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 作者:不是荔枝【完结】(42)

2019-04-15  作者|标签:不是荔枝

  门外风雨j_iao加,门内是孤独的男孩儿。时间兜转,生活是不规则的同心圆,遥远空茫的终点四周是熟悉残败的ch.un,男孩儿期待着盼望着,却不知道,在它身边,是空洞无边的深渊,是冬,是他遗忘的过去。

  盛赞又是原来的盛赞了,什麽也没有变,他什麽都没有得到,甚至,连自己的脊骨都失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冬季的晴r.ì,盛赞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但活动范围仅限楼上楼下,盛母在一边看着他,不许他多走一步,连庭院都被列入禁止区域;害怕辐s_h_è,耗费心力,于是盛赞的所有通讯工具都被收走。

  手受伤,不用练琴,没有消遣,盛赞一下子闲了下来,他终r.ì除了发呆,就是看书。

  他不爱用电子书,yá-ng台上堆着两摞纸质书,他一本一本看,即便绷带渗了血也不管,全然不在意艰难。只是偶尔他会让某种恼怒击中,眼睁睁看着那本翻到一半的书又重新叠回去,j.īng_装的书面合了一半,晃d_àng着,慢慢贴过去。可他无能为力。

  就这样过着r.ì子,又是两三天,二月临近,盛赞在yá-ng台晒太yá-ng时恍然大悟:自己并不是被担心,而是被软禁了。

  厨娘带来自己做的青梅酒,她倒了一小碗,用筷子沾一点,盛赞轻轻抿了一抿。

  “虽然是果酒,你也不能喝,抿一抿就算尝鲜了。酸吗?”

  盛赞其实什麽都没尝到,但他盯着那些浸泡得看不出原样的“青梅”,说:“宋宋会喜欢的。”

  “我正准备给小少爷送呢,他爱喝酒,去年夏天就说要。”厨娘笑呵呵。

  盛赞看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调转轮椅方向——他昨晚睡觉做了噩梦,喊着陶宋的名字从床上跌下来,盛母不在,厨娘哭了一夜,他被迫重新坐上轮椅。

  盛赞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口一阵狂跳,他还不会灵活使用轮椅,跌撞磕碰着往陶宋的房间去。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个英勇无畏的战士,预感到了一阵即将刺破宁静的狂流,所以他不管不顾地去了。

  陶宋的房门紧闭,他转动门把,扭不开,再转,还是不开。他心焦起来,把门把扭转得快要拧下来。

  厨娘慌张上前要把他推走,却听见盛赞失控地大叫:“打开!打开!打开啊——”他开始用手砸门,绷带上跳了血,裸露在外的手指如同磕着南墙似的永不停歇,指甲外翻,砸门的声音却声声沉重。

  厨娘吓得当场哭了,她去抱盛赞的手:“别拍了别拍了,你的手啊——你的手啊孩子——”

  可盛赞听不见,他像堕了疯魔,拼命想要打开这扇门,全身很疼,可不安打败疼痛,他在两个胳膊抽搐,头脑晕眩中摇晃着站起来:“钥匙,有钥匙。”

  他撞着墙要往自己房间走,之前陶宋给过他房间的钥匙,他记得自己放在床头的收纳盒里。

  可是厨娘拉住他:“收走了,太太收走了。”见他呆滞,老太太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一小串钥匙,哆嗦着手开了门:“盛赞啊——”

  门开了,开得很大,敞开着。盛赞站在轮椅边,头晕目眩地,望向房间的战地遗骸。

  他细数着,那副和他房间相似的灰色窗帘掉了一半,双人床铺狼藉,玻璃制品碎了一地,还有那面塞满书籍的书架,他几乎能够听见它轰然倒塌时凄厉的嘶鸣。

  有人在这里打仗,目的是毁掉陶宋唯一的栖息地,和盛赞曾经苍白单薄的小小欢愉。

第三十二章

  陶宋读书时拿过许多奖,大的小的,奖杯奖状摆满了一柜子,盛赞都知道,但从没有认真看过。这次他反锁上房门,只留下自己,想把属于陶宋的荣誉完整地、认真地旁观一遍。

  可当他从杂乱的地上捡起一个金色的双钩奖杯,却发现它破了一个角,烫金的字体被刮开,轻轻一晃,好似要从中整个断裂。

  他不敢动了,转而去看其他,可奖状撕的撕,团的团,展开抹平也还是留着几道深刻的皱痕,有一张被撕破了角,刚好撕去陶宋的姓名。

  混在这些中间的还有陶宋高中时期的课堂笔记。他学习成绩优异,字却写的懒懒散散,笔记东一块西一块,乍看乱七八糟,实则有他自己的习惯规律。这样的笔记本总共有三本,两本被陶宋同学忽悠着拿去卖给学弟学妹,仅剩的唯一一本则被撕扯得只剩半本残骸。随便翻开一页,右下角总画着一把大提琴,是每回盛赞晚上偷溜进来,趴在陶宋手边硬画上去的。陶宋做作业,他画画,永远是陶宋夸他画得好看,他却看不懂陶宋卷上的答题步骤。

  拉开翻倒的抽屉,都是些零碎的东西。他找出两只被压扁的纸杯,一只画着一个大眼睛,齐刘海的小男孩,另一只是流泪的小企鹅,男孩儿和小企鹅都是盛赞。两只纸杯中间串着一根细线,拉长了,刚好是陶宋房间窗口到盛赞房间的距离。

  盛赞想起来了,那是许久之前,陶宋忽然从窗外给他扔来一只纸杯,他放在耳边,竟然能听见陶宋的声音。陶宋说:“你好呀,企鹅哥哥。”当时也是冬天,他穿了很多衣服,走起来摇摇摆摆,像只企鹅。

  一件件东西都凝固了记忆,盛赞旁顾着,终于有了一种淡淡的实感——陶宋已经被抛弃了,而和陶宋一起被驱逐的,还有他的快乐。他甚至觉得自己是正在被解剖的试验物,敞着肚皮,等待被尖利的手术刀开膛破肚。

  这未免太可怕了。

  谁都怕死,盛赞也怕,他怕自己溺死在这样近乎绝望的等待中,因此他决心先发制人。

  他用力拉开房门,对等在外面的厨娘说:“我要给陶宋打电话。”他分明面无表情,声音却是低哑的,可他哭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孤勇无畏。

  盛母走前告诫过谁都不能让盛赞和陶宋联系,可她没想到,如果盛赞执意要做一件事,谁会拒绝他。厨娘把自己的手机给他,靠在一边,望着他染红了整条绷带的手无声流泪。

  盛赞听着“嘟”声,心情居然慢慢地宁静下来,但他不知道自己全身都在打着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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