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四)【完结】(45)

2019-04-17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燕惊寒道:“花酒吧,没什么劲头,随便喝喝就是了,也不耽搁事。”

  原随似乎心事重重,索x_ing放下酒杯吃菜。这些日子她查案受阻颇大,虽有眉目,却也进展甚微。她忍不住叹了一声道:“不知李大人什么时候才来辰州。”

  燕惊寒英挺的眉毛一动,淡淡道:“不回来也好,这里头的水深的不得了,来了也是无用。”

  原随摇摇头道:“怎么会无用?凡事只要肯第一步,就能有第二步……”

  两人碰了一杯酒,燕惊寒突然道:“慢着,你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原随道:“啊,是李大人说的,借来用用罢了。”

  燕惊寒提着酒壶笑道:“嘿,清平还是老样子。”

  或许是酒意上脸,叫人忘了那些烦恼,原随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地,她不由来了些平常没有的兴致,问道:“什么,李大人从前也这么说过吗?”

  燕惊寒放下筷子道:“你要说从前?那时候我们还在长安官学里读书呢,也没什么闲钱,只能去街边的馄饨铺吃馄饨,一边吃一边说话。现在想来,好像还是昨日的事情。”

  原随叹道:“听起来是很好的。”

  燕惊寒笑道:“自然是很好的。”

  两人再添酒举杯,燕惊寒道:“原大人,看在你请我喝酒吃菜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辰州的事你还是算了吧。趁着事情还没乱,你要是有门路就走门路,如果没有,那就给吏部上折子,向朝廷呈表罪名,就算被贬,也总比留在辰州强的多。”

  原随抹了把脸道:“如何就算了?我可以算了,但那些死去的百姓如何能算了?我身为朝廷命官,刑部侍中,难道也能这么算了,Cao率了事?”

  燕惊寒嗤道:“难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如今这个局面,是沉疴积弊久治不愈,一朝发作牵动全身!先帝在时数十年不上朝不理朝务,给足了这些人甜头,都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贪心,想着更进一步——”

  她轻声道:“沈阁老是如何被从内阁除名的,为何陛下还留着严阁老,这些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这朝堂上不分什么清流浊流,都是同流合污,人人都想着为自己,谁会来为这黎民社稷天下苍生。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说什么圣人出黄河清,这话要能信,是傻了吗?古往今来,为天下忧者终为人所负,谁去为她们立传正名!”

  屋内一阵沉默,半响原随才道:“你……你说的太快了,待我好好想想。”

  燕惊寒顿时哭笑不得,感觉方才自己的话都白说了。她没告诉原随心中那个不详的预感,新年都过了,那些人该来找她了。捏起桌边的花看了看,她又轻轻放下,看着窗外灿烂的余晖。她从前以为入冬便只得见茫茫的白,但这世上却有这样的冬天,到处仍是绿树繁花,有依依斜阳相伴,仿佛是长盛不衰的乐曲,总是那么的充满生机。

  原随过了会才道:“你说的是大实话,不过痼疾也能治,就看人想不想治,愿不愿治。”

  燕惊寒怔怔的看了一会,道:“原大人,如今入冬了,我这条命,也怕是留不住了。”

  原随痛痛快快地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道:“你在此地住着,谁也不能动你,谈何x_ing命不保?”

  燕惊寒笑了笑道:“要一个人死还不容易?下毒,暗杀,梁州牧不是就这么去的,一州之长尚且如此,更别说我了。”

  原随没说话,也不知是醉倒了还是犯迷糊了,燕惊寒掀了被子躺回床上,等了一会才问:“原大人,清平真要来辰州?”

  她没指望原随回答,却听原随道:“她寄了信过来,说年后会到。”

  燕惊寒摇了摇头,声音随着动作低了下去:“……那就来吧。”

  .

  正月初九那日,邵聪登门拜访时,清平正忙着处理公务。府中拜帖堆了一桌,这些人见或不见,礼物收或不收,管事都在等她定夺。

  “哇,这么多东西。”邵聪惊叹道,“这是什么,拜帖?这么多!”

  她吓了一跳,清平吩咐人上茶,百忙之中对她道:“先坐着,我马上过来。”

  邵聪笑道:“这是怎么了,要做大官了吗?”

  “升官发财。”清平漫不经心地说。

  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搬进库房,邵聪有些犹豫地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到清平手中墨笔飞快,问道:“十六早上,去闽州的商队便要出发了,你……”

  她顿了顿,想说你若是不能来那就算了。清平猜到她心中所想,说道:“到时候我会去的。”

  邵聪不太相信:“你已经升任了尚书,难道还能随意离京?”

