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廉君已经主动配合了,所以对于廉君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处理一下工作的行为,龙叔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背地里偷偷找时进“告状”,希望时进能管管廉君。
时进当然也不希望廉君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工作,但是……犯了错的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面对廉君坚持的视线,他只能妥协,然后退而求其次地给廉君规定了每天的工作时间,牢牢盯着廉君不许他多工作一秒。
好在现在道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廉君忙碌,航道的事有卦五和卦九盯着,章卓源那边有卦三联络,午门等几个组织忙着给自己善后断尾,没工夫来烦灭,所以廉君只需要跟进一下生意融合的事情就行了,不算太忙。
一切都在缓慢好转,外界因为航道的事情各种风雨欲来,时进这个事件的策划者,却在廉君的有意隔离下,过上了隐居般的悠闲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该怎么让廉君多休息一会。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后,卦一和卦二受完罚回来了,两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回来时全都是一脸菜色,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时进见到他们的状态,心里十分愧疚,欲言又止地想要说点什么。
“别,别道歉,也别问我们干什么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吐。”卦二阻了时进还没出口的话,问道,“君少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廉君,时进表情好看了一点,笑着回道:“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精神也好了许多,龙叔说如果毒素不再突然活跃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大概一个月后,他就可以开始复建了。”
复建,那不是说君少要站起来了?
卦二眼睛一亮,确认道:“是我知道的那个复建吗?”
卦一也朝着时进看去,神情难得的激动。
“是。”时进点头,提到这个就止不住地笑,“毒素活跃期过去之后,廉君走路就已经不会再觉得腿疼了,他现在坐轮椅只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等再过一阵,他身体好点了,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
卦二激动低喊,忍不住用力捶了卦一一把。
卦一被捶得脸一黑,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点不让地反捶了他一下,然后看向时进,脸上带了笑,说道:“谢谢你,多亏了你。”
“没有。”时进回答,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是多亏了大家。”
……
卦一和卦二回来之后,廉君需要处理的工作变得更少,终于能安心的休息了。时进开心极了,越发粘着廉君,想着法地哄他多吃饭,小心盯着他治疗的方方面面。
四月下旬,各方博弈之后,航道事件的处理结果出炉——所有涉嫌攻击时进的组织全部下牌,进入清剿程序;未来的半年进入警戒期,一旦发现再有组织不顾约束条约,不管不顾地在不合适的地方开火,官方将直接武力处理。
这是自官方和暴力组织关系和缓以来,官方第一次如此态度强硬的处理问题,所有组织的首领都嗅到了不妙的味道——这次的航道事件可是差点闹出了外交问题,这么好的一把刀,官方恐怕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处理结果宣布之后没多久,章卓源就借着这件事的由头,以避免再发生类似事件的理由,要求所有合法的挂牌组织接受官方的检查。各大组织首领叫苦不迭,想对呛又没人牵头,心里简直恨死了那些挑事的组织和背后的正主。
灭作为航道事件的关联人,自然也受到了官方的“关照”,卦二翻了翻章卓源借机发来的“慰问”文件,冷笑说道:“这章卓源还真是记吃不记打,居然想借着这次的由头,摸清灭的资产动向,想得美。”
时进闻言皱眉,问道:“好处理吗?“
“好处理。”卦二回答,笑得嘲讽,“章卓源大概是忘了他现在是个什么立场。”
……
晚饭过后,卦二向廉君汇报了章卓源试图派人过来“检查”灭内部事务的事情。
廉君听完眼神变冷,直接拿出手机,给章卓源拨了个电话,开门见山说道:“很抱歉,这次的‘检查’我不接受。“
章卓源一看他来电话就知道要不好,闻言硬着头皮说道:“这个是上面发下来的任务,要求所有的组织都必须接受检查,我不好给灭搞特殊。”
