”沃特和丹尼两人争着拿手背擦嘴,安妮公主笑得前仰后合。
“还要试么?”白费了这么多时间,没有任何结果,路尤也开始觉得无力。
“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吻都是为了去除路尤脸上的斑痕,都带了强烈的目的性,所以不够纯粹。”沃特有点明白过来,自路尤脸上多了那处斑痕,自己的吻总是充满愧疚的。
“我倒是有个想法,待会舞会上多找几个英俊的侍卫来,你们都戴上面具,右脸上也画上和路尤一样的斑纹,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然后将姑娘们一个一个带到花园里来,在那棵大白树下亲吻的时候换成路尤,女孩子接吻时总是闭眼的嘛!亲一下再换回来。那么多贵族小姐,总会有一个纯洁的姑娘愿意给路尤一个纯洁的吻吧!而且丹尼你可以娶那个有着纯洁的吻的姑娘做王妃。”安妮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十分聪明。
“噗!真是个馊主意!”丹尼尔嗤笑道。
“那你想个更好的主意啊!又不能告诉姑娘们真相!”
“这主意,其实可行!”沃特托腮考虑着。
“但是如果本王子还是不想娶那个有着纯洁的吻的姑娘怎么办?”
“你爱娶不娶啦!”
“又或者如果那个姑娘爱上路尤怎么办?”丹尼有点担心。
“不会这么狗血吧!只要别揭掉面具,大不了先说好让你的侍卫选个他愿意娶的贵族小姐啦,怎样?”
“同意。”三人齐声。
海伊斯特宫里最高的建筑贝纳钟敲响了八次,一个真王子穿着普通侍卫装混在二十五个假王子里,在宫廷舞会上闪亮登场。
他们身材相仿,右脸上绘着一样的纹饰,腰上挂着一样的配剑,从帷幕后边风度翩翩地来到舞厅正中。虽然戴着精致的黑色遮眼面具,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每个人都相当英俊。
丹尼王子事先交代了大司仪宣布,面具要在加冕仪式时才能摘下来,不许事先透露自己和王子的身份。
王子侍卫队里大半都是优秀的贵族子弟,少数几个平民出身则必是更加出类拔萃,王子可惜只有一个,如果能嫁给王子的侍卫也是良匹。
热情大胆的格兰德少女们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偷偷朝心仪的青年抛去媚眼了,连最矜持的姑娘也收起了手中遮面的中国扇子,翘首等待英俊青年们的邀请。
待大司仪萨利伯雷特宣布舞会开始,乐队奏起了《银色希尔瓦河》熟悉而欢快的旋律,身负重任的侍卫们包括真王子殿下便向无知的姑娘小姐们伸出了“狼”手。
圆舞曲极富节奏性的旋律中,小巧的舞鞋与神气的军靴轻盈地交错跳跃着,华美的舞裙拥着劲帅的侍卫装飞速地旋转着。
每隔三分钟,大厅通向后花园的侧门处的守卫便会悄悄招手,距离最近的侍卫就会带着自己的舞伴旋转过去,然后带着人偷偷消失,过个三分钟,再次两人又会从帷幕后悄悄出现,姑娘们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侍卫们则因为戴着面具而不十分确定表情。
丹尼果然选中了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的姑娘,虽然明知道大半是隐形眼镜和染发的效果,自己的妹妹安妮公主已经招供说不小心将自己喜欢黑眼睛黑头发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但是这姑娘的短发和香水味真的很迷人,像森林和芳草一样的气味。
旋转中,丹尼幻想自己是在和路尤共舞,连守在侧门的侍卫朝他招手都没有发觉。直到跳完整支舞曲,丹尼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
20.黑发“姑娘”
旋转中,丹尼幻想自己是在和路尤共舞,陶醉在美妙的音乐中,连守在侧门的侍卫朝他招手都没有发觉。直到跳完整支舞曲,丹尼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
出乎意料之外,黑发姑娘似乎对丹尼一起去花园里散散步的浪漫邀请没有兴趣,看来王子魅力有点失效。
打叠起甜言蜜语好不容易将黑发姑娘“骗”到了大白树下,丹尼努力酝酿着亲吻的气氛,奈何这位姑娘过于矜持,委婉而坚决地推拒着。另外三人躲在大白树旁的小阁楼边,安妮和沃特又是着急又是好笑,路尤已经被亲麻木了,觉得这种骗吻的窘事,少亲一下是一下。
强吻的话,姑娘不闭上眼睛,也没法偷偷换人,重要的是,必须要姑娘主动吻上路尤的脸颊。最后丹尼放弃了。仿佛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觉得挫败,丹尼发誓一定要追到她。
一时穷追猛打怕是没有效果,丹尼将黑发姑娘送回大厅里以后,又偷偷溜回花园里看结果。除了自己,二十五个侍卫中有二十个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格兰德的姑娘大多是热情奔放的,主动献吻,毫不退缩。有一个侍卫甚至被伊昂家的姑娘吻住不放,若不是那个侍卫坚持说不能违反活动纪律,还差点被强行摘掉了面具,根本没有机会换人。
吸取经验教训后,路尤用了一个交换魔法和侍卫交换了声音,在刚进花园的时候就趁着光线乍暗把侍卫替换下来,然后在回到大厅之前再换回去。必要时候安妮和沃特就扔小石头或者装鸟叫来分散姑娘的注意力。
总之,所有能做的努力都做了,侍卫们也都带着心仪的姑娘们回去大厅里继续谈情说爱了,然而路尤脸上的咒痕丝毫没有淡化的迹象,大家都有些沮丧。
沃特想不明白先前自己竟然会同意路尤和那么多姑娘亲来亲去,这会儿后悔得要死。没沾上口水也沾了些唇膏,路尤一脸平静地去洗了脸。回来时,沃特又抓住他好好消毒了一番。
因为黑发姑娘不买帐,丹尼自觉十分丢脸,堂堂正正的王子竟然连自己的侍卫都比不过,迁怒于安妮:“我都说了是个馊主意!”
“唉!”安妮捧着脸叹气,“这么多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纯洁的吻呢?要不要这么绝对啊!”
“还是先回去选你的王妃吧!”路尤提议。
贝纳钟敲响了十点,大司仪萨利伯雷特迎出了摄政国王陛下兰德尔,国王兰德尔将亲自加冕丹尼王子为王储,同时丹尼可以亲吻一个女孩作为他的王妃,同时完成订婚仪式。
大司仪萨利伯雷特已经在到处找人了,他着急地拉住一个侍卫装青年,发现不是丹尼,又去抓另外一个,把场上所有戴着面具的侍卫都找了个遍。时间已经到了,大家都在举目期待王子的出场,丹尼却依旧不见踪影。
其实方才四人已经从侧门回到了大厅里,丹尼转了转看见那个黑发姑娘正在往外走,似乎要提前离开舞会,于是唤着姑娘的名字追上去。
可是那个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往外走。丹尼追上了伸手去拉她,那个姑娘转过头来,受了惊吓一般,甩开丹尼拎起裙子就飞跑出了舞厅。
丹尼一着急就喊守门的侍卫拦下那姑娘,结果黑发姑娘一矮身,敏捷地从守卫交叉的长戟下钻了出去,丹尼只好一直追了出去。夜色灯光中只见那姑娘踢掉了两只鞋子狂奔出宫门,丹尼望尘莫及,捡起两只大码中跟红舞鞋看傻了眼。
失魂落魄地回到舞厅里,立即被大司仪拉住往礼台上拖去,丹尼随手把两只红舞鞋则塞到了沃特手里,又摘下面具递给了路尤。半跪右膝,打起精神宣誓、受冕。
英俊优雅的王子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白金色的头发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台下姑娘们尖叫着,众人欢呼,殿外礼炮十响,烟花璀璨。
加冕仪式完毕,大司仪道:“现在,殿下,你可以选择一位女孩,无论平民或是贵族,亲吻她并接受她作为你的未婚妻子、格兰德王储的王妃。”
台下姑娘们都踮起脚尖往前挤。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心仪的女子。”
“唉~”众人叹惋,一脸遗憾的表情。没关系,至少还有机会嘛!一些乐观的姑娘这样想着。
舞会在优美的音乐和欢声笑语中继续,四人组又溜进了花园,关进了大白树旁的小阁楼里。
沃特正摆弄观察着丹尼塞给他的那双大码中跟红舞鞋,丹尼装做不经意地跟他要了回来。
“这是谁的鞋子?”安妮好奇地问。
“那个黑发姑娘?”路尤猜道。
“她说她是撒波特家的二小姐露尤丽娜。”
“撒波特家的二小姐露尤丽娜?”沃特想了下,确定地说,“不是。”
“你认识?”
