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四)【完结】(58)

2019-04-17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两人都没动,清平不经意间说道:“你们突然间买田种桑,如此大胆行事,必然身后有人指点。这桑苗都是贺州运来的,嗯,只是不知是为何人做嫁衣”

  话已经说道这里,清平觉得自己已经把能用的重点都抛出来,但那两人动也未动,她疑心自己失言,为了防止一错再错,马上打住不再说话。突然稍稍年轻些的女子暴怒而起,将桌上果盘一把掀翻,怒道:“我就知道她们如何能有这般好心,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让我们在前头送死,最后她们倒是顺顺当当的接手这些桑田!”

  清平与另一人皆是一惊,那人连忙拽住她的袖子道:“别说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罢!你要是心中有什么火气,等见到穆仪了,向她问个明白就是了!”

  但那女子显然正在气头上,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之前就是她闹的最凶,清平还疑心是世家在做戏,现在一看,想来是这人脾x_ing如此,冲动易怒,容易被人当枪使。她默不作声地喝着茶,那女子又一脚踹翻了椅子,是个怒发冲冠的样子,吼道:“她们贺州人惯来瞧不起我们,如何这次就能腆着脸上来,说什么结两州之好,什么联手,我呸!到时候反手把我们卖了,好处全都被她们捞走了!你还与我说穆仪?她算个什么东西,保不齐也是和贺州那些人一伙的!什么岭南谢家,都是吹出来的名声,拉张牛皮做大鼓!……她当时与我们怎么说的?现在好了,朝廷都知道了,来查起我们来了……”

  另一人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x_ing子,急起来了什么也不管,把事情如豆子般全往外倒,登时被吓的半死,连拖带拽地哄劝道:“好了好了,别说了!”

  清平听的仔细,连嘴唇被热茶烫着了也没注意,等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将茶盏放下,谁知手一斜,直接落到地上去了。这声响一出,那两人俱是一静,清平嘴唇痛的厉害,眉头皱起,却要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道:“回去罢,在这里吵又什么用。”嘴上传来阵阵疼痛,她只说到半道便一顿,故作高深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再多的钱财也要有命去享,可莫要因小失大。大家都知道丝绸利润高,卖到南洋去成倍的赚,但辰州立府近数百载,既然有利可图,朝廷为何不在此划桑田建坊?孰轻孰重,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罢。”

  她说完话,便不肯再说了,唤仆人进来收拾。那两人见状也各怀心思离去,待到房里只有清平一人时,她才按住嘴嘶嘶吐气,突然身后一人道:“大人?”

  清平这才想起来李宴还在屏风后躲着,道:“出来吧,险些忘了你还在,不必躲着,人都已经走了。”

  李宴旋身出来,坐在下位道:“这番试探,想想必大人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

  清平道:“不错,若是之前只是猜着一些,现下已然清楚了许多。看来吴钺说的不假,事情果然如此。凭区区辰州产出的丝,如何能和贺州相比。何况这桑树种下了,从长成培育,再到投入产出,耗费的人力物力极大,更别说以后如何设坊纺丝,这些都不是凭空画饼就行的。辰州从未有这种经验,到时候只要一环出了纰漏,日后有的摆不平的乱子。等到了这个时候,便有那‘好心人’出手相处,坐收了好处,还赚了名声,一举两得。但辰州的世家就完了,一场富贵大梦醒了,结果两手空空,她们要闹,也是向朝廷向官府闹,到了那时候,可不是镇压一场哗变那么简单。此地藩王众多,牵一发动全身,这样一来,世家真要被逼向藩王那边了。”

  李宴毕竟是北人,于此中民情只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这事情的后果,若是辰州到时候出了这等乱子,立时天下恐怕也要乱了,她道:“那大人接下来要怎么查?”

  清平靠在躺椅上,闭上眼道:“等朝廷的消息,接下来就没有我的事了,若是姚大人问起来,就告诉她,明日即刻见分晓。”

  李宴虽不解其意,看大人眼窝青黑,便应声下去了。

  清平闭上眼睛,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意识还是清明的,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睡意轻而易举便捕获了她,她便在满室余晖中睡着了。

  .

  翌日清晨,昨夜在辰州府值夜的官员还未离开,就先接到了前都卫传来的讯息,朝廷派来的大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了。消息很快传到姚滨府上,她忙传令下去布置迎接仪式,又问传信的人:“来的是哪位大人,怎么朝廷没有下文书?”

