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点点头,又问:“郑伯,这么做有用么?”
“解铃换需系铃人,湛火要找孟子清,孟子清也想见湛火。盯紧他,总会找到人。”
“咱们守株待兔就行。”阿华站没站相,歪着身子靠在酒柜边无聊得数钥匙。他一抬眼,见郑管家脸色严肃,撇撇嘴,“您老乐观点,成天板着个脸也没用啊。”
郑管家眼神无奈,叹了口气,“你还小,不懂,这事没完。”
阿华哼了一声,觉得他小题大做,“人又不是咱们杀的,有什么好没完的?大不了把孟子清交出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说我心狠,他是救过少爷,不过这些年大大小小从咱们家拿了多少他心里没数?当初他能名声大噪,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和少爷一箩筐一箩筐成堆的绯闻?哼,文家的公子,出趟门都被保镖铁桶似的围着,托他的福三天两头见报,热度居高不下。还真以为会弹个琴了不起了?这世上指头会动,会弹琴的多了,也没看谁像他似的命好。”
郑管家继续算账,“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得了,别让少爷听见。”
阿华咧嘴笑了,“我知道,怎么都是他乐意的,千金难买爷高兴,不过他如果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该活刮了孟子清这狗玩意儿。说起来好笑,有一次少爷吃早点,我在他旁边剥虾,报纸上吹得天花乱坠说文家公子为了天才琴王截机抢人,真把自己当个东西!”
阿华语气愈发不屑,“我算是看出来了,就这么个货色,”
他说得正起劲,情绪在义愤填膺的顶点,便见郑管家嘴角抽了抽,浑浊双目直直看着他身后。阿华愣了一愣,回头,只见文游站在花厅转角处,穿着居家服,面色凉薄淡漠,矜贵得不行。
阿华心尖一颤,尴尬地站起身,嚼舌根还被抓住,总归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文游在长桌对面坐下,琉璃般冷然的目光垂下,显得没那么慑人。
“交代你的事办完了?”
阿华讷讷的,全然不见适才侃侃而谈的得意劲儿。
“阿华。”
阿华抖了抖,偷偷抬起眼和他对视,文游漂亮得没有人味儿的眼睫撩起,“多做事少说话。”
阿华连忙抿住嘴,点头。
“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阿华一脸肃然:“您吩咐。”
*
“行动出了纰漏。”吃完饭的时候,叶溯如是说,“保镖突然回来,把人拦下来了。”
“我早说过,行不通,”湛火吃了口菜,安慰他,“别急,欲速则不达,我有的是时间。”
天崩地裂的情绪积压在心头,湛火却沉稳克制了许多,不断铺垫,等待最终的高.潮。
他等了五年,不差这一时半刻。
“文游突然把孟子清接回去,他也许猜到了什么。”
湛火给自己舀了碗汤,“不是也许,是一定,只要他不是傻子,就必定能明白原因。”
叶溯目光落在湛火脖子上挂着的坠子上,上面刻着闵宁的肖像。他不解地问:“你这是何必,过早暴露身份,难道文游会承你的情,谢你给他时间准备?”
“我只是想让他明白,我不欠他的。”
叶溯顿住,嗤道:“你还是这么幼稚。”
湛火喝汤,低头吐出一块姜片。叶溯知道他的习惯,不沾姜,嘲笑道:“这么大片姜也能舀到碗里吃进嘴里,你想文游想昏头了?”
