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文艺版】
我梦见雨,雨落成青苔。
我梦见嫩黄的花瓣,褪成阴影,开在你的唇瓣。
我梦见自己,展了四肢躺在青苔之上,氤氲的水汽把落下的迎春花浸得厚重。
我梦见你,踏光而来,轻柔又低缓地唤我:“玉扇、玉扇……”
【简洁版】
两受相争有一成攻,攻成受就,NUE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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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指南】
①此文雷点甚密,我就不一一阐述了,诸位雷点低的少女少年们可以绕道避开。
②虐是必须的,HE也是必须的,绝对不BE。
③1VS1,不换攻,就算虐都虐不动了,咱都不换攻!
1、第一章 神侧伴,美玉扇
玉扇时常会梦起多年以前的事情。
那时的春冉宫还只是开着漫漫的迎春花,春神殿下的身边也是只有他,春日的阳光温暖得令人想要融化,仿佛,再不会有冬天。
雪白的锦裳曳地,勾勒其间的百花金线纹摇动生姿,花蕊娇嫩仿若有暗香浮动。春冉宫纯净的月色下,修长华美的神子在清辉中更衣束发,披散如瀑的漆黑长发如同夜色。
将手中简单的白玉发簪插入水一般柔顺的乌发里,玉扇终于舒了口气。
他来到神子面前,躬身下跪道:“殿下,一切就绪。”
殿下,春神殿下,掌握了天、凡、妖、魔、灵六界的春的神子,华美得一如百花烂漫的春日。
他微微笑了,伸出手道:“那便开始吧。”
跪在身前的柔美少年,在一片雾气中化为了一把玉骨折扇落在神子手中,神子指尖微动,摇扇,扇面上的迎春花招摇扑朔,似若实物。
他轻轻一摇,迎春花影飞跃而出,一阵暖风呼啸而至,吹得花影四散,四下嫩芽柔枝尽数伸展,土地湿润,春雨霏来,黑夜褪去,天际出现了一抹红光,光曜似焰。
春来了。从迎春花的盛放便可知春神的脚步已到来。
莲城一切如旧,但也将迎春酒端上祭台,永久的月光铺洒下,清幽如碧的迎春酒如同玉石般闪耀着夺目光芒。
原本是静谧端重的祭神殿,却有一双手不大恭敬的伸上祭台,端走迎春酒一饮而尽。
一阵风过,手的主人忽然一笑,少年稚嫩的声线不禁让人想起月色之下风铃的随风摇摆。
“薄澈,来了就来了,何故躲躲闪闪,莫不是我喝了你的祭酒,气得不想出现了?”
春神无奈一笑,终于迈步进了祭神殿。
说来他是有些不自在的,毕竟是祭奉自己的地方,怎么都觉得古怪。
但,好友相唤,不能拂袖而去吧?
少年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也是姿容非凡之人,在妖都莲城无不侧目三分。但想来妖毕竟是妖,同这天生尊贵的神子比来定是差远了。
春神薄澈,一如其名,清亮透彻之人,春日的温暖随着他的进入扑面而来,漂亮到极点的容颜令人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只觉得美,贵,不可攀。
月色本凉,少年却觉得自己被从未见过的阳光所包裹,令人心醉。
“玖癸,你怎的躲在这里?”薄澈不禁露出平日从未令人见过的促狭笑意,“难道是和重宣吵架了?”
“谁和他吵了?”清丽的玖癸嘟嘟囔囔,“他那个人,和颜悦色得紧,谁能和他吵啊?”
话音刚落,却听见殿外有人轻跑过来敲门,“玖癸殿下?玖癸殿下?”
玖癸抿唇,半晌才答道:“什么事?”
“妖神陛下说,若是气够了,就该回去歇息了。”转述人语气干巴巴的,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要想象那个温和华贵的妖神是以何种宠溺无奈的语气说出这般话的。
但玖癸却一下子怒了,跳起来一脚踹在门上直将门外的人撞了一个滚爬。
“什么气够了?!他说让我回去你就来请吗?谁是你的主子?!”
夹在两位尊贵妖子中间的小侍实在无辜,可惜他也没办法,一边是从小伺候忠心跟随之人,但另一边却是掌握命数的第二父母啊。
秀气的小侍皱着一张脸跪在地上道:“主子,你好歹也顾及顾及我吧……你和妖神陛下置气,妖神陛下可是会罚我的啊。”
玖癸一个气噎,半晌说不出话来。张开的嘴巴抖了又抖,才蹦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重宣……混蛋!”
