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要是湛火现在睁开眼看他一眼,他肯定完蛋。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他沉默地出来,郑管家一言难尽地等着。
他对郑管家说,“郑伯伯,我是不是死定了?”
跟湛火待在一起,文游显得特有礼貌、特纯良、特脆弱,他长这么大,已经很久没有喊过郑元伯伯,他去英国读书之前才这么喊人,回来之后要么叫老郑要么叫郑管家。
叫伯伯,那是很久远的历史。
郑管家心底吃了一惊,他劝文游,“这不是好事吗?别说不吉利的话。”
文游定定地看着他,想确认郑管家真的觉得这是好事,他吐了口气,不确定地说:“你说他会答应我吗?”
郑管家着实被文游的进度给骇到,他从堪堪意识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到要让人家接受他仅过了几秒。郑管家久经风雨,一时也拿不准。
“要不,再等等?”
隔壁躺着的那个什么态度实在是说不清,似乎只把文游当做一个热情古怪的老板。如此冒进,文游十成十要偿到恋爱的苦果。
文游对他的答复不甚满意,斜斜睨了一眼,“他做梦都叫我的名字啦。”
郑管家默然,后悔谎报敌情,人湛先生叫他,八成是为了换房间的事。文游这个态度,仿佛他的名字是块贞节牌坊,看一眼,就要强买强卖。
“湛先生说想换回之前的房间。”
文游脸色陡变,屏息顿了几秒,疾步向外走,“别告诉他我回来了。”
文游避着湛火,避了两个小时,自己不战而降,是故,湛火一睁眼就看见台灯下的身影,文游拿着笔在iPad上批文件,未料他醒了,表情慌张,连忙关了iPad,装作惊喜地起身道:“睡醒了?”
湛火声音低哑,表情迷糊,待看清了人,顿时提了一口气。
每天无论何时,一睁眼就看见文游不啻于一种惊吓。
文游温柔地道:“你刚才做梦,我听见你说梦话了。”他拨了拨湛火乌黑柔软的碎发,露出带着雾意的眼睛,亲昵的姿态让湛火本能地向后避了避。
“我……说什么了?”湛火迟疑地问,他知道自己从不说梦话,可是人生病的时候,防线总是脆弱些,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惹麻烦。
“你说——文游、文游。”文游狡猾地说。
他做梦叫了文游的名字?这不可能,湛火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悬起来,他困惑地皱着眉,在心底自我反省,抱着一丝希望试探着问,“你骗我?”
文游耸了耸肩,痞痞地笑,“这有什么好骗你的,话说你梦见什么了?郑管家听见呼喊,特地叫我回来,谁知道我回来……我都回来了,你还在叫。”
这番话在湛火心底是无疑一场巨大的地震,他的脸刷地红了,表情还算镇定,长而密的睫毛慌乱地颤了颤,纠结地沉默半晌,低声道:“那肯定是个噩梦。”
文游眉毛一撇,不置可否。他有心逗湛火,还逗得很开心,懵懂中带点无助的表情实在是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唇角上扬,大大咧咧地在床边坐下,去解湛火的睡衣扣子。
湛火大脑僵住,眼疾手快地拦住文游,他声音都变调了,“你干嘛!”
瞪着黑亮的眼睛,身体向后缩,枕头深深地凹下去险些顶到床头,活像个被非礼的少女。
文游止不住笑和怜惜,柔声道:“你出汗了,换件衣服吧。”
莫名其妙的温柔给人一种飘乎乎的感觉,湛火本能地排斥,顾不上所谓的风度礼仪,恼怒地拍开他的手,“你,出去!”
