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金色婚戒 by 飞鸟鲨鱼【完结】(28)

2019-04-15  作者|标签:


  
  郑吴雨火红的保时捷停在工地边,很快被覆上一层飞灰。
  
  由于开盘的意外,郑吴雨带着苏文立即修改了后面几期的方案,联合创源的众员工商讨对策。一时间,大家都是风尘仆仆,连杜博彦都不得不亲临现场,视察指挥。
  
  苏文在简易的施工棚里给杜博彦煮茶,杜博彦拿着后期的企划案,戴着无框的眼睛看着,颇有现世诸葛亮的意味。
  
  杜博彦放下企划案,看着苏文的侧影,道,“杜杰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叔叔,不用担心。”苏文这才想起,似乎自从杜杰受伤,他家里还未有人去探望过。苏文试探地问道,“要不叔叔今晚去我们那,看看他?”
  
  杜博彦拿起企划案继续看,瞟都不瞟苏文一眼,道,“不用了。”
  
  苏文怔住,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怅然,只是这么定定地站了许久。杜博彦头也不抬地道,“没死就好,不用那么宠他,他长这么大,这次伤得算轻的。”
  
  苏文给杜博彦烫好茶,径自出门,用力吸一口带着焦土味的冷风。郑吴雨携着一身的灰尘踱到苏文身旁,摸了摸他脑袋,道,“下班了我跟你走。”
  
  苏文看向老总。
  
  郑吴雨眨了眨吊起的丹凤眼道,“去看看你金屋里那只受伤的娇。”
  
  杜博彦走的时候,特地去苏文的临时办公室打招呼。他身后,许慈,大马,小C,苏文认识的、不认识的,跟了长长的一队人。苏文瞠目结舌地目送了杜博彦,就见老总靠着门框“啧啧”道,“这阵仗,算是承认你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了?”
  
  苏文一支笔扔过去,被郑吴雨敏捷地避开。苏文不满道,“杜杰叫我‘郎君’!你注意了,是郎君!”
  
  郑吴雨哈哈大笑。过了会,小秘书通知说欧局长到,于是俩人作恭敬状去工地口迎接。
  
  欧亚只带了一个助理,那助理一见就是一副温吞老实样。苏文心知欧亚有心放他们一马,这算是美林湖火灾的前期调查,遂先一步带着他们去火灾后的现场,郑吴雨则去后方安排嫁祸事宜,俩人眼神一来一去,在空气中达成共识,好不默契。欧亚调侃道,“总算有点助理的样了。”
  
  苏文转头问道,“怎么说?难不成以前我就是摆设?”
  
  郑吴雨正好赶上他们的步子,就见欧亚搂住身边那老实小伙子的肩膀道,“当助理就得像我们小陈这样。办得了正事,上得了酒桌,对得起老板娘,打得过小三。”
  
  苏文道,“我没老板娘,更不存在小三之说。如果非要说小三的话……”苏文摸着下巴,盯紧欧亚看,看得欧亚毛骨悚然。
  
  欧亚立马摆手道,“看房子看房子。哎呦!”他吓了一大跳,“给烧成这样了?!跟只大乌龟似的!”
  
  郑吴雨面无表情地走到欧亚另一边,资料递过去道,“我都准备好了,喏,这是王氏当时进这批货的所有证据,你回去加把劲撇清点,跟我和杜杰没关系。”
  
  苏文忽然一把夺过资料,惊诧道,“这资料什么时候来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郑吴雨淡淡瞟了苏文一眼,道,“我背着你弄的,怎么着?我应该向你汇报?”
  
  苏文赫然瞪大眼睛,握紧资料喘息不停。欧亚顿时心软,拍了拍苏文肩膀道,“这事总得有人扛,难不成你让杜杰去?”
  
  苏文抖了抖嘴唇,半晌才道,“总……总还有办法的,再想想……想想别的法子不行吗?”
  
  欧亚叹气,强硬地从苏文手中,把资料一点点抽走。
  
  苏文恍然回神,お稥“子卿……子卿当时和我们签约的资料,都在创源那里……是杜杰?”
  