  清平笑了笑,心想邵聪真是想的简单,怪不得邵洺让她来长安,以邵家现在的情况,留她在那里也是添乱。但她又不能和邵聪说实话,只能对她高深莫测一笑,道:“不可泄露。”

  她当然不能说到了辰州就各走各的,少了邵家的商队做掩护,能不能顺利到达辰州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朝廷什么时候才会下新的调令呢,严阁老总不能真的让她这么去辰州吧。

  邵聪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摆摆手道:“算了,要是实在抽不出身来,派个人去迎亲也是一样的。”

  清平想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变的如此之快。她自然明白是因为自己升任尚书的缘故,才让邵聪不得不重视起来。邵聪自从那次来了后,后头都是遣人来她府上说事。清平也懒得去会馆找她,宁愿去和丰韫喝酒,也不想对着邵聪。以邵家的身份而言,这门亲事清平的确是高攀了,因为过往的事情,邵聪也对她的出身非常不满,连带着觉得弟弟受了委屈,不得不委身下嫁。她心有不甘,就只能在言行上怠慢清平,好先出出气。

  清平也不与她较劲,在她看来,与邵洺的婚事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又不是真要和邵家一大家子绑在一起,和邵聪的相处不过也就这么几日,计较这个太不值当了。

  既然事情说定了,邵聪也就这么走了,管事站在一旁忍不住道:“这邵家的小姐可真不知礼数,连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清平淡淡道:“随她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面上露出些疲倦,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拜帖道:“这些都放着,如果没什么要事,就不必理会。”

  管事有些诧异,她知道清平x_ing子是有些懒,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劝道:“大人,您升了官,这人情往来也是难以避免的,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才是。”

  清平撑着头想了一会,没拂了她的好意,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道:“行吧,你看着分一分就是,到时候送到书房来。”

  管事无话可说,只能应了。

  于是清平得空回房歇息,这几日她夜夜做梦,白日也没个休息,忙的人都憔悴了许多。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勉力打起精神来对付繁琐的公务。她和衣入睡,短暂的安眠又是做起了梦,梦里她在Cao原上漫无目的的逃着,身后就是西戎的追兵,站在月河防线的不远处,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到底要不要过去?此时无人能告诉她答案,一切都像是蒙着灰色的雾气,她看不见前路,也没有后退的可能。

  她要过去,背后一暖,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拥着她道:“别过去。”

  那人说:“等我回来。”

  清平忍不住想回头看她的脸,但她怕一回头,就看见那人的脸上挂着洞悉一切的神情。她想问云州的事你当真不知吗,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主导的?她更想问的是那个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连这份感情,也只是这局中的一环?

  话还未说出口,她已经清醒过来,抬头看着床帐上的浅色图案。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终是难以将这心事坦承,仍它悬而未决,也不敢吐露半字。

  她怕所爱终归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如午夜梦回时满怀的清辉,也许这幻境破碎,也只要一个眼神。

第215章 回返

  说来也怪, 今年这场雪从初六开始便渐渐小了, 甚至有回暖的迹象。到了正月十一, 只有零星的雪片落下来, 天照旧被y-in云笼罩着,雪将下未下, 这片云不仅在天上,更在朝臣们的心里。自内阁次辅沈明山被降罪遣送回乡以来, 清流们竟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内阁俨然成为首辅严明华的一言堂, 传闻近来皇帝卧床修养,朝中要务决策都交由严阁老批示, 一时间曾叫嚣“倒严”的大臣们十分不安, 深怕再次得势的严首辅借故铲除异己。

  大权在握的严阁老被人用轿子抬到紫宸宫外,皇帝体恤她腿脚不便,特赐轿子一顶便于她在宫中行走。严明华下了轿, 颤巍巍地进了殿,隐约听见里头皇帝在说话。

  “……东西都备好了吗, 搬进……重华宫……修缮……”

  宫人传报, 那声音戛然而止, 严明华知道重华宫是太女所居之所,但现在太女都不知有没有满周岁,这就要开重华宫了?严阁老现在已经不敢去揣度皇帝的心思了,这位朝臣眼中大权在握的首辅,早已经被皇帝雷霆手段吓的够呛, 纵观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敢将权力随便交给臣属。沈明山之所以下台,正是因为连她也不会相信皇帝真能把权力交出来,而这种假象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甚至认为皇帝真的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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