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邪术伤身,他近年发现自己情况江河日下,才想到这么一出。”安朝昀说:“还挺可怜的。”
“恩。”
“山楂丸你吃不吃,尧国传统特色。”安朝昀将纸袋递到沈溪面前:“我喂你啊。”
“不吃。”沈溪将脸别到一侧。
安朝昀榆木脑袋终于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纳闷道:“你生我的气啊?”
“.......”
“我错了。”安朝昀老老实实的说:“我不该口头上占你的便宜,不该骗你,我不也是逼不得已么?你当时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一转眼我回来,你人都没了,我也急呀。”
沈溪垂下浓密的眼睫,许久,他说:“你是因为‘岚沉水’,才来找我的,对吗?”
“对。”安朝昀点头。
“哦。”沈溪说:“我明白了。”
安朝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明白什么了?”
沈溪避而不谈,换了话题:“你不觉得秦戈的出现很突然么?他知道的都是九重天的陈年秘史,而且荆尧是鬼差,他是怎么做到和荆尧沟通的呢?”
“这些事韶光会查的。”安朝昀说:“他现在帮箫寞做事,不会怠慢。”
沈溪恢复了岚沉水的记忆,安朝昀想来想去都很满足,若干年前没说出口的话,他觉得差不多时机可以说了,恩,等到自己恢复了真身以后。
他拖着凳子坐到沈溪床畔,略带期盼道:“沈溪,等到我们去完金池城,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回九重天?”
沈溪说:“我一个鬼差,如何能上九重天。”
“也是。”安朝昀抓了抓头:“那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不回九重天了,怎么样?”
“你是天庭神官,说不回去便不回去,岂非不负责任?况且我不会离开沈家的。”沈溪淡淡的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名有姓有家人,他们是我的根。”
安朝昀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失语,眨巴着一双小狗眼盯着沈溪。
“还有,我不是岚沉水。”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的说。
安朝昀有些不知所措的对上他的目光。
这样的不知所措令沈溪不忍,他觉得更加烦躁不安,一掀被子躺下道:“我累了,睡了。”
“哦。”安朝昀乖乖的点头,将凳子又搬了回去,悄然退出门。
沈溪原以为安朝昀碰了钉子以后不会再跟着他了,翌日清晨,他觉得精神尚可,便下床自行收拾行李。
他收拾的动作由快渐慢,好像自己十分不甘不舍似的,随后他收拾不下去了,烦躁的一拳捶在包袱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沈溪。”
那家伙完全把这地方当自己家,出去进来都不用打招呼,眉飞色舞的说:“你看!”
沈溪望着他掌心里的一直桃花,心口像遭受了重击。
“送给你。”安朝昀说。
他在外面遇到了冷面小郎君梨央,梨央就用那种经典的苦大仇深的表情将这一支桃花递给了他。
“不要告诉岚沉水我来了。”梨央扭着脸说:“他不是我师尊,从他丢下我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是我师尊了。”顿了顿他说:“我当时恨他,恨他为什么没有办法解决大椿神木的事情,懦弱无能到要拿一个姑娘来抵罪,后来,坐上了这个位置我才知道,他做了那么多......旁人做不到的事,至少我做不到,才发现.......原来我这般刻薄。”
“哦。”安朝昀无所谓道:“那我也不用当你师爹了对吧,谢天谢地。”
“我才不要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师爹!”梨央气急败坏的吼:“连株桃花都养不活,安朝昀你是白痴对吧。”
安朝昀:“.......”
