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四)【完结】(9)

2019-04-17  作者|标签:看长亭晚 情有独钟

  楚旸虽一时被恨意蒙蔽了眼,但至少还算聪明,当即想通了这其中关窍。

  楚晙见她神色变幻,颔首道:“不错,朕若是出事,必要彻查宫中内外,到时候皇姐送上来的瓷器自然会被人发现有问题,她们没打算叫你活着,与虎谋皮,皇姐理应明白这个道理。”

  “而皇姐此时身负逆谋下毒的罪名,想来不用多久便会做了刀下冤魂。此罪连坐,你生父牌位自然要被撤下销毁,这是必然之事。”

  楚旸抬眼道:“陛下说了这么多,臣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这罪责犹在,臣不敢妄图避罪,只求待此事了结后,陛下杀也好抄家也罢,请许罪臣将生父坟茔迁出,将他的名字从先帝后君中划去,仅此而已。”

  楚晙有些了悟,再颔首道:“你为何要遮掩朝觐时古里国师之死一事,这也是她们要求你做的事?”

  楚旸愣了愣,自嘲道:“原本陛下那时候就已经发觉了?是,的确有人叫臣去拖延些时间,但臣也不知为何,只是照着做了。”

  正是她的动作引起了原随的注意,才令楚晙渐生疑窦,楚晙唤来宫人为她解开束缚,道:“如此,这事先放一边,还要劳烦皇姐将这戏继续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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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

  悠长深沉的钟声响起,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打破了长安宁静的夜晚。

  此时清凉殿中灯火璀璨,被急召而来的顾命大臣们在殿外着急的等候。

  距离皇帝前往太庙祭祀先祖时突然发病晕倒一事已经过了四日,无论太医如何诊治,她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宫中本想隐瞒,但无法遮掩皇帝缺了早朝这个事实。如今已经隐瞒不住了,只能按照以往的规矩召集大臣,做最坏的打算。

  “……是,刘尚女,陛下离宫那日,奴婢们看着缸里的鱼不如以往活泼,便想着将水换一换……却不曾想这鱼不知为何就死了,连这缸中的莲叶也枯了,奴婢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刘甄看着面前磕头答话的宫女道:“那为何这缸也裂了呢?”

  那宫女哭着道:“奴婢们并未动这白缸!谁也不知它怎么就突然……突然裂了!”

  刘甄缓缓吐了口气,随意一扫,就能看见宫人们闪躲的眼神。

  其实裂的不单单只是这口缸,这批新送入宫里的上阳瓷,一夕间,竟全部破裂了。

  如初雪般洁白的新瓷上出现了灰色的裂痕,更有甚者直接对半裂开,好像无形中被什么东西给劈开。光亮簇新的釉面映着满殿灯火,在裂口处凝成一道清浅光弧。

  宫墙已经挡不住那些流传在长安数月的传言,借着这些破碎的上阳瓷,它们在宫人们惊恐的眼光中徘徊,由欲张微颤的口舌轻轻吐出,从一个人的耳边转到另一个人的嘴里。

  刘甄指尖狠狠一攥,低声喝道:“将那日在殿中当值的宫人全部看管起来,剩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当心祸从口出,枉送了x_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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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榭里笼着轻纱,台上伶人水袖一摆,朱口微张,唱道:“江水去悠悠,莫待这春|光好景将散,心事负做空谈……”

  台下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女人,正合着拍子轻声哼,她身侧坐着内阁次辅沈明山,正慢悠悠地喝着茶。

  管事穿过众仆从在她面前跪下,奉上一封书信:“大人,信来了。”

  眯了眯眼睛,连看也不看,只道:“哦,信来了,是哪里的信呢?”

  管事答道:“是恭王殿下派人送来的信。”

  她从摇椅上站起,与沈明山对视后道:“如今宫里情形如何了?”

  “似乎……不甚明了,不过恭王殿下那里递来消息,说是已经……”

  管事的声音小了下去,沈明山温和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回府了。”

  女人拱手道:“是,老师先回府等候消息,等情形清楚些,再出来也不迟。”

  她转向管事道:“送老师回去罢。”

  管事俯首应喏,台上伶人旋身回转,水袖蹁跹辞台而去,曲声已近尾,锣鼓铮铮,倏然停止。只见女人一甩衣袖,掐着嗓音哼道:“……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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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距中秋才过了半月,此时秋意正浓,而月已成弯钩,挂在深蓝的夜空里,不复从前的圆满。

  皇帝接连空缺了大半月的早朝,令朝臣不禁有些惴惴不安,虽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只是先前忙于政务,致使圣体有碍,需卧床休养一阵子。但这种借口并不能很好的抚慰臣子们,毕竟皇帝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极大的改善了朝廷许多不良风气,渐渐在臣子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如今她不在,朝廷顿时像失去了主心骨,虽说有六部尚书议事在前,但六部到底从内阁手下暂脱而出,实在少了些底气。

  而这时候,请召内阁回朝的折子就出现的顺理成章了。而六部不知所措,皇帝还在宫中‘修养’,按照惯例,的确是该由内阁暂代政务。由于先前皇帝与内阁发生了些不愉快,阁臣们被迫放了个长假,难不成真能下的来脸,去吏部报道吗?