湛火目光垂落,神情有些怔忪。
沉默半晌,他突然说:“叶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我不只是要孟子清死,而是要他死得明明白白,心服口服。我要他为他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如果想单纯从生理上毁灭他,我大可不必求你,只需抱着炸.弹冲进他的屋子即可。倘若不能击垮他,只是杀了他,又有什么意义?我缺他这条命吗?他的命够赔我的闵宁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孟子清回到梦寐以求的文家,却感受不到丝毫幸福。他见不到文游,在文家甚至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为了讨文游欢心,他忍辱待在见不到人的小洋楼里绝不外出,从早到晚不是练琴就是发呆。乏味的生活让他苦闷,一切和洛杉矶的乡间别墅没有任何区别。
久而久之,为了爱情甘心隐忍的心情开始腐烂变质,稳cao胜券的心变得不安,他开始不断质问自己:为了文游这样委屈自己真的值得吗?文游为什么一点也不肯体谅他?他曾经的确莽撞了些,可出发点都是因为他爱他啊!文游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指责他,实在是虚伪可笑。
孟子清想到这里,心凉了半截,又生出炽烈的嫉妒。文游以前从不这样对他,即便他——即便他花心、风.流、麻烦事不断,可是文游永远都会包容他,强大的身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他说过,从此以后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这一切都是湛火造成的,这个c-h-a足的第三者总是欲擒故纵,利用恶心的把戏蛊惑文游。
孟子清越想越义愤填膺。
一个攀附权贵的卑贱小人,一个蝼蚁般的存在,竟然就这样c-h-a入他和文游的生活!一想到曾经冷眼鄙夷过的人竟然无声地踩到他的头顶,他浑身的血液都在在逆流咆哮。
更让孟子清羞耻的是,他竟然因为湛火的存在而动怒,而畏惧。高傲如孟子清,绝不允许自己因为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失控,他和文游在一起多年,见多了这种人,他从来都风轻云淡谈笑间摧毁敌人,因为他知道,文游看不上这种货色,也绝不会背叛自己。
可如今,他的自信在瓦解。
文游的态度让他惊惶。
他曾经有无数次机会解决的这个麻烦,只要上次没有心软,一枪把他击毙,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白皙漂亮的手指抠着窗棂,他精亮的双眼盯着窗外的大树,仿佛那里正吊着他的死敌。
暮色沉沉,很快就吞没了最后一丝光线。
孟子清无聊躺在床上给狐朋狗友打电话,眸光散漫地看着古老奢华的水晶吊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对方聊天。
有个词叫积重难返,也许就是他此时的状态,他放浪形骸多年,让他为爱收心是不可能的。禁欲数月,身体和心灵早已达到崩溃的边缘,这样的艰难的时刻,文游还刻意冷落他,更是雪上结霜。
他太寂寞了,寂寞到抱点什么在怀里,或者被什么紧紧抱住。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赵曦霆诱哄他:“子清,出来玩吧。”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孟子清身体热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笑道:“现在出去,文游会打死我的。”这是一种调.情的口吻,指尖在丝绸床单上勾了勾,仿佛是某个漂亮结实的胸肌,一边和别的男人挑.逗,一边炫耀文游对自己的占有欲。
对方听出他语调异常,更加热情地发出邀请。孟子清看着窗外闪烁的星,目光飘散,还在自我挣扎,“可是文游……”
对方看出他的把戏,嗤笑道:“你少来了,谁不知道他和他那个小男友打得火热,你还念着他干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子清的脸顿时沉下来,语气颇为冷淡地道:“你胡说什么?”
寒凉而藏着怒气,像一支冰刀顺着电话刺过去。
赵曦霆见他发怒,心下大惊,连忙笑嘻嘻讨好道:“我这不是为你抱不平吗?他都另结新欢了,你还想为他守身如玉?这太不公道了!”
恰恰是这句话戳中了孟子清的心事,他沉默下来。
对方殷勤而满怀爱意地道:“子清,我想你了,咱们见见吧。”
*
孟子清深夜出门,让人备车,消息自然传到文游耳中。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孟子清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孟子清也看见文游,他消瘦不少,穿着黑色衬衣,显得清癯而禁欲,像中世纪油画中的贵族。孟子清心旌摇动,内心混杂着难受和喜悦。
原来文游也不是满不在乎的嘛,两个人分开,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为情所苦。
只是两人之间尚有嫌隙,他执意站在门口不肯服输,倔强地等着文游来哄他。
“你要出门?”
低沉微哑的声音传来,孟子清的心颤了颤,文游x_ing.感得不像样,他开始后悔答应赵曦霆出门。不知为何,在文游面前,他再也拿不出从前的骄纵任x_ing,他低声道:“我约了朋友,不过现在太晚了,他们说没有你的允许不能出车……不过如果麻烦的话,我可以——”
孟子清本想说可以不出去,就留在家里陪他,文游却说:“带两个保镖,注意安全。”
不温不火的态度激怒了孟子清,他心想我都这样让步,为何你还假装不懂?难道非要我说我要出去和别人约炮,你才肯道歉留住我?保镖两个字更是孟子清的逆鳞,一触就炸,他冷声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不过如果你真的有诚意——让湛火送我去。”
此话一出,文游脸色煞白,平静的眼眸里翻涌着漩涡,一眨眼就能将人吞噬。
孟子清被这深邃的眼神摄住,他转开脸,冷笑,知道自己成功地激怒了文游,他肯定气自己不识好歹,不够温驯,不过,他没打算原谅他,文游愤不愤怒,生不生气与他何干?
孟子清再看文游,文游琉璃色的眼眸拼命克制,却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无言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