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玩意!”
“颜二,颜二!”他坐在床边不耐地喊了两声。
“少爷,你叫我呐!”很快颜二就推门走进来。
“那小崽子人呢?”
“谁?你说颜康啊,不知道啊,他不在么?我还以为是少爷你怕他害怕将他藏起来了。”颜二说着还在屋里看了看。
“就不在了?”打完人就跑?
“既然不在你这该是自己走了吧,昨晚那个动静,怕是因为他。”
颜远书摸了摸脖子,深以为然,小崽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拖累颜府,可刚理顺心情他就生出一股老妈子的担忧:他那么小一点,出去了怎么生活呢,还有,带着这么一堆仇家,能活下来么?
“昨晚南苑有什么异常没?”
颜二摇头,抬头望着他的屋顶,纠结说道:“老爷没事,说来也怪,除了少爷你这屋破了个洞之外别的屋子都好好的,一锭银子都没丢。”
颜远书了然点头,这下就更能肯定这些人是冲着那小孩来的,算了,左右人已经离开,再想这些也没用,只是他家老爷子又该叨叨了。
“对了,我爹问他了没?”
“谁啊,颜康么?那倒没问,要问肯定也问少爷啊,问他做什么,早晨老爷还过来一趟呢,怀里还揣着账本,我说你还在睡,他进来看了眼就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颜远书突然觉得那孩子有些可怜,孤身一人,风雪里刚捡回一条命,才得了住处,却很快又失去了,而这世间人情往来繁复,却没有一个人惦记他。
“去外头找找他吧……”
第5章 第五章
这世间的事大抵都是一个样,正儿八经找时是绝不会轻易找到的,倘若有一天突然不想找了,那物或那人就出来了,颜远书一直将找那孩子的事放在心上,故而一直没有音讯,而颜府附近的河水依旧悠悠的留淌着,只是这几天,河水上都飘着落叶,秋意浓。
艳yá-ng高照,风把白云刮的一丝都不剩,仿佛那点乌云全都聚在了颜府门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前颜府人口往来络绎不绝,现在也是门庭若市,不过是境况变了,昔r.ì那是别人上门求生意,现在是老百姓们扎堆看热闹,一整个闹哄哄的。
颜远书的模样倒没怎么变,依旧是千岁绿的衣裳白玉冠,只是眼神沉稳了些,从前的纨绔样少了一二,至少被官兵赶出来时还知道掺着他那老父亲。
直到颜府大大小小百人全被赶出来后,官兵才推搡着最后一个人将门关紧,贴上封条,又站在白玉台阶上高声冲着百姓说道:“皇上下旨了,凡收留颜府众人及其家眷者,皆做连带处理,望各位父老乡亲好自为之,不与j-ian人同流合污,都散了吧……”
公事公办打发完百姓,主事的地方官何大人这才走到颜老爷身边,一脸为难地说道:“颜老爷,话我就说在这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念在您给我那重病的婶子施过一碗热粥的份上,我再给您透个信,这次,是有人想害您,说您和珩督巡抚勾结,那都是借口……这南面上头有人打架,成败输赢,他们不敢现在南面,怕上头的人怪罪,只好朝北往死里折腾,您呐,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牺牲品,劝您往东走吧……”
颜老爷没有说话,只苦笑着摆了摆手扭头走了,事已至此,说什么呢,没有什么好说的。
倒是颜远书回头看了眼颜府,还是朱红的门,还是熟悉的石狮子,茂盛的C_ào木几乎要挤出院墙,满眼苍翠绿的不似秋天,可他却要和这个家说再见。
原本这就是一个和平常无二的一天,他爹正拉着呵欠连天的他在扯算盘算账,他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可突然就听到前院打砸的声音,一时间颜远书蓦地想到了从前的城管,以至于真的见到官兵时他并未显出个过多的诧异,反而是好脾气的问了他们一句:“喝茶么?”
他爹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脸色一变就是满脸褶子,比他娘在时笑的还灿,谁知官兵看上去并不想听人话,直接甩出一抹明黄来,颜老爷拽着他跪地,颜远书垂着头心里一点也不慌,耳朵里听的是胡说八道的圣旨,心里却在想退路——如果能让他回房看一眼就好,他那褥子下头还压着打算给宁花楼的ch.un晴赎身的五百两银子。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没能回去的,和老百姓口中所传的一样,颜府倒了,说树大招风也好,说朝廷失势也对,结局就是如此,百姓们热衷于根据结局来猜测剧情,在官兵们抄家抄的热火朝天时,颜远书就听到了不下于三种版本的颜府倒台论,他听的好笑,随口问了他爹一个问题:“爹,您说,今年冬天我们还看得到梅花么?”
老爷子盯着屋子一直没理他,直到整个巷子都安静下来,直到他走出颜府,直到拐角处,他才甩出一句话:“……开不开花的,不都在心里么。”
“爹,您这么平易近人还文艺,儿子有些习惯不了啊。”颜远书扬了扬嘴角。
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一眼,胡子已经吹起来了,是颜远书看了无数遍的即将发火前的表情,就在他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时,老爷子突然收回表情,只用干枯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扭过头看着前方,别扭地说道:“现在颜家什么都没有,你若是想走,现在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