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梅林收敛了一番表情,再度凑上前来,试探着喊道:“西里尔?”
西里尔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自然没有回应他。
梅林的心又惊了,暗道不妙。
既然如此,他非常速度地换了说辞,丝毫不觉得勉强:“对不起,西里尔,我错了。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清楚,得到你的同意之后,再……咦?”
梅林忽然顿了顿,继而发现了什么,双目微张,竟是掩不住震惊之色:“怎么……哭了?”
完了。完了完了。
不怪魔术师的脑中凭空闪烁起自带震慑效果的这几个大字。
他怎么都没想到,西里尔清醒过来之后,只在一开始生了一点气,之后不理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捂住眼睛,默默地……流泪了。
其实是很难察觉的细节,因为西里尔既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露出正脸,一切都表现得格外平静。实在是难为梅林,居然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暴露这一事实的漏洞,是从金发青年的手下隐隐渗漏下来的一点水渍。
水渍隐藏在背光的黑暗里,本来不易被察觉。可它无声地滑动,没入到紧闭起的唇缝间,立时成为了突兀的s-hi润。
西里尔抿起了唇,嘴唇表面显得干涸,布满了就像夏日干旱时节田地里的裂缝。
梅林从侧边不由得凝望爱人发干的嘴角,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再添上一句话,他便发现了打s-hi干枯嘴唇的那一点泪水留下的痕迹。
对梅林而言,看似渺小的泪,是极其大的震撼。
他不得不返回来反省,自己觉得做得一点也不出格,甚至还算不得亲热,但这个程度,对像百合花一样纯洁的公爵来说……难道,还是太过分了?
这么一想,就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虽然公爵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男x_ing,成年人应有的欲求公爵肯定也有,但是,梅林想起他前世就格外洁身自好,不管和同x_ing还是异x_ing,最近的接触也就是拥抱或者握手。
而且。
受体质虚弱的限制,公爵阁下,应当是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身体上的亲密关系的。
多么纯洁,多么美好,多么——让梅林既感到欣慰欢喜又莫名想要泪流满面啊。
【正常的成年男x_ing再怎么纯洁也不可能真像一朵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花】这一点,被心慌起来的梅林尽数忽略了。
爱人就在自己眼前垂泪,梅林不只是心慌,那阵格外心疼的感觉又来了。对梦魇而言是陌生而古怪的,但他无法抗拒。
“西里尔……”
他还凑在爱人身边,踌躇了一阵,思索要说什么。
可此时的情形容不得深思熟虑,最后,梅林脱口的话,果真完全没有情场高手的游刃有余,而是形成了强烈反差的笨拙。
“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一上来就是错误发言的典范。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呃,嗯。”
“您的泪水全都滴落在我的心头,明明那么轻,却让我心痛如裂。”
梅林很努力,目光垂下,神色哀伤。
因此,一不下心就切换进了说情话的模式,连带着腔调都变了。
“我多么想替您分担。”
“要是能把您此刻感受到的痛苦,全部转移到我这里来,就好了……”
“西里尔,我……”
梅林本人可能都没发现。
他越说越离谱。
越说越肉麻。
就快把公爵阁下描述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孤独又无措,实在是惹人怜惜——
“……”
终于,赶在梅林发散到更为恐怖程度之前,用手捂住眼睛的公爵阁下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地直起了身子,扭头看过来:“梅林阁下!从刚才开始,您都在说什么没头没脑的话啊。”
梅林:“……咦?西里尔,你不是很伤心很难过吗?”
西里尔:“我是很难过,还在为自己的迟钝和无知愧疚。”
他把脸埋下,是因为一时觉得无颜面对他人。
自以为明白了小樱的遭遇,对她的痛苦深有体悟,可结果,事实比他的肤浅想法还要残酷百倍千倍。
“我没想到是这样邪恶的侮辱,程度还远远不如实际情况的遭遇,放在我身上我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那么小的一个女孩子。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我之前居然还对她说,离开了间桐家,她就没事了。”
西里尔的拳捏紧,隔了很久才僵硬地松开,掌心里早已留下了颇深的白印。
“就算身体不会再受到伤害,但她心里的y-in影可能永远都消散不了。我怎么,说出了那么不负责任的话。”
他对梅林述说的同时,情绪复又激动起来,眼眶边缘的红深了些许。
不说这个青年本身就是心底格外善良的人,间桐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外甥女。
西里尔对外甥女们的印象好像都是最活泼快乐的小时候最深,一想到本应也像加雷斯和莫德雷德那样活泼可爱的孩子,遭受了地狱中都可能没有的对待,他就不禁泪水盈眶,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
梅林沉默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在于多想,而是从根本上,忽略了他的公爵阁下的x_ing格。
西里尔很少落泪。
前世饱受病痛折磨,命途更显坎坷,他也从未为自己感到悲戚。少有的几次流泪,都是因为他人。
时间回到现在,方才的他也是如此。
如被吓了一跳的梅林幻想出的羞愤后的可怜兮兮,无依无助,可能只有最开始时占了一点点羞愤,后面的那两个形容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