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下)【完结】(27)

2019-04-19  作者|标签:常叁思 强强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钱理观看他的神态,就知道眼下正是问话的时机,他立刻连珠带炮地施压道:““不服就写好讼纸去状告本官吧,这是两码事,我现在不与你理论,咱们言归正传,继续说你与那掌柜的通信。”

  “既然是借钱还钱的事,又关别人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让丰宝隆的掌柜帮你向饶临传信?那张写着‘事毕,伺机撤离’的纸条,是你让掌柜给饶临的接头人的吧?什么事毕了?让谁撤离啊?”

  著作郎不自觉地抖了下嘴唇,没想到这事竟然被抓了个现行,他当初就不想帮忙,因为当着对方的面,不敢开口说要查看密函,所以稀里糊涂地送出去之后还为此隐忧了好几天。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著作郎沉默了半晌,在对权力和疼痛的畏惧之中暂时屈就了后者,他垂头丧气地说:“那小竹筒是从我这边出去的,但里面装的是纸条还是其他东西,我是真的不知道。毕竟冯阁老的信臣亲自来盯着我发出去,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他给我检查啊。”

  钱理眉锋猛地一跳,追问道:“谁的信臣?你再说一边,姓甚名谁一并讲清楚,别吐一半吞一半的。”

  著作郎将心一横,孤注一掷地说:“冯阁老的主薄先生,姓黄名泉生,大伙儿都叫他黄管事。”

  李意阑在信中已经坦诚过猜测,所以钱理心中有点白骨案是冯坤所主使的概念,这位朱大人的话无疑是将他在往这个可能x_ing上推。

  钱理边思索边说:“冯阁老的主薄先生,惠极贵极的人物,他往饶临去个纸条,这么小又轻而易举的事,凭什么要来求你卖人情呢?你不觉得这话说不过去吗?”

  “大人此言差矣啊,”著作郎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让我发我就发,哪里敢算卖了他的人情哪。而且他就是有路子,为了避嫌也不会直接用,辗转找到我这里,就是因为我不起眼啊。”

  钱理没料到他这样有自知之明,一时竟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反驳,顿了片刻才又说:“行,我姑且相信你,那纸条的主人是黄泉生,但是朱大人啊,有一个问题我还是很费解。”

  “平时你的信函,送到丰宝隆掌柜的手中便已是终点,这回换了收信人,那掌柜怎么知道该将信给谁呢?所以我在想,黄管事是不是有过什么特别的交代?”

  “有,”著作郎这会儿已经老实了,逢问就答地说,“他额外写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几句暗语,并嘱咐我让掌柜只能将竹筒交给对的上暗号的人。”

  钱理:“什么暗语?”

  著作郎:“避着我呢,没让我看见。”

  钱理:“你就不好奇?之后没有去信问你的老搭档,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著作郎这回还真是不知道:“好奇自然是有的,只是今日不比往日,饶临封着城,各方面盘查得都很严,能不动用这条线就不会动用,所以我还没来得及问。”

  钱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了想,又问他打听了一些那位黄管事的情况,接着挥手叫来衙役,将他带下去了。

  许之源全程陪审,待堂一退就按捺不住,走到钱理跟前低声絮语:“老爷,这案子慢慢在指向冯阁老了,假若是他,前面五桩都能够理解,可第六桩冒犯了皇室,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没有理由要策划这么一出啊。”

  钱理摩挲着公案的光滑的桌沿,摇着头说:“关键证据还没有出现,此刻下结论还为时尚早,谁敢说那纸条是黄泉生写的,那主谋就一定是冯阁老?不能这么武断。”

  许之源颔首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理站起来说:“先去会一会这位黄主薄。”

  因为要去的是首辅的官邸,钱理刻意坐上了他的四抬小轿,轿箱晃晃悠悠地穿过街巷,在末时初抵达了目的地。

  不过他来得不是时候,门房恭敬地告诉他,黄主薄一早就陪阁老到午门东侧去了,钱理要是不急,就请直接去东侧门寻,要是不急,就请留下拜帖,等主薄回来了,这边立刻差人去府上请。

  钱理想了想,还是留下了拜帖,他纵使有再大的权力,也不敢去午门与人争辩。

  那儿值守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当年李遗那么受宠,还不是在那儿被一个宦官推到摔死,钱理嘴上说是豁出去了,可对于积威百年的皇室深宫,他还是自骨子里存在着畏惧。

  接着他回到大理寺,很快发现老天爷还是公平的,会客那边的确扑了个空,可是寻找扇贩子这边,却始料未及地迎来了线索。被派出去的捕役当中,有一名带回了一位知情人士。

  来人是个瘸腿的中年汉子,有些瘦弱,杵着拐杖,皮肤黝黑而粗糙,一看就是在烈日下营生的行当。

  据他自称,十三年前他是负责建修皇陵的巡防营士兵,而皇陵当中的许多机关暗道都是出自于军器监,所以他认识画中的男人。

  捕役向钱理转述道:“大人,他说那个画中人,是当年军器监的监察使。”

