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搂着自己的力道更紧了些,紧得让他肩膀好痛好痛,男孩不禁仰头看着母亲,那张美丽的脸庞看着前方的眼神,好专注,却也好远好远……
『你爸爸他……就要跟旁边那个人,接受共渡一辈子的祝福……』
『祝福?』睁着眼,男孩不解的反问,眼睛怯怯的看了眼周围,那些目光还是不停地回头看着他们,偶尔用眼角扫过,但不管是谁,里头都带着令人害怕的嫌恶。
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为了这一天,爸爸说他和妈妈一定得来参加,还带了好多漂亮的新衣服给他和妈妈选呢!
『祝福就是……』
一道道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上,男孩抬起头,母亲看着前方的双眼,此刻正覆满着泪水……他伸出小小的手,想抱紧那副颤抖的纤瘦肩膀,小脸也心疼的皱了起来。
『妈妈妳怎么哭了?不哭不哭……莫莫在这里了……抱抱妳就不哭了哦……』
『莫莫乖……妈妈只是太…疼……』女人咬紧唇,急欲忍住所有的撼动。
『妈妈妳还没跟我说完呢,爸爸为什么要人家的祝福?那妈妈有没有祝福?莫莫也要……』
『对不起、对不起顗莫……是妈妈……是妈妈太爱他……』
母子相连,彷佛感受到那无尽无止的悲伤,孩子顿感一阵心慌,急忙的伸出手想抓牢母亲,张开手却只抓住一片虚无……
『妈妈?』小小的手再伸向前,想承接这那些热烫的泪水,却怎么也触摸不到。
妈妈,别哭……
『让你受罪了莫莫……嘘!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他们不懂、他们什么都不懂的!你是妈妈的孩子,也是爸爸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嘶喊着,哭泣着,女人悲恸的脸庞早已失了心神,飘飘渺渺间,想着什么呢……
『我们只是……无法跟爸爸一起得到祝福……』
妈妈妳别哭,我给妳祝福……莫莫给妳祝福,别人不要紧……我给妳祝福,妈妈……妳别哭……妈妈,妳幸福吗?
『顗莫,你知道幸福吗?幸福就是找到一个你爱他,而他也愿意跟你一起接受祝福的人……』
『懂吗?爱情是永远不朽的紫丁花……』
……紫丁花?
妈妈?……妈妈妳别走……别走,拜托……不要走……妈妈……我会幸福的!我会幸福的……妈妈,妳回头看我一眼……
妈妈……──不要!
「砰」的一声,所有瓦全皆玉碎,白色衣裳倒卧一片红色里,就此……不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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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骆顗莫沉睡的脸庞倏地睁开双眼。
「顗莫?」
骆顗莫拉好视距,眼前是女人担心看着自己的脸。
「蓝云…?」骆顗莫眨了下眼,像是不确定,唤出的声音低哑不全。
蓝云一夜没睡的倦容疲惫而惨白,她苦笑了下,伸手抚上骆顗莫的脸畔,轻轻地,揉掉他布满颊边的泪痕。
「做恶梦了?」
细致的掌心在脸上温柔的触感,像一股暖流流进了心房,好熟悉……
「嗯,是啊。」
习惯性递上一个给予安抚的微笑,骆顗莫也伸手覆上女人手背。蓦地感觉到一阵水意,疑惑的摸上自己脸颊,指尖触到一股黏湿感,顿时像被烫伤般缩回。
垂下眼帘,想藉此掩去所有涌上的思绪,却盖不过往事回到脑海的晦涩感,更消弭不去……那些曾经不刻意掩饰让他知道的言语。
他梦见了母亲……那个生下他,抚养他到十岁的女性。他记得最后一眼,是她看着心爱男人照片的脸庞,眼里有着浓孽悲伤,嘴角温柔的笑着却布有遗憾。
因为母亲爱上的人,他的亲生父亲,最后选择跟别人步入礼堂。
「在想什么?」蓝云看着他,这个她爱入骨髓的男子,专注看着他的双眼里有丝憔悴,然而对面的人却没发现。
也没发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凄苦。
「没……」骆顗莫笑了笑。有多久,自己不曾再想起、记起那些无法消失的过去……好像是女人出现之后。
摇摇头再给了抹安心的笑,骆顗莫起身坐在床边,却发现身上犹穿着昨日的西装。无法掩饰讶异下,背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幽幽、淡淡,好似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昨晚……你老板带你回来的……」
