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藏在背后的手指偷偷地转了个弯,一丝细风轻轻地从他指缝间溜了出去。
“你在做什么?”
“这不正洗着碗殿下您就来了么,一手油黏糊糊的不大舒服。”
萧显一辈子都在勾心斗角,权力与猜忌占据了他一整颗心,吃了金丹也成不了正儿八经的修行人。根本看不出来天衍动了什么手脚。
他松开天衍的手,心底的猜忌依旧没尘埃落定,他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了:“听闻贵派所修非常道。”
天衍:“一般……”他看见萧显那明显不高兴的眉头,适时改口,“都是丹道,没有非不非常一说。”
“孤当年有幸到太玄山一游,所见尽是荒凉,可如今,ch.un秋几去,却是人杰地灵,郁郁葱葱了。”
“种的树多了,自然就郁郁葱葱了。”
“太玄和太常一南一北,北山龙脉定国□□,有我天顺千秋基业,南山沉龙复苏,黄曾中兴,贵派功不可没,如孤许你盛仙之制……”
“不愿意,滚。”
绛屿终于赶了回来,挡在天衍的面前。长老们留他,说是为了之后的比试开个会,结果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半天,明显是不想让他走,他就知道可能出问题了。
往回赶的时候就收到了天衍的传信:你其实可以慢点回来,毕竟我把你家房子烧了。
绛屿能信了他的鬼话才真是有鬼了。
他马不停蹄往回赶,结果就发现他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后院当真就要起火了?
“怎么?太子殿下就能擅闯民宅了?”
“二弟新房落成,怎地也不和家里说说,害父皇终r.ì挂念,若不是为兄正好听说……哎,来的匆忙,也没带礼物,赶明……”
“不必了,赶明儿我就把房子卖了,太子殿下如果感兴趣,一手j_iao钱一手j_iao货——慢走。”
萧显走后,绛屿一声不吭地拉着天衍的手到水池里洗了三五遍,不仅把油洗干净了,连皮都差点搓掉了一层。
天衍一边忍着疼一边问:“你真的要卖房子?”
“嗯。”绛屿给他擦干净水,“晦气。”
天衍庆幸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幸好他不知道萧显碰过他,否则怕不是要剁了?
天衍道:“你那个大哥,好像以为你跟我们搅和在一起,是想借内丹道跟他夺权。”
绛屿冷笑了一声:“在他眼里,谁不想夺权?”
他叹了口气,不太想继续谈这件事:“放心,我出身盛仙门,这是没办法更改的事实,就冲这点,他只会拉拢你们,不会和你们内丹道为敌。”
天衍:“我不是这个意思。”
绛屿:“我知道。”
决赛的场地设在观月峰,傍晚,皇帝和文武百官都落了座。天朔除了第一场,后来就再也没上过场,天衍显然没把他当成一个战力。
于是他只剩下天行可用。
他跟天行说:“没事,尽力而为,觉得不行就下来,别伤着了。”
第一把,盛仙门轻敌,天行险胜。
第二把,双方同时飞出擂台——
天衍御剑飞上半空,接住了被震飞的天行,浅紫色的丹光像揉碎了的星辰,一点一点地从天上落下来,有人忍不住伸手去接,却扑了个空。
天微微暗,可人群却沸腾了:“快看,他会飞!”
天衍将天行安置好,自己则走上了擂台。
他的丹光散了一地,像是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遍地生花。
他召出飞剑,静静地站在台上。
天衍门已经没有底牌了。
盛仙门还剩八个人,不算绛屿,也还有七个。绛屿肯定是最后一个出场,意味着他如果想见着绛屿的面,他必须得把前头七个全部干掉。
盛仙门上午的比试通常和他们同时,而且除了那几个人,很多人都还没露面,天衍实在他不知道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绛屿可以给他说其他门派如何如何,却绝对不会也不能和他透露盛仙门相关。
绛屿很有原则,不会因为他和天衍关系好就弃宗门于不顾,天衍也知道这茬,所以压根也没问。
那这七个人,会怎么出牌呢?
他们没有出牌。
场上突然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爆发出一声巨响,天衍的目光忽然动了一下,绛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正一步一步地往场上走。
提前上场?
“你怎么……”
“嘘——他们几个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连战七局后再对上我,就没什么意思了。”
“哟呵,口气不小嘛,你就不怕输了?”
绛屿召出飞剑,还没开始便毫不留情地砍了过去。绛屿和天衍关系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裁判还在等着他俩的场前寒暄,本以为会比旁人要更久一点,谁知道竟然直接就开打了。
裁判手忙脚乱地拿起手上的锤子敲了一下锣,总算赶在在双方j_iao上火之前喊了开始。
明溪忙着闭关,天衍寻常练剑都是和绛屿,两个人对彼此的套路都了如指掌,接下他那一剑没费多大力气,还有闲心来嘲讽他一句“小短腿”。
绛屿当年因为嫌弃“游龙步”的练习方法太傻,就没学,不仅被天衍嘲讽腿短,还骂过他“半身不遂”。
不过绛屿在太玄山比较吃亏,在这里就没那么显得捉襟见肘了。这里有规定的场子。
从开始到现在,绛屿和天衍一共走了十招,天衍用了一次“渡厄”,三次“求索”,六次“否极”,中三剑让他使得成了j.īng_,就好像有些小机灵鬼写作文,一个内容写三年,换个题目换身皮。
绛屿无声地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场上炸开了锅。
盛仙门的长老们坐不住,屁股底下仿佛有团火在烧:“赵长老,他还敢放水?”
赵擎一摊手:“他就是不行嘛,周长老,不能咱们输了就说放水吧?对人家孩子多不好?”
绛屿剑势一变,忽然笑了起来。
天衍耳朵里随之传来轻轻的一声:“破障。”
传音入密!
天衍陡然抬头,还不等他反应,绛屿的剑已经递了过来,天衍下意识用中三剑去接,可是紧接着,绛屿的声音和他的剑一起再次到来,依旧是那淡淡的两个字:破障。
第一剑,破障。除旧迎新,象开天之辟地;力拔千钧,碎山河之混沌。
“凌云。”
第二剑,凌云。少年壮志,上青天之揽月;意气风发,下九幽之乱神。
“式微。”
第三剑,式微。心比天高,恨事与之愿违;命比纸薄,携鸿鹄之坠尘。
绛屿以攻为守,将天衍九剑一剑一剑地引了出来,场外的人这才发现,不是天衍九剑不吸引人了,而是他们之前根本没看见真正的天衍九剑。
此时此刻,无论外丹道多么地不甘心,依旧忍不住爆发出了一声喝彩!
“天衍门是哪个门派,道府在哪?”
“徒弟就这么厉害,师父怕不是神仙?”
“盛仙门这次怕是要栽跟斗了。”
到最后,所有的喝彩声都一边倒,“天衍门”三个字此起彼伏,主办方们不停地擦着汗,紧张地望着场内。
与此同时,绛屿把天衍九剑倒数第二剑引了出来,然后手腕一转,由守而攻,天衍从未在拭剑大会上露过的最后一剑“归元”,到这里,从他的手里使了出来。
天衍使出第六剑“否极”,将来势汹汹的“归元”接得稳稳当当,绛屿无奈笑了笑,轻声道:“这里你该用‘凌云’,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剑已架在了脖子上,天衍却没打算束手就擒,正准备使游龙步脱身,可是……他一低头,一道道符文从他的脚下散开,瞬间铺满了整个场地。
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刚刚绛屿跟他周旋之时奇怪的步伐——他在布阵!
“怎么,跟你用剑用得多了,你就忘了我是阵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