“……嗯……”要说是自己高中时前女友之一么?还是别,沃特迅速转移话题,“这个黑发姑娘应该是‘他'吧!我看就连头发眼睛也未必是黑的啦!”沃特试探着望向丹尼道。
啊啊啊啊~丹尼有揉乱自己一头漂亮头发的冲动,不过还是冷静下来,把方才追那“姑娘”的情形说了。
“方才在花园里,我就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声音偏中性,还有些面熟,”路尤左手托起右手手肘,右手托腮,“丹尼,你能把他画出来么?”
安妮吩咐侍女去找了纸笔过来,刷刷两分钟过去,素描纸上出现那个黑发“姑娘”的肖像。路尤拿过橡皮把那长发擦去大半,换上短发,路尤眯了下眼睛,施了变色魔法把发色与眸色都变为金棕以后,更加确定了。
“上学期开学初学校里出了两起自行车盗窃案,有个小贼被抓时断了肋骨,由于未到法定服刑年纪,只让家人花钱赎了回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他是个小偷??”丹尼一脸不可置信,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伸手进内衣袋里掏摸,空的。另三人明亮的目光齐齐钉过来。
“我的红宝石幻影怀表~”丹尼哭丧着脸哭丧地说。
“报告王子殿下~”阁楼下传来王子侍卫队队长的声音。
“什么事?”丹尼换上一脸严肃表情从阁楼栏杆上探出身去。
“舞会上阿特威尔小姐、多科特小姐、阿斯普登小姐首饰丢失,还有布兰德大人的便携百科全书和奇斯曼大人的手杖也不见了。”
“……”
普里斯城的阿奇博尔德家也曾算是地方望族,可惜到了上一辈,有所衰落。大儿子伊登还有些魔法天分,进了普里斯大学,却带起了校园黑帮。小儿子伊沃才十六岁,不会魔法,辍学成了三只手。开学初不过和狐朋狗友一起撬个锁偷辆车,却不知道半年过去,技术进步这许多。
既然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就好办。抓紧时间查到赃物的窝藏点,再来个人赃俱获就完了。丹尼王子想要亲自出马,便只迅速用声影魔镜通知首府警署立即封锁城门。
最初的声影魔镜其实是几片上古时候神族法师炼化的一块魔石的碎片,就像镜子一样,可以传递声影信息,只要站在墨镜面前说话,声影就可以任意传递到其他几片镜子上。
后来的高级法师又仿制出了更多的魔镜,但是造价昂贵,普通家族无力购买,仅少数富有家族、皇室与官方用于城防联络和其他各种消息传递。
丹尼正在气头上,心道,先前这孩子已经在翼城警署留了案底,竟然还这样猖狂,不好好教训一顿简直有损皇室尊严。
伊沃这会儿已经跑远,丹尼让宫廷警卫狗杜博嗅了嗅那双大码中跟红舞鞋进行追踪,结果才跑出不到百米,一辆古怪的货车迎面驶来,杜博先是愣在原地,然后便掉头追着那货车跑了。
沃特不好意思地说:“那好像是佩芳慕香水店新近进药材的货车。”
路尤:“香水店进了那么多艾草?”
“我把早年研究的艾草药水配方卖给了他们,本来只是做学校医务室里临时杀菌的消毒水用,后来发现做香水也不错。”
“……”
丹尼把杜博叫了回来,回宫去迅速攀上了贝纳钟楼楼顶。楼顶上的魔石望远镜能看清哈尔特城的每一个旮旯角落。出了海伊斯特宫的城堡外墙,便是东西向的圣特佛林大道,大道临着希尔瓦河。
丹尼将望远镜视距调远,果然在城门口的一辆马车上发现了伊沃的身影。只见那辆马车在城门附近的巷口停下,马车上探出伊沃的黑色脑袋,躲躲闪闪地观察了半天,确定城门已被封锁,便调转车头往小巷里去。
马车在小巷里不停转向穿行,直到下层居民混居的韦斯特区的一个巷口停下。少年又探头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这才光着脚拎着裙子下了马车。出租马车径自驾走了,少年闪进了巷子深处一幢破旧小木楼的小木门里。
丹尼猜测少年这晚不会离开,将望远镜交给沃特,要他继续监视,并递给他一面声影魔镜来保持联络。声影魔镜这玩意儿比信使快多了,沃特考虑给路尤和自己弄一对私用。
丹尼带了四个侍卫骑马赶去韦斯特区,将那幢小木屋前后围了个严实。已经将近深夜十一点钟,若是正儿八经把那未成年孩子逮回去,估计挺扰民的,丹尼突然兴起,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扯了扯领口、理了理头发,这才礼貌地上前轻轻敲门。
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大娘,举着烛台,眯着眼问:“请问您找谁?”
“您好,我找撒波特家的二小姐露尤丽娜。”
“撒波特家……撒波特……”老大娘口里喃喃看来脑袋不很好使。
正僵持在门口,楼上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
当丹尼带着侍卫将小木屋包围时,睡在二楼的伊沃便发觉了不对,从楼上前后窗口拉开窗帘看下去,根本是无路可逃,心中惶惶。又见到领头的英俊青年温文多礼,未必是自己行迹败露,便镇定下来,迅速将舞会上摸来的东西藏好了,又换回少女裙装,下楼去应对。
“玛利亚,他是来找我的,你去睡吧!”裙装“少女”轻声细气地说,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玛利亚大娘便扶着屋墙,蹒跚地转回自己卧房去了。
“撒波特小姐,我是来道歉的,不知道舞会上如何得罪你了,害你那样匆忙离开,时间还那么早,舞会还没结束呢!灰姑娘也要到十二点才离场不是?”
这家伙措辞这样委婉油滑,若非是真的被自己迷昏了头,便是有诈。
伊沃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丹尼笑道:“抱歉,这得暂时保密。你看我寻了这么远的路,连门都不让进,水也没一杯,这可不是待客之礼啊!”
“你带了人深夜寻访,也不合礼数吧!”