“我不想听你这些托词。”廉君语气冷淡,每一句都在撕破脸的边缘试探,“章主任,这次时进为你争取到了这么大一个优势,我没有指望你心存感激,但我希望你不要以怨报德。我可以跟你说实话,灭最近确实在借着瑞行,转移部分已经彻底转型洗白的产业,那些是我给时进的未来保障,我不希望你去动它们。如果你非要打这个小算盘,那么你不给我后路,我也只能立刻去自取灭亡了。”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章卓源被怼了一脸,满脸菜色地看一眼手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
三天后,章卓源递了消息过来,表示上面已经决定取消针对灭的检查。廉君这才算是消了气,主动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安抚的话。
四月的末尾,龙叔和邵建平一起找到廉君,说道:“治疗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岛上没有合适的设备,必须离开了。”
廉君闻言侧头看向窝在书房角落,正痛苦地跟着冯先生补课的时进,点头应道:“那尽快安排吧,不用顾虑我。”
五月初,众人登上了回B市的飞机。
到达B市后,众人没有回会所,而是直奔大学城的疗养院而去——如果没什么意外,廉君接下来的治疗都将在这里完成。
长途飞行太耗体力,廉君一到疗养院就睡着了,时进安顿好他之后走出病房所在的大楼,坐在外面的花坛上,看着花坛里开得灿烂的不知名花朵,头也不回地问道:“五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黎九峥从花坛后走出来,坐到他身边,说道:“小进,我该回医院了,那边来了一个重症病人,我得去看看。”
时进侧头看他,问道:“现在就走吗?”
“嗯,接我的车就在隔壁大学停着。”黎九峥回答,手掌紧了紧,鼓足勇气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等我忙完了,还能再来看你吗?”
时进仔细打量一遍他的表情,然后深深看进他的眼里,直到确定自己从这张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一点过去那个“黎医生”的影子之后,才笑着点了点头,应道:“当然可以,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记得给我带蓉城的特产。”
黎九峥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抿唇小小地笑了笑,开心地应了一声,又试探着问道:“那我可以抱抱你吗?”
时进主动侧身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黎九峥立刻回抱住他,好好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然后克制地松开手,压着不舍站起身,从花坛后拿出自己的行李拎上,说道:“那……那我走了。”
“五哥再见。”时进笑着摆手。
黎九峥见他没有像之前送费御景离开那样,提出送一下自己,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他又很快重新打起了精神,也笑着朝着时进摆了摆手,提着行李转身往外走——起码在离开的时候,他得有个哥哥的样子,不能太过失态。
“五哥。”时进突然喊住他。
黎九峥立刻转回身看他,眼带期待:“怎么了?”
“在船上的时候,你冲过来,是想做什么?”时进问着,表情认真。
黎九峥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五哥,我想知道为什么。”时进强调。
黎九峥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是医生,如果……我或许可以救你,不,我一定可以救你,必须可以救你。”
【我不让你死,你永远也别想死。】
时进突然想起了在原主的记忆里,黎九峥曾说过的这句话。这句话从另一个层面来理解,是不是就是现在黎九峥说的——我一定可以救你。
我会救你,付出我的一切救你,所以你别死,求你。
他仿佛听到了上辈子走到绝境的黎九峥,那困在心灵的痛苦哀求。
……算了。自欺欺人也好,过度脑补也好,都算了。
“五哥,我原谅你了。”他朝着黎九峥微笑,终于毫无芥蒂地,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你想杀我的事,我原谅你了,我不怕你了,也不怪你了,所以明年再一起过年吧,你没有妈妈,我也没有妈妈,我们凑在一起,正好。”
黎九峥怔怔看着他,眼眶一点一点变红,突然低头用力揉了揉眼睛,说道:“谢谢……谢谢,小进,对不起……我,我会来找你的,明年……不止过年,明年我也会来给你过生日,未来的好多年我都……对不起,我……”
他突然停了话头,狼狈转身,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时进没有去追,坐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树影和花丛之后,抬眼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又浅浅吐掉,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转身小跑着回到廉君所在的病房,确定廉君还睡着之后,脱掉外套和鞋子,小心掀开廉君的被子,挤了上去。
“去哪乱蹭了,一股花粉的味道。”廉君突然睁开眼,伸手抱住了他。
时进一僵,低头把自己闷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