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站在那淡定无比,跟看戏似的,丽丽嘴里还嚷着:“舅舅加油,舅舅加油。”这个舅舅自然是指胡建军。
胡建军受到鼓励,更是打得兴高采烈。
虎子想着胡建军以前的恶行,保持沉默。
那边先前要求分一半的壮硕男孩见李然木然站在原地,持着棍子跑了过来。小孩他自是不会打,那太丢份了,可这大的他可是打得。
李然见这,连忙将男孩引去旁边,他可不敢在两个小孩子附近动棍子,打到他们身上可就糟糕了。
李然身板比男孩小,也不敢硬拼,只是左闪右躲,避着男孩的棍子。胡建军见这情况,凑来帮忙。
土坡村人终是比黄大胆那边人多,这样你来我往了段时间,终于将他们赶了出去。
黄大胆捂着被打痛的肩膀,边跑边扔下句话:“胡建军,李然你们等着,总有天让你们好看。”
李然囧,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吗?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土坡村的男孩发出欢呼,这是次革命性的战役,并且他们获得全盛。他们保住了他们七月份的零嘴。
随后孩子们都去地上捡起被黄大胆们摘了下来的黄皮,经过打斗,那些果子全掉在了地上,不过有些还是好的,胡建军从那里面选出几个,递给李然:“还能吃,现在味不好,不过也过得去了。”
李然想到自己就像个傻瓜似的呆这,也没帮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拿,连忙摆手,还想说什么,丽丽已经将果子接了过来,甜甜道:“谢谢舅舅。”
李然见丽丽喜滋滋的样子,吞下嘴边的话。看着胡建军鼻青脸肿的样子,问道:“你要不要去”纠结了下用词,还是接着道;“去处理下伤口。”
“这有什么好处理的,又不疼。”胡建军大大咧咧的摸摸后脑勺,笑道:“你小子最近说话怎么这么斯文,弄得我怪不习惯。平常打架也是冲最前面的,今天跟女娃子似的,站那不动。”
李然无语,他可不能将这身体换了个芯片事告诉他。
胡建军也没要求答案,笑哈哈说道:“接了果子就真不能生气了,下次打架你得帮忙啊,看我们在这受苦,你也不出份力量。那种事我以后肯定不蹿唆他们对你做了。黄家村那帮小崽子肯定还会再来,到时我叫你过来帮忙啊。”话落,不等李然拒绝人就跑了开。
李然看着丽丽手里的黄皮欲哭无泪,她这是为了几个果子将自己给卖了吗?
鱼是公家物
李然想起出来为了干嘛,牵着两个小孩继续向马齿苋这个坚定的目标出发。
今天中午他弄了碗凉拌马齿苋,味道很棒,一家子人凑在一起,每人伸几筷子后,不一会儿就见了碗底。
说起李然会认识这个马齿苋,也是因为李然爷爷提起过。那时,李然才读初中,还没和父母闹翻,有次在路边摊看到有人卖这个,想到爷爷总在念叨着这,就买了份回去,照着李爷爷说的做法弄给他吃。
而李爷爷在回忆这段记忆时,表情总是让李然奇怪,因为那是怀念与拒绝混合在一起的。
这段时光让李爷爷印象深刻,却也让他深深恐惧。
不论什么时代,不论农民的地位有多高,他们都是艰苦的一群人。粮食长得再好又怎样,那都是用无数的汗水换回来的。
那个时代,农民生活中,野菜拌糠是最常见的吃法,为了饱肚,真是什么也不计较了。
而每个季节有什么野菜,去哪摘,李爷爷他们那一辈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银叶菜、苜蓿菜、灰菜、线菜苦菜、刺儿菜、老鸹荩、扫帚菜、碱蓬棵、马齿苋这些野菜名字,李爷爷一说起来,就能不歇口。
若用一句话道进一切,就是:糠菜顶半年粮。
李然家现在虽然没到这种地步,可也好不到哪去。有野菜的日子,自是拿这顶事。