  郑吴雨沉默。欧亚看了苏文一眼,拣出几张纸递给自己助理让他记录,自己则走上前抱了抱苏文,跟哥哥抱弟弟的姿势一般,附在他耳边说,“别想太多。”
  
  苏文木然地点头。
  
  诸事妥当,欧亚满意地带走厚厚一叠资料复印件,有真有假。他是打心底里佩服杜杰,嫁祸的事情他见过的多的是,唯独嫁祸得这么彻底的,他没见过。
  
  晚间,郑吴雨把车丢在工地,跟着苏文上了那辆大奔。从他发动汽车的粗暴动作来看,郑吴雨知道苏文在生气。共事许久,又存了刻意观察的心思,他还是了解苏文的。这人一旦生气了,尽对死物发脾气。比如现在看他扭钥匙的那力度,郑吴雨不怀疑,苏文正把钥匙当成了杜杰的脑袋。
  
  郑吴雨斟酌许久,才开口道,“杜杰没做错,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王子卿三番两次地挑衅。”
  
  苏文胸口起伏稍快,憋了许久,泄气地吐出一句,“我知道。”
  
  郑吴雨打开车窗,任冷风灌了些进来,但看到苏文隐隐咳嗽一声,他又立即关上。
  
  红豆楼下,苏文从车库出来,见着了自家楼下的黑色丰田。郑吴雨提示道,“许慈的车。”
  
  苏文皱眉,许慈过来干什么?
  
  待得回到公寓,苏文了然——许慈和容波正坐在杜杰对面,一人面前一杯香茶,室内温暖,茶水却依然冒着袅袅的热雾。
  
  苏文许久未见容波,仔细打量下来,觉得他还是那般温雅好看,带着些狡黠的灵动。容波朝苏文眨眨眼睛道,書香門第“好久不见。”
  
  苏文勉强笑了下。杜杰舔了舔嘴唇,单手不便,容波很体贴地替他拿起杯子,又在杜杰凌厉的目光中放下,看着杜杰用结疤的那条手臂端起杯子喝茶。容波撇嘴。
  
  苏文让开身,郑吴雨进门,熟稔地换了拖鞋,也挤到客厅里。苏文正给老总泡茶,就听郑吴雨一声抽气,叹道,“这疤……啧,我看着起鸡皮疙瘩。一块块的……”
  
  杜杰朝郑吴雨翻白眼,“反正你又不跟我过日子,我不会举着手臂每天去吓你的。”
  
  苏文横杜杰一眼,端上茶道,“你尽胡说。”他本想问王子卿的事,奈何看在场有许多人,便硬是忍下了。
  
  容波站起身,拍了拍西装道,“得,我也走了。我妈那边你放心,我既然来了,她那边我肯定稳得住。放心,项目二期的时候,我们容家不会撤资。”
  
  杜杰颔首,真诚道,“谢谢你了。”
  
  容波随意一笑,带着些无奈和惨然,径自去玄关处换鞋。
  
  许慈适时起身告辞,道,“我送容先生回酒店。”
  
  杜杰点头,“你费点心,都安排妥当。”
  
  苏文目光跟着容波走。容波用左手灵巧地换上皮鞋,临出门时身形忽然一顿,转身道,“杜杰,我在美国和赵东海见了一回。那次枪伤我基本上也都了解,我不说不代表不计较。”容波又看了苏文一眼,转回视线对着杜杰道,“不要求你替我做什么,但最起码别让这小子给我添乱。”
  
  苏文气闷,面无表情地目送许慈和容波离开。郑吴雨拉了苏文坐下,拍拍他肩膀,用眼神示意——有什么话讲开最好,前车之鉴。
  
  苏文看着茶杯,开口道,“子卿他爸爸去世了。”
  
  杜杰喝了口茶,惬意道,“我知道。”
  
  苏文想了很久才说,“我想,要不别逼他这么紧?他爸爸刚走,估计心里不好受……”
  
  郑吴雨忽然覆住苏文的手,示意他住嘴,但苏文一向任性,继续道,“那件事总能想到办法弄过去,实在不行我们改变二期三期的策划案,亏损的钱总能赚回来。政府那边至不济,也不会把我们关进去的……”
  
  杜杰温柔地笑笑,“我没对王子卿怎么样,事实上王氏所有的亏损最大的受益者都是容氏,我只拿回本该是自己赚的利益,至于容波做什么,我没权干涉。”
  
  苏文倏然怒喝,“那今天欧亚带走的合同是怎么回事?”
  