岚沉水走后,他曾急切的想要寻找一个寄托,于是去百Cao观找梨央要了桃花的种子。
他被梨央赶出去很多回,锲而不舍的光顾,最后梨央被他磨的不行,翻箱底找出了一包桃花的种子。
安朝昀小心翼翼的捧回去,没过两天辙回来告诉梨央,养死了。
梨央心疼种子心疼的不行,对着安朝昀各种辱骂,破天荒安朝昀都忍了,还舔着脸询问种植的技巧,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这个四体不勤的朝云武神,竟然真的将一株桃花养活了。
沈溪望着那支桃花,粉色的蕊,青碧的叶,再好看不过,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却又堪堪止住了。
“我碰了会死。”他低声说:“自从成了鬼差,碰了......都会死。”
“这是我种的,不会死的。”安朝昀牵了他的手,握上来,微笑道:“看,活的好好的,我安朝昀种的桃花怎么会那么不坚强。”
沈溪怔怔然,他从前是无比亲和花木的体质,在初成鬼差之时,一度无法认可这样死气沉沉的身体,除了离恨枝,没有花木能在他的触碰下活下来。
而离恨枝却是他愈发怨恨就愈发蓬勃的东西。
看着这支新生的花朵,和笑靥灿烂而俊朗的少年,沈溪倏地红了眼眶。
“你为什么......”他很想问,你那么喜欢岚沉水吗?喜欢到可以去讨好一个完全陌生的沈溪。
他没有动,任凭安朝昀将这支桃花c-h-a在了发髻上。
“走吧。”安朝昀从他手里接下包袱:“去金池城。”
“恩。”沈溪扬了一下唇角,他想,就算是那样,他也没有办法了,他许是被这个武神下了蛊,中了毒,已经完全溺进去,拔不出来了。
☆、第六十五章
尧国是这片大陆上颇为特殊的一个国家,它经由女君统治,在若干个国度相争不下的时代里持稳而立,繁荣昌盛。
女君越长音也成为了坊间巷尾流传不息的传奇,有的是关于她的功勋,有的则是关于她令人旖旎多思却又惊世骇俗的姻缘。
沈溪与安朝昀徒步走到尧国王城脚下,被严苛的卫兵拦下,沈溪看起来并无惊讶,他从袖中摸出一枚令牌,递给卫兵。
卫兵显然识得令牌出处,容不得诧异,持重道:“二位稍等,容我通报陛下。”
“不急,按规矩来。”沈溪微微一笑。
尧国王城纪律严明,这通传显然是逐级上报的,花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来迎的是一个年资颇老的内侍,袖手道:“沈公子,陛下有请。”态度礼遇非常。
由这位内侍带路,王城内莫敢阻拦,畅通无阻,安朝昀跟在沈溪身后,低声道:“你竟然与尧国女君还有交情?我还以为你生于姜国长于姜国。”
“刚当鬼差那会儿,有过一面之缘。”沈溪模棱两可的回答。
安朝昀挑眉,沈溪这一世既为鬼差又兼当沈家二公子,既要管人间不平事又要念家中杂经,经历绝不是区区二十年那么简单,可沈溪似乎并不想提,总瞒着他。
尧国王城锦绣辉煌,雕梁画栋,大气磅礴,随处可见巡视的卫兵,训练有素的走过,目不斜视,冷兵冷甲反s_h_è 着不近人情的光泽。
穿过前部宫闱,设于后方的花园与池湖便柔美了许多,沈溪四下赏着Cao木,忽而从角落里窜出一个鹅黄色的小影子,径直朝沈溪扑过来。
“哥哥哥哥哎哟——”
内侍大惊失色,吓得在原地娘里娘气的跺了一阵脚:“我的小殿下!!!”
他没来得及出手,包括四周包围过来的宫女们都没来得及出手,沈溪已经一步上前将左脚拌右脚的小帝姬给捞了起来,哭笑不得:“疼不疼啊?”
“不疼!”小帝姬欢天喜地的揪着他的前襟,来了个贴面,撒娇似的蹭啊蹭:“我老远就认出你啦!你一点变化都没有!”
“你重了不少,最近没少吃吧。”沈溪把她往上托了托,点着她摔得灰扑扑的小鼻子:“说过多少遍了,我跟你母后是一个辈分的,不能叫哥哥要叫叔叔。”
小帝姬摇头晃脑,充耳不闻:“哥哥哥哥!咦?”她伸长了脖子看安朝昀:“你是谁?”
“你猜。”安朝昀歪着头说。
“不许说让我猜!”小帝姬伸手抵住沈溪的嘴唇:“是——”
“玲珑!”
款款而来一绝艳丽人,龙冠霞帔,华服曳地,青丝如瀑,唇丹若朱,眉心花钿色泽鲜润,顾盼生姿,身后跟着一列内侍宫娥,俯首帖耳,更衬的她霸气凌人。
周遭乌压压跪了一地:“参见陛下。”
沈溪试着屈了一下膝,发现抱着这个“包袱”委实跪不下来,放弃了:“陛下,我实在......不方便。”
小帝姬抱着沈溪不撒手,敷衍似的喊了一句:“母上!”
越长音道:“玲珑,松手,像什么样子。”
小帝姬“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把头扭到一边,牛皮糖似的粘的更紧,越长音柳眉绞绕:“你是不是又想去刷马了?”
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女君就是女君,罚都罚的这么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