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途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魏延:“他怎么了?”
林歧也吓了一跳,把他往上头捞了捞。只见他面色红润,醉眼迷离,迷茫地望着自己。
林歧松了口气,这才回道:“没事,醉了。你看,这就是反面教材,这种小年轻要在我们洞玄,肯定年年吊车尾。”
“没有醉。”
“是是是,瞧我这嘴瓢的。没醉。还喝不喝?”
“……喝。”
魏延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歧把一个大好少年灌成一个酒鬼:“……师兄,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萧途已经从“接酒喝”发展到了“要酒喝”,林歧不给他还不高兴,整个人都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抓着他的袖子往下扯。林歧笑眯眯地逗着他,不以为意地回答说:“以前害羞嘛。”
魏延明显不信他的鬼扯,但他也没纠结这茬,而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林歧把酒瓶子给了萧途:“去南疆吧,去找我师父。听他的意思,‘魇’好像不足为惧。反正我闲着没事,再加上我师父和魔王的关系我也有点好奇。”
魏延走后,林歧才回过头来收拾这酒鬼。
他从萧途手里拿回酒瓶,摇了摇,空的:“就没了?你是开荤开傻了?”
萧途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他从林歧身上爬了起来,跟自己说了句“站稳,我没醉”,然后也不要林歧扶,半晌过后竟然还真叫他站稳了。
林歧好奇地看着他,就见他松了口气,认真地说:“你看,我没醉。”
他越过林歧,往屋里头走,他认为他虽然没醉,但需要休息一下。
他越走越歪,已经歪出大门十万八千里了,差点一头撞上旁边的青松。萧途按了按脑门,抬头就看见被撞的青松化成了一个人。
萧途傻乎乎地笑着:“你们好像。”
林歧:“像什么。”他看见萧途指了指身后的树,没好气地说,“你骂我是木头吗?”
“嗯。”萧途倒在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地说,“要不,你怎么没看出来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
酒鬼已经醉成了一滩难泥。
林歧被死沉死沉的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十分后悔之前作死的行径,没事劝人喝什么酒?
活该!
萧途睡着了也总是皱着眉,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总好像有忧不完的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忧个什么。
恶魇不是已经有眉目了吗?
林歧用大拇指轻轻地将他的眉头抚平,叹了口气。
萧途其实有点怂,看着像只老虎,其实只是只头上顶着“王”的猫——那“王”还是他自己画的。他还跟个老大爷似的,传统得很,老看不惯自己不着四六地到处浪。
他回回恼羞成怒,可回回又没有真的对自己发火。
林歧的平易近人都是从洞玄派里学来的,洞玄派里无论男女老少都是些满嘴跑火车的老车夫,他们把讲S_āo话当成一种修炼,等到能舌战群雄而岿然不动的时候,就是大成了,常常也没个什么分寸。
林歧一开始只是觉得洞玄讲双修,一定在人际j_iao往上很有研究,却没想到是这么的有研究,而等他回过神来后,自己就已经被他们腌入味了。
他后来从洞玄派出来,又在人世行过几转,不断地修正着自己走错的路。这进进退退间,就把他扯成了现在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人样。
林歧还记得有回闹得过分了,萧途也只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生闷气,气完后又没事人地该吃吃该喝喝,就算最后发现自己受了骗,他也只是和他自己较劲。
萧途很尊师重道,也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大概是清静经清净出来的。
可是他竟然敢公然和九派掌门叫板,还敢当着九派提孟yá-ng州,就因为他觉得林歧在九派受了委屈。
林歧又不是铁石心肠,哪能无动于衷?
但同时,他又有点受宠若惊:“我值得人对我这么好吗?”
林歧从小长在山里,统共没接触过几个人,“哥哥”带他上山,陪他适应了两天,就不见了。陵泉虽然对他好,可是好得不显山不露水,小孩子常常看不到背后的温情,被传道时的严厉一冲,就更是踪迹难寻。
等到林歧下了山,过了也有半生,他搜肠刮肚地回想起来,从他下山以来,真正把他当同门关心的,也就前任天衍君一个。也没关心两天,就渡劫失败了,没回得来。
传言童子命者,人缘浅薄,六亲不和。
林歧年轻时候觉得这都是扯淡,我命由我不由天,后来长大了,又在人世中走了这么一遭,才发现古人诚不欺我。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为得道。而今尚处三界五行中,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呢?
林歧走了出去。
结业考并入学考结束,九派领着自家的新鲜弟子也渐渐退出山门,各回各家了。
九派此去,下一次再聚太玄就得是过年了。
山门口都是依依惜别的师兄弟。
大家入天衍的时候大多都是五六岁,谁和谁都是十多年的j_iao情,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突然分开,谁都舍不得。
“过年”就成了这群年轻弟子唯一的慰藉。
九君站在一边,神态各异。
九派要走,九君没事肯定也不会留在天衍。韩序因为要修风后门,暂时留了下来,萧知意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惹杜衡不顺眼,两个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j_iao,也没人去管他们,反正他俩经常吵。
杜衡为人正派,是抓风纪的天衡派出身,对于不学无术的天衔是相当的没有好脸色,尤其看不得萧知意这个丞相家的公子哥,仗着有钱为所欲为。
早先陶孟还会劝一劝,后来也懒得劝了,反正没吵出什么大祸来。
陶孟懒得听他俩扯皮,摇了摇他的虎撑,简单道了个别就继续悬壶济世去了。
一旦有了人开头,后面就不再磨叽了。
林歧蹲在栏杆上,看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北刀和南剑形影不离,方逑看着也要有生气多了,挺好的。一圈下来,也就自己没个长进。
天奉君车别秋道别的时候,林歧忽然叫住了他。
车别秋顿了一下,他和林歧其实没什么j_iao情,敬重也好,敬畏也好,都不会太过火,因为他们见的次数不多。
九君里,车别秋和谁的j_iao情都不深,他是命修,未免泄露天机,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山林里清修。
林歧问:“大道未成,命可破否?”
车别秋:“知来龙,晓去脉,玄元定天,可破,不荐破。四时有序,上清无涯,天衍君何不随波?”
林歧笑了一下:“我就随口问问,有劳了。”
车别秋叹了口气,忽然说:“此一别,我要封山推演,往后不定几时再见。在此告知诸位一件事,天下龙脉复苏,龙气流转,是大兴,也是大劫。凤有涅槃之机,龙无再生之象,诸位好自为之。”
他说完这话,连萧知意和杜衡都不吵了。
萧知意看着他的背影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林歧:“要变天了吧。”
他抬了抬眼,“你们休战了吗?要不要我给你们端杯水润润喉?”
萧知意:“……”
杜衡:“……”
萧途还是入了天衍,道号“起澜”。
天衍派的门谱上总算有了他的一席之地。林歧的名字是后来加的,扶字辈加不进去,就另外辟了一页,以林歧始,此前只有三个人,和旁边的儿孙满堂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寒碜。
及至加上了萧途,这个分支看着才不那么可怜了,好歹有三代四个人了。
拜完师的当天,林歧就和他去了南疆大魔窟。
第47章 番外 连雨不知ch.un去
天衍峰上一向很冷清。
这里是历代天衍君的住所,除了有要紧事,一般也没人会过来看高岭之花。
想看倒是想看的,就是不抗冻。
只有一些调皮捣蛋的小弟子闲着没事会拉帮结派地攒一堆人,过来练胆。
他们站得远远的,自以为没人看见的躲在石头后头,双手揣在袖子里,边抖边互相怂恿:“嘿,你去试试,搭上话了我给你带一周的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