  杜杰耸肩,“我和容氏是这项目的最大股东,我有的他也有。”
  
  苏文瞪着杜杰,压抑着怒气,抖声问,“没你的默许,容波敢这么做?我说为什么他那么巧今天在这,原来你们合谋……”他看着郑吴雨,“你早知道对不对?欧亚去调查之前你就知道,知道容波在这,知道容波拿了子卿的合同……”
  
  郑吴雨想去拉苏文,却被苏文避开。郑吴雨皱眉道,“你客观地想想,容波也是在帮我们。”
  
  苏文抽抽鼻子,冷然道,“你们停止这些祸害人的事,立即!马上!”吼完,一屋子寂静无声。
  
  杜杰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祸害?我祸害王子卿?”他看了苏文一眼,起身离开,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郑吴雨看看俩人,忽然道,“王子卿要是没做过这些事,我们也没这个本事陷害到他。”
  
  苏文颓然坐下。
  
  郑吴雨见再耽搁也费事,把空间留给两人,起身离开。
  
  半晌,杜杰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文身边坐下,温柔笑道,“小兔子,别生气了。”他抬手想碰苏文的脸颊,苏文下意识地挥手打开。
  
  杜杰忽然咬牙。苏文看着别处,未注意那有了些裂缝的伤疤。杜杰却仍强笑着哄他,“别生气了嘛,郎君。想不想吃我做的菜?我这只手臂好多了喔,今天给你做晚饭好不好?”
  
  苏文眼珠子转了转,心里仍有些愤愤不平,怒气却已消了大半。他就是这般,经不起哄。杜杰轻拍苏文脑袋,去冰箱取了材料,单手夹着去厨房做菜。


成长的烦恼-3


  本以为可以和欧亚商谈好,火灾事宜全部推到赵建国身上。奈何郑吴雨交出手的,是王氏当时的购买方案。对此,杜杰边吃饭边哄苏文,解释道,“赵建国和王子卿俩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王氏买了我杜氏的股份你知不知道?”
  
  苏文点头,不赞同道,“就因为这个,你要对付他?他就算入股杜氏,对你也没什么影响。法律摆在那,既然王氏进了赵建国的消防器材,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以为这次牵扯出来的会是赵建国。”
  
  法律?杜杰在心中冷笑,法律要是管用,王家的根基就不会那么快被他杜氏撼动了。这些商场上的事,就跟打仗一般,比的是个谋略,是心狠,是效率。他要是出手晚了,今天被搞得一败涂地的人,就是自己!杜杰心中不认同,面上却不动声色,转移开话题,问道,“小海最近怎么样?”
  
  苏文叹气,顿觉满心的烦躁,皱眉道,“她说还没想好。马上一个月了,这事儿拖不得。”
  
  杜杰想了想,道,“明天你上班前去接她来吧,我和她谈谈。”
  
  苏文心知杜杰是谈判高手。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由得杜杰去忽悠吧,遂点头同意。
  
  俩人早早睡下。黑暗中,苏文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稍微动了动,碰到杜杰粗糙的手臂,带些清凉的粘腻。苏文立即拧开床头灯,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杰显然也醒着,转头对苏文笑了笑道,“我自己不当心,没事的。”
  
  苏文沉默地下床,拿来药罐,一声不吭地给杜杰再度上药。
  
  杜杰就这么躺着,忽然道,“你别生气。谁生气我都不怕,连我爸都不敢给我脸色。就你生气的时候,我心里颠得慌。”
  
  苏文动作一停,想起下午在办公室杜博彦那立即吐出的一句:不用了。
  
  上完药,苏文沉默地跪坐到杜杰身上,一语不发地解两人的衣扣。杜杰受宠若惊,脑子一转,兴奋道,“兔子,别戴套了吧?”
  