骆顗莫惊愕的回头,蓝云已避开他的目光,起身走出了房间。
「!」下体突地传来一阵麻疼,四肢的虚软的提醒了他……混沌的脑子里开始组合起所有的事,骆顗莫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心里惶惶不安的看着蓝云的背影,却怎么都无法安慰自己不是这么回事──不会的…不会的……雷殷他应该不会的……
他不会想要打破掉平衡,他不会的……
心脏的跳动声越发响彻,男子有些狼狈却只能无助的呆坐在原地,微启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女人突然回头,给了他一个可爱的笑容,「你们老板人真好呢!背你上来说你昨天辛苦了,今天准你一天假。」
骆顗莫愣了愣,看着复又转身背对自己的身影,才想开口,女人已完全走出了房门外。
「快去洗澡吧,早餐做好了,快来吃。」
蓝云……
恍恍间,骆顗莫朝女人伸出了手,却停在半空中,看着那显得有些落寂的背影,有这么一瞬间,那样的纤细跟记忆里的母亲重迭在一起。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那声音问着他,也问进了他心里。真真切切的问题,让他不得不面对,也不得在逃避。
──『你一个人陷在里头,还是……有他?又或者…是别人?』
他一直都明白的……他困在所有感情最黑暗的枷锁里,还拖着别人一起沦陷。
16
两人专用的小餐桌上,放满了女人一早精心制作的餐点,里头点点的心思,只是想让深放在心中的那个人感觉更好。
是否还可以让他感觉更好……
面对面而坐的人,各自安静的用餐。然而谁也不明白,那一刻心里是否各怀着不一样的事。
「顗莫。」
「嗯?」
骆顗莫从报纸里抬头,顺势咬了口吐司,微笑的挑起眉,看着对面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的人。
「什么事?」
「爸他昨天有来电话……」舔了下唇瓣,蓝云掩饰性地拿起了牛奶,想喝一口,却还是吞吐地道:「他问……」
「伯父他问什么?」蓝家父女感情很好,跟他也是熟识,骆顗莫漾起了笑意,是熟悉的温文味道。
「他……」蓝云不觉地垂下目光,再次抬起头时,她要自己提起勇气,道:「爸他问我们……」
「叮」的一声,桌上的手机泛着冷白色光芒,骆顗莫歉意一笑拿起了手机,专注察看着讯息的他,忽略了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难堪。
「顗莫……」蓝云尝试性的唤了声,想掩盖过心里害怕失去的感觉。
骆顗莫急忙收起手机,嘴角感到抱歉的笑痕有些略僵,就连眼里也是深深的歉意。
「抱歉,公司突然有事,我得赶……」
「顗莫!」蓝云突然站起身拉住他。
骆顗莫一愣,掩不了惊讶的看着她。拉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极紧,垂目一看,那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蓝云?」
微微的刺痛从手腕上传来,骆顗莫眉头轻蹙,伸出手想拉开那力道,却因为触到那双手的颤抖与紧绷而有些微愕然。
「顗莫……」蓝云微启的唇瓣轻唤,双眼直盯着他眨也不眨,像是两圆空洞暗穴。
虽觉诧异,骆顗莫仍然忍着痛,手轻轻触上她的脸颊,感觉到一股异常的冰冷传来,他忙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熟悉的轻柔嗓音,感觉到脸颊上传来的温暖抚触,蓝云缓缓地松开了手,双眼不自在的瞥开,僵硬的笑着。
「抱、抱歉……」她失态了。因为不安,所以她像个慌乱的孩子,急欲抓紧她可能、即将会失去的东西。
那只是出于女人下意识的本能。
「不舒服吗?妳脸色不太好……」
抚顺着手腕上的红痕,几个小小凹凸显示着刚刚女人使的力道,嵌进他皮肤上的指甲印,红得让人眼眩。
蓝云失神的呆看着自己留下的指痕,忙摇摇头振作精神,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今天会回来……吃饭吗?」
虽然颇觉奇怪,但是他仍旧习惯地给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当然会。」