马齿苋肥厚多汁,没有毛,生于田野路边及庭园废墟等向阳处,既能治肠炎又通便润肠,是药食两用的植物,味道也最好,李爷爷说在那时,这种野菜可是最“畅销”的。
凉拌马齿苋更是碗好菜,若是配料多,加上蒜泥,别提多新鲜,多有味。
李然背着小背篓,看着丽丽小姑娘走路的样子,有点心惊。
虎子还好,都四岁了,下地跑了不知多少次,在这里也走得稳稳当当。丽丽却才两岁,下盘不稳,这路又不平,不时还冒出坑,草乱糟糟的长着,擦过脚踝时还带点痒痒的感觉。丽丽整个人走路时不禁东倒西歪,李然看着就想将她抱起来。
丽丽一扭腰,躲了过去,在她眼里,她可不输于她哥哥。
哥哥在走路,她可不会当那种没用的小孩:“不要,我要自己走,我要自己走。”
李然无法只能随了她,只是仔细注意他们两个的情况,有坑或者石头,就带着他们绕了过去。
而除此之外,他还要注意是否有马齿苋,一路真是忙碌非常。
在田坡上走了才一小会,李然就见到了目标物,带着小孩子慢慢走了过去,他拿出背篓里的锄头,用力挖了起来。
丽丽好奇心强大,见李然蹲在那里,自发的选了棵拿手用力扯,菜没□,整张脸倒给憋成深红色。
虎子在一旁舔嘴,回忆糖的滋味,见丽丽实在弄不出,自信满满的走了过去帮忙。
李然蹲在一旁,看着他们,想了想,并不阻止。
这两个小孩子性格实在有点胆大过头,刚刚那种情景,两人没点惧怕,还兴高采烈的。比起丽丽,李然觉得虎子更难照料,这孩子平时看着很老实,可李然以一个父亲的直觉,总感觉他不老实时就是惹大祸的时候。
他们两个若不受点挫折,还是什么都要去试一次,那李然觉得自己就算是三头六臂,也管不过来。反正马齿苋没什么刺,不伤手,若能借这让他们安分点也好。
两小孩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拼命扒拉那马齿苋,它却还是顽强的扎根在土里,不动丝毫。虎子看着李然手中的锄头,想借过来。李然往旁边一侧身,就闪了过去。
倔强的抿抿嘴,虎子和丽丽继续对马齿苋奋斗,终于马齿苋被他们弄得叶和根分成了两部分,小孩受不住冲劲,一屁股兜在地上。
虎子站起身,顺便拉下丽丽,随后拍拍屁股,跟没事人一样,泪花都没见一点。丽丽将叶子丢进背篓里,笑开嘴,又和虎子将目标转向另外一根马齿苋。
李然停下动作,明白想通过这让他们两个受下所谓的挫折是不可能了,于是将他们两个抱起,站好,交代不准乱动,等会就带他们去玩。
一边说着,一边从背篓里拿出水袋,让丽丽将黄皮拿了出来,洗干净了,给两小孩吃。有了吃的,他们两总算安静了。
回到家,看了眼猪槽,里面的东西早被吃得干干净净。多的螺丝,也被李然用水盆养了起来,做猪下一餐的伙食用。在田坡旁,李然又顺手捡了些,现在也扔在了里面。
只希望这猪吃这后能加快速度长肉了。
将菜放进了厨房里,李然就没事做了。他以前的工作是仓库管理员,忙起来是忙,可大部分时间是闲着的,所以他也是个闲得住的人。
可一想到李爹他们都在外面劳作,李然就觉得椅子上像长了针似的,咯人。
四哥也就15岁,五姐更只13,他们两个都在做事,李然觉得实在没脸在家悠闲。
院里鸡无聊的踱步来踱步去,偶尔用嘴啄啄地上的小颗粒,李然看着这,想到考虑过要挖蚯蚓养鸡的。得,又有件事做了。而且山上那湖里应该有鱼,要是能捕上条,今天晚上还能改善下伙食。
说做就做,李然重新背起小背篓,想到一个人没法带两个小孩子,就让虎子指路,去旁边找胡建军。这里他熟识的小孩就他一个。
胡建军现在正头上顶着个绿色的帽子,手里拿着樟树木材做成的一把木抢,和朋友玩“八路军和鬼子的游戏”。
以他的地位,自然是正义的八路军,现在他已经抓到了鬼子,正举着枪放在鬼子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说,你们的那个王八少校在哪?带老子过去,老子要去将那个王八蛋的皮拨了。”
演鬼子的小孩委屈的瘪嘴:“我不知道,”接着又低声道:“为什么总是我演鬼子!”