  苏文乖乖点头,去床头柜取上俩人后来准备的润滑剂,沉默地进行一切动作。
  
  杜杰忍不住想仰天长叹……
  
  苏文起了大早,懒得做早饭,便去接了季海带了早点。桌前,杜杰被苏文服侍地妥妥帖帖坐着,神清气爽地喝豆浆。季海看了看杜杰手上蜿蜒的伤疤,怪兽一般。
  
  苏文快速吃好,匆匆地披了大衣,朝杜杰使个眼色便赶往工地。项目接下来的销售计划,是作住宅还是作商业出售,废掉的剧院该如何,一大堆的事要操心。隐隐担心的,还有王子卿现在怎样了。不过今天苏文觉得莫名的心慌,于是王子卿的事很快被抛到脑后。毕竟杜杰手上因王子卿而受的伤,他不是不心疼的。
  
  照例是一天的忙碌。他和郑吴雨在工作上培养出来的默契不止一点点,郑吴雨负责善后事宜,他便负责项目后期的规划。和广告部营销部的同僚们激烈地探讨一整天,各种方案五花八门。好在火灾一事中未有人员伤亡,因此他们后期的规划要轻松不少;要是当时出了人命,那这楼盘烂尾定了。
  
  苏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晚间八点。春季悄悄来临,气温回升,苏文将大衣挂在手上,只着衬衫,也不觉冷。
  
  去往停车场的路中,有一醉汉扶着路灯吐得撕心裂肺,苏文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异味。待走到近前,苏文猛然止住脚步。
  
  王子卿扶住胃部直起腰,迷蒙的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忽然笑问,“你是谁?”
  
  苏文皱眉叹气,上前扶住他道,“怎么喝这么多?我送你回家。”
  
  王子卿倔强地拂开苏文的手,执着问道,“你是谁?”
  
  苏文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猛然发现王子卿骤然减轻的体重,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用。他架起王子卿,往停车场走去。
  
  王子卿被他架着走,嘴里仍喃喃念着,“你是谁?你是哪个?”
  
  无奈,苏文稳稳地扶着王子卿道,“我是苏文。你忍着点,我送你回家。”
  
  王子卿皱眉,猛然使力推开苏文,苏文不备,被推得踉跄一下。王子卿摇摇晃晃站着,仔细盯着苏文看了看,才果断道,“你不是苏文。你是谁?苏文呢?哦,他被我弄丢了,是我亲手把他丢开的。苏文他……他对我很好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不认识你,你……你滚……”
  
  他舌头打结,断断续续地念了一长串,苏文再度上前,强硬地扶住他往汽车上拽。
  
  汽车往高山御花园一路开去,王子卿眯着眼睛,一身酒气,不断地喃喃念,“丢了……被我弄丢了……找不回来了……書香門第”
  
  车子接近住宅区时,王家二楼灯亮着,苏文刚停下车,王子卿就坐直了身子盯着二楼,忽然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
  
  苏文吓一跳,立马扑过去拦住他。醉酒的人总是大力无比,王子卿猛一用力推开苏文,苏文后背撞到车窗上,“嘶”地倒抽一口气。王子卿傻愣地看着苏文许久,忽然抱住苏文,把头埋在他肩膀上。
  
  苏文推他,不动,只听压抑着的哭腔传来,“我害死了爸爸,是我害死了爸爸……我也不想做同性恋,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很痛……每次都很痛……”
  
  苏文皱眉,看着不远处开门的那人,瞬时明白了什么。
  
  赵建国站在王家院子里打电话,眉头紧蹙着,一脸的担心。
  
  苏文推开王子卿,打开车门,拉住他下车。
  
  赵建国冷冷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截的苏文,一把夺过王子卿道,“你可以滚了。”王子卿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忽然站直身子指着赵建国,疯了一般吼道,“你滚!你才给我滚!生意我不做了!杜杰我也不要对付……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苏文听到对付杜杰时,手指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但很快地,他正色道,“赵先生,按子卿的说法,似乎不是很想和你待一块。你是不是有必要离开?”
  
  赵建国怒喝,お稥“老子让你滚就滚!废话什么东西!”
  
