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归 作者:凤暝熙【完结】(13)

2019-04-18  作者|标签:凤暝熙

  

  肖北决只觉老太医所言句句皆同惊雷一般,搅得他心似乱麻!他沉默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蛊毒可有解法?”

  

  “老臣尚不敢断言,还需再看看公子情况才可下定论。”老太医拱手行礼,便欲退下去琢磨些方子来,“公子方才服下之药起效甚快,此时应是快清醒了,今夜应是并无大碍,皇上您可进去看看。”

(十九)

  

  地龙铺就,银炉焚然。

  

  此时正是深夜时分,良宵因着身子太过虚弱,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肖北决也便坐在一旁静静陪着,他手里怀抱着个木箱子,正是从良宵所居的小偏殿中寻来的。

  

  他差人去那殿内收拾良宵平日里惯用的物件和衣物,谁料那侍从最后只捧来了一方小木箱子。

  

  那木箱之上漆皮脱落,边角多有磨损,显然是个不值钱的旧物件。

  

  其内只有寥寥数件衣袍,都是些单薄破旧的,甚至打了数个补丁。肖北决眉头紧蹙,他不敢细想这些年来良宵是如何度日,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慢慢锉磨掉一身傲骨,落得凄楚满怀。

  

  他将那衣袍捧出放至一旁,便见到被压在下面的几样东西。

  

  玉印携琴谱,方一入目,便令肖北决心头一震。此方玉印乃是昔年顾相之物,顾家遭此横祸,云念更是身陷囹圄,脱身不得,不知费了多少艰辛才保全这物件来!

  

  神思剧荡,恍然间好似梦回。

  

  年幼时他与云念幸得顾相开蒙,治国安邦之理皆由此而生,绵之延之,生生不绝。当世之儒生,昔年多受顾氏恩惠,文脉传承,可谓天下皆知。

  

  祸首庆帝畏罪自尽,却也换不回顾家百年清名,他曾想过重新修蝾顾家旧址,追封满门忠烈。可旧人已逝,不过只是留给世人评看罢了。

  

  肖北决盯着良宵的脸容,心中暗自有了抉择。如今良宵身份得以昭雪,重振顾家便再不是幻梦一场。

  

  数年前他与云念心怀凌云之志,豪言壮语犹在耳侧。灭番邦,收四海,开拓盛世太平。

  

  幸得苍天怀仁,不肯令两人命格孤苦,十载辗转流离,终行归故里。

  

  “啊......好渴......”,良宵悠悠转醒,只觉喉间干涩,犹如吞下火炭一般痛涩难耐,便低低喃语道。

  

  那声音太过低弱嘶哑,几不可闻,亏得肖北决心思专注,连忙将木箱放到一旁,取过一直温着的清茶捧于手中。

  

  他将人揽入怀中,将茶盏送到良宵唇上,柔声安抚道,“来饮些茶润润嗓子。”

  

  待到茶盏半空,良宵这才缓回了些气力,他长舒了口气,便觉出下腹处翻涌的情潮已是偃旗息鼓,连那难以启齿处的痛楚也减缓了良多。

  

  肖北决稍低下头,在良宵光洁的前额印下一吻,“云念,我这便让太医进来为你再仔细看看。”

  

  良宵闻言却是格外懵懂惊异,他也不知从何处生出的气力,翻身跪伏在床榻上,他久睡方醒,头脑本就昏沉,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还以为是似锦如常般照料于他,这才明白他竟是被肖北决拥在怀中,竟还唤他叫作云念!

  

  “皇上您折煞下奴了,良宵身微命贱,担不起您.......”

  

  良宵话还没说完,便被肖北决摆手打断。他只觉句句刺耳、心如刀绞!

  

  “我都知道了,你还何必瞒我呢?”,肖北决轻抚着良宵紧绷着的脊背,笑语道,“你不要北决哥哥了?”

  

  良宵摇了摇头,心头万语千言,却是难吐一字。“下奴愚钝,听不懂您的意思,良宵是柔然出身,并不是顾公子.......”

