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易弯腰看她,“真是你的责任?”
新鸿传媒拿恒一做壳,名义上,顾盼是负责人,但实际上,恒一的活动——比如小周给沈鸿煊换药,都是受新鸿方面的指示,顾盼并不知情。
顾盼不一定涉及内幕交易,甚至主导违法行为。因为新鸿高层需要一个“干净”的人,一个顶罪后不会把他们供出来的人。
“字和章都是我的名,要抓人除了我,还能有谁。”顾盼语气平淡, “我就想到时候别登照片。不过估计够呛。啊,万一发出来了,我能不能求你到时候让林林黑进去帮我打个码,不光眼睛,整张脸。”
“多少?”
问的是涉案的金额。
“挺多的,比金额巨大还巨大。”顾盼转过头,逆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比马蹄投影深上几分的晦暗,“你回去吧。”
许安易后退两步,找了个看得到小土坡顶的位置,问:“你想做什么?”
顾盼抠下一块风吹雨打碎裂的石片,“没事儿,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散散心,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
“明天还去吃饭吗?”
顾盼笑:“去啊,干嘛不去。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吃林林烧的菜了。”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泪水,她低下头,“先别告诉她,就一次,我想再吃一次。”
“一般情况,我会答应。” 许安易终于不再是疑问句。
“二般情况呢?”
林继桥这时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土坡,再往下的广阔风景却让她头晕目眩。她抬起左脚,试探x_ing地往下面踩,泥软土松,换另一只脚,当然也不能改变无处落脚的客观现实。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土坡上,喊了声盼盼,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都听不清,只好踮高脚往这边挥手。
许安易:“回头。”
顾盼回头,猛地又转回来,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啪声,“卧槽我白日做梦我出现幻觉了我真跳下去了我死了?”
许安易这会儿才象征x_ing地踹了她一脚,“愣着干嘛。”转身迎上去。
林继桥还没找到下脚的地方,把水瓶抱怀里,牛皮纸袋攥成牛皮筋,委屈巴巴地蹲在土坡顶上,“盼盼,我头晕。”
顾盼也有点晕。
见土坡上的人影晃了晃,两个人同时往上冲,顾盼坐久了腿其实有点发麻,眼看离她只剩几步,脚下一打滑,差点儿后仰摔下去。
林继桥心里一急伸手去抓她,肩膀带着刚上前的许安易,怀里滚下去的矿泉水瓶以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卡进顾盼脚底,顾盼还没稳住身形,瓶子成了推倒她的绊脚石。
许安易眼疾手快地抓住卷毛,至于顾盼,实在鞭长莫及。
顾盼一骨碌滚到土坡下面,两手都是淤泥,扳着石栏杆站起来搓了两把,裤子上也往下淌泥水。
“……”
“c.ao,你出门就是为国除害呢!”
听她骂得中气十足,林继桥唇角一撇,想哭。
然而今天哭得太多了,水分严重不足,于是她笑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s-hi巾,抽出两张让许安易交给重新爬上来的顾盼,“盼盼你好脏,不要过来。”
等顾盼站稳,许安易冷不丁道:“盼盼逃税,金额巨大,打算投案自首吃牢饭。”
“啊?”
顾盼被许安易神来一笔的揭发震呆了,拿纸巾的手僵在半空,回过神嘴角抽了两下,皮笑肉不笑道:“够意思的。”
然后就着能拧出水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没错,起步三年,跟你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我是真的犯了罪。”
林继桥下意识后退一步,扭过脸看向许安易,在顾盼看来,就是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实际不然,处理状况是许安易的专业。
许安易问:“过补缴时限了吗?”
“过没过有什么区别?”顾盼逼近林继桥,夺过她手里一整包s-hi巾,还故意蹭了下她的手背。
林继桥举高了手,紧张地盯着手背刚落下的泥印,苍白的唇上硬生生咬出道血线。
特效药管社恐不管洁癖。
许安易克制住想把顾盼扔湖里洗个澡的冲动,拽出一张s-hi巾,帮卷毛擦干净。
“……行了啊,没事回去吧,至于这么大老远过来喂我狗粮?”顾盼把脏掉的纸巾揉成一团丢过来,许安易扬手打开。
“补缴就可以了吗?”林继桥问。
许安易笃定道:“规定时间内补缴税款和滞纳金,大概率不追究刑事责任。”
“缴啊!”林继桥朝向顾盼,“补齐啊!”
顾盼嗤笑,“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了吧。”她竖起三根手指,“把我卖了,也交不起。”
林继桥不理她,问许安易:“卡维尔同意补偿我?”
“是的。”
“太好了!”林继桥开心点头,“卡维尔赔了我一大笔钱,很大一笔。和光的项目我本来要还贷款,但是我可以按月还,卡维尔还想买我的千世3.5,但是我也可以卖给出价更高的公司。GAC想要我的一百问,我也可以卖掉,我还有几个小单子。还有……还有,房子我也可以卖掉,半价处理,只要现金。”
顾盼瞠目结舌,“你把房子卖了你住哪儿?跟安易睡大街?”她转过去问许安易:“她疯了吧,你由着她胡闹?”
“不要说话,你吵死了。”林继桥耳朵嗡嗡响,多半是药效反应,她提高了音量,“我老婆放弃共同财产,我有她的签名文件!”
“是的。”许安易附和道,“我还有套房子,也能抵押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