“我这不是心中倾慕小姐,恐怕明天姑娘一早离城,就再也见不到了么。”虽然丹尼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这话一说,伊沃便明白自己大概已经暴露了。早知自己托大了,在舞会上就该低调一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伊沃估摸了一下四个侍卫的实力,没有胜算,只好将丹尼让进屋里来。丹尼下令侍卫们呆在屋外。
“你说你心中倾慕我,我们不过在舞会上跳了两支舞,我有什么可倾慕的?”伊沃托起烛台退到小厅中餐桌的另一侧,斜瞄着丹尼,心中旁算着对策。
“……我所爱的人是如此可爱,他的皮肤像象牙,他的双颊如香草台,他的眼睛如黑曜石般闪烁,虽然目光充满了戒备,他的嘴唇如樱桃,虽然吐出的是谎言……”丹尼开了口,望着伊沃动情地沉吟着,却又显得那样冷酷,一步一步朝他逼去。
21.幻影怀表
丹尼开了口,望着伊沃动情地沉吟着,却又显得那样冷酷,一步一步朝他逼去。那英俊的面庞越凑越近,由于身高差的关系,从上方将伊沃罩在了阴影里,压倒性的气势使得伊沃的小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丹尼用食指挑起伊沃的下巴,想弥补花园白树下亲吻被拒绝的遗憾。就在四片唇瓣即将相贴的时候,伊沃用力举起烛台往丹尼脑袋上砸了下去。
紧张得全身失力的情况下,他以为自己使足了劲,其实并不是很大力。砰的一下,伊沃便慌忙扔了烛台推开丹尼往楼上跑,脚上的拖鞋都跑丢了一只。
虽然及时反应过来偏开了脑袋,额角上还是实打实地挨了那么一下,丹尼先是有点懵,虽然发现并不是很痛,但还是怒火中烧,揉着脑袋追上楼去。玛利亚大娘听见动静,从旁边的房间里推门出来看,只见黑漆漆一片没什么异样便又慢慢踱回自己卧房去。
伊沃窜回楼上小房间里锁上了门,却不料丹尼用简单的普通开锁咒语就将门锁弹开了。伊沃跳到窗边无路可逃,随手抓了东西就砸过去,靠窗桌子上的旧书、酒瓶子、破镜子、床上的枕头、床底的烂靴子……,丹尼一个一个接过了。
小房间里的东西都扔完了,伊沃最后气喘吁吁地举起了最后那口金鱼缸。
“停!停!!”丹尼退到门边举手投降。
“放我走!!”伊沃换回了正常的少年嗓音,仍然举着鱼缸。
“你不觉得你表现就像一个即将遭到侵犯的少女吗?”
“那你的表现和流氓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不是很明显么,我是真的喜欢你。”
“狗屎!”伊沃迅速反击,咄咄逼人。
“这么可爱的小嘴里怎么能吐出这样粗鲁的词语!”
伊沃懒得和丹尼浪费唇舌,一个发力,玻璃鱼缸脱手而出,“哗”的一声在墙上炸开,两只小鱼在地上绝望地蹦着。
听到守在楼外的侍卫喊话问道:“王子殿下?”
丹尼也喊着应答,“没事!”
伊沃瞪大了双眼,原以为撑死了是个侍卫长,运气居然好到中大奖。
虽然轻松躲开了鱼缸,丹尼肩头却湿了一块。由于粘了些玻璃碎屑,丹尼索性把外套脱了下来。伊沃更是一副防备的架势,双手已经握拳摆开。
丹尼却只是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然后念了个恢复如初的咒语。地上的玻璃碎屑瞬间聚合在一起变回了一个比较完整的鱼缸,只剩缸沿上缺了两个小口子,但是小鱼还在水滩上蹦啊蹦。
丹尼又念了一次恢复如初,但是没有反应,那一小滩水正从木地板上渗透下去。
丹尼惭愧地道:“我的职业是战士,魔咒之类不是很擅长。”说着弯腰去捉两只小鱼。
你这身板也能练战士??伊沃斜视了丹尼一眼,虽然比自己高点,但远远没有大多战士来的强壮。
抓到小鱼放进鱼缸里后,丹尼问道:“哪儿有水?”
伊沃看他语调这样轻松,估计暂时是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于是整个人放松下来,接过鱼缸去楼下装水,却不想光着的右脚踏上一块失踪的鱼缸碎片。
“嗷!”伊沃抬起右脚,伤口挺深,往外流了好多血。丹尼一个公主抱把他抱起,放在床边坐着。
伊沃吓得差点又把鱼缸往他头上砸,丹尼及时抢过来,再去看伊沃脚上的伤口。
“这么点小伤口而已!”分明趁机吃人豆腐。
“玻璃口子深的话会得破伤风,会死人!”丹尼吓唬道。
“我的鱼都要死了!”
“还不是你自己砸的!”丹尼嗤道。
门口传来沉沉的脚步声,玛利亚大娘终于爬上楼了来,丹尼便把鱼缸交给她去装水。
屈起右腿,半跪下去,将少年细瘦的脚踝握在手里,柔滑白皙的脚面,略微粗糙的脚跟,五个瘦长脚趾头微微蜷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挠得心里痒痒的。
丹尼观察了下伤口,在伊沃爆发之前放了手,问道:“还有艾草香水么·”
“啊?”伊沃愣了一下,俯身从床边小柜子上拿了个浅绿色的小瓶子来。
艾草消毒止血,做了沃特三年好学弟,权且信任一下那半吊子中医。丹尼旋开瓶盖,直接往伊沃脚底伤口处倒上艾草香水进行清洗,果然迅速止住了流血。
“你就先别下地了吧。”
“小题大做!”伊沃不以为然。
“找双干净的袜子套起来。”丹尼转头看了看,这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不像楼下那样灰暗破败而杂乱无章。
“没有。”伊沃撇撇嘴角。
丹尼从衣兜里掏了方手绢出来给他包扎,低着头一边问道:“你为什么戴黑色隐形眼镜,染黑色头发?”
“我本来就是黑头发、黑眼睛。”伊沃扭脸,以前的金棕色才是戴隐形眼镜、染了头发。
生在一律金棕眸色发色的家族里,自小就被怀疑不是父亲的种,要不是除了黑眸黑发以外完全格兰德式深眸高鼻的面孔与父母还有那么点相像,要不是大哥始终宠溺着。在这几乎看不见黑发黑眸的国度里,只有克劳德家大少爷那样真正带着东方血统的混血王子才受人欢迎。
难得这阵子黑色隐形眼镜和黑发烫染竟然流行了起来,想到父亲已经过世多年,现在家里大哥当家,便摘掉戴了多年的隐形眼镜,并将发色染了回去。
“你又为什么用艾草味的香水?”
“不喜欢花花公子那种甜腻的气味。”难得香水店出了这种新型试用品,很喜欢就用了。伊沃无所谓地应着。
丹尼轻易地相信并原谅了他,继续问道:“阿特威尔小姐的耳环、多科特小姐的插梳、阿斯普登小姐的项链、布兰德大人的便携百科全书、奇斯曼大人的手杖?”
“我怎么知道?”伊沃摊手。
“你是要等我的侍卫将这小楼翻个底朝天么?”丹尼换了一脸狠利,语气也变得阴森森。
伊沃悚然一惊,乖乖掀起罩裙,将贼赃一样一样掏了出来放在床边。
“还有……你的怀表……”伊沃一副怯怯的小媳妇样。
“那个怀表是祖传的,要给我媳妇做定情信物的,你大可以留着。”丹尼又换回笑脸戏弄道。
“……”偷那怀表本来倒是真想自己留着的,闻言伊沃将怀表迅速扔还给丹尼,一边腹诽丹尼的变脸:真是BT王子!
