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邀酒冷笑道,“她的尸体我自会送回玲珑山庄,你呢?还想把凶手庇护下去?”
宋雪桥倒在地上如同一具尸体,他沉默着,死死抓住那枚铁令,他要怎么做?为宋焰亭报仇?杀了裴无念的生父,还是今夜就带着裴无念离开郢阳,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花邀酒靠近他的耳边,压低了嗓音,声音有如地狱修罗,“要报复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你不会不明白,那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裴无念,如果今夜在百家面前揭开新郎官那样让人不齿的身世,让他杀的这么多人,费的这么多心机全部白费,你说他的表情会不会很有趣?”
宋雪桥哭过,想过,他终于肯转头正眼看花邀酒疯狂的面容,他冷声道,“那你又要我如何做?”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我儿砸不会害大师兄的!
第79章 第 79 章
“此事因裴无念而起,我恨不得他去死。”花邀酒从地上起身,揪住宋雪桥的前襟将他提起,一把折扇自他腰间坠落,“哗——”地一声散开,落在地面上。
他想伸手去够,却因受制于人眼看着扇子被花邀酒一脚踢走,耳边声音骤然放大,花邀酒将他压至墙角,一字一句道,“好好听我说话……我不会为难你,我要的是凶手的命,要的是他爹名誉扫地,只是如果我将此事捅破,你觉得武林百家会放过裴无念?”
宋雪桥极力掰开他的手,红着眼道,“那是他爹做的,与他无关。”
“好一个与他无关。”花邀酒被他一推搡,往后退了几步,随即似乎是听到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他笑得浑身颤抖,“宋庄主你可真是又天真又可爱,你只知裴无念年少成名在江湖中颇得赞誉,那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妒他憎他,尤其是如今他娶了陆林林,虚情也好,假意也罢,今夜的婚典摆在那儿,有多少双眼睛等着看他登高跌重,你明白吗?”
宋雪桥颓然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与面前的人对视。
“我说到做到,你要想裴无念活命,又想他不恨你,只有一条路。”花邀酒瞥他一眼,似乎在再给他指一条明路,“从现在起,呆在江湖塔,等到明日午时再上七十二峰将裴无念带走,以后你还是做你的小少爷,江湖上再发生什么,都与你们没有关系了。”
宋雪桥却冷声道,“是谁?慧窗大师?还是惠慈大师?”
那日寂光寺,只有这二人。
花邀酒皱眉道,“你不必过问,你只需知道,犯下这几宗滔天大罪的凶手,今夜会死在婚典上,而你宋雪桥从头到尾都呆在江湖塔和老板娘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谁是裴无念的生父,也不知道是谁用燕山墨冰针杀了那三人。”
花邀酒掸去身上的尘土,扶起瘫软的老妇走出门外,他皱紧了眉头回头看向呆站在墙边的宋雪桥,因方才一场打斗,长发从冠中散出遮住了一半的面容,y-in影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他将那块铁令捏紧,指节露出青白的颜色。
天字一号的房门被砰的一声带上,叶影束站在楼梯口,眼中有难得一见的戾气,自她成亲以来,已经许多年没有过打打杀杀的想法,如今却被传言中的隐谷谷主所激,她从花邀酒带着老妇上门起,从茫然到愕然,她知晓了一切,也知晓今夜裴陆二人婚宴定有大事要发生,但这一切又与江湖塔无关,由不得她做什么决定,更何况…宋焰亭死了。
她斜睨一眼店小二,小二颇为识趣地从花邀酒手中接过老妇,搀下楼梯,很快便消失在拐角。
叶影束看着身影消失才抱起胳膊,她眯着眼道,“花谷主要做什么,我无权阻拦,江湖塔平日担一声武林正派,也希望不要伤及无辜。”
“老板娘还请放心。”花邀酒看了看她,又看向天字第一号的大门,垂下了眼,轻声道,“希望您陪着宋雪桥,今晚武当山上花某自会给百家一个交代。”
天字第一号房内,宋雪桥勉强走了两步,弯下腰,缓缓捡起那把被踢到角落里的扇子,那行字上沾了灰,他伸手拂去,擦了又擦,而后和那枚铁令一起攥在手心,他沉默地站着,看着这两样东西,而后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和头发走到关着的窗边。
他推了两下,却只能听到沉闷的声响,天字一号的后窗被锁死,他只得走到门边,扬手打开了房门。
叶影束坐在门口,被吓了一跳,见他面上无甚大碍,但手指处皮r_ou_猩红,忍不住道,“宋雪桥……”
宋雪桥皱眉道,“叶叶,我去置办一下车马,明天回玲珑山庄。”
叶影束叹了一口气,,“车马已经备好了,都在后院。”
宋雪桥勉强挤出一个笑,“我要吃西市的烧饼。”
“我去给你买。”
“我想去山上抓猴子。”
“要几只?”
