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堂,你真是让二叔寒心了……”仲伯友低着头,语声也低,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缓缓说道:“二叔上了年纪,这两年一直想着要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你不常在家,也怕众人不服。如今你大破三尸门,威望正盛,眼看也到了火候了。可是你,你这是办得什么事,你就非要跟仲家的规矩拧着来?你这是跟你自己过不去!”
“二叔,我说过了,我没有传他本家功夫。”仲崇堂道。
“不论是不是你传他的,就哪怕是他自己异想天开胡乱指认的叔公传他的,他一个外姓人到底偷学了我仲家的功夫,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他是你带进来的人,你说说,依照本家规矩该怎么办?”仲伯友冷声问道。
“我不常在家,规矩知道得不周详,二叔的意思呢?”仲崇堂反问道。
“他年纪小,罪不至死,断了手筋脚筋废去武功,丢到外面让他自己讨口饭吃也就是了。”仲伯友道:“崇堂,就听二叔一回,就守一回规矩难不死你。你要是能从此收收心,谨言慎行,不再招惹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好好把心思放到这个家里,家主之位早晚还是要传给你。”
“崇堂先生……”初五摇摇他的手,求救一样望着他。
第四十四章
“二叔,这也罚得太轻了!”仲崇堂还没说什么,仲崇彦倒先吵嚷起来:“他,他可不止私授本家功夫给外姓人,你也问问他怀里抱着那个!难道那个就不管了吗?”
“崇彦,”仲伯友听得十分不悦,抬眼看了他一回,沉声问道:“你要教我如何主事吗?”
“不敢。”仲崇彦一低头,缩了回去。
仲崇堂听来听去,到底还是说到他抱回来这个小婴孩,放声一笑,昂首道:“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我仲崇堂做下的事情没有不敢认的,没有不能堂堂正正说出来的!今日既然摆开了阵仗,也不用再虚情假意地客气,有一条是一条都说个清楚明白便是!”
“崇堂,你当真是听不进我一句话……”仲伯友道。
“只要说得对,不论谁说的我都听。”仲崇堂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抬手摸着初五的脑袋,笑道:“我却不知道,不问情由把这么个小孩子手足都断了,是怎么一个‘对’法?二叔不知道我心中什么是‘对’,我心中的‘对’倒也简单,欺凌弱小总是不对。二叔说得再入情入理,我也不敢听,听了这一回只怕从此就不对了。”
“你心中只有对与不对却是没有仲家了!”仲伯友道。
“二叔,仲家生我养我,不敢忘本,只是是非对错不能都用‘仲家’两个字盖过去,也盖不过去。”仲崇堂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崇堂,在你心里仲家不过如此。枉费我一番用心,还想着把一大家子托付给你。结果咱们这一家子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对你而言本就无足轻重,你在外面惯了,你的心就没向着家里人,不论坏了什么规矩不论招惹什么祸患你也都不在意,是不是?”仲伯友厉声问道。
“我又招惹了什么祸患了?”仲崇堂笑道。
“崇筠、崇巍,你们起来说,他抱回来这东西是什么!”仲伯友道。
末座的仲崇筠同仲崇巍闻声一惊,忙互相扶持着站起来,对看一眼,张口都有些犹豫谁也没能说出来一个整音,怯怯地看一回前头仲伯友,再偏头看向仲崇堂臂弯中窝着的小婴孩。满厅的人也都看着那婴孩,婴孩并不明白周围为何安静下来,挥挥小胳膊,呀呀地叫了两声。
“你这笨孩子,别出声!”初五也从一旁踮脚看着他,小声骂道。
“他是这趟出去半道捡来的……”仲崇巍为难地说了半句,仲崇彦冷笑起来,仲崇堂打断了他言语,朗声道:“这是从殷鉴山庄捡回来的孩子,也是三尸门门主封不闻的儿子!没什么不能说,崇魏你不必为我遮掩。”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更是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也有忍不住扬声质问的,也有叫着扔出去的,还有担忧三尸门余党找上门来的,更多是怨怼仲崇堂任意妄为全不顾及家人。
仲崇彦笑得更欢畅些,y-in阳怪气地说道:“崇堂哥真喜欢捡孩子,又捡回来这么一个小魔头,怎么?要不要也传他一身仲家功夫?”
“封不闻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让人给杀了,只剩这么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婴孩,也不懂事,也没做错什么,难道就把他也一刀斩杀?那我仲崇堂成了什么人了!”仲崇堂偏头看了看身周众人,问道。
“崇堂哥是什么人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封不闻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知道,三尸门门主,手底下全是恶人。他虽然死在你刀下,难不成三尸门一门上下都让你杀得净光净了?你敢担保没有人找来讨要封不闻的后人?你仲崇堂神功盖世固然不怕,你敢担保他们不会从仲家人下手?三尸门那些个人心狠手辣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仲家就有一个人伤了死了,崇堂哥赔命吗?再说了,养虎为患这句话崇堂哥难道没听过?你把这么一个小魔头带到仲家来,各门各派如何看咱们?知道你根本不想着仲家,可也究竟是一家人,不要存心害咱们吧?”仲崇彦连珠炮一样追问,每问一句,都有数人出声应和。
“原本也没想带回来,想找个无关的寻常人家送养出去,近处不好找。”仲崇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