胡建军和别的小孩猖狂的大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就因为你小子长得最像啊。”那一口一句小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学的。
李然仔细看了看演鬼子的那小孩,他人很瘦,而腮又很尖,实应了一个词尖嘴猴腮。以中国人对鬼子的恶感,估计潜意识里就会觉得这是鬼子最普遍的长相。
不过李然也对那时不时就跪呀跪的国家无感。
李然将手围成拳头,放到嘴边咳咳两声,吸引胡建军注意。
胡建军转头见是他,惊讶:“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听到李然要他带他去山上,说道:“我现在可不欠你了,为什么要带你去山上。”见李然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才得意的接到:“不过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帮你了。”
说完,将枪递给演鬼子的小孩:“来,顺子,今天你来演八路军,将他们狠狠的打回去。”
顺子接过枪,惊喜的点头,表情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明白。”
胡建军享受着顺子崇拜的眼神,整个人悠悠然,似踩在云端。
李然看着他这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的做法,只一个想法:这孩子真是奄坏。
李然先叫胡建军回他家一次,拿鱼篓。
胡建军疑惑:“鱼篓,你要那个干嘛。”
等李然说出打算捕鱼,胡建军连忙环顾左右,幸亏他们已经走了会,旁边没人。随后他夸张的对李然鞠了个躬,说道:“大爷,别开这种玩笑好吗?”
李然听这话,不明白:“怎么了,不就是抓条鱼吗?”
经过胡建军的解释,李然才知道自己放了个大错。现在是人民公社时期,一切都要听从生产大队安排,山上的湖泊作为“天然水库”是不允许私自捕鱼的。
等到了时间,生产大队会将分工安排好,一起去那捕鱼,然后依据公分,分配鱼到各家各户。
即使因为近几年人民公社管理越来越松,家家户户自己养起了禽畜,可鱼作为要平均分配的物品,还是没人敢动的。
一条鱼没什么,主要是有这人开了头,那以后估计就管不住了。为此,开头的那个肯定会成为倒霉的鸡,用来儆猴。
胡建军见李然表情发黑,好心安慰道:“等天气好了,生产大队会安排放干净水一起去捉鱼的,真想吃鱼,到时再吃也行啊。”
李然知道胡建军这是在找好话安慰他,真到放水时,那起码得是水季了,夏天,只会嫌水少,不会嫌水多,怎么可能将水清干净。
他现在之所以表情发黑,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在发家之前,先得搞清楚这里的规则。
以后的日子里,可不会在他遇见任何一件事的时侯,都有人给以解释的。这两天摔下了坡,人都只当他脑子有点犯浑。可以后,若没人指出,他在做后才知道做错了,那实实在在是在挑战规则了。
还好,破四旧后,大家起码明面上都表示不相信非科学的东西,没人怀疑李然这身子里子给被换掉了。
即使是顶着别人的皮过日子,李然也觉得比真正的死去要好。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弥漫着股温馨感,让他舍不得。
不能去抓鱼,李然就和胡建军一起去进行挖蚯蚓大赛。
胡建军身上本来就脏兮兮的,一点也不建议再加点。两个小的,恐怕都还不懂什么是脏,等李然用锄头挖出蚯蚓,就直接伸手拿。
李然在一旁看着这个动作纠结,拿出小罐子让他们将蚯蚓放进去后,就从旁边折了几根细树枝,做成筷子的模样,让他们用这个夹。
胡建军嫌麻烦的将树枝打开:“好了,就用手拿,它又不咬人。鸡吃了真会多生蛋?”
