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作者:常叁思(下)【完结】(34)

2019-04-19  作者|标签:常叁思 强强 三教九流 布衣生活

  他确实生的好看,李意阑也承认,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知辛更好看。

  以貌取人是人的本能,但这个“貌”却不单指容貌,气质和风度也有一席之地,刘芸Cao再好看可他不快活,传递给人的气息就带着刺,让人的结交心顿时受挫。

  知辛却不同,动不动见人就笑,笑完了还送一句阿弥陀佛,礼貌得让人只想追着送他一程。月初时李意阑就干过这种事,就是被知辛给拒绝了。

  牢里飘过一阵短暂的沉默,李意阑左右看了看,见知辛没有再开口的迹象,就亦真亦假地咳了一声,随即开场道:“先生,换我提问了。”

  “你说的内情我们之后会去查证,眼下就如你所说,你的仇人是太后,你想报复的人是她,可这跟已经发生的五桩白骨案有什么关系?”

  “比如我有一个恨之入骨的仇敌,我的眼里怕是容不下别人,就一门心思地盯着他了。可你不同,你先将自己的仇恨放在了一边,劳师动众地替五个不相干的人造势伸冤?”

  “他们的不平是天下皆知了,而你的冤情还不及展露,就因为动作太多被衙门抓住了,这样得不偿失的举动,真的是缜密周祥的白骨案主使会做的事吗?我有点怀疑。”

  刘芸Cao没睁眼,倦色沉沉地说:“如果不是不得已,谁愿意费力不讨好。我这样迂回的原因,大人其实已经说了,就是造势。”

  李意阑拧了下眉心,心念电转道:这话他们之前确实讨论过,但因为当时臆测的主谋是冯坤,案子造出来的势头对他有利,能够抹黑柳太师,便就不失为一种动机。

  但一旦换成刘芸Cao,那些关于党派的猜测就站不住阵脚了,难不成这五个枉死者都是巧合而取,没有他们想的那么y-in谋论?

  念及此李意阑追问道:“造什么势?”

  知辛面带疑惑地抬起眼皮,眼睛睁得比寻常略大,目光定定地落在对方身上,像是对这问题也感兴趣。

  刘芸Cao将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很快又松开来,继续两眼抹黑地说:“造一个天下人尽皆知,任凭哪个官府也压不住的舆论。”

  江秋萍好笑道:“难道天下人的指点还能左右律法不成?”

  刘芸Cao也跟着笑:“这位大人未免也把我想得太痴妄了?唾沫星子诚然淹得死人,但却只淹得到低处的人,高台的人从不以此为患,有些流言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剩下的那些他们未必在意。”

  “而我想要的不过是口口相传,利用鬼神推波助澜,将朝野的目光拉拢过来。诸位个个义正言辞,料想也没有尝过不白之冤的滋味,更不知道无处伸冤的苦楚。”

  “无处?”寄声稀奇地说,“各县、州、府衙门那么多的大鼓,众目睽睽地放在青天白日下面,还能有人不让你去擂不……”

  深谙内情的江秋萍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寄声的嘴。

  寄声要挣脱这文弱书生只是眨个眼的事,不说大话,他单手就能把江秋萍摔出去,但他挺喜欢这快嘴书生,不好当众让他出糗,就捏了个点x_u_e指往对方胳肢窝的位置一戳。

  江秋萍没料他会出这种贱招,痒得缩了一下,咬住了下唇才没让自己嗤笑出声,但捂嘴的劲力一下也卸了,松开的时候顺道掐了把寄声的腮帮子,教训道:“还是提刑官的跟班呢,这种话以后别说了,别人会连你六哥一起笑的。”

  “笑屁啊,”寄声拖了个不服气的长调子,挤过去朝江秋萍翻白眼,“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江秋萍一抬眼发现刘芸Cao正在看自己,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就在等他以身作则地揭露刑狱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秘辛。

  自己确实不耻同行中的某些做法,但这犯人的眼神还是让人郁闷,江秋萍也说不明白火气是冲着谁,暗自在心里冷哼完了,这才接着说:“只是民间伸冤大都是池里爬出来,再掉到井里。”

  吴金是个守城官,也不听不太懂这当中的机锋,露出一副和寄声差不多茫然的嘴脸说:“什么意思?”

