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桥冷眼瞥他。
兰环浑然不觉,擦了擦嘴角抬起了头,“自小时候起我还没有上过屋顶赏月喝酒,今天倒是得了个上好的机会。”
“可惜酒不是好酒,里头没放盐。”宋雪桥讽道。
锅里本来就没有多少米,野菜他也采得少,先被舀了一碗给了屋子里的彻静大师,再加上花邀酒这么囫囵一喝,早就已经能见到乌漆漆的锅底。
心头一阵r_ou_紧泛酸,此刻他很想伸手夺了锅子,然后把花大谷主掀下去。
然而兰环似乎永远对别人话中的意思理解不能。
他掸了掸自己银色的袍子,撑着下巴朝他咧嘴一笑,“非也,宋公子不必自责没有盐,这酒让兰某身心舒畅,已经是很妙了。”
宋雪桥裹了裹领子,悻悻然,“谷主还想把宋某雇回隐谷给你当厨子?”
“说笑说笑。”兰环已经默认“谷主”整个称呼,啧啧笑道,“宋公子手艺固然好,不过这别离山庄,还有更好的。”
宋雪桥微微皱了皱眉头。
兰环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Cao药,小心翼翼地分成了两份,又把一份托到了宋雪桥眼前。
宋雪桥不知其何意,仍旧如临大敌般在屋顶上踩着瓦后退三步,警惕地看他。
他自然没忘记武林大会死的三个人,鬼伞毒,子绝Cao,各门各派都觉得隐谷嫌疑甚大,花邀酒身为谷主,他给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接?
兰环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叹口气,手又缩了回来,叹气道,“我要是想杀你,早在贪欢楼把你给了解了。”
继而顿了顿,“或许更早些。”
宋雪桥突然有些尴尬,他不动声色又凑回去,干咳两声道,“这些是什么?”
兰环却突然一笑,将另半边的Cao药丢了一把进口,猛地嚼了起来,那些Cao药的根茎上还挂着几缕s-hi泥,随着咀嚼一颤一颤,恶心无比。
不过嚼了两下,兰欢那张秀气的脸便开始止不住扭曲起来。
宋雪桥一愣,忙去伸手去拽那几根还在抖的Cao杆,惊道,“你干什么?!”
兰环稍稍向后一躲避开他的手,皱起了眉毛,竟将那半点s-hi泥也吞了进去,边嚼边笑道,“看来你是个好人。”
宋雪桥双手僵在半空。
“放心。”兰环咳嗽两声,似乎是都咽了下去,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笑,“不过是这里后山上的野Cao,不会死人。”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宋雪桥收回手,发出一声苦笑,他很莫名其妙,因为打从进这座庄子以来,花邀酒似乎就没有准备和他认真的谈一谈近几月来的几桩事情。
兰环眨眨眼,“那我还是尽快切入正题吧。”
宋雪桥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冷静道,“你讲。”
“我来帮你一个忙。”兰环又咧嘴笑了,脸上映着惨淡的月光,“不过不是白帮,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得丁墨白真传?我很好奇。”
千绕万绕绕不过的丁墨白。
宋雪桥捏了捏拳头,尽力忍住下去砸了这座庭院的冲动,苦笑道,“你来问我这话,不就代表你已经认定我得了丁墨白真传?”
兰环若无其事地敲一敲锅子,“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希望你亲自与我说实话。”
宋雪桥道,“那你最好说说你能帮我做什么?”
兰环抬起眼,笑道,“我会告诉你武林大会死了三个人的线索。”
宋雪桥一笑,显然这个回答在他预料之中。
兰环道,“怎么样?”
“成交,我告诉你实话。”宋雪桥深吸一口气,搬出老说辞,“花谷主应当知道,我爹是杀丁墨白的人,而且是一刀斩了丁墨白的脑袋,后来又因为我被劫走一事,气急引发旧疾而亡,于情于理,我与他都是仇人,怎么可能得他真传?”
兰环奇道,“你们此前从未见过面?”
宋雪桥冷冷望着脚下,“别离山庄从不让外人进,我又从何跟他认识?所以花谷主若想求得燕山派的暗器高手,还是另请高明为上。”
“我不需要燕山派的人。”兰环忽然敛了笑容,冷哼一声,“我只是对丁墨白此人比较感兴趣。”
宋雪桥有些意外,此人居然也会生气?