李然肯定的点点头。胡建军高兴的说道:“那就好,我想鸡蛋想死了。我妈都拿去换钱了,一个也没给我留下。”
这话李然听在耳里,却不相信。
胡建军一看就是个被家里宠得胡天胡地的人,既然这样胡妈怎么可能真的一个鸡蛋都不给他留下,要么是没让他看见,要么是他自己不知足而已。
不过李然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三次见面,胡建军这小子调皮到什么程度,他已非常清楚。
等待1980
晚饭过后,二姐和二姐夫打算离开,二姐婆家也还有活,李妈抱着丽丽舍不得松手。现在农活忙,这次回去了,即使村子离得近,也得几个月后才能见面了。
丽丽今天和虎子、李然相处得很要好。见要回去,抱着李妈的脖子不松手,眼泪汪汪的看着李然,嘴里嚷着舅舅,让李然一阵心酸。
等二姐真要走了时,李妈拿出家里藏着的花生匀出一部分,让二姐带回去吃。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他们送出了门。
李爹在屋外抽烟不做声,明明女儿没嫁多远,可为了活命,除了过年那段时期,大家连好好相处在一起的时间都少。
李然看着这情况,心里暗想,就快好了。只要过来1980年,土地承包制下来,农民的生活就会好很多。到时不用一年365天的上工,想在一起相处多久就可以在一起多久。
七月的天气有很多辣?
站在下面的人和在下面劳作的人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早上吃了早餐,李然不顾李妈的阻止,坚持要出来做工。现在做工是以生产大队为结算基础,按农民的劳动量和技术含量来决定其工分。
最高的是10分,一般的是8、9分,老人、半大孩子5、6分。
李然这种半大小子一天只能获得5或6分的样子,五姐是女流,天生力量没男人大,也只能得到6分。
四哥虽然年龄不大,却已经够力气做成年人的活,所以一般为7或8工分
再算下李爹李妈和大哥大嫂的,李然家每年能获得的粮食也只够糊口的。因为除了吃饭这种基本消耗,他们还得买衣,过节日,小孩上学的话还得加学费。做活只够糊口,可不做更会完全没吃的。想生活得好点?行,努力做工。这就是这时的生活法则。
早上天气凉爽,太阳才刚出来不久,想火辣都辣不起来,走在田野间,偶尔还有点微风,吹在人身上后还显得挺舒坦。
李然和李爹们一起先去了一大块空地,那里早已稀稀落落等了群人。
李爹李妈们到后就径直向一个方向走去,见到他们,那里立马热闹了起来,一个村里亲戚多,打招呼的声音络绎不觉的传出。
有个留着长长胡子的汉子来到李然旁边,用手摸他的头,打趣道:“哟,李家第一个摔下坡的娃子过来了,叔还以为娃子以后都不敢来了呢。”
旁边听这话的人接着起哄道:“怎么会,六娃子多么勇敢的一孩子,怎么可能会不来嘛。”
站在中间的一个稍显丰满的中年妇女走到李然身边,将他从那叔手下扯了过去,怪道:“胡说什么呢?六娃子这孩子可宽厚了,就是人家说的大官的肚里能撑船,我家建军回去告诉我,你原谅他了,那就好”妇女用手带着赞赏宠物似的的味道拍拍李然的头:“我跟你表哥说过,你要是没原谅他,那姨妈以后就不给他这兔崽子再买吃的。这小子后来是不是屁颠屁颠的就跑去找你?”