“坏了可不好修!”丹尼用两只手接在怀里,放回衣袋内,“我先替你保管着,等你嫁我那天再给你。”
“鬼才要嫁你!!”伊沃气鼓鼓地红了脸,真是无聊无耻到极点的家伙!!
“你的脚伤口有点深,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必要!”
“反对无效!”丹尼走到窗边往楼下喊自己的侍卫长,“卡扎~上来拿东西!”
说着又一个公主抱将伊沃抱了起来,任他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
“再动我吻你了!乖!”
伊沃顿时僵住。
丹尼将少年抱下楼去,一直抱上了马背,伊沃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看穿了性别身份,可是连衣服都还没换。
哈尔特城里的小诊所十一点过后便都关门了,只有城中心诺博医院的二十四小时急诊还开着。诺博医院本是贵族医院,后来本着医道仁慈的精神开了平民分诊,豁免部分甚至全部的穷人病患的医药费。
丹尼直接纵马进了诺博医院大门,在诊室门口将伊沃抱下马来,迈着长腿大步将他抱到诊桌前的椅子上,伊沃根本没来及挣扎几下,屁股就已经落在椅子上了。
当班的年轻医师拆开手绢查看了伊沃脚底的伤口道,血已经止住,伤口虽然看着有点深,不过没有伤到筋骨,也已经有收口的趋势,问题不大。非魔法造成的物理伤害也不需调制什么复杂魔药,而自然愈合不需要超前消耗体能和精神力,其实对身体健康比较好。
丹尼:“会留疤么?”
“呃……可能会的。”医师愣怔了一下。
“脚底的疤谁看得到。”轮到伊沃毫不留情地耻笑他,忘记了现在自己还穿着裙装,一出声便尴尬地咬舌头。
医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长脚少女竟然是个男孩。
“把疤去掉。”丹尼根本不理会伊沃,仿佛下命令似地说。伊沃想到小木楼里丹尼握着他脚踝的情景,又不知想到什么和谐情景,慢慢红了脸。
诊室里闲着的小护士们在一旁掩嘴偷笑这一对闹别扭的小情侣。
“可以等落痂以后再使用薰衣草祛疤魔药。”
年轻医师又对丹尼临时处理所用的药水很是好奇,不知道是什么药性,也拿不准要不要再往伤口上涂点啥消毒药水。
沃特看见丹尼进了小木楼之后,便和路尤下了贝纳钟塔,回去哈尔特城郊的小别墅,刚到城门下正要唤城门守卫帕里斯·加利尔开城门,突然听见丹尼叫他的声音。路尤指了指他的衣袋,沃特忙把声影魔镜掏了出来。
“很晚了,洗洗睡吧,王子殿下。”
“我用了你的艾草香水处理玻璃割伤。”
“哦,效果怎样?”
“止血了。”
“唔,只是止血啊……”沃特喃喃自语。
“然后呢?”
“然后?隔半小时再喷,喷个两三次看吧。”
“就这样?”丹尼马上掏出香水瓶子,又往伊沃脚底的伤口喷了喷,伤口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愈合了一些。这种愈合速度对于较严重的伤口比较合适,不会过多地消耗体能,使人体过于虚弱,也不会慢得令人难以忍受。
“这香水还行!回头多给我两瓶吧!”丹尼赞道。
“嗯,香水店答应每个月都会送两瓶给我,我估计是用不完……你再送我一个声影魔镜吧。”沃特趁机敲诈。
“……学长,你好像比我有钱吧。”
“你去弄一个又不花钱。”
“……”虽然可以去皇家宝库里弄一个出来,但是被父王知道会被念死的好不。
“对了,失窃的东西找回来了么?”
“嗯,让帕里斯解禁吧。对了,我想起你说过路尤小时候也受过黑魔咒的诅咒,那次是怎么消掉的?”
“啊,就是不知道那次是怎么消掉的才这么麻烦地查来查去,试了又试。”
“如果知道当时大概是什么时候消掉的,我想就有办法了。”
“据我判断当时诅咒是在路尤出生后几天之内就下了,肯定是一被下了诅咒马上就有人帮忙净化了,没有几个人能带着死月诅咒活着看到第二个月最后的月落。”沃特转头看向身边的路尤。
“听我妈说我当时在医院婴儿房里待了整一个月。”
“什么医院?”丹尼问。
“诺博。”
22.孩子的吻、又是舞会
第二天下午,沃特和路尤就到了诺博医院的产科住院部,直接去了婴儿房。
按助产士贾妮丝·比什的供诉,她是在路尤出生婴儿房里给路尤下的诅咒,那么只要从贾妮丝下咒的时候开始跟踪观察就好了。
从大玻璃窗里看进去,四面粉蓝的墙,一排排粉红的小床,小床里嫩嫩的小婴儿们有的被裹得紧紧像个小不倒翁,有的突破了襁褓正手舞足蹈发出咿咿呜呜的哭声,两人的心一下子柔软了。
丹尼在沃特再三催促之后才赶来。他费了好大麻烦才把伊沃安置进了自己的侍卫队,伊沃还不领情,吵着要回普里斯。于是丹尼威胁说要带他去看刑场上刽子手行刑,如果他不留在侍卫队里将功赎罪的话,就要十倍赔偿赃物,赔不起就要像被逮到的惯犯那样把手砍掉。
伊沃的确有被吓唬到,但是连带看丹尼的眼神变得更加又恨又怕,丹尼才觉得自己过分了,得不偿失。
正是婴儿结束喂奶的时间,婴儿房四周没什么人。
“先从这里开始么·戴上幻影怀表,把年份和日月拨到路尤出生的时候,就可以看见当时的情景了,这个键快进,这个键慢动作,这个键暂停,这个倒退。当然只是能看到能听到过去的幻影而已,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说明完毕,丹尼将怀表给路尤戴上,沃特看表链够长,将自己的脑袋也套了进去。
按照丹尼说的转动旋钮调节年份、月份和日期,猛然间路尤和沃特仿佛跌进了一团白色迷雾里,眩晕中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停止旋转那一瞬能看到人影幢幢,飞速地倒行而来、倒行离去,房间里充斥着婴儿的哭声和护士们的温言抚慰。
“贾妮丝·比什!”路尤和沃特都见过贾妮丝·比什年轻时的照片,认出她后,将怀表由倒退调成快进。
看着她几进几出以后终于掏出了符咒,沃特和路尤反而都不紧张了。
就在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贾妮丝将符咒贴到了小路尤的右臂上,然后匆匆离开了。
小男孩兴冲冲地奔进婴儿房里却看见满屋子的小婴儿。每个婴儿床上都挂有父亲的姓氏名牌和母亲的床号,小男孩一床一床地找过去,看到可爱的小孩就逗一逗。
这情景沃特越看越眼熟,直到小男孩露出侧脸,两人震惊了。路尤将怀表调到正常速度。
小男孩看到小路尤那一床时,小路尤已经哭得累了,正呜咽着,左手握着小拳头举在脑边,右手因为锁骨受伤无力只能握拳放在身侧。
刚出生一两天的小孩不论将来长相如何,五官都没长开,像没毛猴子似的,紧闭着眼,其实是不好看的。小路尤由于锁骨断裂而啼哭不止,在婴儿房已经待了快一个月,理所当然地成为婴儿房里最漂亮的孩子。
小男孩见小路尤实在可爱,便踮起脚尖埋头吻了下去。
沃特和路尤惊奇地看到,一圈神奇的白光从小男孩的唇边荡开,将黑魔咒的效力大半涤清,只留下右臂上一处无形的咒痕。
将幻影怀表从脖子上摘下来,瞬间眼前便切换回现时场景,丹尼便急着追问:“怎么样?”
