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冷哼声倒是刻意压低了,滕德并没有听见,但是滕江颜听见了,滕江颜立刻在他的手心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这掐的一下让穆萧感觉仿若手心被蚂蚁咬了一般,有些心痒,不过碍于场合严肃便立刻乖乖收敛了。
“你姐姐在你没出生前,天天嚷嚷着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才决定同你母亲再生一个二胎。后来你妈妈怀上你四个月的时候去做b超,发现怀上的是个男孩。好像你们国内家庭里面的老一辈格外重视男孩,消息后传出去后,你外公外婆欣喜若狂,不远千里跑过来照顾你妈妈,期盼着你的出生。我当时忙于工作,朝五晚九,都没怎么能跟你姐姐说上话。你妈妈倒是时不时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你姐姐很喜欢你,攒着自己的零花钱给你买了好多玩具。”说到这儿滕德的眼神变得黯然,语气也带了几分悲痛的意味,“当时谁都没想到她会一下得了那么重的病。”
“你妈妈怀你八个月的时候住到医院去了,我依旧每天脚不落尘的忙,还要抽空去医院见见你妈妈,为此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询问过你姐姐的情况。你姐姐那个时候也要上学,家里就只能由请来的保姆照看她。在你出生那天,你姐姐特地跟学校请假来医院,一晚上没睡,光守在手术室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你出生,也是巧,医生刚一出来说‘母子平安,是个男孩’的时候,你姐姐就直挺挺的晕倒了。”
“我们把你姐姐赶忙送去检查的时候,医生骂了我们一顿,说你姐姐发低烧起码一个星期了,我们家长是怎么做的。”滕德说到这儿声音都开始哽咽了,连着叹了好几口气,“你姐姐当时衣服穿的宽松,我甚至没看出来他肚子肿起来那么大了。医生说她腹水,卵巢附近有一颗肿瘤,初步诊断是卵黄囊肿瘤。后来手术取出来,那个肿瘤有两斤重,长了起码有两三个月。等一个星期化验结果出来后,判定是恶x_ing肿瘤。我当时……真的很后悔,我要是早先多关注一下你姐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后来保姆也跑过来跪着给我道歉,说你姐姐跟她说过几次肚子疼的事,她以为就是小孩子吃坏了肚子也没告诉我们,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滕德说到这里,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滕江颜之前着实不知道在他没出生之前还闹过这么大一出,整个人听完后仿若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一时间还不能用消化这些信息,只呆坐在那儿,满脑子都是那句:“你姐姐是很喜欢你的”。
自己居然就这么误解了自己的亲姐姐十几年!
滕江颜想起来之前对滕江妍发自内心的憎恨和愤怒,现在都化成了一把刀,c-h-a到了他的心尖上,疼痛便从心头开始,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他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滕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面,缓了好一阵子又开口说话。他看着面色不善的滕江颜,叹了口气继续说:“你妈妈家真的很传统,你出生的时候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就连忙去找了算命先生给你算了一卦。我还记得,那个算命先生当时说你的八字太轻,怎么样来着,还说你命相什么来着……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意思就是克兄妹。我和你妈妈不信这些的,可你外婆外公都信了,觉得你就是个祸害,是你害死了你姐姐,当时在医院就想要掐死你。你妈妈拼了命的保护你,差点跟她父母断绝了关系,才总算把你给护下来了。”
“八字太轻,易招惹妖邪。命相带硬眼煞,是大煞之人,克父母,克兄妹,只要我活着,全家都会不得善始,不得善忠。”
滕江颜双手紧紧抠着自己的裤子,垂下了头,一字一顿的说完了这句话。这句话仿佛是刻到了滕江颜的骨血一般,每每提及一两个字,他都能倒背如流的说出来。
滕德看出了他的异样,连忙安慰他说:“别想这么多了,真的,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赎罪,所以世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对错,如果你做善事,主会保佑你。”
“我没事的,你继续讲吧,我很想听听这些我不知道的故事,以前……从没有人跟我讲过。”滕江颜面色仿若失了血色一样的苍白,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面却出了一身汗。
滕德看他想听,便继续讲下去了:“后来你姐姐做了化疗,身体差,而医院提供的无菌环境比较好,我便让她一直住院了,三天两头的回家越来越少。你妈妈脾气变得越来越奇怪,有时候会毫无缘由的跟我大吵一架,有时还会把你往死里打,一边打一边念叨着‘你是丧门星’这句话。”
“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当初从她父母手下拼命护着你的人是她,怎么如今怪罪你的还是她。但是出于对你母亲的愧疚心,我也只是阻止她对你动手,却没有询问其中缘由,我想她作为母亲,应该是因为过于自责你姐姐的事了吧。”
“再后来你姐姐几次化疗后身体更加虚弱了,我想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便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把她安置到里面,请了护工照顾她。公司那边恰巧出了些问题,我便回来得更少了。你妈妈的出轨我也能理解,能摧毁爱情的忠贞的东西就是无边的寂寞,是我的错。我当时回家看到门口放着的皮鞋,和沙发上男人的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她的婚姻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没敢去你房间看看你,只在茶几上放好了之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就离开回到你姐姐那边去了。她要你的抚养权的时候,我想可能是出于弥补之心,毕竟当初护着她的也是你,想必我这个带给她痛苦的人离开了,她便不会迁怒于你。最后我做出了让步,只带走了你姐姐,但是后来看到她变本加厉的殴打你,只能说是我对不起你。”
穆萧听得憋屈,心里一股火充上了脑子,不管不顾的一拍桌子,朝着滕德吼到:“对不起对不起,说那么多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怎么就不去房里看看你儿子当时被折磨成什么鬼样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