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卷毛:“好了,瓦黎擘也在回去的路上了。”
卡耶笑了笑,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大罗天的皇帝很有意思。”
小卷毛召进来一个人,那个人浑身上下都裹着袍子,只露出一双畏畏缩缩的小眼睛。大门关闭后,才哆哆嗦嗦地取下了头上的帽子。
赫然是本该在大牢里等死的摩西!
摩西没想到从大罗耶寺跑出来后,依旧逃不开死亡。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天衍君,本以为能求天衍君放他一条生路,可是那人实在是很没信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不再管他了。
他在堂上受审,京兆府直接判了绞决。
“摩西。”
“……教长?”
摩西忽然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他听见了教长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听见教长的声音。
他的老师从小就告诉他们,如果注定要死,罗耶寺将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死在外面的人,是一辈子到不了天堂的。
他想活,但是活不成。
他只有死,但他不能死在外头。他可以向真神忏悔他的不忠,可以接受真神的责罚,唯独不可以死在外头。
他不想成为孤魂野鬼,终r.ì漂泊。
“教长……救救我。”
“我错了。”
他没想到他还可以活。
真神给了他新生。
小水晶球是按小卷毛的指引献给林歧的,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再想知道。
他今后只想做一条为真神尽忠的狗,只做不问。
摩西是最早一批接触“魇”的传教士,天顺朝的种子培育更是他一手Cào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种子”。
小卷毛道:“二号种子在太玄山。”
京兆府大牢里闹嚷嚷的。
摩西畏罪自杀了。
萧常还想借着摩西倒掉罗耶教,结果罗耶教没倒掉,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笼络人心也没做到。
王砚悬站在大罗耶寺前,握紧了拳头。
刚刚从宫里出来的萧常看见他,把他请上了车。
“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当时有个小孩哭着求他救人,从早到晚赖在相府门口,一见到他就开始哭。
那段时间乱得不行,派出的禁卫军把大罗天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贼窝,他头发都掉了几大把,小崽子这还跟着添乱,他一火就朝他吼了句“你能找到人再来哭”!
小孩当时就被吓着了,他们家大人生怕再惹了相爷一个儿子都保不住,火急火燎地要抱着儿子跑路,小孩犯浑还当街挨了一顿胖揍,屁股肿起老高。
萧常后来就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自己老大一个人了,跟个三岁小孩儿生什么气啊。
当时王砚悬是被萧途用符传出来的,直接就到了天衍观,哪里还记得什么路。那场大案没有线索,一直拖了这么些年。
时隔十二年,王砚悬已经长大了,当年的遗憾也通过那一张地图填了起来。少年人把一句气话当成救命稻C_ào记在心头数年,他哑声道:“是,萧相。我找到他们了。”
萧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们这些人没用。”
王砚悬看着外头不断远去的大罗耶寺,问:“萧相,陛下怎么说?”
萧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罗耶教挂着四方诸国的名头,若无昭昭铁证,天顺朝还真不好撕破脸皮。
近年四国皆兴罗耶教,教众甚多,其中不乏天顺朝的属国,若单以个人之举便定其罪,他国该如何看待?
大国也有大国的难处,凡事都得讲一个风度。
说起来,还是因为天下式微。若在武帝年间,利剑所指便是风度。武帝一生,功过褒贬不一,但对外一向奉行铁腕政策,四方诸国敢有二心,御驾亲征就去了。
那时候的沧涯三军,盾为剑攻,征战天下。
现在不行了。
武帝杀伐过重,英年早逝,沧涯三军以仙凌武,几乎人人不得善终,从此以后,才有沧涯利剑“非来犯之敌不得出鞘”之说。
剑久不磨,易生锈。
谁也不知道如今的沧涯利剑,还是不是利剑。
王砚悬下了车走到王府苑,望着皇宫的方向。
萧常从车窗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影,他坐回了车里,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人,去查查中南王家。”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葡萄
天衍峰已经变了样。
原先的天衍峰清清冷冷,全然没有活气,就连养的那几朵花儿也是蔫趴趴的。现在不同了。
满院子都搭着葡萄架,不仅没英年早逝,还结出了水灵灵的果子。地下是一堆叫不出名的花花C_àoC_ào,看那品味,是殳yá-ng平的杰作。
旁边是绿绿的西瓜田,也不晓得是哪个的审美,和着这些红红紫紫,配出了一院子的花花绿绿,眼睛都要瞎。
林歧在院子里看来看去,居然找不出一个下脚的地方。他望着天,心想:“这不是我的地盘吗?”
饶是如此,他也没狠下心去辣手摧花,两条大长腿委屈地缩在台阶上,将就着坐了。
作为j_iao换,他毫不客气地摘了一串葡萄,连皮带r_ou_地吃了进去,连籽都不吐。
萧途在里头躺着,人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也就没什么事做。要说睡觉吧,床让人给占了,不睡吧,他又不想和隔壁山上那些人打j_iao道,一合计,坐着吃最划得来了。
还挺甜的。
殳yá-ng平忙完了场面事,扭头就上了天衍峰。
林歧看他来了也不意外,而是冲他扬了扬下巴:“你种的?怎么这么多年,品味还是这么张牙舞爪?”
殳yá-ng平鼻子一酸,赌气地说:“要你管!”
林歧叹了口气:“行行行,我不管。”
殳yá-ng平听着熟悉的语气,一下子就英雄气短起来。本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这才一个回合不到自己就要缴械投降。
他认命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从他手里分食。
林歧从来不会管他们,除了在筑基一事上c-h-ā过手,别的时候都是放养得居多。更别说一去二十年,连个音信都没有。
殳yá-ng平死死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上:“师父,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林歧看着院子里的花,看得久了居然觉得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怪有活力的。
林歧偏了偏头:“没了你,我找谁给我养老。还真当养你吃白饭的啊?起开起开,多大了都,还往人身上黏。”
林歧抖了抖肩膀,没把这狗皮膏药抖下去。
他觉得二十年不见,这狗皮膏药的药力更上一层楼了。
殳yá-ng平把掌门令拿了出来,上头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是林歧当年砸出来的。
天衍派的掌门,事实上还应该是林歧。
当年林歧六亲不认,弃山而去后,九派自认是将天衍君得罪狠了,惶惶不可终r.ì。
恰好天衍派掌门之位不可一直空着,他们便将殳yá-ng平推了上去,做了代掌门。一来殳yá-ng平初出茅庐好说话,二来也是想借此和天衍君缓和关系。只是没想到天衍君走得那么干脆,当真一去就不回。
殳yá-ng平做掌门做了二十年,几乎已经没人能想起,他只是个代的。
林歧没接:“你拿着吧。”
殳yá-ng平握紧了掌门印:“你还要走?”
林歧托着腮帮子看他:“我留下来除了碍人眼,还能做什么?他们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何必呢?”
他伸了个懒腰:“论道大会,萧途就别参加了,我看着他。”
殳yá-ng平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萧途身上这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作妖,万一在论道大会上伤了人,岂不又重蹈yá-ng州的覆辙?
世人都说隔代亲,林歧对徒弟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对徒孙怕不是真要与九派,与修行界一刀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