揉了揉那头俏丽的短发,好像在不知不决间也长长了不少。骆顗莫转身走进房里,没有看见背后犹站着的女人,满脸泫然欲泣的酸涩。
当然会。他这么回答了自己。
男子总是这么回答,就像过去半年来无数个夜晚,她都在对方这个不变的正面回答下,一个人孤身等在餐桌前。
只有一个人,她。
顿感满心拧痛的乏力感,她悄悄拭去不注意间留下的两行水珠,这一次,她依旧接受了那个答案。今晚,同样的餐桌前,她依然会等他回来。
桌上被遗留下的半块吐司,被咬过的半圆形的弧度是种习惯,而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弧度已失了准,只剩不完全的小裂角。
而是谁留给另一人在心里满满化不开的惶恐不安,像是直觉该抓牢原本属于自己的人,却再也没有办法抓紧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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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顗莫。雷总要你到会议室找他。」
「好。」骆顗莫微微一笑答道,手不觉的伸向双眼间,微微的浮肿感,还带了点疼痛。
虽然早上已用冰块敷过,但那像从来不曾有过的两次溃堤,好似用尽了他双眼间的所有气力,让他连眨眼都觉得疼。
就连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酸痛不堪……垂目,暂不再想。
看了眼手中的时间,骆顗莫笔直的朝目的地去,淡静的面容依旧温和,似乎一点也不讶异原本被“允许”的一天假期又被取消。
那个人,公事上的事总是放为最先,所以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甚至是任何情绪。他只是……依言遵照着他下的指示。
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抹苦涩角度。说好不再想。
站在深色的木制门前,骆顗莫深深地吸口了气,把自己调到最好状态才伸出手敲门。
「叩、叩」两声过后,好半饷却始终没人回应,骆顗莫顿了顿,侧耳倾听却发现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甚至没有交谈声。
奇怪的旋开门,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一道背对着门的身影。背影高大,却透出一抹闲适自在,还有那头在阳光下闪着湽獾暮稚^发……
「管……鄀谦?」
骆顗莫不确定的开口,直到那人转过身来,瞬间背着光的身影,他隐约只能看见嘴角的笑痕。
「嗨,顗莫。早啊!」
耳熟的爽朗声音,阵阵的回荡在空气里,极有力气的音量让人精神也为之一振。骆顗莫不觉笑了下,心情莫名的感到轻松。
「怎么来了?」骆顗莫挑起眉,问着脸上同样维持笑意的人。
「当然是想你才来的。」管鄀谦笑着回答,眼里一点也无玩笑意味。
17
挑起眉的动作瞬间停住,半饷,才淡去微讶的神色,骆顗莫移开视线,轻轻斥着:「不要乱说话。」
「我可没乱说哦……」
管鄀谦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大步的走近他,却不意外看见对方向后退一步。他终于忍俊不住,噗笑出声:「哈哈哈……你真逗,反应好直接。」
眉头微蹙起,看他毫不遮掩的愉快笑意,骆顗莫低声道:「这不好玩。下次不要乱开玩笑了……」说罢就要走过他身旁,却被拉住了手臂──
「!」惊讶的回头,一阵温热气息已断断续续地抚过了耳边。
「我没说是玩笑……」
低沉悦耳的嗓音就在耳畔,管鄀谦看着他,眼里的专注,话里的认真,都不容他质疑。
却不够让人相信。
骆顗莫蹙起的眉头趋紧,斥道:「请你放手!」挣扎着,却拉不开臂上的力道。
「我说真的……离开雷殷吧。」突地提到另一个人作话题,管鄀谦直接挑明。
怔愣了下,骆顗莫用力甩开他的手,信手整理好衣襟,他撇开视线,脸上却藏不住刚刚一瞬间的苍白。
「……我知道。」近乎冗长的沉默过后,他才开口这么道。
声音极小,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像挣扎般地说服自己……明知已逃不开,却还是想这么说,说给自己听,也给心里听……有用吗?
