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接着睡, 我十一点打电话叫你。”郑志卿拎起扔在地上的裤子, 把车钥匙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车给你留下, 我打车走。”
说完他起身要去吹头发,却没能站起来——何权拽住了浴巾的一角。
“舍不得放我走?”郑志卿笑笑,弓身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记轻吻,“一会就能见着了。”
何权腻起人来有多夸张郑志卿早在十多年前就知道了,一般人真比不了。虽然他属兔何权属龙,可事实上何权才像只披了刺猬皮的兔子, 一旦被剥去伪装满身都是弱点, 极大的激发了他的保护欲。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何权的语气略显羞愤, 尽管他的潜意识里确实有些贪恋对方在身边的感觉,“我没答应你啊,别得意的太早。”
虽然何权没比十年前胖多少,可戒指就是戴不下去,电梯里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何权说这是天意,郑志卿则认为是人祸。
“等我把戒圈改好再求一次婚,换个浪漫点的地方,不在电梯里了。”
郑志卿确实很得意。这下真是惹恼了何权,他猛然支起身,但马上又被腰上传来的酸痛所击败,噗通一下栽回枕头里。
眼泪都飚出来了,但何权仍不忘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没胖!是你戒指订小了!”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郑志卿帮他揉腰讨好。
舒服得直哼哼,何权享受了几分钟贴心的按摩服务后突然侧过脸,眨巴着大眼睛问:“郑大白,你这次……不会又突然离开吧?”
“我能去哪?我的家在这。”郑志卿收手点了点何权的鼻尖,“最重要的是,你在这。”
“那谁知道……”何权小声嘟囔着,眼眶微微发红,“我是被困在手术台前了,哪也去不了,除了当医生,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
感受到何权的不安,郑志卿的胸口微微抽痛——这是他给对方留下的伤,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抚平。修长而有力的手指c-h-a入卷曲的发丝,郑志卿柔声安慰道:“以前,我没有实力对你许下任何承诺,但是现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地支持你。”
何权不屑地翻翻眼:“说的你好像很有钱一样。”
“嗯……买完这套房子现金是没剩多少,大正和药厂的股份倒是值几个亿。”
想起自己是在郑志卿的家里,何权又猛然支起身体——不能继续睡,得回家换身衣服去!
哎呦呦,腰要断了。
按说中国人不过洋节,圣诞节是由于商家为了促销大肆宣传而深入民心。大正里有外籍患者,临近圣诞必然是要搞点节日氛围。眼下离圣诞节还好几天,护士们已经开始戴鹿角发卡或者小红圣诞帽。
一进病区瞧见钱越脑袋上顶着个被姑娘们用卡子别上去的三角小红帽,何权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别笑,一会儿就轮到你。”钱越这两天脾气有点躁,说话也没以前那么柔声细气。
秦枫被派去广州学习了,在何权看来钱越这纯粹是憋的。打从秦枫吃错药开始,钱越这脸就像催熟了的苹果,整天红扑扑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以前赶上外派学习秦枫从来不吱声,这回要多积极有多积极,何权估计他是躲出去回回血。
“留点神啊,别回头揣上了。”何权边在病历板上签字边调侃自家护士长。
钱越挪挪眼珠,说:“我没有亲人,要是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我会很开心。”
“现在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等真生了,天天都想给他揣回去。”乔巧路过,听到钱越的话c-h-a了句嘴,“我们家那小祖宗昨儿搬了把凳子爬到鱼缸上去,把老陶花好几千买的一条银龙捞出来给扔地上了。我回家一看,都成鱼干了。我问他要干嘛,他说鱼要淹死了他得抢救。这也就是亲生的崽子,要不早扔了。”
“子承母业,你该感到欣慰。”何权笑着说,“姐,我看小威这孩子有前途,好好培养,将来必成一代神医。”
“打死都不让他学医。”乔巧使劲摇头,“当医生有什么好,每天脖子上架着两把手术刀——患者的命和自己的命。有多少医生是被活活累死的?我眼看着师傅死在手术台边上,可根本无能为力。”
拍拍表姐的肩膀,何权安慰道:“行了,姐,别想了,开心点儿……钱越,给我姐找个鹿角发卡,她这么美,戴上得成妖精。”
钱越弯腰从放节日饰品的箱子里拿出个鹿角发卡和一顶小红圣诞帽,冲何权笑眯了眼。
大正所在的地级市被划分为特区,虽然面积与直辖市没法比,但人口密度超大。又因为港口众多,自古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航点之一,开放之后便吸引了大量外资进入。目前常驻的外籍人士占到总人口的3%,这些老外看病都爱来私立,口碑良好的大正自然是生孩子时的首选。
一区二区有十多个外籍,三区有俩。其中一个叫安东尼的前面有三个孩子,他丈夫是船长一出海好几个月,孩子就跟着他住在家庭房病房。客厅快变成游戏室了,何权每次进去都得留神别给孩子们的小汽车小飞机之类的玩具踩坏。
三个男孩,安静不了十分钟就能翻天覆地。
“我真的很想要一个女儿。”
安东尼到中国十多年了,普通话说得比很多本地人还溜索。自从得知肚子里的双胞胎也都是男孩后,他显得有些沮丧。
“按中国话来说,多子多福。”何权边触诊边冲他笑笑,“现在是放开了,以前只能生一个,用超声波识别胎儿x_ing别在我们这是违法的。”
据统计表明,平均每年的人工流产手术为1800万例,其中超过半数是因为胎儿x_ing别原因。这还是系统内部的数据,小诊所和自行处理的并没算在内。何权曾跟钱越方默开玩笑,说倒退一百年,像他们这样的生出来怕是要被淹死在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