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滚过了个刀山火海,尤清洄空洞的双目渐渐凝了神,他还有个人样么。
视线里有了个人影,一如既往的冷漠无声。
有的人,站在黑暗里,便是恶魔。
尤清洄怔然望着那个与他滚过无数床单,他甚至还为之生过孩子的男子,想起已化为枯骨的儿子,又是一阵痛绞。努力的念动着唇,发出的是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那人漠然的看了他一眼,领着那老者头也不回的离去。
尤清洄看着他背影融进黑暗,只觉心枯如漠,洒再多的水,也是干涸的沙漠,泛不起一点涟漪。
……
殷傲遗走出那个阴暗不见天日的囚牢,抬头望着几近圆满的月,微微轻呼一口浊气。
浓重到化不开的黑融进他幽深的瞳眸中,一向静默的眼中此刻翻卷着强烈的情绪波动,矛盾到黯淡了一天的星子。
召来卫十一,“给他加床被子,再好好打理一番,处理一下伤势。”他是谁,不必言说。
卫十一面无表情的恭敬道:“是。”
“慢着,加床被子就可,其余不必。”
卫十一依旧面无表情,“是。”
殷傲遗走远后,隐在暗处的卫二跳出来,与卫十一汇合,举头望明月,长叹一口。
人间难得有情人,偏生要互相折磨。
尤清洄做了很久的梦,梦里,那些场景一遍又一遍出现,一次比一次血腥,一回比一回痛彻心扉。
蓦地,身体似乎被注入了股暖流,不复最初的冰冷。
尤清洄朦胧中觉得身边有人影在晃动,随着意识的清醒,眼前的面容也愈发清晰,正是那日日鞭打他的男子。
他正扣着他脉门,导入丝丝真气。
目光所及处,放着一床崭新的棉被,还有水盆和毛巾。尤清洄这才觉身上也是清爽了很多,想是已经梳洗过,当下觉得似连牢中的湿气霉气也去了不少,心中涌过一丝暖流,低低道:“谢谢。”
男子依旧木着脸,许是见他醒来,便撤了输真气的手,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他还穿着件粗布黑衣,同在寒冷中给以他温暖的那件一般。
“擦药。”这是尤清洄第一次听他说话,声调低沉,语音醇厚,竟很是好听。
只是话中内容却叫尤清洄身子一僵,毕竟有前科在,难免阴影。但又思及这人趁他昏睡时已是替他打理一番,若是说要占便宜,只怕是他小人之心了。何况他还不至于如此自恋,觉得人人都能看得上他。
尤清洄是个半吊子大夫,药擦在身上,也辨不出是极品还是普通伤药,只觉着很是舒适,懒洋洋的。
“你叫什么名字?”
擦药的手顿了顿,低声道:“二十七。”
尤清洄怔了怔,不知为何,只觉心中酸涩无比。
没有姓名,只有代号。
二十七往他体内输的真气慢慢散去,尤清洄才渐渐觉着身体沉重无比,丹田空空如也。下意识想运气,记起那老头说的,以后每一次想运功都会痛不欲生,立马卸了气。想到方才二十七输真气给他却是无事,看来别人施加的倒是可以。
从今便是废人一个了,对于混迹江湖的习武之人,这是莫大耻辱,纵然他武功平平。
心下怅然,瞧着替他忙活的二十七就愈发亲近。虽说执鞭的是他,但也肯定是接了不得违抗的命令,尤清洄还不至怨他。一个只能用代号的人,怕也是在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可怜人,想罢,更有同病相怜之感。
尤清洄不觉得殷傲遗会嘱咐手下对他这般好,猜测十有八九是二十七个人意愿。可见他虽沉默寡言,却还是个良善之人,没被黑暗侵蚀了内心。只是他这么做,一旦被发现,只怕……
“二十七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莫要做这么危险的事,若是被殷…你们宫主知道,怕是轻饶不得你。”
二十七沉沉的眼眸似乎波动了一下,快的叫人看不清,平平道:“无事。”
尤清洄苦涩一笑,不知该如何劝说。
他受了不少日的苦,容颜憔悴,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发色枯黄,看着像饱受折磨又像大病初愈,总之看着很憔悴。
二十七想了几秒,道:“你,还是看开一些好。”
尤清洄微怔,唇角漾起近日来的第一丝笑,“好。”
鞭伤几乎都在正面,二十七擦药擦得很细致,擦完了其余部分,独留了敏感部位。
见二十七不再动作,尤清洄也是有些尴尬,“差不多就可以了。”
二十七却是默不作声的继续了,尤清洄吓得肌肉一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可能是二十七下手精准,仁慈的避免了那尴尬之地,倒是只刮搔了一点,否则尤清洄男性尊严都可能不保。
二十七解决了这处,竟作势要摸上去。
尤清洄下意识的挡住,“别,不用了。”
哪知二十七竟固执起来,连本尊的意愿也罔顾,强横的进行了下去。
尤清洄的脸不可避免的红了。
殷傲遗方一到牢前,入目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
极其惹人误会的场景。
下意识的,怒意横生。又觉得不该动怒,只是周身的气场却更加阴冷可怖。
二五章:晴空霹雳
几乎就在殷傲遗站在牢外的瞬间,尤清洄和二十七就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压,不约而同的转过头。
六目相对,殷傲遗猛地抬腿踹开半掩的门,年久的铁门与坑洼的白墙碰撞出沉闷的声响,锈迹斑斑的铜铁受了强烈的外力,“哐当哐当”晃个不停,无端端惹人心烦。
而那两人竟一时忘了反应,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殷傲遗不再压抑,遵循着本能释放贲张的怒意,一把扯起赤裸着身体仪态不雅的尤清洄。
二十七跪了地,低头,“主子。”姿势态度都是无比恭敬,却无半点委屈求全之感。
殷傲遗隐隐带着冰冻千里的冷意,一脚踹翻二十七,不顾尤清洄寸缕不着,一把将他甩至肩头,大步扛了出去。
殷傲遗肩膀肉少骨多,加之走路颠簸的厉害,咯得尤清洄肚子生疼。而他又是裸身的不堪样子,当下又羞恨又恼怒,剧烈挣扎起来,“你把我弄哪儿去?放我下来!”
殷傲遗也不多话,直接赏了尤清洄光裸的屁股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声,回荡在空寂的走道,循着暗色,似乎传播到更远。
尤清洄僵着身子,也不敢再动,又不知哪来的胆子,泄愤般的狠力掐着殷傲遗手臂,直要将这几日受的委屈通通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