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七
Eric简直要记不起来自己在与james发生了意外的亲密接触后是怎样呈游魂状地回到家的，脑子里最后的画面就是他看见j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谢谢招待”的欠打模样。
我一定是疯了。
他想。
所以当他察觉到j高挑的身影向自己再一次逼近时一咬牙躲开他伸出来想要拥抱自己的手。
“你听着，我现在脑子不正常，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别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听到没！！”
像是害怕听到james先开口，eric涨红着脸抢住先机冲对方吼道。
“奇怪的想法？你指什么？”声音听起来慢悠悠的，eric开始觉得自己起先认为对方正处在情绪低潮一定是该死地看走眼了，证据之一便是他敏感地察觉到他故意压低了的奇特嗓音里压抑着某种愉快的情绪。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天，快让我死了吧！！！eric心中咆哮。
“你是指，我会不会因为你刚刚那个吻，就认为你是gay，还是认定了你对我抱有一定程度上的兴趣？”james摆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但是eric明白这家伙绝对是装的，也许他心中早已经对自己莫名的行径耻笑开了。
“我才不是gay……”不知为何回答地异常弱气，eric垂着脑袋不想再看到james那张可能又会让自己手足无措的脸。
“那就是对我有性趣？”j也不清楚心中这股莫名流动的愉悦是怎么回事，就像在大冬天一口气喝下一杯热开水，从喉咙到丹田，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舒服到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好不容易才不让自己嘴角诡异地抽动泄露自己此时的心情。
“唔……”eric这个从没同女人交往过的恋爱生手完全陷入了自我的迷惑里。他再蠢也明白刚刚的吻的确是自己主动自愿的。
“喂，”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确认一次：“你该不是除了清楚记忆，还有类似控制人大脑的别的技能吧？”
嘴角略微沉了几分：“你怀疑我会对你做那种事？更何况我没有那种离谱的能力，你真把我当成全能超能力者了么？”
“不是这个意思……”脑袋又耷拉下来，声音微不可闻：“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心脏突突地跳着，嘴唇上还清晰地留着对方不太柔软的触感，而j用手掌捧过自己的脸颊，至此还能回忆起他手掌心的温度，冰得像是从另一个风雪漫天的冬季里来的。
“喂，j，”再抬头时，连j都不忍心再看他充满迷惑和挣扎的脸孔：“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谁来对我解释，为什么忽然想要用自己的双手拥抱你，忽然想揉着你的脸看看你能不能对我展开一个从没见过的温暖的笑容，忽然想知道你身上的一切谜团，忽然想分担你不为人知的寂寞孤独，忽然想吻你，想要拥有你。
我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什么！你终于肯了！？”听清楚了儿子说的话，正气定神闲敷着面膜的母上大人激动地一把拽住有些羞涩的eric：“你终于肯相亲了！！？真的？”
“是的是的，所以你可以把你手头那些备选名单列出来了……”不耐烦地点头，主动做出这一妥协的人表情看起来却并不情愿。
“哦霍霍霍，那我之前跟你提过的lily，各方面都不错啊你也愿意见一面？”满面堆笑的中年妇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家儿子带着如花美眷温馨幸福的灿烂前景。
“恩……随便你。”看着母亲兴奋的神情简直要让他怀疑想要成家的是他还是他爱恨交加的母上大人了。不知为何有些烦躁，懒懒地丢下这句话便甩上门出去了。
摔门的声响有些大，“碰”地在房间发出回响，母亲愣了愣神，准确的说是被吓住了，良久才嘟囔了句：“迟来的逆反期么，臭小子。”
出了家门的eric有些后悔，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了。雨点细细密密地织在一起，犹如一张捕获一切的网。不想回去拿伞，便索性淋着雨散步。
“喂。”走出一小段距离时候，便听见背后的招呼。声音已经太熟悉，eric一闭眼，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无视！无视！
心里默念着。
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好像只要他走得再快一些，就能把所发生的和那个男人的一切都甩在身后似的。