“不用。”
“该感冒了。”
“叫护工来。”湛火退让一步。
“你忘了,他们伺候得没有我好,上次,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碰到伤口,让你疼了好久。”文游用一种对孩子的语气商量诱哄着,声音很低,很轻,无害又安全——说服他。
湛火抿着唇,静静看着他。
他的心脏有力而慌乱地跳动,震得全身都在发麻,大脑像是陷入的某种奇怪的漩涡,混沌迷蒙。
这太不寻常了。
文游的眸光状似不在意地掠过他颈项间细腻的肌肤,修长的指尖探向那里,扣子一颗颗解开,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和修长结实的腰身。
微凉的空气争先恐后地冲向这具漂亮的躯体,细腻的皮肤像是打了柔光,霎时吸住人的眼球,薄薄附在身体上的光洁肌r_ou_显得结实而有力。
明朗俊秀的眉眼和优秀的身体,无疑不诱.惑人的心神。
湛火浅浅地舒了口气,无奈将文游的手按住。
文游愣住。
湛火的眼神宛如拨云见日般清醒,他主动撑着身体坐起来,垂着头闷声将衣物脱掉。
“这是做什么?怄什么气?”文游低声问他。
湛火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动作仔细流畅,也没管疼不疼,赤.裸着上身坐着。
文游大着胆子说:“我问你呢。”
湛火微微抬头,他的表情告诉文游他洞悉一切,“不是要换衣服吗?拿来。”
文游没动,嚯,看着眼神的转变他在怨湛火没跟着他的步调走。
湛火心情郁卒。
文游在骗人,因为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他无聊。
有病。
病重人总会迷糊些,但湛火自知自己还没昏聩到这种地步,任人脱了衣服还无从察觉,文游对他做心理暗示实在是不厚道,至于他想掩盖什么——
“现在我能搬回二楼了吗?”
文游愤慨极了,“你就这么讨厌我这儿吗?”
听这语气是记恨上了。
“记得你丢失的文件吗?那文件还没找回来,我住你隔壁,再出点乱子我百口莫辩。”
文游眼睛发红,“我怪你了吗?你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湛火凉凉地看他一眼,现在是没怪,可他男人吹吹枕头风指不定就能把他大卸八块送去吃牢饭。
失踪的文件是湛火的心腹大患,一天没找到他一天不能安枕。
如今他病了,躺在床上,孱弱可怜,文游于心有愧,自然不会动他,可等他康复,活蹦乱跳,失踪文件带来的害处渐渐显露,两相对比,活生生的自己说不定就会变成他的r_ou_中刺,万死难赎其罪。
人心易变,他不能不防。
倒不是他不信文游,是他太信人x_ing。
他想的,自然是文游所知道的,所以湛火越沉默,文游越气愤。
湛火当他是什么?
而且他不是湛火肚中蛔虫,他甚至不认为是湛火想的太透彻,在他心底,一个念头炸开——湛火不信任他。
他才刚刚发现自己一个真心落到湛火身上了,就不得不面对这个惨烈的现实,文游被生生掴了一掌。
他蹭地站起来,高大的影子落到湛火身上。
怨怼之情无所遁形。
哪个少年不怀春?
怀春是不能避免的,含恨亦然。
湛火这副死样子可算激怒了他。
“你——”
湛火淡淡地抬头,“我现在能搬回去吗?”
文游挑眉,气得有点要发抖的意思。
湛火等着他发火。
“你早点休息,我先去忙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道负气的背影。
☆、第九十二章
这天清晨,文游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梦,梦里的湛火安静地躺在他身边,面容平静安详,标致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菱形的唇..瓣成一张让人眷恋的脸。他双手捧着,低下头轻啜,小心的抱住他。
柔软瘦削的身体充满了怀抱,文游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的变化。
一觉醒来,文游还能感受到体内的躁..动,他睁开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身下床单凌..乱,他无奈地往薄被里蹭..了两下,下床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自从那天看过湛火的上身,甜美的梦境便接踵而来,让人溺毙在其中,带给文游既甜蜜的困扰。温热的水流不断冲刷着身体,他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精神的下...身。
洗完澡下楼吃饭,文游在湛火门口犹豫不决,既想跟他一起下去,又担心过于刻意惹他反感。他走来走去,门忽然打开。负责照顾湛火的护工惊讶地叫了一声,“文总……”
文游心里一阵慌乱,低下头正对上湛火的目光。他一连几晚在文游梦中捣乱,可此时平静得像个陌生人似的。
文游闷声道:“早啊。”
湛火的身体渐渐恢复,这几天遵从医嘱下床四处转转,原打算去一楼的花厅里吃早餐,谁知会碰到文游。
平日这个点,文游理当去公司了,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准时的文游竟然迟到。
“早上好,文总。”湛火说。
文游欲盖弥彰,“早啊小湛,你也去吃饭,真巧。”
湛火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话。文游的卧室靠近楼梯,无论如何也不该发生这种偶遇。
文游摆了摆手,护工识相地退到旁边。文游将湛火推到楼下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