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易径直走向衣柜。
她想过敲敲门等对方主动出来,也想过人可能不在里面,毕竟藏衣柜这种事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还是有点难以想象。
最后促使她行动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也许是整层楼构造太不走寻常路线,也许是房间色调过于压抑,昭示了主人某种极力与现实脱离的y-in郁。
十秒钟前还保持的镇定自若瞬间崩塌,如果没有顾盼,公寓的主人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许安易用近乎粗暴的行动打开柜门,衣柜角落里蜷缩的黑影冒出失控尖叫:“No ambulance!No!”(不要救护车!)
接着是没头没脑丢过来的衣物。
许安易用力抓住里面那人丢东西的手,手腕很细,薄薄的皮肉层下是一把尽握的骨头。皮肤上一层汗s-hi的黏滑。
“没有救护车。”许安易蹲下来,按住林继桥拍打柜子和空气的另一只手,“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继桥缩向角落深处,这很难,她已经藏得够深了。她不停扭动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似的。
“嘘,嘘。”
许安易轻轻地用声音安抚对面看不到表情的人。
她的体表温度有点高,鼻腔喷出的气流也有点热,许安易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慢慢靠近她。
“没事的,没事的。你很安全,这是你家,别的什么都没有。”
林继桥瑟缩了下,显然是抗拒她的接近,许安易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人受伤,没有人需要救护车,所以,没有救护车。”
“你很安全。”
在声音的抚慰下,林继桥的动作幅度渐渐减小,最后终于安静下来。
许安易抬起手,拨开她额前几缕刘海,先是手掌贴过去,然后是额头。
林继桥紧紧咬着嘴唇,一度暂停了呼吸。
“没事。你看,这里没有其他人。”
许安易放开她。
看着她胡乱揉着头发,把露出的额头再度盖严实,眼睛在刘海下闪着一星半点的光芒,随即又黯淡了,用英语咕哝道:“没有救护车,没有别人。”
“没有。”许安易用中文回复道,“要是你没事,我也会走。这是你的领地,没有你允许,谁也不会进来。”
顾盼就在那时从密码安全门闯进来,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大喊:“林林,林林!”
“……”许安易拿掉落在肩头的袜子,起身让开,表情无声传达出“你来得真是时候”的谴责。
顾盼收声留步,尴尬地扶着桌子,喘了两口气:“两位,下午好。”
林继桥的视线停在她脚上,“你没换鞋。”
顾盼低头看了看,又看了看许安易,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还记得换鞋!”
“出去!”林继桥冲她丢袜子。
*
“美剧里挺常见的,P……”
许安易流利接口:“创伤后应激障碍。”
顾盼怪异地盯了她一眼,放下喝了一半的水,上面写着“顾盼用”。
“你知道?”
“美剧里挺常见的。”许安易把凉水杯推过去,“看着挺像。”
远离原来的环境,不与外界接触,木然,淡漠,公寓就是她的堡垒。
顾盼观察到的症状应该更多,但她今天所看到的足以说明问题。
“我不知道。”顾盼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才刚刚舒缓的神色再度紧张。
“不知道什么?”许安易表示疑问,“成因吗?”
“我只是从医生那儿听说了这个名词,具体成因我从来没问过。我不是心理医生,所以我尽可能不乱来。我找过医生,可是她除了我谁也不见,哦,现在多了你。上次我找了人来,只是想让她跟别人聊聊天,结果她把门锁了,后来一个月都没接过我电话。”
单从外表看,顾盼比林继桥还狼狈。
她躺在沙发上,披散的长发落到地板上,“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许安易谨慎地没有说话。
“等来了发现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又忍不住去脑补更可怕的那天。”顾盼说,“这一路上,我都在犹豫要不要报警,但我知道报警没什么用。人走了,警察来收尸。人没走,警察走了她可能再也不会见我了,又或者,我也不会再见她。”
“盼盼……”许安易在她上方晃了晃手,“你以前是不是也……”
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你闭嘴!”顾盼忍不住火气,“我都快急疯了你居然还记得换鞋?!”
许安易颇为无辜地歪歪头,“习惯。”
顾盼瘫回去,忧郁地长叹气,“只能说,人没事就好。”
“那个……”许安易犹豫了两秒,“可能……和她身边的人有关,她有没有亲人遭遇事故?她父母呢?”
“不会是他们,她亲生父母就是一对没人x_ing的畜牲。”顾盼露出厌恶的表情,“她的根源就在那对畜牲那儿。她亲生父母。不是她美国的养父母。”
生儿育女不需要考试也不需要任何资格认证,绝对是人类社会一大漏洞。
许安易换了问法:“她养父母还在美国?”
“应该是。我不知道,我感觉她回国可能和她养父母也有关系。我试过找他们,没找着。”
“唔。”许安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顾盼瞪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事故?为什么我晚回来二十分钟就跟不上你们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