要逃！要从种种不合情理的倒霉事中逃出去！eric这么想着，脚步不禁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
“喂！eric！魂淡你给我站住！”与他呆的多了，j也觉得自己学会了大嗓门。但前面穿着白衬衣的某个单细胞白痴显然没有停下的打算仍是埋头跑着。
“可恶。”james暗骂一声。长腿加快速度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口：“叫你给我站住，听到没……”话音未落，他又被大力推开了，而推他的显然是刚刚自己等了许久一碰面却莫名开始逃跑的eric。他看不清他的脸，eric的头发很久未剪了，被雨水打湿的刘海长得不像话，齐刷刷地垂下来挡住他本来就小的脸。
刚撒开腿又要跑 ，只是这回有些被惹毛的j就没这么好打发了，他几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强拉过来：“你跑什么！”
“可恶！你放开我啊！”eric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跑路无门的囚犯，想要逃出生天，却又被无力地抓回混沌又**的黑暗领域，而j，绝对就是拥有华丽脸孔的邪恶使徒。
双手被牢牢地抓住了，对方力气太大手腕处传来的钝钝痛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喂，j，我说真的，先放开我。”
“不要。”谁知道我一撒手你会不会又跑了。
“我不跑，你先放开我。”
“真的？”松了松劲，eric把手抽回来揉了揉被掐出的浅浅的红印。
注意到他的这一动作，j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诶？什么？”没听错吧，他会道歉？eric一瞬地愣神。“你为什么要跑？”j有些不满。
想要离你远一点！心里叫嚣着，但这个答案简直是杀了他都讲不出口。
“没什么……”最后支吾着。
J看着垂着脑袋状如犯错的小学生的eric，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开投向虚空：“你，是讨厌我吧。”
“啊？”惊讶地抬头。J没有看他，而是朝着空无一物的夜空。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阴霾的夜色浮着几团阴沉的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发此言，但eric一贯不喜欢被轻易推测。
“别自作主张，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撇嘴。
“那是什么？”他转过头来，蓝色的眼珠倒映着他的倒影，看起来，就像自己被关进他的瞳孔一样，马上就要在一片蓝色中溺死了。
“别……这么看着我啊……”脸有些热，想要移开视线，但对方逼近几步。半个头的身高差让他感到一丝不习惯的压迫感。
J也不明白，自己心中此时隐隐的急躁和跳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他只明白，看到那个奔逃的背影时内心瞬间涌出的不爽，好像那个人天生就应该露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傻气又可爱的笑容，跳到自己的面前招呼着：“又是你呀。”
他又走进几步，直把他逼到墙角，低头问他：“那是什么？”
不是讨厌，那是什么。J感到自己内心的困兽在躁动不安发出沉沉地低吼，全身心地渴望着一个答案。
“干嘛！喂，别靠那么近啊你！”感觉到形式有些不利，背后触到了冰冷的墙壁，eric伸手抵住j的胸膛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
“不是说不讨厌我么？”沉着声音问道。
Eric明白自己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眼前的男人带了比平时多几倍的认真，像是专门前来讨一个答案的。Eric知道那个答案是什么，他从那个难忘的夜晚就明白了，但如果开口说出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他给自己预设的平凡但是周围人都希望他拥有的美好未来，统统都会消失。小时候一次独自在家，他曾经失手打碎过当时最爱的玻璃雕像，对着一地破碎的晶莹他哭了整整一个下午。Eric预感到，有什么也正要想那尊玻璃雕像一样，要被碎得彻彻底底了。
J一直在观察着他的表情。Eric显得前所未有地挣扎，抵着自己的手很无力，他愿意的话，很轻松便能强行将他抱入怀中。但他不再逼近了，他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愿不愿意自己走进他的世界。
“eric，”j沉默了很久，终于出声：“承认你喜欢我，这很痛苦么？”
倏地睁大眼睛。惊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在自己心中滚动了无数次又被强行压下去不断骗自己说这一切都只是错觉纠结到夜夜失眠的两个字，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猛地抬头望着他，看到一脸冷静的j继续一字一句地宣判着：“你，喜欢我，或许，更偏向爱，应该说，你爱上我了。”
