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安虽说的斩钉截铁,但宋良还是有些担忧,只是到底未说什么,而是拱手应了一声,告退之后就去安排谢景安的吩咐。
拖延颌曷的第一天就被谢景安这么糊弄过去,他早知颌曷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因此在第二天用早膳时听说颌曷又派了一队人马邀请他去颌曷大营商讨和谈一事时并不意外,只是昨天急匆匆,今天他就慢悠悠了。
虽是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认真的用完了早膳,又净了手让随行的扈从整理好了藩王的服饰,才让沈卫捧着他的喇叭,缓缓的出现在城墙上。
此时已是巳时三刻,距离宋良派人通知谢景安已过了近一个时辰,颌曷显然等的不耐烦了,只是碍于谢景安手中他们未知的事物,也不敢说什么,态度也比昨天好了许多,甚至这次前来的人里还有一个大人物,谢景安不认识,但宋良一眼就看了出来,指着给谢景安介绍道:“这是颌曷一个部族的首领,年纪虽大了些,但也十分勇猛,在颌曷人里威望很高,也很受颌曷大汗看重,末将猜测,或许诈降谈和一事就是他的主意。”
一听这人就是罪魁祸首,谢景安的眼中几乎要飞出刀子来,忍了又忍才没开口让人将他拿下。
不过脸色到底比昨天更难看了些,语气也更不客气,打开喇叭的电源,冷笑着道:“本王以为经过昨天的不欢而散,你们该拿出些诚意了,却不想还是如此轻慢本王,怎么?本王在你们眼里就是这般能让人随意欺辱的吗?你们大汗不能亲自前来,难不成连个儿子也舍不得派来吗?是怕本王一气之下将他杀了,还是觉得本王在他眼里,连跟他儿子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颌曷此次前来的部族首领虽听不懂谢景安在说什么,可一听他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昨夜受大汗重托,再加上昨天前来的颌曷人回去后疯言疯语了一阵,让他有了些心里准备,虽惊异于这种远在天边但说话声却如此清晰的能力,但此时也顾不上惊讶,忙拉着昨天那个会说汉话的颌曷人问询了一遍,而后斟酌了一番回话了。
对比谢景安的轻松,颌曷人就很辛苦了,他只能尽力扯着嗓子喊以便让对面听清楚。
好在颌曷人各个都能人高马大,肺活量极大,虽模糊了些,却也能听清楚,不过谢景安气对方出这种馊主意,故意为难他,假装自己听不到,直让对面的喊了好几遍,嗓子都快沙哑了,才慢悠悠的道:“既然你说你们大汗极有诚意,那他为何自己不来,也不舍的派个儿子来,依本王看,他分明就没将本王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这个谈和不谈也罢。”
在颌曷人惊诧愤怒的眼神中,谢景安多一个眼神都没给,施施然的就下了城墙。
谢景安很淡定,魏长史与沈卫却有些担心,忍不住问道:“殿下这般对待他们,不怕他们会恼羞成怒,转而来攻打平州吗?”
第182章 匪夷所思
按道理来说, 谢景安应该担心, 可不知怎么, 他这会儿反而奇怪的异常冷静, 他甚至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颌曷大汗知道后愤怒的表情,能让颌曷人生气, 谢景安心情就舒服了, 他摇摇头缓缓道:“他们暂且不会,看他们想要本王去他们大营的急切态度, 除非本王与他们撕破脸,确定不去,否则他们即便有怒气也会忍着,不过颌曷也不是傻子, 这样拖延也拖不了几天,说不得他们还会铤而走险来夜袭,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林言和三路支援的大军,希望他们能早一点到,本王也能轻松些。”
颌曷果然如谢景安所料,虽白天被谢景安的态度气的不轻,但却并未采取什么举动,又让谢景安安安静静的蒙混过了一天, 不过等第三天谢景安接到颌曷又派了人来邀请他去颌曷大营商讨谈和一事时, 谢景安就没昨日那么轻松了。
他知晓很多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不管他今日再怎么巧舌如簧,只要他不肯去颌曷营地, 颌曷势必要恼羞成怒,很有可能今晚不会如前两天夜晚那般平静。
反正今夜很大几率免不了一战,谢景安也就不急着去见他们,依旧慢悠悠的将早膳吃完,而后让人将守在城墙上的宋良唤了过来,连带魏长史沈卫等人,一起叫进了书房。
对于这个关头先不去应付颌曷,反而要议事,宋良很是不解,一进到书房就道:“殿下有何要事要现在商议?颌曷此次又派了人来已在城外等着,其中还有一个是颌曷大汗的儿子,末将看他们的神情有些不妙,恐是心中压了怒火,殿下不如先去见了他们,而后再行议事?”