李然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屁颠屁颠可不是好词,只能委婉的为胡建军说好话:“表哥帮了我很多忙。”
妇女欣喜的继续拍他头:“大家看,六娃子多宽厚,又有礼貌,还叫表哥。国小子,你要多学学。”
那国小子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听话题扯到自己身上连忙跑了开去。李然头还在这姨妈的手下,不敢拿开,眼里充满忧伤,努力将求救的光芒射向站得很远的四哥和五姐。
四哥和五姐陪着虎子,来这后立马找了个人少的空位躲起来,唯留下搞不清状况的李然跟李爹他们走了上去。
李大哥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即使辈分小一辈,也没人拿他开玩笑,打发时间。李然过去后,就成了吉祥物,谁都逗一下。
四哥见李然求救的目光射向这,转个方向,视而不见。五姐起初也想当没看到,最后终于看不过去,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将他拉走,随后告诉他:“你以后别凑那了,全是长辈,你得被人打趣死。”
李然理解的点点头。谁说的这时代娱乐缺乏,其实他们一点都不缺乏。小辈多,供娱乐的材料也多了。
慢慢的,随着天越来越亮,整块空地上人越来越多。不久,李然见到了穿过来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生产小队队长。
他照样穿着身蓝布衣服,只是补丁少了些。等人站好了,就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对着下面分配起任务来。
现在是七月份,农活多。
这队长一开口就是一连串事说了出来:“这一块的李翠花,胡红还有后面的,你们去东边将收玉米收了,小心点。还有你们那一块男的,去田里刨地瓜,给我将它全刨出来了,一个也不能剩。还有你们,你,你,你,你们那一大块,去将地翻了,过几天准备种东西了,速度快点,别慢悠悠的啊。”话毕,关起本子:“好了,快点动手”
而李然和五姐一个因为年龄小,一个因为是女子,都被派去掰玉米。
出门时,李妈就要求所有人穿好了长衫,现在两人又加上了口罩,手套,将人包得严严实实了才走进玉米田里。
掰玉米先是要将玉米掰下来,随后将玉米秸砍倒,等砍出一条路了,就将手推板车推进来装玉米棒。四人一小组的分工合作,速度挺快。可看着看不到尽头的玉米田,李然心想想掰完是不可能的了。
将近十一点时,太阳就辣得人嗓子快冒出火来。
李然扯下口罩,拿出水袋往嘴里灌水。刚喝下去的时候,还有点感觉,可不一会儿整个人又开始觉得口干舌燥。
第一次做农活,就遇到强度这么大的工作,李然觉得整个人都快脱力。
玉米秸虽然被砍倒了,可玉米田里还是闷热得让人不停的流汗,身上发痒。
李然眼前的视线慢慢被汗弄得模糊,可手上带着手套,上面还有着叶子、渣子在上面,李然实在不敢用手套擦,只能让汗顺着脸颊留下来,滴进地里。
等到听到劳作结束的哨子声时,李然也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在地上。
侧头看五姐,她也是整个人喘着粗气,见李然看她,还露出笑容:“怎么,很累吧?没事,等会就好了。”说完,脱下手套,将眼上的汗抹去。
李然气还喘不过来,只能小声问道:“每天都这样吗?”
五姐好笑道:“当然不是,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活,怎么可能一直掰玉米,六儿,别再问这种笨得要命的问题了,我都不好意思答。”
想到五姐和四哥的年纪,李然继续问道:“你和四哥不打算上学了?”
“上什么啥子学,我跟四哥早就跟爸妈说了这学期不去了,反正学不进,还要交钱,家里怎么供得起。你一个人要在学校好好呆啊,谁打你了,你就打回去。没人帮忙的话就找建军,他打架厉害。”
李然点头,陷入沉默。这个女孩虽然他嘴里叫着五姐,实际上也是当小辈看的。可现在李然觉得她的确够资格当姐姐,不管是因为她的牺牲还是因为她的心里年龄。
五姐站起身,将李然拉起来:“好了,我们回去做饭。爹妈们12点才能歇息,我们得快点赶回去将饭菜弄好,然后再送过来。”
李然站起来跟了上去。在路上,李然看着五姐跳跃的背影,不禁问道:“姐,如果还可以上学,你去不去?”