话音刚落,人影一线便冲向远处。
跟在身后的薄澈摇了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不过他走得慢,闲庭若步仿若游玩,好在每年都会来拜访几日,对这里倒也熟悉,被自己主子落下的小侍更是尽职地在薄澈身前牵引。
春神呐,贵人嘛。不好好伺候着等主子气完了回来发现客人被怠慢,还不得被抽经扒皮。
在妖神重宣的宫殿里等了半晌,终于见了一身红衣赤色若火的妖神疾步走来。眼底的宠溺似乎还未曾化去,但疲惫却已经涌了上来。
薄澈的指尖慢慢摸索着宫人奉上的茶盏,茶水清幽,指尖莹润,相得益彰。他淡淡笑道:“重宣,当初就告诉你莫要太宠他,这下哄得自己都累了吧?”
重宣苦笑:“你可别说风凉话,若是你遇着了这么一个人,怕是连日日捏在手心里都不放心。”
薄澈眼神微微一闪,复又笑,“哦,还真是令人期待……不过,叫我来有什么事?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被玖癸那小猫儿死死抓在手心里?”
重宣无奈,不过也不再答话,只拍拍手,宫人闻之便带了一个人上来。
薄澈好奇,斜眼去看,便见了一白衣少年盈盈立于殿上。
建筑妖神宫殿时多用暗色玉石,此番琉璃灯火映照,衬得那白衣人愈发白若轻雪,简直要化了去。
薄澈轻笑,回头看向重宣,“莫不是为了这人和玖癸争吵的?不过,你何时变得这般没了审美水准?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穿白色?”
白衣少年听闻,一愣,却是想起了什么般垂头红了脸,微微扬起的眼角染上绯色,令人不禁想知道那黑玉般的眼瞳是何样春水?
重宣也是一愣,这才发现那白衣少年白得太过,竟和一身白衣同色,这般站在那里,简直看不到人形,就只剩了一张白纸似的。
两个人具是感到窘迫,便见了薄澈扬手一挥,一方白玉折扇破空而出
轻烟浓雾扬起又淡去,嫩黄衣衫的少年恭敬跪于薄澈面前,只见他的肤色是比那白衣少年更为莹润的玉色,在嫩黄衣衫的衬托下,愈显白嫩。
同样姿容非常亦白皙无比的两个少年,此番对比,显然是薄澈手下的人更胜一筹。
重宣抽抽眼角,道:“薄澈,我请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比什么的。”
薄澈微笑,道:“我还以为你就是想比什么。”说着,他向跪在身前的少年伸出手,轻轻唤了句:“玉扇。”
玉扇仰头,目中露出欣喜,便伸出手扣在薄澈手里,衣袖滑下,露出雪白皓臂。
薄澈一把拉起他让他靠在怀里,轻轻抚摸怀中人漆黑顺滑的发。
重宣看在眼里,却觉得怪怪的,仔细想了一番,又看看薄澈清朗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这个好友,当真是把人当宠物来养啊。
“此番唤你来,是为了托付你件事情。”说着,伸手指指下让沉默站立的少年,“故友遗子,我无法好好照料,只得托付给你。”
“哦?为何?”
“春之杨花,唯有春神宫殿最为滋养,妖界冷寒,不宜生长。”
薄澈神色不变,只道:“身为妖子,生于妖界、长于妖界才最为合理,若是以你说辞,我不是该把什么兰花妖、桃花妖、杏花妖、梨花妖都收了放在我那里?”
重宣叹息,眼中无奈、疲惫愈多,“薄澈,你该知我境况,故友之子不可怠慢,玖癸却不依不挠,我别无他法,唯有委托于你。”这般诚恳的告诉,却是他无可奈何之下褪去妖神尊贵的光环,在向好友恳求。
薄澈神色微变,终于将怀中玉扇推开站起身来,他傲立于上方,看着下方之人,冷然道:“名何?”
下方之人见了那尊贵神子一身傲气,如披月华薄衫,一身光芒万丈。他目眩地低头道:“小人折纸,见过春神殿下。”
2、第二章 闲池阁,且沐浴
温热的气息从白雾弥漫的热水池中弥散开来,纤细的人影在迷蒙中掬起一捧水,至头顶洒下,漆黑的发顺着身体修长紧致的线条垂落,然后散开在水里,仿若泼墨于水,黑白分明。
玉扇捧着干净崭新的布巾垂头站在一旁,直到水池中传来哗哗的水声轻响,他才抬起头来。
折纸站在水池旁看着玉扇,极美的面庞沾染水汽,愈显剔透,他招招手,“过来。”
玉扇走来,蹲下,奉上布巾。
折纸微笑,道:“你便是薄澈殿下的贴身小侍?”