肖北决眉目清俊,神色愈加温柔,他将趴跪着的人小心扶起,复又使云念半卧于枕席之上。

  

  他并未在这问题上纠缠过久,云念久病初醒,本就精力不济,那脸容惨白若纸,一眼望去便令他一颗心更软了三分。

  

  “去传膳吧!”,肖北决向着一旁的内侍吩咐道。

  

  不多时便见一众侍女鱼贯而入,准备的皆是些精致细腻的菜式,肖北决亲自盛了一碗香气浓郁的鲫鱼汤膳,其内略有数粒嫣红的枸杞子,看上去格外诱人。

  

  “尝尝看......”,肖北决舀起一小勺,仔细吹凉了些,送到云念唇边。

  

  云念仍是一副呆愣的模样,他从未想过,不过是昏睡了几日,再醒来时竟是天翻地覆一般。一旁的桌案之上摆着那方小木箱,几件旧衣袍整齐的摞在一起。

  

  云念心头一沉,他暗怪自己还是太过犹豫不定,若是他狠下心肠将这些旧物彻底毁弃,便不会被轻易看出端倪。

  

  云念低垂着眼眸,乖顺的张口咽下那雪白的汤汁,温热的感觉一瞬间便席卷了他的身体。自那醉春风用尽,为了缓解蛊毒,他便再不沾半点热食。

  

  时日一久,身体难免会受些损毁,胃中不时便会绞痛不止。

  

  那鱼汤沿着食道慢慢向下,顿时令他觉得舒缓了许多。

  

  “还合胃口吗?”,肖北决将那用尽的碗盏放至一旁,极是关切的问询道。

  

  云念点了点头,却并未吭声,似是魂不守舍般自顾自的出着神。

  

  肖北决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将要说的话全然咽了下去。他不由自主的揽过云念的肩头,极是亲昵的在那墨色的发间蹭了蹭,这举动正如多年前那般自然。

  

  香炉袅袅,暖月生香。

  

  征伐沙场多年,肖北决身上自是有股难以亲近的铁血杀伐之气,此刻却是漫溢难得的柔情。

  

  心念十载的人失而复得,终又彼此相携。

  

  怀中的人忽而不安的颤抖了一下,肖北决微一垂首,便见到云念紧紧抿着嘴唇,好似忍耐着什么。

  

  “可是哪里不爽利?”肖北决攥住云念垂在身侧的双手,触手一片s-hi冷,显而身子虚弱的很。

  

  “我.....”,云念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表达,他如今身子敏感有异,不似常人。稍微沾染了些许热食,没过半柱香的工夫,下腹处的情潮再起,那处也隐有涨痛之感,止不住的向外渗着 y- ín 液。

  

  云念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叫出一声北决哥哥。似是近乡情怯,更是心事满怀。“下奴无碍,只是想小解而已......”

  

  “哥哥抱你去。”,肖北决言罢便将人打横抱起,岂料云念却是剧烈的挣扎起来,死死扯着腰带不肯让肖北决触碰半下。

  

  肖北决无意与云念争抢,他将人抱的更紧了几分,开口说道,“无论发生过什么,都是怪我不曾保护你周全!你莫要自轻自贱才是。”他轻轻移开云念的手指,将那亵裤向下拽了一些,果然见到分身的前端沾染着血渍,蔫蔫的垂落着没半点精神。

  

  “百年顾氏,皆是荣光满门。你是顾家儿郎,定不可这般颓然。云念,相信我一定会让顾家再复旧日模样......”

(二十)

  

  时年春好日,顾氏府邸修茸一新,其内极尽文雅古质。

  

  自肖北决登基以来,连下数道圣旨,复立顾家宗祠,追封满门忠烈,端的是皇恩浩荡,一时间风光无量。

  

  庆帝身为祸首,虽已伏诛,却也难逃罪责,立无字碑于荒野,终不得入皇陵安葬。

  

  朝堂之中因着此番举动亦是震荡不已,肖北决行事浩荡洒脱,自有乾坤风华,自上而下一改之前萎靡之风气,江山河清海晏,正是一片盛世繁华。

  

  清溪绕石,百花争妍。

  

  湖心亭外流云回转,自是盛景如画。

  

  肖北决方下朝不久,便只带上三两暗卫,换了寻常衣袍直接去往此处。

  

  庭廊缦回,青枝纵横,仍是旧日模样。

  

  肖北决自幼师承顾相,治世经纶皆由此而生,顾相于他是师更似亲人。昔年惨案,宛如剜心之痛,经年已逝,仍不能释怀半分。

  

  此次重修顾府,乃是按照旧时规制复茸,一眼望去,与十数年前繁华之时重叠仿似,这数载荒凉凄迷,皆已掩盖一空。

  

  无奈旧人皆已逝,已是物是人非。

  

  肖北决轻轻抚上那庭院之中挺拔的一颗古树,那上面依稀可见几道深深的刻痕,乃是他从前同云念比个子时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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