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喝水吗?”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说是工作室,其实是个个人小作坊。
在两条街外有家和人合作开的小店,主打粉嫩嫩满是**和蝴蝶结的小洋装和其它定制款式的女装,漠北只负责设计款式和做样衣,有其他的裁缝批量做。
然后才是个人名义的工作室,服装配饰道具什么都做,简单点说就是买家给张图,多半是漫画人物之类,按照图上画的样子把东西做出来就可以了——看过几样成品之后,沈楠算是能理解为什么离离说他是“神”了,仅凭一张天马行空甚至随手涂鸦的图片就能做出几乎完全一样的实物,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值得赞叹的神技。
按照漠北的说法,洋装店那边可以保证基本生活费用,工作室一对一的接单才是自己兴趣所在。
沈楠发现漠北在展示作品时的神情,与其说是得意,不如说是傲气——就是那种牛逼哄哄的感觉,和刚才温和有点内向的样子大相径庭。
宅男好像也挺有趣。
反正闲着,找点事情做也不错。
而且这工作室还跟自己家在同一栋楼……
这类型的工作室,一开始沈楠还真找不到什么能做的。
缝纫机锁边机密拷机电锯电钻电砂轮,漠北是每样都使得很利索,但整个工作室里沈楠会用的用得好的也就小刀和砂纸,当然还有那台好像从来不关机的电脑,但沈楠觉得那是私人物品,不好乱动。
沈楠最能帮得上忙的是切割比较薄的材料,塑料板或者泡沫垫之类。刀是手术刀,11号,刀口和沈楠以前做模型时用的笔刀一样是30°,用起来也还趁手。手术刀刀柄窄而且薄,着力点小,漠北怕他手指打泡,特意给缠了很厚一层胶带,还再三叮嘱手术刀片比笔刀快切肉特别利,小心别划了手云云。
没什么事的话沈楠经常会带笔记本上来,蹭蹭无线网。漠北干活的时候不怎么说话,沈楠也爱安静,机器的声音倒是不觉得吵。偶尔帮着扯个墨线压个胶面也就动脚踩踩的事儿,两相方便。
本来沈楠以为至少服装设计什么的自己还能帮上点忙,结果漠北都是用铅笔画个草图就直接拿料子在人台上比划,看起来非常经验丰富技艺娴熟。
后来他有一回发现漠北做立体拼接的时候一直在修改接口弧度,改了半个多小时才拼出想要的接口形状,觉得挺奇怪——建模打样的数据偏差很小,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要反复修改的情况的。
漠北低头剥手上干掉的胶痕,可怜巴巴又有点儿心虚地说:“我不会”……
敢情这位被人当神的大爷,是完全没接受过这方面专业教育的。
什么设计图纸数据建模,他丁点儿都不会。
沈楠咂舌。
啥都不懂还能折腾出来,大爷你熊的。
“乖。”沈楠伸手在他头顶狠狠揉了一把:“我会。”
软件、扫描仪、数位板,都是现成的,漠北的电脑配置比他的笔记本好太多,就直接装上了,读取安装的等待间隙,沈楠看见漠北俩眼亮得跟LED灯一样,在显示屏上都能看见反光。
这种玩意儿,对于科班出身多年实践的沈楠来说,简直弱爆了。
扫描图形,提取线条,线条补完,数据输入,确定比例,3D建模,细节修正,平面展开,数据导出。图纸完成。
“你是自己看数据画图还是等比例打印出来?”沈楠回头一笑。
被漠北PIKA亮的眼睛闪瞎了。
估摸着是终于发现他的价值了,漠北这才想起问问沈楠的事情。
沈楠只含糊说自己惹了麻烦,得躲人,没法继续干本行。漠北点点头也不追问,若有所思地捏一团油泥。
沈楠看着那团泥一会儿被捏成朵花一会儿被捏扁,一会儿被捏成个小鸡一会儿又被捏扁……来来回回好几次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你在想什么?”