然,另一个人还是听见了。管鄀谦挑了挑眉,靠墙环起双臂看着他,姿态悠然,「你知道?」他怀疑。
被问的人艰难的转开了脸庞,不愿让人多注目着。毕竟,连他自己也知道,他的回答里有太多连自己都不信任的成份在。
「我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原本挑起的眉头瞬间皱起,管鄀谦不认同的凛声道:「他有未婚妻,你有女朋友!你们两个注定是无言的结局!」
「……」
见他不答话,他索性又道:「你不认为,在雷无法给你承诺的同时,你也在伤害着你女朋友?」
一记强力的针,只是重重的直接撞击上心坎最外头的地带,却已足够让他不由自主的震了下。
「我……」
怎么都觉得苦涩,被质疑的难堪,还有那道凌厉的视线,而他明白的,他真的明白……但他还无法……他只是……
「喀」的一声,会议室门突地被打了开来,两人同时转向门外,一男一女对他们的在场似乎都有些惊讶,却随即逝去。
「你们好早哦!」凤天仪率先走进来,笑了下又道:「好像很愉快的样子呢……让我也加入吧?」
愉快……?骆顗莫早已僵硬的脸不自在的调开,什么话都应答不出来,更无法看向随后走进来的男人,也忽略不了那道冷凝的视线。
「好啊,下次妳提早来!」倒是管鄀谦一脸轻松,一点也不像曾皱过那么大的眉头。
骆顗莫不觉的咬着唇,泛白的脸庞看着窗外。一节一节的白页窗缝里,只有淡淡的亮白日光,隔着一小长的遮掩,却还是可以照进任何地方。
多么自在……而他却总是学不会,在他们面前。
……
「OK,那么后天早上我要看到你们的企划书。」明确的下完指示,雷殷淡淡的扫了眼在座的两名男子。
「没问题。」收起资料夹,管鄀谦应允,眼角不经意的看了下隔壁的人。
「顗莫,你呢?」z
世界彷佛跟他划分开来,被问到的人只是顿顿地抬起头来,眼里有一瞬间的恍神。
「是的。」慢半拍的回答,他连忙又低下头整理东西。这一刻,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异常拥挤的空间里。
他的眼睛始终瞟向别处,他不敢看,他不敢正面迎上男人的视线,就像他不敢回应女人盯着他的双眼一样……那种太刺眼、太深刻而莫名的目光,让他连基本的从容都几乎要抛下。
而他却不能退。无法退,他选的路……该怎么能退?y
他知道,冲破枷锁的情感就像脱了砝K的野马,独自驰骋在所有看不见四周围的荡路上,近乎盲目的,他只能依着直觉往前方的路去。
再也回不了头。z
然而他也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人应当陪着他深陷在这摊泥沼里。该自由的,该放手的,他不会拖。
骆顗莫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回手关起门,他的动作一切都是这么小心翼翼,只是因为不想引起太多注意。不觉看着走在前方的一顿男女,视线竟然就此移不开……多么可悲啊,明明就是赏心悦目的事,他却只能站在背后看。
他忍不住苦笑自己的想法……正面他要怎么接受事实?太残忍了点。
──『今晚留下来。』z
男人的声音,彷佛就在耳边一般。离去前丢下的一句话,丝毫没有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虽然,机会与选择从来便不曾给过他。
身旁走过一道身影,骆顗莫回神,是管鄀谦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他有些发愣的看着,却无法实时响应给他一个笑容。
曾几何时,递上一个最简单基本的微笑,也慢慢变成是一件困难的事。
对方倒是不介意,管鄀谦耸耸肩,伸出手笑道:「希望未来……合作愉快。」
骆顗莫顿了好久才被动的伸手回握,看着那道离去的高大背影,想起他说的话,心霎时揪了起来,他明明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了那瞬间的疼痛。
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骆顗莫疲惫的用双手遮掩住脸,却怎么也挡不住心里的一阵酸涩难堪。他无力的蹲下身子,把脸深深的埋紧臂弯里。
他……还可以撑多久?
18
那是一个小湖边,天空的颜色照在湖面上便可把周围亮成一片深蓝。不远处,几盏老旧古灯的装饰把气氛打得更为幽静。
周围满是细细的渺渺雾气,白而透明的绕在身边,再过些的湖边口,一座看似古时建筑的溕疚辊辛⒃谝唤牵屑氁宦闸[约还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谈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