怒不怒火两边都是生死仇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颌曷也不会因为谢景安将他们奉为上宾就会手软一点,因此谢景安也不在乎他们会不会生气,摆摆手道:“让他们等着去,反正他们不安好心,我们早晚与他们会有一战,与其担心他们会不会心生怒气,还不如想想今晚要怎么迎战,若是本王没预料错的话,颌曷今天该按捺不住了,定然会夜袭,因本王在城中,他们抱着想要活捉本王的心思,攻势定然比之前的还要不顾一切,宋将军乘着离天黑还早,尽快布置起来,毕竟过了今天,日后可就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候了。”
谢景安看似斩钉截铁,胸有成竹,事实上这只是他的其中一个推测,他这两日虽是只与颌曷简单说了几句,看似没什么事,实则一直在推算,思考。
据他了解,颌曷一族都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无论他多巧舌如簧,最多只能拖延三天,三天后颌曷无论是识破了他的目的,还是做试探,都要发动攻击,如果平州能守住,那很有可能会有两个后果,一个是颌曷发现平州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从假装投降转变为真的投降,那么平州就可以暂缓危机,他只需要努力表现出诚意,诓骗颌曷直到林言夺回檀平关,援军到达,到时候自然是有仇报仇,有账算账。
另一个就没这么皆大欢喜了,说不得颌曷眼见假装投降的事败露,干脆破罐子破摔,硬攻到底,到时候平州就会危矣,若不能及时等到援军,那他们只能城破人亡。
谢景安很希望结果是前一个,但很多事事与愿违,他并不敢抱太大希望,所以赶在这个时候提前说出来,也是让众人有个心理准备。
果然,谢景安话音落下后,众人顿时脸色一沉,十分凝重,就连早有预料的宋良脸色也很难看,半晌才道:“真的……拖延不下去了吗?离支援的大军到达最快也有两天,而城内的守军并不多,还有部分受了伤的,哪怕将罪奴城内的青壮全派上城墙,只怕也支撑不了太久,若是援军再迟个两日到达,那可就……”
宋良虽话未说完,但众人都猜到了,神色不禁又y-in沉了两分,谢景安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众人,半晌才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勉强打起精神道:“此战还未到绝境,慌什么,颌曷人数虽是我们的几倍,可我们也有他们没有的东西,再者他们粮Cao短缺,我们可是粮Cao充足,两天而已,我们定然能撑过去的,有本王在此坐镇,什么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你们尽管将心放回肚子里,颌曷此战必败。”
谢景安毫不犹豫的语气,到底给了众人一些信心,虽不至于不安尽去,但至少眼神有光彩了许多,宋良更是二话不说告退出去,看样子是安排今晚的战事去了。
议完了事,谢景安自然又慢悠悠的去了城墙,这次比昨天的时辰还要晚,他到时已是日上三竿,颌曷人至少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所有人都气的火冒三丈,领头的一个年轻的颌曷人更是忍不住扯着嗓子冲着谢景安大喊了许久。
虽然谢景安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平日谢景安说不得还有心情与他们理论一番,毕竟他可不是吃亏的主,不过如今他一心想将他们敷衍了全心准备晚上的战事,所以也没生气,干脆假装听不懂,打开喇叭的电源,直接打断那个年轻颌曷人的话,懒洋洋道:“本王初到平州,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起晚了些,让诸位久等了。”
可以说这个解释很敷衍了,再对上谢景安精神奕奕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是骗人的,颌曷虽离的远,但眯起眼勉强能看清楚,听到这个回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又不知扯着嗓子哇啦哇啦说了什么,谢景安可没耐心听,又一次打断他道:“本王昨日才不满你们的轻慢,你们大汗今日就派了自己的儿子来,果然是个人物,光是知错能改这一点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前一秒颌曷那边还不满的嚷着什么,待谢景安说完这些话,他们身边那个会汉话的颌曷人将谢景安的话翻译了后,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大汗的儿子那个年轻的颌曷人脸色都缓和了许多,甚至微微挤出一抹自认可亲实则狰狞的笑容,看着谢景安热切的说了一段话。
谢景安等着那个颌曷人翻译,果然年轻颌曷人话音落下,那个翻译就扯着嗓子大声道:“我们最勇猛的勇士说了,感谢你这个周朝的王爷对我们大汗的夸奖,既然你感觉到了我们颌曷的诚意,就出城随我们去大营吧,我们大汗准备了最嫩的羊r_ou_,等着周朝的王爷品尝。”
虽说他们今日的态度不算轻慢,但也算不上诚恳,谢景安愿意去就有鬼了,只是也不能直白的拒绝,谢景安沉吟了两秒,而后才又打开喇叭,皮笑r_ou_不笑的道:“感谢颌曷大汗的邀请,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这位勇士解惑。”
颌曷那边又是一通翻译,而后回道:“周朝的王爷你说。”
听到这句话,谢景安的笑容又加深了点,只是与之相反的是,眼神却越发冰冷,缓缓道:“本王不明白的是,颌曷大汗想要和亲,我们大周朝有更年长的公主,为何颌曷的大汗会选择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和亲,这与从前颌曷的行事作风实在不相符,也让本王不得不多想,再加上颌曷大汗前几日的怠慢,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颌曷大汗并非想真的谈和,而是另有目的呢?”
这话简单粗暴,含的信息量也十分巨大,不止颌曷的人很是愕然,就连魏长史宋良等人也十分惊讶,只是他们了解谢景安的为人,知晓他不会无的放矢,因此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抬头眺望着颌曷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颌曷人显然没想到谢景安会问这么个问题,很是慌乱了一阵,才由那个年轻的颌曷人作答,会汉话的颌曷人翻译道:“周朝的王爷,你想多了,我们的大汗是个真诚的人,真心想要与周朝谈和,至于想要用一个八岁的公主和亲,完全是因为我们颌曷听说王爷你很是聪明,勇猛,想到既然哥哥如此英勇,那妹妹也该是一头雄鹰,而不是绵羊,所以才想要那位八岁的公主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