  吏部尚书赵凌平看着案上的折子有些失神,这一摞明黄缎面的折子是内阁才能用的东西,其内容也不言而喻,阁臣们当真放下了身段,低调地递上了销假的折子,言辞恳切地请求回到朝堂,为之效力。

  到底批不批?赵尚书苦思冥想,连头发都要掉光了。

  批,岂不是违背了陛下;不批,又是与内阁作对,眼下内阁回归是板上钉钉的事,而陛下却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转醒,这些日子她已经听到有臣子私下议论立太女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猛然一跳,皇帝只有一个女儿,连周岁都未满,真的能被立为太女吗?而臣强主弱,这不是……朝乱的征兆么?

  她竟不敢去深想。皇帝正值年富力强,究竟是为何病倒的,什么病能让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她还会醒来么?赵凌平手按在那些折子上,思索良久,终是召来得力的下属官员吩咐道:“将这些折子,发还罢。”

  “大人?这……”

  赵凌平靠在椅子上低声道:“耽搁些时间不要紧,去发还就是。”

  “可这是内阁的折子,若是让阁老们知道了,大人您要如何是好?”

  赵凌平想了会,脱下官帽放在桌上道:“那就等着看罢,大不了不做官了,回家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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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洺翌日离去,留下了一封婚书与一只沉重无比的箱子。

  清平打开箱子,里面铺满红珊瑚海螺珍珠,中间放着一架用海柳拼接的船。这船做工精巧,像是把大船缩小了数十倍,连桅杆与船上的绳索都历历可见。且每一个零件都可以取下,足见用心。

  清平对这船颇感兴趣,但不敢随意拆卸,怕拆了就装不回去了。她身边的随从皆是内陆人,都不曾见过海,更别提海上的商船了,只有署官笑容满面地道:“大人不知,邵家早年便是由造船发家。这船模做的如此细致,必然是出自邵家工匠之手。何况金海柳难寻,”她眼中流露出艳羡来,“这可真是件实打实的宝贝。”

  清平笑了笑没有说话。

  也不知邵洺在搞什么名堂,潘秀蔚都知道她要与邵家结亲,还特地派人来道贺,言语间暗讽她攀权附贵。闽州邵家的名声太过响亮,谁不知道邵家四子执掌镇海阁多年,娶了他就是娶了个金库。以至于今嬛行辕方到郡城时,竟然也听了一耳朵传言,待入了行馆后也向她道贺。

  清平便将这船拿出来交给她看,今嬛身为工部侍中,对奇技 y- ín 巧一类最为感兴趣,接过东西就一头钻进屋里,过了一天一夜才出来,她抱着这船与清平叹道:“邵家不愧是造船世家,连个船模都做的这般仔细。不过这船模似乎有些奇怪。”

  清平听罢不动声色地问道:“请教今大人,哪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今嬛蓦然想起这是她与邵家结亲的信物,当下有些犹豫,但沉吟片刻后还是如实说道:“我拆开后发现,依照这船的构造,恐怕在海上行不出一日便要沉了。”

  她见清平神色微妙,忙补救道:“自然,也许是我知之甚少,不精于此,见识浅陋,李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毕竟东西是死物,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清平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无妨,只是还请大人保密,权当不曾见过这船就是。”

  今嬛虽不解其意,自是应了,又与她说起沿路见闻:“……田地遭淹,似乎有人在借着机会大肆买田,也不知辰州州牧是否知晓。黔南郡尤为甚之,遭灾的县都开始在卖田了,这么大的阵仗,为何州府不曾上报朝廷?”

  清平垂目道:“只怕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才难以顾及辰州。”

  今嬛奇道:“朝中能出什么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180章 惊寒

  屋外下着小雨, 天色y-in沉, 议事堂中灯火通明, 主座上坐着一位形容削瘦的红袍老人, 她虽着官袍却未戴官帽,袍上的仙鹤纹饰将她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座下摆着两排木色光亮的梨花椅。

  玉珠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官员们鱼贯而入, 依照品级排序, 向她行礼道:“拜见州牧大人。”

  梁濮抬手道:“不必多礼, 召诸位前来,不过是有些事情要与诸位一道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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