  苏文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拨手机。
  
  大马和小C嘿咻到一半,生生被打断。大马忍着即将爆发的**接起电话。苏文平静无波道,“我在高山御花园,王子卿家门口,赵建国也在这里。”
  
  大马瞬时软了。
  
  小C不满地扭了扭屁股。大马一脸苍白地拔出,边往卫生间走边道,“苏先生,我立即带人去接您。”
  
  这边苏文看着赵建国,点头对大马道,“好的,尽快。”
  
  赵建国握拳,手背上青茎暴起。半晌,赵建国赫然放开王子卿,愤愤朝外走去。
  
  苏文一手捞住往下滑的王子卿,一手又拨电话给大马。“不用来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玩游戏呢。”
  
  另一头的大马满脸黑线。
  
  苏文只进过王家一次。那会儿的感觉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差不多。王家二老当时不在,俩人做贼似的在二楼厮混半日。如今凭着记忆,把王子卿扔到当年云雨的床上。床边的衣架上,那件宽大的风衣一看便知是赵建国的。苏文把王子卿都安排妥当了,才坐在床边长舒口气。一看表,都十一点了。平时这个时候,他在帮杜杰洗澡。
  
  他丢下仍兀自呢喃的王子卿,飞速赶回红豆。
  
  杜杰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声,转头看着刚进门的苏文。杜杰玩味地笑问,“游戏玩完了?”
  
  苏文一怔,又恢复从容地换好鞋,拿了药箱上前蹲在杜杰身前帮他换药。
  
  “我下班时遇见子卿,他喝醉了所以送他回去。”
  
  杜杰挑眉,“听说你还把赵建国从他家赶出去了?”
  
  苏文点点头,“不忍心看他那么被糟蹋。”
  
  杜杰沉默地看着面前低头换药的苏文。他接到大马电话的一瞬间,很担心苏文今晚就不回来了,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十分钟后苏文打开了那扇门。他没记错的话,高山御花园到这里,要跨越全市的三个大区,十来公里的路吧。
  
  “以后开车慢点。”杜杰沉声叮嘱。
  
  苏文诧然抬头,随后理解一笑,继续专注换药。
  
  换完药,苏文坐到杜杰身旁,随意地把腿搁在他腿上道,“和小海谈得怎么样?”
  
  杜杰摇摇头,“不怎么样。她比你固执多了。我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她啊……”
  
  苏文叹道,“实在不行我打算告诉她妈,这种事不能再拖了。”
  
  杜杰拿脑袋蹭了蹭苏文。苏文想再次尝试着为王子卿求情,却无论如何没开得了口。杜杰道,“明天还让小海来吧,跟磨铁杵似的,咱不能放弃。”
  
  苏文看着杜杰信心满满的耸样,忽然觉得很乌龙。劝人家姑娘去人流,搞的跟愚公移山似的。
  
  日复一日,连着三天苏文都把季海接自己家去上课,却不见功效。
  
  苏文想起杜杰很坦荡地说,“其实劝她是劝不动的,不过跟你妹聊天比较有意思,我一个人太闷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正理了资料打算去开会,电话忽然响了。
  
  苏文一接起,就听杜杰在那边急道,“你快来!你妹在汇雅!”
  
  苏文诧异,“这么突然?速度也太快了,好歹让我找个人照顾她……”
  
  杜杰吼道,“别废话了!立即过来!小海从楼上摔了下去……”
  
  苏文没等杜杰说完,就冲出门去。
  
  郑吴雨只感到一阵风扫过,再回头,只看到苏文狂奔的背影。皱了皱眉,他立即果断地把资料丢给小秘书,追着苏文而去。

畏惧生活


  苏文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没错,杜杰身边那人儿,是容波。
  
  苏文快步上前,因奔跑而引起的气息剧烈,颤声问道,“怎么回事?人呢?”
  