玉扇眼神微微一动,便见了折纸顺着池中台阶缓步上来。
折纸从玉扇手中接过布巾,也不擦拭,直接往身上一裹,拎了湿透的长头发挤水,还偏着头看玉扇:“果然是个玲珑妙人,薄澈殿□边的一切都不可令人小觑。”
玉扇依旧面不改色,只又奉上另一布巾为折纸擦拭头发,仿佛折纸方才说的话都未曾入耳。
折纸眯眯眼,细长的眼眸光芒一闪,终于不再说话,擦净身体,接过玉扇抖落的新衣,任其为自己整新裳、束腰带。
此番玉扇准备的是淡青锦裳,其上杨花如絮,绣纹飞舞,衬得折纸白皙剔透,愈发缥缈似仙人。
薄澈的宫殿名为春冉宫,因着宫主的力量四季如春,宫中无一不在的迎春花永开不败,每每雨后扑落的金黄花瓣沉积为厚厚绒毯,与秋日落叶金黄如盖来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春花烂漫的尽头,尊贵的神子坐于精雕细琢的石桌旁品茶,突听一阵悉悉索索,原来是有人穿过花海而来。
嫩黄衣衫的小侍领着青衣少年,恍若从画中走来,令人眼前一亮。
薄澈微笑,点点面前,道:“坐。”
“多谢殿下。”折纸躬身,落座。
“这几日住得可好?”薄澈以主人之礼相问。
“春冉宫美,殿下善好,宫人贴心,折纸再无他求。”折纸颔首。
薄澈笑,说不出什么意味,但若是折纸抬头的话想必也是会和玉扇一样吓得一抖,实在不是什么善意的笑容。可惜折纸不抬头,便听了薄澈道:“可惜好人难遇,好地难留,折纸,你不可能永远住在我这里,妖子属于妖界,若是要在天界待着,更若是不想附属于任何一人,就得自己做主。”
折纸抬头,细细打量薄澈。薄澈早已收了笑意,一脸诚恳,这般突兀的话被他说得恳切无比。
折纸叹息道:“我早知现状,若我要呆在春冉宫,不是主便是奴,可惜我无甚力量,若要以主的身份待着,却是无法令人折服。薄澈殿下的心意我已理解,还请明说后话吧。”
薄澈点起盏中茶水,在虚空中点画,只见楼阁高台隐约浮现,书声朗朗出于虚空。画面突的一转,五光斑斓,诡异光彩尽显,刀光剑影,煞气凶光突显,一排排衣着整齐的少年正相对打斗。
折纸叹服,道:“莫不是殿下决定送我到这里学些本事?妖界层凉城的妖子学府,闻名六界。”
薄澈笑道:“折纸好眼力、巧心思,若是你愿,我当下便做安排。”
折纸目光闪动,道:“恭敬倒是不如从命,但卑下有一出格要求,却不知殿下可否舍爱?”
薄澈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垂头站在一旁的玉扇,问道:“舍爱?何物?”
“玉扇聪慧、贴心,若是同我一起入那学府,定能助我早日学成归来。”折纸微笑,漂亮的脸上说不出的光彩流动,毫无妖子戾气,却有天人般的动人。
薄澈捏了捏手中的茶盏看看玉扇,又瞄了眼微笑着的折纸。玉扇却是纹丝不动,不曾为自己言语。
薄澈终于叹息道:“如你所愿。”
夜色弥漫,春夜凉,在宫人服侍下即将入睡的薄澈却坐在床边读着手卷,似乎在等什么人。
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敲开门入了内。
春冉宫中以薄澈为尊为大,此番进来的人却毫无恭敬的心意,脚步虽轻,却也是噼里啪啦跑进来,匆忙得仿佛身后有人在追,实在不成体统。
薄澈只见了嫩黄一片,便有人带着清香扑到他身上。
“殿下,你真要将我送出去吗?”
薄澈拍拍玉扇的头,就着他揪住自己衣襟的姿势将人抱入怀中。
“玉扇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啊,你成人以来已经三百余年,妖子法术我具已请来先生教会你,想来待在那个学府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玉扇咬唇,漂亮的红唇鲜艳欲滴,“殿下是让我去保护折纸?”
