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神弹冠相庆这劫后余生之喜时,唯韶光发现安朝昀独自一人提剑前往了荒僻的百Cao观。
于园中他驻剑跪下,晕到在那棵支撑九重天的大椿之木跟前,胸口有一道贯穿x_ing的剑伤。
后来箫寞和梨央合力将他救活,问他一人在归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朝昀只嬉皮笑脸,然后没好气的喷他们一干人都是弱j-i,其余的一字不提。
九重天重建历史弥久,完成之日,众神无一例外的力荐朝云神君就任天帝。
韶光分析一来是因为安朝昀立了不世之功,二来诸神应该是畏惧于他的武力和响彻多年的 y- ín 威.......
然后就发生了一件极其无厘头的事情。
安朝昀说:“我不当,谁爱当谁当。”
头一回遇到视帝位王权如粪土的真勇士,众神不知他究竟是真心的还是假客气,便又齐力怂恿韶光去游说,韶光先是苦口婆心了一番,随后将箫寞用生命保下来的帝令交到安朝昀手里,还没来得及再叮嘱两句,安朝昀道:“诸位!”
众神回头。
安朝昀道:“玩个游戏,我抛帝令,谁接到谁就是天帝。”
“???”韶光道:“等等?!”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安朝昀的本事,安朝昀连“一二三”都没说,就将帝令高高的抛了起来。
一干神仙有的还犹豫在“接还是不接”之间,有的仍在琢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安朝昀“啊”了一声道:“掉下去了。”
“掉哪儿去了?!”韶光大惊。
安朝昀勾着脖子,手搭了个凉棚装模作样的朝下看:“就,掉下去了呗。”
“掉下凡间了?!!?”韶光仙君对着缥缈层云望眼欲穿,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声嘶力竭:“那是帝令!!是帝令啊!!!!”
安朝昀道:“什么帝令?玄周死了,那不过是一块破牌子而已。”
韶光惊恐道:“眼下九重天群龙无首,没有帝令岂不乱套了!”
安朝昀道:“我就算拿着这帝令,照样会有一群人口服心不服,掉下凡间被人当柴火烧了正好,省的搁在天上惹的那群人一个个心怀不轨。”他拍了拍手道:“我是肯定不会当这个天帝的,但我觉得有人可以。”
韶光道:“谁?”
安朝昀道:“箫寞啊。”
众神:“???!!!”
安朝昀懒洋洋道:“你看,箫寞平时做事比我踏实比我可靠,帝令也是她拼死保下来的,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众望所归。”
众神齐声道:“她是个女的!”
安朝昀道:“女的怎么了?白玉阶前掉的都是你们这群男人的膝下黄金,那时候怎么没见谁去帮她守帝令?”
众神又道:“她只不过是个长生殿的下等神官!”
安朝昀嗤笑道:“你们还说我是个刺儿头呢!”
众神皆是一副哑口无言兼欲言又止的矛盾神色,安朝昀的耐心告罄,喝道:“你们不是要拥我为帝么?那我现在宣布禅位于箫寞,你们谁不服她就来找我。”
言下之意谁不服我就把他揍到服为止。
众神隐隐觉得这是前脚送狼后脚引虎,却不得不服。
后来居然是箫寞怒气冲冲的来找安朝昀,她拔出佩剑指着安朝昀的鼻尖喝道:“我要得到的东西我自己可以争取!你以为我需要你的帮忙么?你把自己当什么?把我当什么?”
安朝昀不以为杵,笑嘻嘻道:“需不需要是你的事,帮不帮是我的事,你想做这个天帝就做,不想做和我一样撂挑子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箫寞被他气得俏脸通红,盛怒之下将朝云神殿的匾额一劈两半,撂下一句话:“安朝昀你就是个不通人理的猪脑子!”
“猪脑子”安朝昀毫无羞耻心,也算准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毫无羞耻心,所以箫寞一定会接下这个烂摊子,不禁心旷神怡:“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拿个匾额撒什么气。”
韶光仍是对他扔帝令的事情耿耿于怀,后来屡次追问安朝昀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安朝昀都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了。
直至今日,韶光才恍然大悟。
韶光摸了摸鹿头,安朝昀很是守信用,胳膊长好了便将鹿角归还,纵然他脾气坏嘴也臭,却实实在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向来放浪不羁,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眼下的这个安朝昀叫人觉得十分陌生,又有些可怜。
“你当真不去沈家?”韶光道。
安朝昀摇摇头,不再理会他,韶光只好独自驾鹿而去。
长风而起,吹得朝云神君的发髻凌乱的飞舞,原是簪发之物被卸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无心。”他凝视着那支发簪喃喃道:“岚沉水,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哇,三十章整,第一卷结束,第二卷开始回忆杀。
☆、第三十一章
千年前,九重天,南天门外。
“你听说没?安朝昀一言不合把弥鉴神君给打了。”
“听说了,嘶,弥鉴那叫一个惨啊!好好一张端正的脸,都不能见人了。”
“安朝昀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你小声点!被他听到了回头犯起病来连你也一起打!”
