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堂哥又撇清,这不是带回来了吗?”仲崇彦道。
“那日在殷鉴山庄,不止一个人见到我从封不闻的屋中抱出一个小婴孩,送出去也怕他转眼就给人抱回去,或者弄死了。还是先抱回来,过些时日,事情淡了再设法送到远处去。”仲崇堂道。
“崇堂哥为三尸门后人思虑得这般细致,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封不闻也是故人……”仲崇彦有意停了停,挑高嗓门道:“莫非真是?”
“崇彦,你怕什么?”仲崇堂道。
“我怕什么?”仲崇彦道。
“你搜肠刮肚想方设法挑我的错,到底在怕什么?这家主之位二叔不过随口说说,照我的脾x_ing,怎么也坐不了。你一向关照着家里大大小小的各项事情,忙前忙后十分受累,可从来没问过我在外头结交了谁,做了什么事……”
“你,你这是反咬一口!你自己行止不端惹下这么多事情,我不过给你指出来,你倒好,红口白牙地诬陷我嫉恨你!仲崇堂,今日我跟你势不两立,我……”
他两个针锋相对地互相斥责,一圈人也c-h-a不进话去,只干看着。
到后来仲伯友忍无可忍,喝道:“行了!你两个都不许再说,崇巍,你说,说你在殷鉴山庄所见所闻到底如何?”
“我……我那日一直在山庄外头,跟三尸门人缠斗。崇堂哥跟侯府的苏管家冲在最前头,赶到我们进了山庄找到封不闻的别院,天已经快黑了,封不闻也已经死了。他身后有一间屋子紧闭着门,苏管家提议一道闯进去,看还藏着什么人。我们总也有十多个人,破门穿墙四下站着,只看见这么一个小家伙在屋中一颠一歪地走路,也不知道怕,还跟我们大家笑……”仲崇巍偏头看着仲崇堂怀中的小婴孩,正扬手去抓仲崇堂胡子拉碴的下巴,咯咯一笑,露出新冒头的一颗小牙。仲崇魏不由也跟着微微地笑了一下,忙收束神情,道:“那时候我们各个周身浴血,早就杀红了眼,却谁也不能再下手杀他。苏管家提议就留他在山庄,由他自生自灭。崇堂哥不同意,到底把这孩子抱了回来。”
初五听完这一番话,终于明白这小家伙的来历,原来也是个孤儿,也被这一大家子找麻烦,只怕比自己还惨些。不免惺惺相惜,伸手去握住小婴孩的手,以示抚慰。
小婴孩一把攥住了他一根手指头,咯咯笑。
初五轻叹一气,道:“你这笨孩子。”
“我也明白这孩子出身不同,仲家不能留他,长则一月,短则三天,我安排妥当就带他走,走得远远的,绝不累及诸位叔伯兄弟同各房亲眷。”仲崇堂道。
“你说带回来就带回来,说走就走了?你当仲家是什么地方?”仲崇彦道。
“不然呢?你还想再打死这个小家伙逞逞你的威风吗?你能打死的人可越来越小了,越来越能耐了!”初五骂道。
“小兔崽子你!我看你怎么死!”仲崇彦骂道。
仲伯友几次三番喝止,实在听不得他们对吵也懒得再喝,一脚轻踢,一块被他拍散的碎木直飞过来,仲崇堂拉了一把初五,让他靠在身前躲过去,仲崇彦一侧身,碎木擦着他鼻尖嗖一声飞过,稳稳地钉进了正厅大门。
仲崇彦和初五大小两个都吓得不敢再多吵,互相无声地狠瞪了一回。
仲伯友抬了抬眼,一一看过仲崇堂、仲崇巍和仲崇筠,一直到所有人都看着他,沉声道:“你们这趟出去,竖着走的十二个人,横着运回来五个,剩下这七个有三个是肢体不全的,一个眼看也撑不了多久了。勉强算全乎的只有你们三个人。仔细听听,还能听见崇岱、崇陌那几屋的哭声。”
他说到这里,众人更是一片静默,或忧伤或愤懑或后怕或恨恨不平。
“崇魏你再说说,咱们仲家为什么要打上殷鉴山庄,为什么要拼着自家子弟的x_ing命跟三尸门过不去?我看崇堂是不记得了,你提醒提醒他。”仲伯友接着说道。
“二叔……”仲崇堂意欲阻拦,仲崇巍却不敢不听,自顾说道:“近年来三尸门各处横行,不断有人丢了银钱丢了x_ing命其中也有来仲家求主持公道的……到底没真犯到仲家,直到去年夏初时候,断续下了有一个月的暴雨,渭水莲湖接连破堤,水患成灾。不止仲家全力救援,江南江北的善人义士也都慷慨解囊,募集了大笔银钱,公推仲家暂为保管。三尸门得了消息,那封不闻实在丧心病狂,竟夜闯仲家盗走了灾银,还盗走了仲家祖传的玉牌……值守灾银的子弟也都给杀死了,只有一个剩下一口气,说不出话,写下三个血字,三尸门。”
“咱们仲家不止死了人,更是把祖祖辈辈的脸面都丢尽了,全因为他三尸门。”仲崇彦接着说道:“崇堂哥,如今你杀了封不闻,灭了三尸门,你是功臣了。你也不用顾及旁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养着封不闻的后人,就看看咱们仲家还得为此死几个人!”
“你想杀了这孩子?”仲崇堂四下看了一圈,问道:“你们都想杀了这孩子?”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仲崇彦高声道。
众人都不出声,各个神情肃然地看着仲崇堂,便是仲崇巍同仲崇筠也只是低下头去。初五抱着他一条胳膊轻轻摇了摇,仲崇堂看向他,初五神情坚决地望着他,轻声道:“崇堂先生,要不然,你把我留下把他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