“不错,折纸虽然比你年长,空有妖力却奇异的对妖法一无所知,妖子学府不是善茬可待的地方,只会令人成长迅速。我虽欲他早日脱离我身边,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他推入火坑。玉扇,春冉宫中唯有你是妖子之身,我别无他法。”
“根本不是什么妖子!”玉扇恼怒,“我为折扇,却是迎春花魂,长在神子身边,怎么可能是凶厉妖子!”
“乖。”薄澈将玉扇按入怀中封住他呶呶不休的嘴,言语虽柔软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玉扇你向来乖巧,难道今日之事就不肯听得主人之命了吗?”
怀中人沉默许久,终于闷闷道:“是。”
第二日一早,天马驾车,便带了仅待了几日的客人和他讨来的小侍往妖界奔去。
饶是折纸淡然,也不禁苦笑。
这春神殿下,是等着盼着将自己弄走呢,这去那妖子学府的帖子是早递过去了吧?
玉扇也是琢磨出了其间意味,只得兀自气闷悲哀。心里念念叨叨地想着自己的主子怕是也为了将自己赶出去,特意找了个好理由吧?
马车华丽,精致木柜、厚绒坐垫,就连放在小桌上固定茶盏位置的凹槽,都雕有精细的花纹。
折纸眯着眼打量一番,捏着面前的一盏茶轻轻吹拂,喝了一口,清香四溢、唇齿留香,不比在春冉宫所喝的茶差。
他勾起唇笑了笑,开口道:“玉扇,你可知我为何要带你走?”
玉扇一扫平日低眉顺眼的温驯,仰头冷然道:“我虽不知,但想必绝非善意。”
折纸笑意盈盈,极为亲切的模样,“小扇子便是死犟吧,明明想知道,都看了我几眼了,却还是这种态度,真是不可爱。”
玉扇捏拳,半晌垂眸才道:“愿闻其详。”
折纸放下茶盏淡淡道:“若是我一人去了那里,便是死了薄澈殿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若玉扇在的话……”折纸眯眼,明明是个杨花妖精,此刻看起来竟狡黠像只狐狸。
“殿下必然日日牵挂。”
清朗如流水击石般的声音,听在玉扇耳里却有如惊雷,他心神大动,不由得抬头看折纸。
折纸却低了头品茶,不看他。
玉扇立刻又找回理智,掩去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隐秘已久的小心思,淡淡道:“一派胡言,殿下是为春神,尊贵无比,哪会为了一个小侍……牵挂。”
折纸终于抬头看他,眼中流露笑意仿佛在看一个不会说话讨好、又死犟着想要拥抱和糖果的小孩,“哦?如此……既然这般,那么,来日方长。”
3、第三章 倾夜楼,难倾心
玉扇专注看面前的人。
一扫平日温驯文静的面目,狭长眉眼中具是狡黠,光亮异常。折纸伸出了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但不突兀,若是他翻过手来,玉扇定会看到他手心粗糙的厚茧。只是,这人从却不随便在他人面前亮出自己的手心。
玉扇不明所以,盯过去的视线方要抬起,却见白光一闪!
“啪!”
一道符咒贴在他额间。
“灵族符咒?”动弹不得的玉扇皱眉问道。这样的状况就跟凡人道士贴僵尸一样。
折纸微笑,“不错,这东西倒是好用,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弄来。”一边说着,一边还用修长却粗糙的手指划弄玉扇的面颊。
绝对细腻的感受。折纸眯了眯眼,收回手。
玉扇面不改色,只道:“请教。”
“殿下要送我走,我能不乖乖听话么?”折纸笑,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药丸往玉扇嘴里一塞,合上他的下颌一嗑……玉扇只觉体内升起一股寒气,妖力尽数被封在干田内一个圆润的物体内,突破不得,身体顿时软了下来。
折纸伸手将他搂抱过来,喜笑颜开,“走便走罢,但不带个有趣的东西离开,却是枉费我到春冉宫走一遭了。”
“玉质扇骨、迎春花魂……倒是奇妙的东西,也不知春神殿下是如何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合起来的。”折纸的手顺着玉扇的身体逐一点划,淡黄的光芒接二亮起。
不是妖族术法。这样探魂的手段是魔族中人的手段。魔族霸道,此种探魂对魂魄主人有极大伤害,虽说折纸以妖力代替魔力,术法起式也有所改变,但伤害未变,恐怕在两三个月里,玉扇都用不得大型的法术。
眼中微有薄怒闪过,玉扇闭上眼忍着剧痛,心知绝不是自己能挣扎的时候。
轻视对手本就失势一分,何况对手比自己想象的强大千百倍。想象中的对手只是只小猫,但千百只小猫足以撕碎猛虎!