路尤不置可否地看向沃特。
沃特尴尬地笑笑,掩面道:“那个帮路尤净化诅咒的人好像是我。”
丹尼:“……”
“当时我四岁吧,来看刚出生的表妹,一路跑在护士、姨丈、姐姐和妈妈前头。”
“所以说,孩子的吻就可以了么?”
“也许是吧。得,找小孩去!”沃特不甘心似地。
三人离开妇产科,往医院大门走去。就在这时,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嘻嘻哈哈地相互追逐着跑过来,前边一个男孩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后边那个男孩,结果一头撞到路尤的胃。
“啊哦~”虽然不是很疼,这劲儿也太猛了点,路尤抱着肚子弯下腰去。
小男孩脑壳硬,自己倒是不疼,看到闯了祸就想开溜,被沃特伸长胳膊揪着衣领给拎了回来。
“嘿!撞到人就跑呀!”
那小孩倒是惭愧,低着漂亮的小脸不说话。
后边那个小孩追了上来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又转向先前那个小男孩,“凯西,快说对不起啊!”
“对不起就不用了,你撞到了这个哥哥,就亲他一下吧!右边!”丹尼双臂交叉在胸前,颐指气使道。
那小男孩疑惑地抬起头看看丹尼再看看路尤,路尤微笑着弯下腰去。
“吧唧~”小男孩爽快地在路尤右脸上亲了一下,亲完还说:“哥哥,你脸上的纹章真酷!”
话声刚落,路尤脸上的斑纹便开始慢慢淡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在王后国王的强烈要求下,丹尼无奈地同意再次举办选妃的舞会。鉴于自己儿子的眼光过高,这次舞会王后删减了上次邀请过的本城名单,提前一个月将具名邀请函发到了邻近首府四个郡县。
这天丹尼约了沃特、路尤一起去郊外骑马。
“你不是喜欢伊沃么,还把他放在了身边,怎么又同意选妃了?”沃特瞥了一眼跟在后头的伊沃。
伊沃在王子侍卫队里呆了一个月,然后调任丹尼王储的贴身侍从,在丹尼的命令下,除了国事会议时间,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这会丹尼说是要同沃特商议政事,将他支开了,其实近期政事,沃特多已不再置喙,丹尼只和议会长莫南·伊昂敲定了。
“那不是被逼的么,而且我喜欢伊沃,伊沃还不一定在乎我呢。”丹尼一脸苦相。
沃特才不信他,伊沃肯定是被他欺负得很惨,虽然不见得伊沃已经爱上他,但肯定是在乎他的,否则怎么会规规矩矩地在海伊斯特宫里待了这么久。
事实上,伊沃人长得好,个性又活泼讨喜,很受侍女们欢迎,丹尼看不惯,便有意无意将他支使得团团转,好没有时间和侍女们眉来眼去的。
难得周末出得城来,丹尼许他自在纵马,才跑了半圈便又兜回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时不时地望来一眼,一副职责所在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对丹尼只顾和沃特说话而抛下自己的不满。
说什么带自己出来玩,好好放松一下,结果却把自己支开,和别人聊个没完。
伊沃怀疑自己是被丹尼整傻了,每天都被BT王子摧残蹂躏,早起铺床叠被、洗澡擦背、奉茶送餐,出宫备马驾车,连礼服都要自己来熨,简直累到趴。今天难得放松,却无法让那家伙离开视线。又想起即将再次举办的选妃舞会,伊沃心里莫名的不爽。
“就算伊沃喜欢我,我们也不可能真正在一起。我虽然把他放在身边,迟早还是要放他走的。”
“喂喂,你这算什么啊?!”
“我自己也不知道。”丹尼一甩鞭子,驾马跑远了。
终于到了舞会这天,来自哈尔特城、翼城、布雷肯郡、普林斯郡等临近四个郡县的望族闺秀们盛装打扮,潮水一般涌进了海伊斯特宫。由于人数众多,舞会在宫里最大的广场上露天举行。新鲜的玫瑰花堆满了会场,缎带装饰着桂树树枝,音乐喷泉在初生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多亏了大司仪萨利伯雷特提前设定的魔法程序,各项事物井然有序地进行,后勤侍者们的工作量大大减轻,甚至在国王兰德尔仁慈的默许下,他们可以加入到舞会中去。
丹尼一改上次舞会时的保守矜持,像蜜蜂一样拈花惹草,在美人间穿梭来去,赞美完这位小姐,又去奉承那位女士,半场舞会下来不停地在换舞伴,不知道撩拨了多少姑娘的芳心。伊沃索性躲在角落里同送酒水的侍者们聊天,来个眼不见为净。
丹尼看似正和阿特威尔家的小姐打得火热,时不时地总会留意伊沃的动静。眼见伊沃和那个叫莉莉还是叫露西的女仆在那个角落里已经聊了大半天了,丹尼眯起了眼睛。
什么,伊沃竟然邀请那个丑了吧唧的女人跳舞?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在前,优雅地俯下上身,果然被自己调教得不错。但是,他竟然敢在自己的选妃舞会上请别的女人跳舞,真是罪无可赦!!
伊沃带着同乡的侍女丽萨在会场的边缘慢慢地迈着步子,刚开始虽然会不小心挨那么一下踩,慢慢地也就顺畅了。
正跳到兴起,伊沃带着丽萨连转了两个圈,再连转两个圈,王子殿下阴沉的面庞便突然转进了视野里,伊沃习惯性地收敛脸上的笑容,停下了舞步。
侍女丽萨吃惊地看看伊沃,转头便看到王子殿下,慌忙提气裙角行了个礼。丹尼一言不发,拉着伊沃从一旁的小径离开了会场。
丹尼拉着伊沃找到宫廷裁缝尼多·泰勒:“找一件他能穿的舞裙和舞鞋!”
尼多虽然诧异,却没有违背王子的命令。瞄瞄伊沃的身材,正好有一件中号的舞裙是为上回来访的人鱼公主定制的,才穿了一天就被退回来了,藏在衣柜里可惜了,舞鞋却恐怕没有大码的。
“你疯了!”
“你上回不是穿得好好的!”丹尼看来还在气头上。
“我不穿!”
“这是命令!”
