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我五哥,”男孩指着江玉衡,笑着说,“五哥说你们这儿有头熊,我们过来抓熊的。……你不是凉石镇上的居民吧?”
秋禾心头巨震,想起白川说过的青川江家兄弟,默不作声数了一遍,来的人可不正好七个?
看来江家人跟灰熊死磕上了!
他定定神,努力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来,说:“我外公在镇上住。上次江大哥不是没抓到熊吗?这回你们准备怎么抓?要不要镇上人帮忙啊?”
男孩子笑了起来,脸上现出自豪,说:“放心!那畜牲有灵儿对付就足够了。”
两人正在说话,人群中有人喊道:“小光,过来帮着抬东西!”
江摇光答应了一声,冲秋禾道:“再见啦,”顿了顿又说:“你家这小狗真不错!”说完便跑了。
秋禾站在旁边,看到江家兄弟呼啦呼啦地把车上东西搬进了花娘娘家的院子,又见花娘娘忙乱着给这些人做午饭,便告辞回家了。
等他喘着粗气赶回家中,屋里却空无一人,沈宝成和白川都不见人影,也不知是下地了还是上了山。逐一打电话,一个关机,另一个的手机放在家里。秋禾屋里屋外乱转了两圈,心里不得主意,只好惴惴地在家里枯坐等人。
当天下午,江家兄弟在石老六家安顿好了,江玉衡便和大哥江天枢一道,悄悄地前去拜访了老丁。
丁老头独自一人,住在南山坡下一栋孤零零的小四合院中,院子有了些年头,看上去颇为残破。江家兄弟到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院子里切草药,旁边卧着他家的一只老狗和两只小狗。
看到江玉衡带人过来,老头子仿佛并不吃惊,只是态度十分冷淡,把人请进屋后,连茶也不泡一杯,只端了两张椅子到院子里,三人坐下说话。
江玉衡有些尴尬,他上有精明稳重的大哥,下有才华横溢的兄弟,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吃了老丁的冷脸也不在意。但看到江天枢跟自己一起受到忽视,很有点讪讪然,寒喧片刻,介绍道:“丁前辈,这是我大哥天枢,回家路上遇到了,听说您在这里,大哥特地过来拜访。”
江天枢朝老丁拱一拱手,说:“事情我都听老五说了,这次多亏丁三叔施以援手。江家上下感激不尽。老五学艺不精,叫三叔见笑了。”
老丁在家族中排行第三,江天枢这是来套近乎了。可惜老丁并不领情,只耷着眼皮说:“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江天枢略微踌躇,片刻后又道:“今天到这儿来,除了感谢三叔,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又从包里拿出一团丝帕裹着的小小物什,打开来摊在掌上,递到老丁面前,“三叔在这里住了很久,可曾见过这个东西?”
老丁定睛一看,顿时心惊,只见丝帕上赫然躺着一枚龙牙,他然肃抬头,问:“这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江天枢将龙牙裹好,依旧装进布袋,放到怀里,才说:“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拿着这东西的人说,这是在凉石镇得的。所以我们弟兄几个才前来探个究竟。恰好走到半路,碰到五弟,才得知他竟然已经先来过这儿,还有幸碰到了三叔。看情形,您也是知道这事的了?”
老丁脸色冷峻,沉默半晌,才道:“我确实是知道一点。”
江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江玉衡有些惊诧,江天枢却面露喜色,接口道:“这可太好了,三叔,江家子弟虽然粗笨,也还有两个成器点的后辈,我们两家何不联手,将这难得一见的灵兽收服了?也算是一段了不得的功绩。”
老丁顾自点了一根烟,ch-ou了起来。江天枢并不催促,气定神闲坐在旁边等着。良久,老丁才说:“那龙我见过,那还只是个孩子,手上没染人血,心底还存着淳朴善良。若你们狩猎不成,只怕他经了杀戮,会丢尽良善,变作一头真正的恶兽,真要到那时,聚尽所有的狩师家族,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这事望你们三思。”
江天枢听了,默然无言,半晌,才笑笑说:“三叔既然不想动手,那只好我们江家兄弟上了。这事儿若有得罪之处,天枢还想请三叔多多包涵。”
说完便和江玉衡告辞出门。老丁站在门口,看着江家兄弟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当天晚上,秋禾一直等到天快黑了,才等回一个乐呵呵的沈宝成,原来他下午去了老孙头家里,两个老头聊得起兴,就整了一桌小酒菜,吃了晚饭才回来。
“禾啊,来,把这几袋葛粉收好!你孙爷爷亲手晒的!每天一早一晚,你冲一碗喝!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外公还指望你养老咧。”老头子带着三分酒意,把提着的袋子递给秋禾,老脸上满是陶醉的红光。
秋禾都快哭了,气急败坏地嘟着嘴说:“你电话又不带!还不充电!找你半天找不到!……我什么都不想吃!弄来神仙r_ou_也不吃!”