玉扇乖顺的躺在折纸怀里,面无表情地看他招呼赶车的人道:“走妖界。”
车帘是微微掀开的,赶车的人并未回头,只是听话的调转方向,玉扇这才看到那人后颈贴了一张同自己额头上相似的符咒。
竟是早有准备。
玉扇开始疑惑折纸到春冉宫的目的,绕了一大圈还是回了妖界,这是为哪般?
折纸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惑,笑着撕下玉扇额间的符咒,道:“不用担心,好歹是我把你从春冉宫带出来的,自然会护你无性命之忧。”
即便是符咒撕离,玉扇却因着药丸和魔族探魂,妖力被抑、魂魄受损而动弹不得。面对此间厚颜无耻之人,他却只能心中悲愤,怒目而视都无力做到。
折纸低头,形状美好的唇在玉扇额间印下一吻,温柔道:“不如好好睡一觉,到地了我会叫你。”
玉扇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闭眼匀长呼吸,却是被折纸唇间释放的改良的魔族法术弄得晕厥了过去。
醒来之时天色已晚,月芒清辉透过描花窗纸洒下,地上印了斑驳花影,玉扇睁着眼看了半晌,起身,下床。
屋外无人看守,似乎是料定了玉扇不会跑。
的确,也不知在昏迷其间折纸又做了什么,此刻的玉扇连走一步都觉得绵软难行。魂魄受损的痛倒是消散了,但身体却虚弱得犹如刚被薄澈殿下灌魂唤醒的那一刻。
别说逃,就是走出这个院子玉扇都得喘几口气歇一歇。
在玉扇喘了无数口气,歇了无数次后,他终于走到这个院子的门口。
此番经历各种美貌少年好奇注目礼暂且不说,玉扇盯了门外半晌,果断回头转身回房。
有伤风化的东西看一下就可以了,转身离开才是正道!
面无表情的玉扇越走越快,若不是身体虚弱,此刻的他几乎要飞了起来。
虚弱却拼命往回走的后果便是,无法避开地撞入某人怀中。
不排除某人在此守株待兔的嫌疑,此刻面无表情其实怒火丛烧的玉扇怎么看面前的优雅笑容都觉得是幸灾乐祸的笑。
“小倌楼?”玉扇确定自己听过这个名词,也确定自己方才看到的景象与此关联甚密。
折纸微笑,半搂着他往回走。
玉扇不动,只被拖了两步。
折纸叹息,道:“倾夜楼,少年美貌,服务周到,只此一家。”
玉扇终于嗤笑,“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了妖王故友之子的?”
折纸眯眼,看着眼前这个貌似被气疯了而出口讽刺的少年,唇线上扬,笑得愈发开心,“我是妖王故友之子,而不是妖王故友,妖王故友之子做什么和妖王故友没多大关系吧?”