兰环瞪着脚下的亭台楼阁,眼中竟有了一丝戾气。
“这是自然,燕山派唯一的一个人已经死了。”宋雪桥忙清清嗓子,“我已实话都同你讲了,你也该告诉我武林大会一事了。”
兰环一怔,似乎想起了他的承诺,转身已恢复了常态,面上怒容消散,敲了敲陶锅子,撑着下巴笑意盎然。
“关于武林大会那件事...我只能说你们都错了。”
“此话怎讲?”
“你们都在追查?”
“没错。”
“莫名其妙出现一年的隐谷,莫名其妙出现的燕山墨冰针。”兰环笑容有些得意,“如果我猜的不错,峨嵋跟踪阿啸到了洛阳在查隐谷的消息,而宋公子你自小受丁墨白祸害匪浅,一定会先想办法找到燕山道人墓来追查燕山墨冰针,我说的可对?”
宋雪桥点头道,“不错。”
“那你们确实大错特错了。”兰环止不住摇摇头,笑意也越浮越大。
“到底什么意思?”宋雪桥皱了眉头。
“我敢保证,峨嵋查到最后也查不出什么,包括武当和衡山。”兰环眸色淡淡,含着轻蔑,“你们只想着他怎么死的,却没想过为什么偏偏死的是他们三个。”
宋雪桥微微睁大了眼。
兰环似乎很乐意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自顾自道,“所有人都觉得丁墨白是个魔头,杀人不挑对象,可从没人想过这背后真正的原因,不是吗?”
阮十二娘,琼茉儿,段无奕,皆是各门各派中论资排辈较小,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本事的,他们遇害,只让宋雪桥觉得凶手在挑软柿子捏。
且这三人的背景宋雪桥离开江湖塔之前便已经弄清,简而言之,一切都很普通,都是爹生娘养,只有琼茉儿因为那张脸引得不少峨嵋姑娘嫉恨,但也不可能惹下什么巨大的仇怨。
除非,他们背后还有别人。
宋雪桥深深瞧了一眼兰环,对方一脸天真的勾着肩上一缕长发,吹了吹,似乎刻意给他思考时间。
这让他有些不舒坦,“谷主不考虑告诉我他们背后是谁?”
兰环撑着下巴,挑眉,“他们背后是谁,还用得着我说?”
宋雪桥咬紧了嘴唇,终于不得不认清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背后是谁?武林大会那么多门派,为什么只杀了衡山派,峨嵋派和武当的人?
阮十二娘背后是房宵。
琼茉儿背后是上官倩容。
段无奕背后是......张仲逑。
另外两个他都可以选择不相信,唯独张仲逑,他绝对不愿意去怀疑。
“今日的目的我也达到了,我相信你说的话。”兰环喝空最后一口早已冷透的野菜粥,站起转身,长袍风中乱飞,声音有些飘渺。
“我也只知道这么多,剩下的宋公子大可以自己去查。”
宋雪桥盯着他的背影,面色如同寒冰。
“花邀酒。”
兰环一僵,却没回头。
“你跟丁墨白又是什么关系?特地把我约到这个地方来,不单单只是感兴趣这么简单吧?”宋雪桥冷冷道。
精通机关暗器,又和丁墨白有瓜葛,不让人怀疑都难。
“好久没有人喊我的全名了。”兰环突然一阵发笑,“我其实同你年纪一样,却有那么多人哆哆嗦嗦地喊我谷主,其实我也没那么可怕对吧?”
宋雪桥还在寒风中等他回答。
兰环见他不语,突然叹气,“看在你这锅粥的面子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我同丁墨白有仇,今天我是来忆苦思甜的。”兰环嘴角又弯成了一个轻蔑的弧度,眉毛皱起,“就这么简单。”
院子重回寂静,屋脊上只剩下一只破烂的陶锅和一个沉默的宋雪桥。
孤山葛岭,苍苍树影颤颤巍巍,天边只有几点璀璨的星星,身前一阵轻风掠过,身后也落下一阵清风,屋顶瓦片并未发出半点动静。
宋雪桥抱着胳膊叹气,“师兄,花邀酒此人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体测完去挂水,更晚了QW□□
第42章 第 42 章
“表里不一。”身侧人淡淡道。
宋雪桥对着花邀酒飞走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如何见得?”
裴无念扯下脸上的蒙面装备,仔细叠好放入袖中,缓缓道,“他看上去无所事事,油腔滑调,实则是个很警惕的人,你到之前,他仔仔细细地搜过了后山。”
宋雪桥挑眉,“那你还敢跟来?”
裴无念笑道,“他发现我了么?”
“......没有。”宋雪桥语塞,也不知道此人何来的自信,干咳两声道,“所以你是怎么躲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