  ——

  午时五刻,饶临衙门。

  经那坊主确认,假伙夫就是那名叫阿宁的伙计。

  到这里就没他什么事了,李意阑让人将他押下去,暂时先拘在了牢里。

  至于那个尚不知道名字真假的袁宁,因他伤得实在够重,掐人中和泼凉水都不管用,一堆人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囚犯束手无策,一刻钟之后,李意阑只能让衙役将他先抬回了牢里,再请大夫去瞧瞧他醒不过来的原因。

  退堂之后就到了饭时,李意阑催着其他人去吃饭,尤其是张潮吴金,因为饭后他们需要即刻启程,走一趟扶江,将那名营官和慈石相关的人都带过来候审。

  寄声就是扶江人,一听就想跟着回去,去抓人只是顺便,他主要是想回英雄寨踏个山风,可想起李意阑又离不得他,就立刻在心里大肆感叹自己真能干。

  王敬元没有等李意阑吃饭的敬意,跟着吴金屁股后头就跑,开溜之前不忘他的小兄弟,一个劲儿地喊寄声。

  寄声说:“你去吧,我等六哥一起。”

  王敬元觉得他不会享受,教训道:“你可别等他了,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让他清汤寡水地看着,你于心何忍哪。要我说,他就该和大师一起吃饭,两人都是小葱拌豆腐,这样才公平。”

  李意阑听前半截,觉得这伙人可太吵了,听到后半段,忽然又觉得王敬元挺会说话,于是就笑着附和起来:“是啊寄声,你于心何忍。行了别贫了,你们都去吧,我稍后就来。”

  大家确实也饿了,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客气,屋里很快就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刚刚被道士点名的两个。

  李意阑看了知辛一眼,还没开口对方就会意了,诙谐地笑着说:“我等你,反正小葱拌豆腐也没人稀罕,早去晚去都是那么满的一盘。”

  李意阑笑得不行:“别说了,越听越感觉自己凄惨。”

  知辛挑了下眉,果然打住了,只是悠闲地走过来说:“你这是有什么比吃饭还着急的事?”

  李意阑坐在书案前,舀水研开墨,捻来一张纸提起写了起来,他边写边说:“没什么事,就写两封信,一封给扶江县令,让他协助张潮他们拿人。另一封给我师父,问问袁祁莲的事。”

  第一封不能不写,不然有时强龙难压地头蛇,张潮和吴金不好办差,可这第二份就让人费解了。

  知辛停在书桌前面,拿起他放下的墨石慢慢地磨了起来:“息心观路途遥远,寻常人也未必进得了山门,你这信要怎么送?”

  李意阑落下的笔势一顿,笑了笑说:“没有信鸽确实难办,其实最好的人选是寄声,他随我上过山,也有自保能力,不过我不用问都知道他一定不肯去,所以我打算飞鸽传书到英雄寨去,让寄声他爹去帮我合计最快的办法。”

  “挺好的,”知辛委婉地说,“不过要是你信得过我,可以到栴檀寺去借信鸽一用。栴檀寺有与无功山通信的飞鸽,一个昼夜即可抵达,届时再从无功山去息心观,走马的路程也就不剩多少了。”

  这是现成的捷径,比英雄寨再去摸索肯定要快,李意阑有些欣喜地抬起头,又因为借用的知辛的关系而有点不好意思,他仰着头微笑道:“这当然好,可……方便吗?会不会给寺中徒增麻烦?”

  “不会,”知辛温和地说,“其实无功山没有世人想的那么不染凡尘,方丈大师大度善助,平时周遭的乡邻遭了天灾,都会派弟子下山去帮忙修缮,不会置身事外。你是在为天下不公之人请命,方丈要是收到你的信,只会欣然相助,你不用有顾虑,你我之间,不存在欠负人情这种说法。”

  李意阑不自觉露出了一种痴迷的神色,他的语速很慢,当中掺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和温柔:“不,我欠你很多,你的每一分帮扶和情谊,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

第67章 刘芸Cao

  曾经有对年轻的男女到慈悲寺来求姻缘,并且也不负期冀地求到了一支上上签。

  他们去找善法堂的大师解签的时候,相互对视的眼睛就像李意阑这样亮,双眸莹润、一眼不眨,无声中自有一股绵绵的情义流转。

  知辛当时路过,不经意看见这两人,纵使素不相识,却似乎也能感觉到他们的那种知足和圆满。他为那种珍惜祝福和微笑,却也觉得这种情感终生都与自己无关。

  可当李意阑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知辛明明踏在平地上,却莫名觉得自己在往什么地方下坠,偏偏他还不想挣扎,只是一边往李意阑的眼睛里看去,一边毫无理由地笑了一下。

  “记着就记着吧,”他知道李意阑固执,没再劝说这人视若平常,只是开玩笑说,“这样等到哪天我需要帮忙,你就只好义不容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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