绕口令一般,却让玉扇愈发火气大。他一把甩开折纸往回走。
但是他走不得,因为他的肩膀被微笑着的折纸狠狠掐住。
“其实,我想让你做个清倌来着,你觉得怎样?”折纸垂下头凑在玉扇耳边,温热的气息萦绕。
玉扇愣住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伺候折纸入浴的场景,美好得如同天人的少年,在雾气腾腾中仿佛要羽化登仙。
每一个噩梦的开始都不一定是阴气沉沉,反倒可能祥和温暖。
但噩梦终究是噩梦,开头百变,实质未变。
于是当玉扇带着面纱遮掩了一半容颜,穿着薄缕镂空绣花衣坐在众人面前时,连想死的力气都没了。
此番在众妖惊艳的目光中乖乖弹琴的少年玉扇,面容被薄衫掩映,微笑若隐若现,纤长的手指如玉,在琴弦上飞舞。
这该是被月神注目的少年,似乎妖界所有的月光都汇聚于此,美貌不是重点,令人舒畅的气息却是以少年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仿佛这里不再是声色靡靡的倾夜楼,而是月光下让人迷醉的迎春花旁。
但无人知道,此间弹琴的少年十根手指头上被穿了纤细难现的金蚕丝,由人操纵。连原本不想扬起弧度的嘴角都用蚕丝穿透,勾在耳上。分明是僵硬可怖的微笑,却在面纱的掩映下令人心醉。
玉扇动不得,就算他再怎么想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他都动不得。后颈被人在冰水中凿透,迎春花的精魂被镶嵌了恶毒咒文,每每催动法术就会如万蚁噬咬,痛不欲生。
回想起来折纸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笑得一如寻常,温柔又暖心,但偏偏下手的动作却是狠厉凶恶。
果然是护人无性命之忧。
玉扇一边忍受十指连心的痛,一边嘲讽地想。的确是未伤害性命,但这般却比死还痛苦。自己果然是被薄澈殿下保护得太好了,轻敌不说,把什么人都看得简单。
他突然想起折纸曾说过的话。
……“若是我一人去了那里,便是死了薄澈殿下都不会多看一眼,但若玉扇在的话……殿下必然日日牵挂。”……
……“哦?如此……既然这般,那么,来日方长。”……
玉扇心中一颤,似乎就要触碰到什么危险,而自己却从未察觉的事情。
折纸之所以要带自己走,并不是好玩或者是清倌什么……而是,人质!
他心神大动,却一下子被指头的剧痛拉回神来。他眯了眯眼,手指跟着操纵动起来,心中却开始百般回转。
这般招摇的让自己成了头牌清倌吸引众人目光,却又费尽心思加以束缚,的确是一个小倌楼老板常做的事。
但这几日的多番确定,玉扇可以肯定倾夜楼是在贵人众多的妖都莲城。而薄澈殿下常带着玉扇来莲城游玩,见过他的人少说也有百人。况倾夜楼规模巨大,达官贵人来此处的也多。
折纸这般,便不是挑衅,都是嚣张地在打某人脸!
而被打脸的不是春神薄澈,就是妖王重宣!
玉扇抬头,瞟了眼对面一直盯着自己带了半幅面甲的男子,内息略有不稳。万蚁噬咬的疼痛就要从后颈蔓延开来,玉扇忙压抑了波动的妖力,垂眸专注于琴弦。
在他看不到的对面,带着露出红唇的面甲的男子微微一笑,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捻弄,仿佛捻死了某只根本不存在的小虫子。
4、第四章 辱折扇,毁玉人
玉扇颇有些疑惑,他以前从未想过一个笑容温和若阳的人可以做出极为恶毒的事。
比如,明明每日都会从嘴角、指头穿透的蚕丝,都会被这人在夜里取下,然后费尽心思磨平伤痕,第二日,又继续折腾。
折纸还是一如初见般温和,略有改变的是原本纤细若柳的身姿竟然渐渐饱满起来,分明是个孱弱少年的他,在短短几日里,竟拔高了不少,成了修长高挑的男子。
妖子寿长,成长迟缓,要长到三百年才会如同凡人十六岁的少年模样,比如玉扇。若是要强行成长,必会折寿。此番吃力不讨好的事是没哪个妖子愿做的。
不过,倘若要缩小身体、减小年龄的话,却比强行成长简单得多。
玉扇忍受着蚕丝从自己嘴角的血肉里被抽出,闭了闭眼。
折纸这人,虽说不会妖术,但其他各族的奇怪术法却是极为精通,想必在见到薄澈殿下之前,他就将自己的外表形容缩小了许多。
金蚕丝细,透明难觅,此番从手指头中里抽出的时候,玉扇却禁不住缩了缩手。
的确,太痛了。即便是细微得难以寻觅的东西,在穿过连心之处的地方,还是有如酷刑一般让人忽略不得它的存在。
折纸却拎紧了玉扇的手腕,微微一笑,道:“莫动,不然更痛。”
真是副体贴模样,只可惜行刑之人对于受刑之人的体贴,不过是在施刑之后的幸灾乐祸。
玉扇看着折纸泛着光的手抹过自己的手指,伤口顷刻不见。只是白日时间硬生生用针穿过手指的痛楚已烙在了玉扇心里。
“我原来和你有仇么?”他突然睁开眼问道。
折纸不回答,拍拍手,有人从门外进来,端了个小瓷瓶,拿走放在布帛上的蚕丝躬身离开。
折纸打开瓷瓶,在玉扇面前嗅了一嗅,道:“迎春花酿制的花露,花本无香,此刻添了糖香,倒还不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