雨后的夜宁静得不可思议，没有月光，没有星辰，甚至此时，残酷到连风都没有。只有死一样的寂静，这寂静衬托得eric内心的轰鸣更加剧烈。
“喂，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你让我……怎么办呢……？”eric一脸苦笑，两颊红得不像话，他紧紧揪着j的衣襟，但手已经使不上什么力了：“你说啊，你硬是要捅破到底有什么企图，装不知道不好吗，让我再骗自己一会不好么，我……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啊，将来会安心地娶妻生子平凡度日，你为什么要揭穿我喜欢一个男人啊魂淡！！”说到最后眼眶都泛起泪花。
J看着他涨红的脸，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挣扎和痛苦，竟再也没有别的。
“你没有否认。”james提醒道。
“呵，呵呵呵……”eric扶着前额笑得肩膀一下一下抽动：“ 是啊是啊，因为没什么好否认的你说的都对你说的都太他妈对了，我就是喜欢你，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怎么样！你这下满意了吧！！”脸涨成猪肝色，一拳重重打在j胸膛上发出闷响。
沉默许久。
“你手打痛了吧。”j笑。
“闭嘴。”
“你脸好红。”
“闭嘴”
“你还哭了……”
下一秒，james也没想到，eric用行动演示了“闭嘴”的指令——他飞快地踮起脚来一口啃在他唇上，甚至冲力太大撞到了牙齿。
“痛！”缩回去红着脸捂着嘴巴的eric再不敢抬头看他，这幕落在j眼里不能更可爱。
“白痴，接吻的话，要这样。”
一把扯过来抱紧，他的唇紧紧地吸着对方的，随后不善地伸出舌头侵入对方的口腔，一下又一下，温柔而轻缓地搅动。
“唔——”eric有些缓不过气，他甚至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被闷死了。
“换气不会么？没用。”j轻笑着，托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舌头，伸出来。”
“恩？”脑子一片混沌，但却无意识地遵照了他的话，随后舌尖被对方轻轻地含住，一股电流顿时从他的脚背直击大脑皮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eric才瘫软在james的胸膛上微微地喘着气。
J摸摸他的后脑勺 ：“肺活量真差。”
“……”eric艰难地把“闭嘴”两个字咽下去。
“喂，我们这样，以后会怎么样呢？会在一起么？”
Eric问。
得不到回答。
像是早有预料地笑出声：“我就知道啊，你根本也下不了决心。在一起什么的，说到底，哪有这么容易。”
“别这副表情，”j看了看他，伸手挡住对方的眼睛：“不适合你。”
“什么表情？”眼睛被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一片安心的黑暗中，eric轻轻问了一句。
“太悲伤了。”
良久无语。
告白的喜悦过后，两人都各怀心事地不说话。
像是下定了决心，eric把挡在眼前的手拿下来，捂在掌心间，抬头直视着j的眼：“喂，j，不想，把想做的事都一次性做了吗？”
昏暗的房间亮着玫红色的灯光，巨大的心形床，不设屏障的浴室和墙上有着强烈性暗示的壁画昭示着这是一个love hotel的事实，房间内莫名升高的温度，james高超的**技巧周到而体贴地做着前戏，但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的eric还是想到刚刚开房时柜台小姐极有意味的眼神让他简直想找面墙撞死。
“专心点。”看出他走神了，james不满地在他的□上重重咬了一口。Eric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要呼痛，但□某个器官被对方攫在掌中的感觉让他一时讲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听到j提醒他：“要进去了。”
“诶……等……啊！”一阵撕裂的疼痛让他皱紧了眉头喊出声来：“痛死了啊魂淡！”但抗议并没有进行多久，因为随后不可思议的快感使所有的疼痛都变得微不足道，最后□时eric，甚至很没用地哭了，然后就是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激情过后，两个人都不发一言。不同的是，eric看起来更为愉快，准确的说，像是终于卸下了一桩心事。
“eric，”j的声音在宁静里更显清晰：“在想什么？”
“我在想，回家要对老妈怎么说……”无力
地嘟囔着：“她一定会疯的，不，在疯之前一定会杀了我，天啊，我还跟她说我要去相亲，她一定会杀了我泄愤的，那个难缠的老太婆，虽然每次都神神叨叨又老不给我煮饭，还老是擅自塞给我不认识的女孩子，但其实，她大概也只是希望我幸福吧，顺顺当当地结婚生子，组成家庭成为平凡又庸俗的成年人，她就满足了，我怎么，连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她呢，我真是……没用啊……我……”
