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当外公啦?”
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郑志卿回过头,看到一位肤色黝黑,身材敦实,约莫六十岁年纪的男人走进病房。蒋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半天才抖着嘴唇喊了声“爸”。
“伯父您好,我是这家医院的专务,我姓郑。”郑志卿起身和对方打招呼,然后他注意到门口还缩着个人——丛海高大健壮的身躯此时弓得像只煮熟的虾,嘴角颧骨上满是伤痕,带着一脸自责的神情。
蒋伯父和郑志卿握了下手,转脸冲缩在门口的丛海吼了一声:“小畜生你给我过来!”
丛海低头缩背蹭进房间,离着蒋靖还有三米多远的距离站定。他不敢抬头,始终看着自己的鞋,身体微微晃动。蒋靖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眼神纠结的偏过头。
“那个,郑专务,我们欠医院多少钱?”蒋伯父问郑志卿。
“这是催缴单,三万六千一百五十二。”郑志卿将催缴单递过去,“不着急付,我刚已经和蒋靖说好了。”
“我蒋骁的孙子,他们养不起,我养!”老头儿说着从兜里摸出张卡扔给丛海,厉声道:“这里头有三百二十万,交完住院费剩下去还债!今儿当着郑专务的面我把话放这,你再敢赌,老子把他妈你个小畜生扔公海里去喂鲨鱼!”
丛海捏着老丈人给的卡,脸膛涨得黑红,脖颈上隐隐绷起青筋,突然爆发出痛苦的声音:“爸!我对不起蒋靖!对不起您!我保证再也不赌了,我好好赚钱,赚踏实钱,一定会让蒋靖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
“少他妈废话,要不是看在你妈那么大岁数还来求我的份上,我管你死活!”蒋骁跑船多年,虽已年逾六十但仍旧身强力壮,一把给人高马大的丛海推出门外,“蒋靖和孩子出院我接走,你不是输了两千万么,我告诉你,不赚出下一个两千万,你他妈甭想见老婆孩子!”
“爸——”蒋靖上前握住父亲的手,因步子急牵动了剖腹的伤口,立刻皱眉按住伤口的位置抽气。
蒋骁看儿子这样,心疼得眼神一滞,开口却仍是责备:“我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跟了他有你苦吃!现在怎么样?啊?非要弄到家破人亡,你才肯给我打个电话承认错误!?”
“不是……爸……我怕……我怕您生气……”蒋靖眼泪直往下滚,“对不起,爸,让您c.ao心了……”
“别哭别哭,这才生完几天啊,再把眼睛哭坏了!”蒋骁又气又心疼,转脸把气撒到丛海身上,“还他妈愣在这儿干嘛!?交钱去啊!”
丛海站在门口远远望了眼孩子和媳妇儿,转身往电梯走去。郑志卿不便多留,向蒋家父子告辞后轻轻带上房门。
站在走廊上,郑志卿望着办公区的方向,目光久久停留在镶嵌于磨砂玻璃门的“三区主任何权”的名牌之上。
何权从手术台上下来都快凌晨两点了,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酸。手术室的自动门打开后,他看到郑志卿坐在等待区,手里握着个保温袋正在打瞌睡。
“诶,醒醒,怎么睡这儿了?”何权戳戳他的肩膀,把人弄醒。
郑志卿抬手按按眼皮,起身将保温袋举到何权眼前:“想着你可能饿了,给你送点宵夜。”
“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何权撇着嘴接过保温袋。
他还真饿了。
“这怎么叫无事献殷勤啊,疼媳妇儿有错么?”郑志卿微微一笑,“哦对,我去看过齐老了,没大碍,再观察两天就能转回普通病房。”
“祸害遗千年。”何权拎着保温袋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按下电梯,转脸看着郑志卿问:“谁是你媳妇儿?有证书证明么?”
郑志卿抬腕看了眼表:“再过七个小时民政局开门,要不等你吃完饭咱俩就去门口等着,赶头一对儿。”
“能不能要点脸?你求婚了?戒指呢?哦,裸婚啊?我可告诉你郑大白,甭跟我谈什么有情饮水饱,我这人现实着呢!”
郑志卿抽出c-h-a在裤袋里的手抵住嘴唇低头笑笑,然后在电梯门开启的刹那,推着何权倒退了两步进去。何权刚要叫,嘴唇突然被对方整个含住,然后有个硬硬的东西被郑志卿的舌头推到他嘴里。
一把推开郑志卿,何权将嘴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枚素雅的戒指。在电梯的灯光下,铂金色的戒圈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我本来想放在饭里的,可又怕你不小心给吃下去。”郑志卿抬手将他圈在电梯内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弓身靠近他的脸侧,“阿权,你说过,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就只有我……可你知道么,这枚戒指在我出国之前就已经订好了。”
他垂眼看向何权手里的戒指。
“嫁给我,让我永远做你的大白。”
第60章
晨曦微露, 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卧室, 在起伏的被单上洒出凌乱的痕迹。请了半天假的何权没能睡到自然醒——压在身上的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几点了……”何权迷迷糊糊地问。
“不到七点。”扰他清梦的人还在他身上卖力, 几个小时之前透支掉的体力显然已经恢复, “阿权, 你夜里又说梦话了。”
何权“嗯嗯啊啊”了一阵,脑袋陷在绵软的枕头里身体也犹如漂浮在云端, 已无暇分心去和郑志卿对话。七点半,郑志卿起身去冲澡, 何权趴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大脑里一片混乱。
难道……就这么答应了?
从浴室里出来,郑志卿腰间裹着浴巾坐到床边,伸手拢了把何权额前散落的发丝:“饿么?给你弄点吃的。”
“不饿。”何权翻了他一眼, 心说老子现在肚子里是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