兔子也被捏扁了。
“沈楠啊……”漠北放下油泥搓搓手,慢吞吞说:“其实我干这个,也就算自己好玩,赚不了多少,也不稳定。以前来帮忙的,多半是自己闲着,说是帮忙也就是来玩玩……”手上一块块黑的又去挠脸“但是你这会儿得找工作吧,人也挺厉害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低得像哼哼,最后一句才又清楚些:“……你觉得工资多少合适?”
沈楠眼睛眨巴眨巴,眨巴眨巴,眨巴眨巴……
漠北也眨巴眨巴,脸上都黑了还在挠:“你当设计师的时候月薪是多少来着……?”
沈楠张张嘴,清了下嗓子。
“我啊……”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又愣了一会儿,才笑起来:“我其实还有点存款,就是本行做不下去了,但是别的都不会。
“我之前做设计觉得挺累的,看你这个好像挺有意思……反正吃得起饭就成。”
“那行!”漠北长手一捞,把沈楠揽怀里拍拍:“爷养你了!”
于是沈楠就被漠北包养了。【弥天大雾】
(一)
“你们圈子里的一般是不是都不互相报真名?”
“嗯,多半都报CN或者ID。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不习惯。”
“无所谓啊,按你的习惯也行。”
“那重来一次吧。”
“?”
“我姓沈,沈楠,沈阳的沈,楠木的楠。”
“……我姓莫,莫北,莫名其妙的莫,找不着北的北。”
“……”
(二)
“你跟我想象的宅男差挺多的。”
“你觉得宅男是啥样?”
“嗯(参见59L&64L)%¥#@……”
“沈楠……那叫家里蹲……”
“咦?”
“OTAKU是一种荣誉!”
“???”
“连点儿技术都没有的怎么能好意思叫宅!”
“……”
(三)
“沈楠,你之前惹的麻烦很麻烦?”
“……”
“抱歉,当我没问。”
“反正很麻烦,被找着就死定了。”
“你干嘛了?算了我什么都没问……”
“很复杂,大概类似卷款携逃吧……?”
“……”
“……”
“我觉得你应该小心点儿,少出门。”
不算正文的小段子继续:
(四)
“对了,沈楠你住哪儿?每天过来方便不?”
“我住你楼下。”
“……”
(五)
“沈楠你多大?”
“28。”
“……”=口=!
“?”
“我一直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
“你多大?”
“23。”
“……”
(六)
漠北发现沈楠居然会做饭!=口=!
沈楠发现漠北做饭居然比自己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宅男都挺单纯。反正漠北是个好人。
觉得有点儿别扭。
想给离离打个电话,摸出手机一翻才想起来,换了新的,号码都在旧机子里。
原先的手机,他连开机都不敢。
不光是怕江安打电话来,就连里面未接来电和短信的提示都怕。
怕得胸口发疼。
沈楠窝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烦躁。
□□呢,又想他。
想想漠北多好,温和又大方,会看脸色,也不多话,多好相处。跟他待一块儿就觉得舒服。
嗯,还是个直男,多安全。
安全个屁。
漠北说养他还来真的,一天两顿有菜有汤,亲自下厨,手艺很好。
沈楠其实没什么要干的,连切板子的活儿都省了——漠北说技术帝手指精贵得好好保护,也就偶尔做个图(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需要的时候动脚踩点东西,每天洗两次碗(这还是主动要求的),剩下的时间爱干嘛干嘛,漠北的电脑和书柜对他完全开放,丁点儿不避讳,昭昭的君子坦荡荡。
这日子滋润得……美得他每天上床都有点罪恶感——其它时候和漠北待一块儿舒坦得连罪恶感都不觉得。
吃完晚饭沈楠想去Hey Bar找离离聊天,上次都忘记把新手机号给他了。漠北还在担心他惹的麻烦,问要不要一起。
沈楠笑,我一向怕吵,很少去酒吧,才没人在那儿逮我呢。
末了又加一句:万一真有你一起也就多个倒霉的,看你细条儿的。
漠北撇撇嘴,去厨房洗碗。
黎离离特想用抹布给沈楠擦擦脸:“你居然这么快把北爷拿下了!我靠!!”