  传信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鉴于有李尚书先例在前,姚滨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也不知来的是何方大神,到辰州又是为了什么。她想起那封八百里加急送出的东西,一时间连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毫无疑问,姚滨是个有野心的人,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她便遣人去行馆请清平,谁知那人不过一会折回道:“大人,行馆的署官说,尚书大人已经离去了。”

  姚滨一听便觉得不对,待匆忙赶到城外一看,抬头便是面王命旗,有眼尖的官员道:“大人,好似有四面。”

  护卫前后开道,领头的武官着六品袍服,端的是气势不凡。来者势众,姚滨心跳的更厉害了,赶忙走进了相迎,却见那队人连停也不停,直奔辰州府衙而去。姚滨又命抬轿人赶紧跟上,这等反常之举,让她又惊又疑,心中更是难定。等到了辰州府衙,姚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比她们快一步到大堂门外等候,四位身着正四品绯色官袍的官员迎面走来,见了她拱手,礼官便介绍道:“这是姚州正姚大人。”

  京官品阶比外地官员无形中高一级,姚滨站在台阶下笑道:“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劳,我已吩咐人备好酒宴,为四位大人接风洗尘。”

  “姚大人,先不忙这个,”其中一人道,“先迎圣上旨意吧。”

  一时间府中人齐刷刷跪下,聆听圣谕。姚滨听见其中一句是‘特命钦差四人,巡视辰州三郡,各领职权,暂代辰州事务’,她便有些疑惑,不是已经让礼部尚书暂代州牧一职了吗,为何还要令派四位钦差分管?她心中咯噔一下,感觉隐约有些不对劲,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等圣旨读完后从地上站起来,问那钦差道:“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圣上命几位大人分管辰州事务,这是什么意思?”

  读圣旨的那人道:“自然是分理州牧权职,难道这圣旨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姚滨噎了一下,鲜少被人如此下脸,她到底忍了下来,继续问道:“朝廷不是已经派礼部尚书李大人来了吗,如何还要劳动几位大人。”

  四人相视,也不知交流了什么信息,还是方才说话的那人道:“既然如此,请问姚大人,怎么不见李尚书?”

  这人举止到态度都挑不出一丝错来,但姚滨还是从其言辞中摸出一点居高临下之感来,她身为州正,在州府中仅次于州牧之下,下级官员见了她从来都是恭敬有加,平级官员也是以礼相待。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群京中来的官员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完全忘了此时谁才是老大,姚滨冷哼一声,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了,若无其事地望着天,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钦差们与州正一见面就发生冲突,那些下属早已经避的远远的了,此时无人打圆场,气氛一时僵持。从角落里晃出个小文官,战战兢兢地向各位大人行礼,而后道:“容下官禀呈,尚书大人请诸位大人到后堂一聚。”

  姚滨见有人接手了,不热不冷地道:“那便不打扰几位了,请罢。”见对方也是一副有火发不出的样子,姚州正顿时不气了,脸色由y-in转晴,甚至还留心派了一位身边的官员去打探情报,美名其曰打下手。

  但后堂护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显然是商议要事,不许他人窥探,姚滨扼腕而去,叹息不已。

  .

  后堂里清平一早便已等候在此,她并没有像姚滨所想的那般去城外迎接钦差,只命人备好茶水点心,又将卷宗文书调来,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甚至贴心的按年份及所属司务分好了类别,怎么看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

  此番前来的四位钦差各有来头,能被朝廷派到这个地方解决麻烦的必定不是寻常人。其中三位是今年年初新上任的侍中,分别来自户兵吏,她们的履历清平也细看过,都是从前皇帝在潜邸时的旧人,只是她不大相熟罢了。如今六部五位侍中一位尚书都在此地,这几乎是难得一见的奇景。清平还有些幽默的想,若是她没升尚书,那正好还能与诸位同僚凑齐六位侍中,也算是全了数。

  但这三位钦差中,独有一位要拎出来单独说,此人姓胡,单字灈,皇帝做太女时,她被征重华宫侍读,深得重用,与谢祺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压谢祺一级的劲头。而事实果然如此,等到皇帝登基,她已经在六部历练完,开始要为后年的入阁做准备了。

  清平对胡灈知之甚少,其履历也只有短短的几行字,胡灈从前在翰林院打发日子,毫无建树可言。没想到入了重华宫以后先是被委以重任,后来又大放光彩,周旋于六部时在政务上常有独到见解。群臣只得将胡灈的转变归结于皇帝有识人之明,又是好一番吹捧,奈何皇帝十分不买账,弄的朝臣也尴尬。

  若是清平打算入阁,此人就是最大的威胁。但清平已然无意于仕途,胡灈怎样想她都不关心,或者说以后的一切她都不在意。等到文书官引着四位钦差进来后便退了出去,最后进来的一人就是胡灈,她面容清瘦,双目却十分有神,还顺手关上了门。

  清平颔首道:“不必多礼,都坐下罢。”

  胡灈是毫不犹豫地坐了,也没人说什么礼不可废之类的话,三人迟疑片刻,也跟着落座,很快她们的视线就转移到桌上的卷宗文书,户部侍中林颂对账本无比熟悉,哪里不知这是什么,还是谨慎地发问道:“请教尚书大人,这些都是什么?”

  清平直接答道:“辰州府近十年来的鱼鳞册、黄册,以及三郡赋税,我派人特地从户房调出来,如今都在诸位的面前,可自行翻阅。”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8/7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