“你后悔了。”james平静地说出几个字，打断他的自言自语。
“没有！”急翻过身面向他：“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的，eric，”j温柔地笑了笑，像是看着一个令人疼惜的孩子，伸手抹去他眼角不断不断坠下的眼泪：“后悔也没有关系，所以别哭了。”
“没有后悔……”只是，很悲伤。原本计划好的未来离我越来越远，马上就要抓不到了，面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因为遇见你，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勇气能为一个人放弃最重要的平凡生活，都是因为你的缘故。心里堵得要爆炸了，情绪乱成一团扯也扯不清，如今就算末日来临，我也只能依靠你得到救赎。James你懂么，踏出这一步，我是要承认自己的命运从此比你捆绑在一起永不分离，这简直是与生命同重的誓言。
“是的，你不是后悔，”j的声音重新吸引他的注意力：“你只是害怕了。”
害怕从此要留在我的身边，害怕背离了常规的生活，更加害怕离开那些本来爱你的人。呵，你曾经拥有一切，是我自私地把你从光明的另一端拉进孤独的地狱，因为我也想要你的陪伴。
“害怕么……可能吧……”筋疲力尽后困意开始袭来，eric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但就是害怕也无所谓，也总会……习惯的吧，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白痴，”j笑了笑，左手手指摸了摸他的鬓发：“把自己搭进来真的好么，如你所见，我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呵呵，你也知道你的怪脾气么……”使劲撑大眼睛，好困。
“喂，我是不是没对你说过那句话？”手指轻轻扣在他太阳穴上：“虽然你很蠢，但，认识你之后我过得很愉快，所以大概，凭着这些记忆我也能一个人过下去吧。”
James说的很轻，eric有些不好的预感，他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太对劲。越来越昏沉的大脑和一波一波袭来的困意，他挣扎着要恢复清醒：“j！你要干什么！”但对方只用一根手指就制止了他。
“别担心，”他笑得很温和，从认识他以来，eric从未见他笑得这样温和过：“一点痛也不会有的，你只是需要睡一觉就好。”
“为什么啊！我们明明都说好了……为什么啊……”意识已经逐渐遁入空茫，但eric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此时他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内心唯有大片的恐惧：“j，不要……”
“求你……不要……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你不是已经找到陪伴解救你的人了么，那个人就是我啊！我为了下定了决心放弃我能放弃的度过重重难关来到你身边，想要更加接近你，甚至，我以为我已经接近你了。为什么，要推开我啊！！！
“因为，我也害怕。”
这是eric能听到的，james说出的最后一句话。随后黑暗的浪潮从某个地方涌出来淹没了他，冲毁了他费尽心思想要保留的所有有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那些见面的争吵，自己的逐渐滋生的真挚的爱意，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尝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快乐，像是有人在他的心上种了一棵结满幸福的树苗，而现在，他爱的人亲手将这棵树连根拔起。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啊，最绝望的是，我连疼痛都不会有，从来不晓得自己曾经因为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甚至愿意篡改自己的生命历程只为了跟随对方的脚步。
这一切。
现在，都没有了。
“对不起啊。”
看着熟睡的eric，james轻声地说着。最后在他眼皮上落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冰冷又深情的吻：“你不需要为我放弃什么，现在，我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了。”
“你要幸福。”
“至少，请比我要幸福。”
“要点什么两位？”柜台后的店员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两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