“我没动他,他是直的。”沈楠哭笑不得:“他就是人太好了。”
“那是。”离离相当与有荣焉:“只要他觉得好的人,都对别人可好了。”眼珠一转,凑近了小声说:“北爷还特护短,以前我被人闹事他还帮我出头呢。你都不用担心江安再找上你!”
沈楠听到那个名字就没心情,闲扯两句和他换了号码就打算回去。
走前离离还特别提醒他:“听说他还到处找你呢,前两天的美术展都去问了。你还是小心点!”
沈楠从鼻子里嗤一声,老子他妈的就从来没喜欢过美术展。
旧手机里存的号码多半是公司同事和业务往来有关的,和江安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极少,可也就是极少那几个,弄丢了挺可惜的。
晚上在被子里纠结好久,第二天沈楠干了件特龊的事儿。
他让漠北帮他把指定的号码抄出来……
漠北没说什么,但是看他那眼神都快带上环绕立体声loop播放了:
——你个废物
要存的号码不多,漠北玩不惯他的手机,翻得比较慢。
抄到第六个,有电话打进来,漠北一愣,抬头看见沈楠煞白的脸色。
江安的铃声是特定的。
漠北看看沈楠看看手机,清清嗓子,转身按下接听键:
“喂?您好~请问哪位~?”
沈楠软倒在地。
江安来电的冲击力,完全比不上……漠北说女音!!!
软软的!脆脆的!!甜甜的!!少!女!!音!!!
隔着几步远电话那头的咆哮声依然清晰,但是沈楠已经在漠北的萌音中彻底凌乱了。
“喂?您哪位?”
“诶~您找谁?”
“对不起~打错了哟~”
“没这个人嘛~人家新换的手机呐~”
“那您报一下号码好吗?嗯嗯~133……诶诶是我的号诶~!”
“是您抄错号了吧?这是我的电话啦~!”
“说了不认识啦!很讨厌诶!有病哦!”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哦!讨厌死了!神经病!”
挂断
又响
接通
“喂?诶有病是吧!打错了啦!再打人家报警哦!”
挂断。
漠北淡定比出OK的手势。
沈楠五体投地。
安静抄完号码,沈楠还在地上。
漠北蹲过去拍拍他的背。
沈楠呜一声趴他腿上了,下巴支在他膝盖上。
漠北被扑得一晃,左手撑地上稳住,右手在他头上揉揉:“没事没事。”
沈楠埋下脸让他揉,他就轻轻地从头顶到背上一遍遍顺着摸。
沈楠的头发不黑,但是很细很软,带一点点自然卷,手感很好。
有点想把脸贴上去蹭一蹭~~~o(>﹏<)o~~~
“我是个Gay.”
“嗯。”
“我爱他。”
“嗯。”
“他不信。”
“……嗯。”
沈楠抬头看他,他顺手多捋两把软毛:“你又不欠他的。”
沈楠就又把脸埋回去。
“我觉得我对他挺好的。”
“我还觉得自己哪儿都挺好的。”
“嗯。”
“但我就是没说过喜欢他。”
“……”
“我第一次说喜欢他,然后爱他也一起说了。”
沈楠仰起脸一呲牙:
“然后就跟他分了。”
漠北顺毛摸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摸下去,再回来拍拍他头:
“干得好。”
沈楠臊得厉害,脸上烧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进家门直奔卧室,外衣外裤随便一甩就扑床上了,抱着头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我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啊啊啊啊啊!!!趴他身上了被他摸了!!!!我靠!!老子这辈子就从来没跟人撒过娇啊嗷嗷嗷嗷!!!!!老男人的脸都丢尽了啊呜呜呜呜呜~~~~
可是感觉真他妈好啊是怎么回事满足死了啊!!!!