两个仙君交头接耳,自以为声音不大,路过一个身着杏色长袍的少年,怀抱一只青瓷宝瓶,瓶里c-h-a了花枝三两,听得十分清楚,不由得嗤笑道:“弥鉴自己朝三暮四,怪不得旁人要教训他。”
那少年生的五官俊秀,眉心一点朱砂显得明艳又骄傲,那两个仙君其一道:“梨央,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回头挨打的是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梨央一仰首道:“我才不会同时跟四个仙娥不清不楚的。”
那仙君噎了一下,道:“那碍着安朝昀什么事了?别人再怎么乱也是家务事,他这不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另一仙君附和道:“安朝昀打人哪需要什么理由?他是看谁不顺眼就打谁,我还不信他是仗义出手了。”
梨央道:“竟有这样的人?”
那两个仙君大惊小怪道:“梨央啊梨央,你跟着你家上神避世为多,自然遇不上这样的刺儿头。”
“是啊,可别叫这人污了你家上神的耳朵。”
提到此,梨央心情大好,他因侍奉于百Cao观,师从沉水上神,九重天上的平位诸神都或多或少要给他三分颜面,他那清高x_ing子也是这般养起来的。
于是梨央摆出一番漠不关心的姿态,听那两个碎嘴仙官连喷带槽的说那安朝昀,粗鲁狭隘,不懂尊卑,目下无人,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都是因为一些j-i毛蒜皮的小事,打的九重天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梨央在心里默默的想,原本以为那弥鉴神君已经是仙官里的老鼠屎了,居然还有更糟心的,实在是狗咬狗,一嘴毛。
他听八卦听了个饱,那两个仙官似乎也发泄够了,拱手告别,梨央掸一掸衣摆,云淡风轻离去。
百Cao园与南天门相距甚远,梨央漫步穿过一道道蜿蜒的汉白玉的长廊,自四面八方延伸的长廊汇合于前方的一座大广场,飞瀑流霞,没入缥缈层云,仙官来往,络绎不绝。
这是各位仙官回自己住处的必经之路,即便百Cao园偏僻,梨央依然要经过此处。
倏地人群里炸出一片惊呼,远处横飞过来一个人,前头的人群像是约好了一般朝两旁分开躲闪,那反应灵敏的像是见惯了这样的突发事件,梨央慢了半拍,立刻被撞了个人仰马翻。
梨央在地上很没形象的滚了三滚,柔顺的黑发险些绕颈给他勒着,然而他甚至没心思把挡脸的头发丝给拂开,惊慌失措道:“我的唐三醉——”
怀中的青瓷瓶飞出去,在白玉栏杆上砸了个粉身碎骨,那几束含苞待放的花枝连着玉露洒了一地。
梨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花枝在杂乱无章的人群中狠挨了两脚,被踩得没了形状,玉体横陈的躺在地上,好不可怜,一边心痛欲绝,一边怒火中烧。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袍爬起来,定睛一瞧,地上一人弓成虾,抱着头惨呼不止,只觉得十分眼熟,可不是方才在南天门外语人闲话的仙官之一。
容不得他多想,忽见一玄色人影自天儿降,袍服烈烈,一束马尾飞扬肆意,在这流光溢彩的天界宛如一方浓烈鲜明的泼墨。
众人不约而同的退的更远了:“安朝昀来了!”
梨央脑子一“嗡”,仔细的打量来人,那是个年岁与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削瘦苍白,偏一身黑,青涩而略显稚气的五官尚未长开,却已经透着逼人的俊美,他微微抬着下颌,低眸看人,身形笔直,宛如一把寒气凌冽的匕首杵在那儿。
那少年出其不意的朝梨央看过来,两人看了个对眼,梨央只觉得全身上下冰了半边——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桀骜不驯,冷锐傲慢,像是随时会从那瞳孔里呼啸冲出一匹孤狼。
梨央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的骄傲与之相比都是色厉内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