“这不公平!”简直是个专制的暴君,伊沃低头不语,双手攥成了拳头。
“你到底不穿,或者要我帮你!”丹尼说着要来扯伊沃的衣服。
伊沃屈服了,自动脱掉侍从马甲和衬衫,套上了镶满碎钻的华丽舞裙,将双脚塞进高跟舞鞋里。
丹尼急着带伊沃回去舞会,拖上人就走,铁钳般握住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将他拽了一路,直到伊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丹尼才慌忙松开了些。
将伊沃扶到道旁长椅上坐下,一只舞鞋的鞋跟已经歪了,丹尼将两只鞋子都摘了下来,只见伊沃的右脚踝稍稍肿了起来,两只脚拇指也已经磨得通红。
“对不起。”丹尼从牙齿缝里道了个歉。
伊沃忍住狠踹丹尼一脚的冲动,伸手揉揉自己的脚踝,冷脸扭头不理他。
23.丹尼的一时冲动
伊沃忍住狠踹丹尼一脚的冲动,伸手揉揉自己的脚踝,冷脸扭头不理他。
丹尼挨着伊沃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双手抱头,一言不发,一坐坐到繁星满天,直到王后身边的侍女找来。
“殿下,王后在书房等您,催得很急。”王后身边的侍女昆廷娜行礼道。
“我去把裙子换掉,还有鞋子。”伊沃扯扯裙摆。
“不用了,就这样一起去吧!”丹尼一个俯身,将伊沃打横抱了起来。
“诶诶!殿下别玩了!”伊沃高声抗议着,丹尼不听,抱着他抬腿就走。昆廷娜替伊沃拾起两只鞋子低头跟在后边。
“快放我下来!”快到书房门前时,伊沃咬牙切齿地道。
“你先在这里等着!不准离开!”丹尼将伊沃在书房门口放下,径自进了书房。
穿成这样我能去哪??伊沃极其痛恨地掩面缩在书房外的巨型盆栽后。昆廷娜忍住笑好心地将那双鞋子递了过去。有比没有强,伊沃将两只鞋跟敲掉,鞋后帮直接踩扁在后脚跟下,总算舒服了点。
丹尼进了书房快有一个小时,伊沃无聊得都要发霉了,终于门开了,还没发问,丹尼伸手将他拉了进去。
“王后陛下。”穿着舞裙和改造过的舞鞋,伊沃尴尬地不知该行什么礼,最后还是勉强行了侍卫礼。
“你是普里斯阿奇博尔德家最小的孩子?”王后身着便裙,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端坐在靠椅上,一脸严肃地查问。
“是。”
“阿奇博尔德这个姓氏也算是正统的魔法贵族,百年前也算十分兴旺,这几十年,怎么就没有听闻了呢?”王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伊沃身侧,昂头问道。
“据说是我爷爷好赌,将大半家产输掉了。”伊沃如实回答。
“听说你大哥进了普里斯大学?”
“是。”
“你怎么没在学校里?”王后低头问道。
“因为我没有魔法天分,只读完中学普通班。”发色眸色变异倒没什么,没有一点魔法天分是伊沃心中的伤。
王后听出伊沃的不甘,柔声开解道:“其实普通人类中本就无所谓魔法贵族,埃尔夫斯通王室不过是因为先祖最先受到迈雅神族的宠信又不断与其他魔法种族通婚才维持的尊荣。纯血神族与精灵早已离开格兰德大陆,千年百代过去,只留下寥寥可数的混血家族,这一点点魔法血统恐怕迟早是要衰亡的。虽然一切现在还不甚明显,但未来是不可能永远掌握在魔法家族的手里的……”
王后喃喃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丹尼十分明白母亲的话,这也是沃特努力扶持莫南·伊昂上台的原因,看似大幅度的动作实际上化解收纳潜在的对立力量为己用,帮助王室制衡了议会内部的各方势力。
“你知道第一任摄政国王德米修斯和他的侍卫凯西么?你们让我想起传说中的他们,可惜那辉煌的时代早已一去不返。这个时代,你们没有机会做出那样伟大的业绩,丹尼也做不成独断专行的君王,你们的力量比他们渺小,将要面对的阻力比他们更大。”王后的声音又变得冷厉起来。
丹尼忍不住出声哀求:“母亲!”
“你以为沃特·格雷和路尤·克劳德就那样顺利,沃特就那样甘心帮助莫南·伊昂登上议会长的高位,他当上族长是因为格雷家族无人,只有个还算开明的祖母!”王后也明白自己可能言论过于偏激,却还是忍不住拿真相刺激宝贝儿子。
一口气被母亲堵在胸口,丹尼生生咽了下去,“……那您就做个开明的母亲!”
“我已经够开明的了。”王后的语气冷淡下来。
眼见王子和王后在面前吵了起来,好像还是为了自己,方才还一头雾水的伊沃这会惊吓得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原来自己和BT王子已经是一对了么?原来他这样喜欢自己,喜欢到已经和王后摊牌了么?明明连一个真正的亲吻都没有过,明明连手都没有好好牵过,好像自己一直在期待似的。自己好像不怎么困扰,原来也是喜欢着BT王子的么???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么?”
“还没,我只是想先来告诉您一声。”丹尼向来都是母亲的乖儿子,今天的一时冲动也是因为信任母亲的缘故。
“作为深爱着自己儿子的母亲,我只有一个提醒,你们如果不想彻底分开,在人前就要约束自己,不要轻易落人把柄,王室丑闻非同小可,搞不好会动摇你的王储地位。沃特·格雷和路尤·克劳德都有自己的本地家族撑腰,而埃尔夫斯通家散落在外省的旁支却是在虎视眈眈,现在绝不到你标榜自由恋爱的时机,议会中的保守派还是占了大半议席的。议员们可以以高姿态宽容弱势民众中的同志群体,却不能接受一个同志王储。”
如果要同BT王子彻底分开,不用每天受他蹂躏,伊沃本该庆幸才是,心中却生出些微空荡荡的感觉,这个月几乎每天两人都形影不离,伊沃突然难以想象没有丹尼的日子。
才一个月而已,就像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那样习惯,习惯一边抱怨诅咒一边学着照顾他的起居,自己好歹也是个少爷啊!如果是真的痛恨他,怎么可能忍耐得下去!
“母亲,谢谢您。”丹尼冷静地说完,拉起伊沃离开了王后的书房。
“作为格兰德的王储,我本来有义务娶一个正统的魔法贵族家的女儿。但是现在母亲是默许了,我相信不靠政治联姻我也能坐稳这个位子,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总有一天我们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丹尼在白树下向伊沃郑重许诺,伊沃相信了他。
“我以后不会再逼你在外头穿裙子和舞鞋了,除非你自己想穿。”
“我才不会想穿!”伊沃趿着扁扁的舞鞋,在丹尼前头跑回自己的卧房去换衣服。
丹尼看着伊沃活泼可爱的身影,觉得是时候把他吃掉了。人们只会觉得王储和王储的贴身小侍从感情很好,很友爱,多么完美!
沃特披上睡袍在书房内处理完家族事务,让马尔斯把一些签字文件带去分发给下属,顺便将报社信使扔在阳台栏杆上的报纸拾起翻看。
走进卧房,路尤还在床上睡着,浅蜜色的身子半掩在薄薄的黑色被单下,露出大半个光裸的背部和一边诱人的肩颈,像一个堕落天使。
沃特俯下身去揉揉他的黑发,又沿着颈项往下,流连过劲瘦的后腰,停在那弹性十足的小屁屁上。
天使不堪骚扰,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从睡梦中醒来,沃特如愿以偿地收获了一个早安吻。
早餐时,沃特将报纸递给路尤,头版上王子殿下满面春风,笑得桃花都开了,在丹尼和莫南·伊昂的共同努力下,这个月的议会上正式增加一个纯血族议席。
这样不仅能增强国会对加拉斯影响,也能更大程度上收纳血族的力量,借助血族舆论来掣肘保守派。再加上先前在下议院重新部署的人员,丹尼和莫南·伊昂结成的战略合作联盟已经能够在议会中获得较多支持票,决定性地影响大部分国家事务的最后决议。
快放暑假了,四年级的导师们纷纷举办宴会邀请自己的学生们,好让他们在毕业前在导师评价表上给自己打个好评。
沃特略微考虑了一下,也决定在自己的公寓里开办一场小型宴会,不过只打算邀请几个即将毕业的四年级学生和比较熟悉的三年级学生。也有二年级和一年级新生心向慕之却不得其门而入。
沃特列好了邀请名单,写好一张张邀请词,喷上点佩芳慕香水店每个月都会准时送来的艾草香水,让白鸽奥柏送出去。
路尤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嬉笑道:“我的邀请函呢?”