沈楠咬着被角飙泪扭动。
老子还没空虚到这地步吧……呜……
醒过神来沈楠是落荒而逃的,漠北还蹲地上呢。
腿麻了。
晃晃悠悠站起来,抻抻两腿甩甩左手伸个懒腰,然后盯着自己右手看,五个指头各自动动,都挺灵活。
手指搓了搓,抬手摸摸自己脑袋。
啧,毛太硬,扎手。
天快冷了,再做新款洋装都加上长毛绒试试吧,软软的毛毛的……
漠北嘿嘿傻笑起来,眯着眼睛想:矮油~这孩子怎么这么萌呢~(///¯﹃¯///)~~~
沈楠有点儿良心不安。
这样算什么呢?巴着一直男疗伤求安慰?蹭吃蹭喝蹭娱乐。忒不地道。
想是这么想,每天照样碘着脸往楼上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沈楠唾弃自己太禁不住**了。
离离说沈楠你别想太多,北爷乐意你乐意不就完了,他人好可又不是傻的。
沈楠说再怎么我也是喜欢男人的,他真就不觉得别扭?我都不好意思。
离离说你太小看宅男了。
挂了电话,沈楠惊觉这段时间连楼都没怎么下过,自己也成个宅男了!
好吧,这叫家里蹲……
撒娇落跑之后沈楠再上来都觉得挺不好意思,但漠北一个字儿都没再提,原先怎样还怎样,啥事没有似的。
不得不说沈楠就没见过这么识相的人。
一次吃饭的时候沈楠忍不住感慨漠北你这人真的太好了,谁嫁了就赚翻了。
漠北说三次元的姑娘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二次元的妹子只想看我搞基。
理想的爱人都在硬盘里。
真他妈伤感。
俗话说乐极生悲死于安逸。
吃完晚饭洗碗的时候屋里咋响起支曲子,节奏紧张曲风霸气威严,唬得沈楠手一抖险些摔了盘子。
漠北循声找到客厅墙角的收纳箱,呯呤嗙啷刨出一支手机来。
“喂,小草?”
“知道了,你快躲着,找陈哥,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换鞋要出门。
问他怎么了,他说你家里好好待着。沈楠直觉不对,拿了外套要一起出去,被拦在门口不让走。
漠北皱着眉,挠挠头,还是直说了:“你那谁找到小草那儿了,你最好别出去。”
小草,黎离离。
沈楠恍了下神,拽住漠北,手有点抖,声音却是稳的:
“我得去。那是我的事儿。”
漠北咬咬下唇,啧一声,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
沈楠恍惚了一路,心脏鼓噪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白茫茫,整个人都在打飘,要不是漠北抓在他腕上的手是稳的,指不定能飘到哪儿去。
江安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四五个地痞混混样的人,Hey Bar已经清场了,只剩些闲人围在外圈看热闹。
一进门就看见吧台边上江安扯着离离的制服吼,老板陈哥瞪眼站在一边,那几个混混看着居然也不敢轻易凑近他。
漠北放开沈楠,迈开长腿几步冲过去,打掉江安的手把离离拉到身后。
江安比之前瘦了点,眼睛红着,挺帅一张脸拧得有点狰狞。
“你谁啊你,滚开老子找人!”
“找谁?”
沈楠抱着手靠在吧台上,皮笑肉不笑。
“沈楠……”江安的气焰一下就消了,语气软得像棉花糖:“沈楠,我到处找你好久了,跟我回去吧。”
“江安,我们分了。别闹得这么难看。”
“沈楠!你原谅我一次都不行吗?就这一次!”
离离仗着有人撑腰,在漠北身后别着嗓子插嘴:“一次三十多个……”
江安一眼瞪过去:“你他妈闭嘴!个卖屁……”话没说完人就飞出去了,撞在张矮桌上乒乓咣啷压倒好几张凳子。
漠北站在那儿,把两边的人隔开,居高临下看着江安,动了动嘴:
“哪儿来的杂种,说话跟左脑被切了似的。”
陈哥揽过全身僵硬睁大了眼睛忍着不哭的离离,搂怀里轻轻拍一拍,推到里间去:“报警。”
江安带来的人回过神,乱叫着冲过来,沈楠连句“小心”都没喊出来,张大了嘴眼看漠北踹倒一个、踹倒两个、拧了第三个的手、被第四个抡起酒瓶砸了。
先是一声闷响,然后是酒瓶被踩碎的咔啦脆响,再然后第四个砰咚倒地。
第五个没敢过来。漠北把手上拧着的那个扔到地下踩上一脚,抬头冲他一笑:
“爷两年没露面,没人认得了是吧。”
第五个有点哆嗦,也不知道是认得还是不认得,干巴巴挤出一句:“咱……咱不知道这儿也是爷的地盘……”
漠北站直了两手往兜里一插:“老子人在哪儿,哪儿就是老子地盘。”
“滚。”
只滚了一个。
还有一个在地上抱着胳膊小声哼哼,另外三个连哼哼声都没有。
沈楠站他背后都觉得煞气刮脸,瞬间领悟了三个字
—— 地、头、蛇。
被这么一打岔,沈楠居然放松下来,也不用靠着吧台掩饰腿抖,往前走了几步。
漠北自觉退一边让他俩继续。
江安早就站起来了,脸色难看得很,抿着嘴死盯着沈楠走过来。
沈楠发觉自己现在正视他充血的眼睛还能轻松做出笑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垂下眼把语调放柔和:“好聚好散,没人是非谁不可的,何必折腾成这样。回去吧。”
“沈楠,我对你真是真心的。”
“我知道。”
“我保证绝对没下次了!”
