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平板响起叮叮咚咚的提示音,林继桥弯腰拿出平板,监控显示顾盼已经到了白马湖。她把地图缩放到最大,锁定着小圆点一毫米一毫米的移动。
“她有陈溪就不怎么理我,我也觉得挺好。”林继桥抽抽鼻子,用手胡乱地擦着不停涌出的眼泪,“我快好了,医生说我快好了。可我还没好啊,我出门还会吐,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啊。”
“桥。先别多想,等到了再说。”
林继桥抽噎着点头。
药很管用,一多半时间,林继桥连晕车的症状都没出现。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强,持续时间相应缩短,眼看离白马湖还只有十多分钟的路,林继桥又开始吐。
她自己早有准备,带了一厚沓牛皮纸袋,一边吐一边控制不住地哭。
边哭边抱怨:“好臭。呜……太臭了,不要再吐了。”
这节骨眼实在不是发笑的时机,但许安易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前面一段直路,也没什么车,她把驾驶位的车窗打开一条缝,然后伸手捏了捏卷毛的脸,“乖,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林继桥两眼通红,鼻头也红,脚边堆了一堆封口的纸袋,过去476天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唔,等等,好像有过一两次。
她踢了踢纸袋,“盼盼最好别出事,不然我也跳进去算了。”
许安易示威x_ing地按响喇叭,“不准胡说。”
林继桥漱了口,蔫蔫儿地改口说:“我跳进去把她捞上来,我会游泳。”
许安易目视前方,接着捏脸,“不会有事的。盼盼还答应了我们明天吃饭呢。”
林继桥闭着眼,没看到她忽明忽暗闪烁的眼神。
许安易大概猜到了为什么。
顾盼是恒一的法人代表,不知道她和恒一的母公司新鸿传媒有什么约定,但新鸿的确是拿恒一做壳,走账洗|钱,盼盼也许是刻意无视,也许知情,从中也分了杯羹。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娱乐圈丑闻频出,国家税务改革,查恒一是迟早的事。
顾盼在电话里说已经解决了,八成是假话。
但她没告诉卷毛,开车的时候不合适。
听卷毛说了这么多过往,那句“你老婆你自己照顾好”忽然变了味,似乎每个字都透露着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
比地图估算的所需时间提早了十分钟,许安易和林继桥到达白马湖。
第六十五章
顾盼的车停在土路下枯败的野Cao丛里。
许安易停车拉手刹,解开安全带,探身从林继桥腿上拿过平板。
“好久没动了。”
林继桥的视线跟着平板移到两座中间,头发水里泡过似的s-hi漉漉贴在头皮上,衣领处一片洇s-hi的深色痕迹。
地图上的黄色小圆点停留在泊车点直线距离400米的位置,卡在白马湖水域轮廓线。
这地方本来打算修成公园,后来项目搁置,卫星几年前拍下来的地形没那么严丝合缝,很难分清小黄点到底算在哪一侧。
半分钟,记好小黄点周围的地形,许安易绕到副驾,开了门,用力抱了抱卷毛,“我先去。陈溪也来了,没事的。”
林继桥盖住眼睛,跟着重复:“你先去,没事的。”
许安易把水拧开递过去,“补充水分。”
林继桥推她,“快去!”
等身影消失在过人高的野棘丛后,林继桥摸出准备好的另一只纸袋,吃下第二份药。
入冬这段时间刮风又下雨,荒地的野棘蔫头耷脑,一串串红果子挂在叶子稀松的细枝上。
再往前,多了些散植的玉兰,更多的是叫不上名的野Cao和匍匐泥地的藤蔓。
到了稀疏空地,地上依稀辨识得出两串深浅不定的脚印,蜿蜒指向前方横向起伏数百米的小土包。
许安易一口气上了小坡,心有所感地回头望了眼,离那么远,关车门像是幻听。但林继桥的确刚下了车,半弯腰扶着膝盖抬头往这边看,见她停下,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找人。
顾盼最好别有事,许安易心想,不然……
她掐了下掌心,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土坡下面有条埋在Cao丛里的花石板路,经年缺少践踏,大半让给长Cao的淤泥。
四五米外,便是人工开凿痕迹颇浓的半圆形小湖,对面接了江河支流,内侧凹在起起伏伏的土坡和丛生的常绿乔木间。
小圆点就在土坡下方不远,是一座一半底座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的白马踏浪雕像,白马湖水量显然比放置雕像时下降,白马现今大半扎进s-hi软的泥土,头部前倾,浪花浮在水面上,再过几年没准儿就要栽进湖里踏浪变打浪。
白马附近沟回路转。
站上面看不到更多东西,许安易走下去,横生的枝蔓阻隔视野,虽然还是看不到人,但在通往雕像的石板小路上一枚新鲜脚印映入眼帘。
许安易松了口气,尽量不发出声响,绕过白马蹄下的浪花,在基座狭窄的边沿找到了顾盼。
她就在早已腐朽的栏杆外,前一步是水,后一步是岸。
听到许安易刻意发出的动静,顾盼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坐在基座狭窄的边沿,腿悬在湖面上空。扭头看了眼,也不怎么吃惊,还笑笑,“真巧啊,在这儿还能碰上。林林让你来的吧。”
许安易站在她旁边,看了眼翻腾的浪花,又看了眼顾盼委顿的后背,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过她,在石头上蹭掉鞋子上的泥块。
“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许安易反问:“你说呢?”
“哦,新闻这么快就报出来了啊。”顾盼啧了声,凝视着湖面上一圈圈涟漪,“那她还愿意让你来找我这个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