“现在就给你。”沃特说着送上一个甜蜜的深吻。
傍晚六点半后,学生们便带着小礼物陆续来访,有女生送自制蛋糕和巧克力附带精美小卡片的,男生有的带了红酒,有的送了诗集。
“嘿,哥们儿,自从你抛弃我以后,我都瘦了三公斤了。”瑟汀哀怨地说着,一进门就给了路尤一个大大的拥抱。其实路尤平时还是和瑟汀一起住在学生公寓里的,只有周末才来沃特这边。
瑟汀放开路尤,递给他一本上了咒锁的无名书,又神秘地眨了眨眼,在他耳边轻声说:“开锁咒是‘卡特斯里夫’”。
路尤还没反应过来开锁咒的意思,手中的书就啪的一下打开了。瑟汀慌忙一爪子按回去,在旁人注意到之前把书合上了。以路尤的眼力早已将书中动画看了个清楚。
“噢,迈雅!你倒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嘿,这本书我可是托我大哥从加拉斯弄回来的,”其实是威廉叫下人找来的,不小心被托尔夫发现了,正要扔掉,就被瑟汀捡了个现成。本来这晚是要给沃特导师带小礼物,想到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抛下了自己,挺不甘心的,瑟汀就把这书上了锁咒,交给路尤。
路尤翻翻白眼还是将书收下了。
克莱门蒂娜带的礼物是一束火红的天堂鸟,路尤用它换掉了壁炉上花瓶里快要凋谢的红玫瑰,并在屋子里点上蜡烛。
关于格雷导师和路尤的关系,同学们多多少少有所猜测。两人为人处事并不高调,平时互动也不张扬,大伙儿八卦归八卦,也只能空自肖想,并没有人敢大胆地跟当事人当面去求证。
这晚路尤公然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招待做客的同学们,对沃特的小公寓比自己家还熟,但似乎好像也不能就此断定两人并非只是至交好友——因为要狠心掐死自己三年的暗恋是很痛苦的。男生们还能一本正经地讨论些学术问题,女生们暗地里早已憋红了眼。
菜上到一半,又有人拉门铃,路尤刚从小厨房里把手中装着烤火鸡切片的餐盘中放下,沃特道:“我去。”
来的竟然是丹尼,身后还跟着伊沃。自去年公开王储身份,并从翼大顺利毕业,丹尼很久没回翼大来了,因为整日忙于政务,而难得的私人出行总是会被一帮狗仔围追堵截。
“嘿,王子殿下,我好像并没有邀请你!”
“嘘嘘,别让人听到。”翼大校报也是有娱乐版面的。
丹尼拉着伊沃自来熟地进了沃特的公寓,见到一桌子的学弟学妹就如官方见面会上一样亲切打招呼道:“嗨,大家好!好久不见!”
和王子殿下不曾在校内认识的两个学弟学妹肃然起立,差点撞翻了椅子,再看到旁的学长学姐就如熟人一般打招呼这才安心落座。路尤从卧室里又变出两张椅子来加了进去。
大家一边用餐一边聊天,从古路纳语聊到古魔药聊到精灵一族的起源。
“传说创世之初,水精灵从湖水里幻化出来,而森林精灵则是从树上长出来的。”拉奇·布雷斯林问着问题,将一小块肥厚多汁的牛排塞进了大嘴里。
“创始之初,格兰德大陆上有精灵湖和精灵树。在纯血神族离开之后,精灵湖便慢慢枯竭,精灵树也都慢慢死去了。”凯特·布雷德补充道。
“真可惜。”艾赛亚·彻里叹气。
“也许格兰德大陆的某个偏僻角落现在还存在有精灵湖和精灵树也不一定,应该再好好地探索一下。”克莱门蒂娜睁着大眼睛道。
“就算还有精灵湖和精灵树,没有迈雅神的召唤,也产生不出新的纯血精灵来。”瑟汀摊手。
“纯血精灵可是能永生不死呢。”伊沃羡慕地说。
“永生不死其实不一定快乐吧,觉得古诗文里纯血精灵们总是带着忧伤的情绪。”克洛艾特·奥布里盯着手中玻璃杯一边转动着。
“使纯血精灵们感到忧伤的并不是永恒的生命本身,如果血族不需要永远藏匿在暗夜里,狼人不需要在月圆之夜痛苦变身,他们大概也更愿意高高兴兴坐下来一起喝酒了。”丹尼微微笑道。
“在创世之初,精灵们都过得很愉快。神界与人间分离之后,忧伤和痛苦和黑暗势力一同降临,虽然迈雅又派来了纯血的神族使者,无忧无虑的纯真年代一去不返。”沃特故作伤感,众学生沉默。
“为了那些逝去的日子!”路尤举杯。
“为了那些逝去的日子!”众学生举杯。
——正文完——
番外:新的生命
在门口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沃特一回头就看见丹尼搂着伊沃霸占了他的沙发软座,旁若无人地玩亲密。丹尼叼了水果盘里一个葡萄直接用嘴喂给伊沃。见沃特在一旁,伊沃红了脸不肯,扭来扭去地躲闪着。
看向厨房里,路尤已经施了自动咒语,碗碟正排着队伍一个一个跳进水槽里去让抹布给擦澡。
“我也回去了。”路尤走向沃特,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可是我想你今晚留下来。”沃特抓着路尤的手不放,今天是周六,周末共度春宵夜。
路尤斜了一眼沙发上的两人。
“我们不存在,你们也不存在。”丹尼无所谓道,目光都不曾移动,只顾着捉弄伊沃。
“你们自己选是要睡沙发还是睡书房。”沃特凶巴巴地道。
“怎么能让王储殿下睡沙发,书房的床也太小了吧,学长你不是应该主动把主卧让出来么?”丹尼厚颜无耻地道。
“要么沙发要么书房!”沃特扔下一句便牵着路尤回主卧,关上门。
在一起这么久,路尤还是不习惯两人一起洗澡,羞窘的样子非常可口,害得沃特想直接在浴室里把他吃掉,两人第一次在湖边的时候,真好奇他是怎么鼓起勇气的呢。
沃特先从浴室里出来,形式主义地穿着宝蓝色丝绸束腰睡袍站在床边等着。天气转热,卧室里用的是荧石灯,照着袍襟那朵银色玫瑰幽幽地泛着冷光。
路尤微笑着向沃特走去,沃特伸出手来,解开路尤绑着脑后半长发辫的暗绿色绸带。
丹尼走出落地窗,靠着阳台俯视着这一片因夜晚的降临而显得静谧的校园,一天的劳累似乎也跟着消散了,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的那片夜空,淡笑着轻叹:“学校倒是要比宫里头安宁。”
伊沃十分难得地自动伸手扶上丹尼的双肩,十指熟练地揉捏起来。
丹尼翻身抓住伊沃的手,在嘴边亲了一下,便将他拥在身前,十指穿插交握,又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撒娇呢喃:“伊沃~~~”还耍流氓地挺了挺下身。
感觉到身后丹尼的小弟弟已经生龙活虎、蓄势待发,伊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身体内部一股无名欲火也熊熊烧了起来,但还是努力压抑道:“我想洗澡。”
“额,好像只有主卧里有浴室。”丹尼抬头往大厅里望了下。
主卧里的两人正如火如荼地吻在一起,沃特轻笑着与路尤唇齿纠缠,路尤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沃特的肩膀,沃特一手搂住路尤的腰,一手剥开他的睡袍,抚过那些熟悉的敏感带,路尤不由自主弓起了身子,今晚两人感觉似乎格外地强烈。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嘿,我们要洗澡!外头没有浴室!”