五姐停下脚步,最后利索的答道:“当然去,不过这不可能,别做这种白日梦了。”
李然跟着她的脚步,却不知道她话里的绝对是针对读书还是这只是个白日梦。
开学与买肉
又是个明媚的早晨,李妈特地向公社请了假,去送李然去学校报道。
李然没有拒绝,他只知道学校是在镇上,可来到这里两个月了,他也只是将土坡村混了个熟,别的村是完全没有去过,自然需要李妈陪着去。
背上李妈忍痛拿布票买了新布,亲手做成的单肩背包,李然将水袋放进包里,就做好了去学校的准备。
李妈仔细给他整理下衣领,眼里露出自豪:“六儿长得真俊!好了,我们去旁边等建军,那孩子和你一个年级,你两估计又得凑一块了。”
虽然暑假这两个月,李然表现得异常乖巧,可想到李然以往的劣迹,李妈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到了学校不准惹祸,知道吗?”察觉到语气太过严厉,又将李然楼在怀里,细声细语的说道:“妈知道六儿最乖了,肯定听妈的话。”
李然在李妈怀里努力将头往外抬,拼命呼气,李妈搂得太紧了,李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气:“妈,我知道,我肯定听话。我们去找表哥吧,他应该起来了。”
李妈赞同点头,松开李然,牵着他的手向屋外走去。
这动作让实际年龄31的李然不是一般的不舒坦,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屋外,胡建军那小子竟然早就站在了李然院门口,看见李然,挥舞着手臂跑了过来:“你小子速度真够慢了,我在这不知等你多久了。”
胡妈站在胡建军旁边,见他见着李然第一句话就带着小子二字,一掌拍在了他头上:“怎么说话的?什么小子,小子的,他是你表弟,你给我拿出做哥哥的样子来。”
胡建军摸着被打的脑袋,对着李然露出讪笑:“好了,表弟,我们去学校吧。”等胡妈和李妈走在前面,两人凑一起说话,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他便侧头对李然露出白得耀人的牙齿:“你小子就装乖吧!”
李然与他相处了两个月,已经习惯了他的幼稚的举动,完全不予理睬。
胡建军看李然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生气,趁着他不注意,跑到旁边,狠狠拿手戳了下,随后逃跑。
李然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不做声,随后回头对胡妈道:“姨妈,胡建军他拿脚踢我。”这种事经常发生,胡建军是前科累累,胡妈一听就相信了,停下和李妈的谈话,扯起脚步就追了上去:“你小子给我站住,叫你老实点,你把我话当耳边风啊!”
胡建军见追来的是他那母老虎般的妈,跑得更快,脚步带风似的,丝毫不敢停。
后面扬起一片尘土,李妈拿手挥了挥,回头见李然特无辜的看着他,便将到嘴巴里的话吞了
下去。
李然看着胡建军的背影在心里暗道,告状是很丑,可有这么有效的报复手法,那干嘛不用。
到了村口就见姚舅已经等在那,他的脚已经好了好久,现在整个人懒洋洋的躺在驴拉着的木车上,见到他们来了,高兴的摇摇手。
木车上还有两个妇女分别带着个小孩,想来是一起去镇上的了。
等李然们坐上了车,木车就在驴的拉扯下开动了。
李然坐在车上新奇的打量路边的景色。这是他来这后,第一次离开土坡村。
等离村越来越远时,路也越来越宽,渐渐开始变得平坦起来。驴车悠闲的随着这条路走着,本来颠簸的路程也随着路变平,慢慢的舒坦起来。
李然舒服的躺在李妈怀里,随着车的震动摇摇晃晃,好不惬意。胡建军刚惹他妈生气,不敢凑胡妈身上去,只能在一旁嫉妒的看着李然享受,牙齿咬得咯咯响。
怕被胡妈看出来,他连愤怒的眼神都不敢对李然露出,只能将那口怒气吞进肚子里。这口气憋下后,他只觉得整个人全身不舒坦,想他胡建军除了在李然这受过气,就没在别的地方受过了。
到了镇上,渐渐的可以看清高层建筑。说是高层,也就是个两三层的小楼房,可在那些平房里面,这几幢楼房实在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意味,生生将旁边的建筑都比了下去。
李然们的学校没在这,继续往前走,等快到了镇子的边沿,才显现了出来。那是由众多红砖平房组成的学校,透着破烂的气息。
学校门口靠着墙的地方,树立着块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许通小学”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