“我洁癖。”
“沈楠!”江安伸手抓紧他胳膊,红眼瞪得老大:“你不是说你也喜欢我吗!我爱你你也爱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漠北眼睛看旁边,脚下挪了挪步子。
沈楠笑,把他手撸下去退后:“江安,我爱你。”
“但我不稀罕你。”
江安脸上开始有点抽,咧开嘴:“你不稀罕……嘿!你当然不稀罕!”
“你他妈这么快就有男人护着了你当然不稀罕!”
“嗙!”
沈楠被人猛力扯了一把,跌在地上,看见一张钢架凳子从漠北身上飞出去,砸烂了吧台后的酒架,什么玩意儿闪了一下,哧啦一声轻响。
漠北一手卡住江安的脖子,眯起眼睛,另一只手抓了他右胳膊慢慢往后推,完全不理会对方又踢又扭的挣扎,慢慢压到和背部完全贴合的程度,轻轻一抬。
“喀拉”
松开手,江安翻着白眼掉下去。
背后的沈楠看不见漠北干了什么,只看见地上落着玻璃渣和刚才踩碎的酒瓶,还有血。
我记得我不晕血来着?沈楠晕晕乎乎地想。
警察来得不慢,刚好看见江安翻白眼。
“莫北!”带头的警官姓刘,四十出头,一张脸方方正正,瞪着漠北咬牙切齿地念:“怎 么 又 是 你 !”
漠北下意识在衣服上蹭手,糊得一片血呼啦扎,转过身来脖子一梗:“不是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一边说一边伸出划得血糊糊的左前臂,右手还把划破的袖子整个撕开,给他们看大臂上被凳子砸到的伤。一脸的理直气壮。
刘警官身后四个警员齐唰唰朝他翻出四对卫生球。
刘警官忍了又忍,也翻他一对,转头又瞪陈哥:“你呢?!”
陈哥搂着离离赔笑:“良民,我是良民。求赔偿求安慰求主持公道!”
离离红着眼眶委委屈屈哼哼:“我是受害人……”
沈楠一直晕乎着。
警察来来去去,医生来来去去,陈哥来来去去。
刘警官说请配合做个笔录,他就去了。
从警局里出来,被凉风一吹,稍稍醒了点,问:“漠北呢?”
陈哥叼着烟,答得含含糊糊:“他是惯犯,能少进来一次是一次,老刘没叫他。”
陈哥和离离把他送到楼下。
离离戳戳沈楠:“北爷人真的挺好的……”
沈楠恍着神点点头。
“他就是不小心手重了点,不是故意伤人。”
点头。
“他一般都不会跟人动手……”
点头。
“别怪他啊……”
沈楠站在电梯里,脑子里不断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乱七八糟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去,像一锅加了各种菜肉调料的粥,煮得咕嘟咕嘟翻滚冒泡,还扑出了锅。
“叮”电梯门开
关火盖盖,刚才那些纷纷乱冒的想法一丝都没留下。
敲敲门。
没反应。
再敲。
没人理。
改用脚踹。
“漠北,是我。”
等了一会儿,刚要再踹,门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