“擦!”沃特叫骂着翻身下来仰躺着倒在路尤身边。路尤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弹琴般在沃特的腹肌上拂过,起身将睡袍重新披上去开门。
等到丹尼和伊沃洗完澡已经过了半个小时,迈雅知道他们已经在里头进行完一次全垒打了。
将他们从主卧里赶出去,沃特再次兴奋地掩上门,将路尤扑倒在床上。路尤的锁骨处尤其敏感,只要轻轻舔吻,路尤就会难耐地小声呻吟起来。
沃特的那双大手游移到哪里,路尤身体的那一部分便自然地帖服上去,身体深处疼痛着叫嚣着想要更多,彼此的欲望如此真实,无需怀疑与回避。
一番淋漓过后,沃特想要再次进入主题,突然又听见外头传来“咚哐当”重物坠地的声音,两人身体一僵,今晚的兴致这回算是彻底被搅了。
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路尤眼神示意,自己先进浴室去冲澡。
敲开了书房的门,“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沃特怒气冲冲地质问。
“嘿,外头有人,可能是小偷,现在马上追出去,没准还能抓到。”方才丹尼将伊沃抱上书桌去亲热,伊沃发现朝小阳台的门外头有动静,要把丹尼推开了,丹尼还以为他欲拒还迎,两人小小对抗了一下,抱在一起摔倒了地上,还撞掉了书桌上相框之类的小摆设。
主卧里头是设了永久性防止偷窥的禁制,书房却没有。沃特迅速打开书房朝阳台开的那扇门,从阳台上往四下查看,靠得最近的那棵大树的树枝还在摇动,附近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却又看见阳台下方露出一截衣角,沃特猛的探出半个身子往下一伸手,拽上两个人来。
“瑟汀??克莱门??迈雅啊!!你们躲在那里做什么??”路尤冲完澡过来看,一脸不可思议。
“是他拉上我的啊!!”克莱门蒂娜指指瑟汀,把责任推给他。
“难道你不是自己好奇么??”虽然对战友的背信弃义有着心理准备,瑟汀对将要受到的拷问依旧十分惶恐。
“也……也不是我自己啦!”瑟汀哭丧着脸,无可奈何举着双手表示投降。
“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沃特一脸冰霜,虽然是路尤的好友,但沃特隐约感觉瑟汀对路尤的感情不是那么简单。
“好吧好吧!是王后大人找到师傅,然后师傅让我来的。”
“我母亲??”丹尼觉得很神奇,“来做什么?半夜躲在阳台下?”
“我要是说了,你们要冷静。”
“我们很冷静,不如进书房谈。”沃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等瑟汀说完,书房里各位同学脸上的表情是不一而足。大家先是表示怀疑,然后引经据典开始慢慢相信,然后某两人开始期待,某两人开始忧虑,甚至开始惊慌,最后伊沃抓住瑟汀摇晃:“有解药吧?一定有解药吧?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啊啊啊!!!”
“额,据师傅说药效持续三个小时,只要在这期间进行彻底的,嗯,某项运动,理论上会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会……”药是师傅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做出来的,成品就只有两颗,所以他才要拉上克莱门借助她的魔法眼帮忙察看这两对夫夫分别有没有在三个小时内及时完成某项运动,以免师傅的心血白费。
其实,察不察看,并不影响两对夫夫有任何结果,除了对师傅有个交待之外,瑟汀和克莱门自己的那点色色的好奇心才是重点。
因为主卧的禁制太强了,魔法眼根本无法穿透,又因为长距离观测和透视两种魔法眼技能不能同时使用,两人只好冒险爬上书房阳台附近的大树,可惜书房里的激情戏也只看到一半就被发现了。克莱门扼腕长叹。
“王八蛋!!我要回普利斯,我要我哥哥!!”伊沃崩溃了一般挥着拳头,丹尼抱住他安慰,不防脸上挨了一下。
路尤觉得自己有些腿软,坐到椅子上努力思考,沃特好奇地想伸手去摸摸路尤的肚子,被狠狠地拍掉了。
五年以后,翼大附属幼儿园,家长们来接小孩,孩子们的嫩嗓子叽叽喳喳个不停,都在和家长说今天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
“妈咪,今天文斯(文森特昵称)摸了我的小鸡鸡。”一个长得极像瑟汀的白白嫩嫩的可爱小男孩委屈地对母亲说。
克莱门蒂娜·格雷皱起了眉头,牵着自己儿子向文森特的家长走去。
“喂,你儿子今天吃了我儿子豆腐,你这个做家长的是怎么管教的?”
“嗯?”沃特皱起了眉头,“儿子,你对鲍比做了什么?”
“我摸了一下他的小鸡鸡。”文斯同两位父亲的长相是一半一半,以后肯定也是俊帅型,性子倒是蛮沉稳。
“……”
“小鸡鸡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乱摸呢,不仅不能乱摸,而且绝对不能在公开场合摸,摸了要对人家负责的。”沃特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
“爹地,我不是故意乱摸的,我和鲍比坐在地板上下跳棋,结果我的一个棋子从棋盘里滚出来,滚到鲍比的裤子中间那里,我伸手去捡,就不小心摸到了一下。”
“……”
“鲍比,是这样么?”克莱门向儿子求证。
“……嗯。”鲍比红着脸点了点头。
克莱门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沃特摊摊手:“小孩子嘛!来,跟鲍比和阿姨说再见。”
“鲍比,再见!阿姨,再见!”
第二天。
“妈咪,今天文斯(文森特昵称)又摸了我的小鸡鸡。”鲍比再次对母亲说。
“他又不小心摸到了??”
“……我们一起去厕厕的时候他偷偷摸了我一下,他说他会对我负责的。”
看着儿子期待的小眼神,克莱门:“……”
第三天。
“妈咪,今天文斯和爱德华打起来了,其实,其实只是爱德华打文斯而已。”鲍比不甘心地撅起了小嘴。
丹尼在去年正式继任为格兰德的摄政国王,小王子爱德华则按照父辈的皇室传统,隐藏身份为普通贵族,和家风开放的其他贵族小孩一起在格兰德之翼附属幼儿园上学。爱德华也长得比较像丹尼,但是性格的话,有时是女王样,有时是公主样。
克莱门看向那头,今天是路尤来接孩子,文斯的上衣看起来七零八落的,路尤正在察看他的手臂,而衣冠楚楚的小王子正一头扑在伊沃怀里嘤嘤嘤嘤地哭。
“为什么?文斯和爱德华不是好朋友么?”
“文斯说他要对我负责,爱德华就摸了一下他的小鸡鸡也说要对他负责,文斯生气了,不理他,他就打文斯,还把文斯的衣服都扯坏了,还咬了文斯一口,不过文斯都没有哭,最后爱德华哭了。”
情敌这么强大,儿子怎么抢得过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