老头子看到宝贝外孙脸色不对,心里格登一下,忙问:“怎么了?有什么事这么急?”
秋禾说了江家兄弟到凉石镇来的事,他不知道白川有没有把狩师的事告诉外公,也不敢讲深,只说:“来了一大帮子人,说是要抓熊。我回来急着跟你们商量,偏偏一个人也找不到!”
沈宝成的酒彻底醒了,坐在桌旁惊疑不止,先说:“白川早上说出去巡山,这时辰了还没回来?”后来又要出门,说:“你洗了先睡,别等我,我去老六家看看去。”
秋禾哪里睡得着?独自一人在烤火房里守着,其间又数次去了隔壁,家中依然不见人影。
到了半夜,沈宝成才带着一身寒气回了屋,他一进烤火房,就看见秋禾还可怜巴巴地撑在腮坐在炉边,赶紧把人赶去睡觉,还唠叨说:“还熬夜!看把眼睛都熬骷髅了!先去睡!坐这儿也没用!等白川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商量。”
秋禾只得上了床,躺在被窝里把白天的事梳理了一下,只觉得处处透着蹊跷,心里满满都是风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
辗转了很久,后来才有些迷糊,正矇眬要睡,忽然听到窗户上一声轻响。
秋禾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人影,连棉袄都来不及穿,跑去开了门,小声嚷嚷着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白川跟他进了屋,怕他着凉,赶紧把大衣服给他穿上,又用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才悄声说:“出来说会儿话。”
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手牵手来到石榴树下,白川这才转过身,一把抱住秋禾,低头吻了下来。
他吻得又急又狠,简直要把秋禾吸进去嚼碎了再吞进肚子里。直到秋禾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才微微松开手。月光下,只见白川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近乎贪婪地盯着秋禾。
秋禾觉得不对,等气喘均匀了,才小声问他:“怎么了?”
白川把人搂进怀里,闷声道:“没事儿,一天没见面,我好想你。”
这一说,秋禾的心都软了,默不作声地搂紧他。两人抱了一阵,白川松开秋禾,扳着他的肩,说:“你要乖乖的。”
秋禾不明所以,心里却很甜,点了点头,小声撒娇:“我一直都超乖啊,有什么奖励没有?”
白川闷着头笑了,用鼻子在他脸上蹭了蹭,又说:“要听外公话,别怕吃补药。”
秋禾低低地咕哝:“知道啦,你好罗索!”
“以后早睡早起,早上别赖床,起来打会儿拳,好不好?”
怀里的人有些不情愿,别别扭扭地从鼻子里长长地嗯了一声。
白川又是宽慰又是心酸,捧起秋禾的脸,胡乱在他脸上吻着,半天又说:“宝贝儿,一定要好好的。”
秋禾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这情形怎么……,怎么这么象诀别?
他推开白川,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白川,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跟江家那群狩师有关?”
白川定定看着他,满眼都是留恋不舍,片刻后才说:“秋禾,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秋禾大惊失色,脱口问:“你要到哪儿去?”
白川拿手摩挲着秋禾的脸,说:“没事,我就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不知为什么,秋禾有了种强烈的预感,白川此去,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顿时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呜咽道:“你别走!”
白川长出了一口气,下了重大决心似的,说:“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所有的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事瞒你。”
秋禾立刻哭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ch-ou泣着说:“是不是因为我逼你?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问了,求你别走,别走……”
“不是,不是这样,”白川心疼坏了,手忙脚乱、又亲又抹地给他擦眼泪,安慰道:“我很快就回来,真的,我保证!”
“不行!我不许你走!”秋禾把人死死地抱住,头埋在白川怀里呜咽不止,“我不要听你的事了,行不行?……以后我也不瞎问了,你不准走!不准走!”
白川满心甜蜜又酸涩,无计可施,只得说:“好,我都听你的。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先进屋好不好?小心着凉。”
百般哄着劝着,两人才终于到屋里去了。看着秋禾钻进被窝,白川准备回自己家,秋禾却死拉着不放,他只好也脱去外套,躺在秋禾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