“我要去瑶湖找姑娘。”
“我……”
叶影束词穷,她看着眼前笑盈盈地宋雪桥,与平日并无什么两样,但眼中分明藏了其他东西,她握紧了拳头,转过脸去,直截了当道,“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胡说八道,从前或许我不会听花邀酒的话,但如今他说的方法的确是最好的,你出现只会让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我答应他,我所知道的,我所不知道的,今夜之后也会全部忘掉......”
“雪桥你是明白人,可阿念不是,毕竟如果他知道宋庄主…因他而死。”
如果裴无念知晓宋焰亭因他而死,宋雪桥又要杀了凶手报仇的话……叶影束闭上了眼,她太过了解这二人,宋雪桥已经查到了一切无可挽回,那么她至少不能让裴无念负罪终生,所以她咬牙道,“总之,今日我不会放你走。”
谁料宋雪桥并无太大的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影束,不过片刻,他转身回了天字一号,将大门“砰——”地一声带上。
叶影束叹了一口气,江湖塔六楼还安置这那三人的尸体,此前她也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凶手竟会是裴无念的生父,甚至是少林二位高僧之一。
如果宋焰亭未死,这一切还有回转余地,可如今......想到宋雪桥的模样,她朝伙计招招手,店小二机敏非常,立刻凑上来。
“去把天字一号的后窗加固,只要撑过今晚,别让他出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等他寻了梯子木板赶至后院时,却惶然睁大了眼。
“老板娘!”店小二面色铁青,跌跌撞撞冲到二楼,叶影束守在天字一号房门前,满面愁容,还未能喝进两口茶,又被吓了一大跳。
“宋公子跑了!”店小二满面惊疑,“他……”
叶影束只觉天昏地暗,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后院,二楼窗户被人从外面徒手摘拆下,只剩几片木板倒在地上,而她备好的车马,倒成了宋雪桥惹事的帮手,鸽笼里的鸽子似是收到惊吓,正上窜下跳。
“宋雪桥……”叶影束咬了咬牙。
店小二小心翼翼道,“要不要追。”
“天底下几个人追得上他!”叶影束死死盯着窗户,“立刻找匹马,我要去七十二峰。”
城西官道上,百Cao渐枯,宋雪桥骑着马,身后马车上是抱着酒壶的色方丈,他盘腿端坐着,似乎是累及,徒手拆了五块木板和一块铁板,于他而言虽不难,却很累。
“和尚答应过帮你一次,自然不会食言。”他喃喃道。
“只怕你不是刚巧出现在这附近。”宋雪桥冷声道,“我将信号发出去未过半炷香,你就出现了。”
色方丈难得一笑,“是,和尚是来找你的,因为最近知晓了一件大事,一件很可怕的大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一封信落在宋雪桥怀中,信封上并无字迹,他打开信纸只看了一眼,便瞳孔骤缩,捏紧信封,颤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回郢阳的那天夜里,和尚收到了这个。”色方丈哈哈一笑,“这件事真的是又可笑又恐怖,我那位师兄从前便老想着把烂摊子往我头上扣,想不到如今还是这样想着,阿弥陀佛。”
宋雪桥突然拉住往七十二峰疾驰的马,皱眉自言自语道,“不对。”
色方丈被这一刹弄得东倒西歪,差点撞上门沿,他奇道,“哪里不对?”
宋雪桥抽出腰间的扇子,将信纸与其放到一处,他突然苦笑起来,望向远处云中的山峰,“和尚,你说我与裴无念谁更聪明?”
色方丈眨眨眼,不曾料想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悠悠道,“江湖传言,你二人不分伯仲。”
宋雪桥垂下眼,轻抚着扇柄,血渍沾上那几行字,他像在问色方丈,又像在问他自己,“那为何我查了这么久燕山墨冰针,他一直跟着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雪桥将折扇捏紧,“每次都是我主动把自己所知所想,掏心掏肺向他全盘吐露,他那样聪明,却从没跟我说过一星半点……”
色方丈面上鲜少出现愕然的神色,“这……”
“是啊……”宋雪桥呆坐半晌,还是将折扇收入腰间,眼眶微红,“像他这样的人...这样厉害,又会告诉一个他眼中丝毫不靠谱的冤大头什么呢?”
七十二峰张灯结彩,陆林林站在绛雪阁回廊,看着不远处那人一袭红衣正与众人交谈,她慢慢走了过去,细细打量那道颀长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