  杜杰裹着纱布的手渗血,另一只手臂上疤痕龟裂,脓和着鲜血流出。容波正坐在一边给他涂双氧水,药水渗入伤口,刺啦啦一声泛起白沫,好不揪心的模样。
  
  杜杰疲惫道,“在抢救,她从楼上摔了。”
  
  苏文焦急问道,“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摔了呢?”他在原地转了两圈,心里仍旧无法平静。
  
  容波给杜杰上完药,站起身对苏文道,“这事怪我,你别跟杜杰置气。我们谈生意,杜杰就是让她出去走一走。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苏文顿时停住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波。
  
  “你们让一个孕妇一个人……一个人……”苏文下巴跟着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容波叹气,“发生这种事我很抱歉。但当时按她的情况来看,还不至于到要小心翼翼关照的程度。我们谈的的确也算机密,只是让她出去走走而已,发生这事谁也没想到。杜杰第一时间把她抱下楼,上救护车,手都成那样了……其实这事,主要还是那姑娘的责任。”
  
  苏文指着容波鼻子,冷冷道,“你给我滚。”
  
  容波看看苏文,讽刺一笑,回头拍了拍杜杰肩膀道,“我在七楼包房,有事去那找我。”
  
  杜杰看着苏文,没回应。容波离开,苏文坐到杜杰身旁的位置,怔怔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杜杰用下巴凑到苏文肩上蹭了蹭,“没事的,别担心。”
  
  苏文傻傻地点头。
  
  后半夜,手术室灯终于熄灭。尽管这事不致命,却足够留下心伤。俩人均是沉默,走廊里暖气供应得足,上前安排俩人休息的员工均被打发走。苏文满身的疲惫,带着丝茫然,眼睛过很久才眨巴那么一下。
  
  杜杰推推苏文,“人出来了,我们去病房吧。”
  
  苏文起身跟着杜杰走。走廊里回荡着空旷的脚步声。
  
  季海安静地躺床上,眼睛闭着,除了脸色苍白了些,还和大学时一模一样。苏文摸了摸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杜杰站在苏文身后,听见他说,“咱分开一段时间吧。”
  同样的话,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对象,相同的两人。
  
  苏文不等杜杰回答,自顾自道,“我一直很努力,想变成能帮助你的人,可是昨晚上我想了很久,想了许多事,我们认识后的,我们认识前的,就这么忽然想明白了。我变不成你想要的那种样子,随便我怎么努力,怎么宽容。”
  
  杜杰打断道,“不是的,你现在很好。苏文,你冷静些。”
  
  苏文道,“我很冷静,这段时间以来,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冷静了。这大半年,回想起来跟做梦似的。前几天遇到子卿,他说他把我弄丢了,当时的人,他再也找不回来了。他问我苏文去了哪儿,其实打从心底里,我也不知道那个苏文去哪了。お稥.容波那些心思,我终究学不会。到头来,没了以前那些坚持的东西,只拼了命地一个劲往上爬,却成了现在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苏文忽然转身,直视杜杰的眼睛道,“你嘴上不承认,可是终究,和你一起替我收拾那项目烂摊子的,是老总,是容波,哪怕是欧亚,你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不是么?”
  
  杜杰忽然把苏文强硬地搂进怀里,闷声道,“你别想那么多。我从没有看低你的意思。”不喊他一起商量,是因为他早六晚五地为那项目繁忙,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怕他失落;再说了,那些使出来的手段,他打从心底里,不想苏文知道,更何况,他自己也怕,毕竟这些事情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王子卿的。
  
  苏文在他怀里摇头,道,書香門第“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不想要那么高的工资,那么玲珑的工作。我累,其实我就想开家小店,每天守着做老板。你放我走吧。”
  
  杜杰松手,眼中酝酿出无数狂风暴雨,又终于归为寂静,深邃不见底。
  
  季海麻药没过去,仍在熟睡,嘴里喃喃地念着,“妈……妈……”
  
  苏文转身去拿湿棉签沾季海的嘴唇,再回头时,身后已无人。
  
  苏文揉了揉眼睛,有水滴顺着手指滑到手腕,滴在棉被里,被吸收殆尽。
  
  黎明到来时季海缓缓醒了。苏文本以为她要哭,却没想季海第一句话竟是,“哥,不关杜杰的事,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好了,没事的。”
  
  苏文摸了摸季海脸颊,问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季海舔了舔嘴唇,“帮我通知我妈吧。”
  
  苏文愣了愣,随机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电话那头,季母满是焦急的声音传来,“哎呦苏文我正打算找你,我们现在外面找了哪丫头一晚上!你知道她人在哪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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