  江秋萍歪了下脖子,破罐子破摔地说:“意思就是大多数案子,开始怎么判的最后就那么着了,想要平反,难于登天。”

  知辛本来朝前坐着,这时为了听内行人说内情,侧着上身转过了头来,一副求知好学的模样。

  李意阑虽然才当了不到一个月的刑狱官,可他家中两代干的就是这行,没吃过猪r_ou_也看过猪跑,便就坐着没动,留意着刘芸Cao的动静。

  余下的人纷纷都去看江秋萍。

  江秋萍说完上一句,像是怕哪位自家兄弟又来打岔,立刻接着解释了起来:“像寄声刚刚说的,每个衙门确实都有鸣冤鼓,但细数为了平反而响起了鼓声,确实不多。”

  “我朝律法有明文规定,百姓不得越级告状,越讼者和接案的官员一经核实,按律都要鞭笞三十五。这些鞭子寻常打不死人,但也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朝不支持百姓越讼。”

  “为啥啊,”王敬元忽然又冒出来,一脸调侃地说,“那个,民间不是传的可好听了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连冤枉人清白这么大的事都不管了,还能做什么主啊?”

  “不是不管,只是……啧,”江秋萍总感觉思维不同跟他们说不通,这让他不得不换了个措辞说,“我打个比方吧。”

  “比如县里判的案子,就只能到州衙门去告,知州要比知县忙上数倍不止,天灾人祸赋役上供,桩桩都是悠关数万人的大事,他每天忙得团团转,还要管你地方上的冤案。”

  “有心的鞭长莫及,无心的沆瀣一气,绝大多数还是维持原判。少数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清官实干官,那就是这地方的百姓上辈子积福了。”

  “而在州府被打回的案子,不能越级去告,当然如果有人非要告,告得好、告不好,知州、知县的政绩上都会蒙上冤假错案的黑点,你让大人们怎么甘心?”

  “再说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拦御驾,就更加夸大其词了。”

  “自古皇上和大臣出行身边全是仪仗,按照品级卤薄从千上万,事先往往还要清道回避,升斗小民最近都在十条街之外,喊破喉咙贵人也听不见。而胆敢惊驾者,带刀巡捕可根据冲扑的程度就地格杀,x_ing命丢了也见不着贵人一面。”

  “加上只要出了这档子事,即使没有损失,上头也不会欢喜,所以处置越讼最好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只让它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哪儿都不要去。”

  他将一个很复杂的事揉进几句话里,本来就有些说不清,寄声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些事乌烟瘴气,听起来就烦,于是赶紧“哦”了一声,假装自己明白了。

  刘芸Cao却听得正合心意,冷淡地c-h-a进来说:“这位大人是明白人,平乐案发生在大内皇宫,当年不许议论、处死抹掉相关人,至今整个京城也没有一个衙门敢接我的讼状。”

  “所以除了这种哗众取宠的路子,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能让朝廷即使有心视而不见,但也不得不看见我。而且这种跨越好几个城池作案的手段,对于查案者来说更难更费时费力,不是吗?”

  李意阑一时竟然无话可说,这人生平的坎坷和不公似乎能够剥夺他人的底气,让人错觉对他不善就是缺德,但这种过度的同情必然的错的。

  李意阑默然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看向刘芸Cao的眼睛说:“当真是朝廷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愿意为你们主持公道?据我所知,我大哥不是那种会视而不见的人。”

  刘芸Cao不闪不避地说:“当真。我没有与李遗接触过,早在他成名之前,我就已经对朝廷心灰意冷了,之后汲汲营营,再也没动过求助于任何人的念头。”

  李意阑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这错过简直是天意,以他大哥的脾气要是知道了这件冤狱,审问当朝太后的事不是干不出来。刘芸Cao的心寒在某方面为李家免去了灾祸,却也让自己与希望失之交臂。

  如今大哥去世了,这越陈越凶险的狗皮膏药竟然甩到了自己身上,李意阑捏了捏眉头,心累地说:“好,你策划五桩白骨案,是为了吸引当局者的注意。现在目光是引来了,可你也被抓住了,这样看来,你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刘芸Cao的情绪不见失望,他甚至还笑了笑,颇为得意地说:“不见得啊,李大人。”

  知辛听他话里有话,刚抬起头,就听背后的江秋萍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声:“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第……”刘芸Cao话没说完,忽然就被另一道更长更阳刚的声音给打断了。

  “报——”

  随着声浪蹿进牢房的是一名气喘吁吁的衙役,腰间晃荡的刀都来不及按住,就抱拳哈腰地说了起来:“提刑大人,京里来了钦差,已经进了衙门,指明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立刻与您会面。”

第73章 同行

  不到一刻钟,李意阑就明白了刘芸Cao口中的“不见得”是谓何意。

  钦差一行六人,个个风尘仆仆,看身形和气势明显是武将,说话也直来直去,一会面就亮出御令宣布了口令,让李意阑连夜整理好卷宗和证据,随他们回京去彻查第六桩案子。

  这话一出,众人立即心思起伏。

  李意阑是既惊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顿了顿好奇地说:“能否请诸位钦差略微告知这第六桩案子的情况?”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34/56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