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倦旅(GL) 作者:相许雁丘【完结】(49)

2019-01-24  作者|标签:相许雁丘 布衣生活 江湖恩怨

  “说来……”一丈红眸光一滑,悠悠地落在洪绡面上。指尖那一撮发端轻轻挠搔着洪绡的脸蛋,笑道:“你往常喝药时,都要吃蜜饯。现下我喝了药,该赏一壶酒了罢。”

  

  洪绡端正了颜色,义正言辞地道:“哪有这样的事,要吃蜜饯,我给你取,酒是一定不给的。”

  

  喝酒伤身,从前相思不敢管师父的事情,由着一丈红胡乱喝酒,洪绡自然是不许的。

  

  平素里一丈红醒着的时候,有的是手段制服洪绡。可近些日子,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渐渐虚弱起来。

  

  洪绡趁着照料一丈红的空当,悄悄将她房里的酒,全给移进了柴房里。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活计,于洪绡而言,早算得上轻车熟路。

  

  若不是瞧着那些酒丢了浪费,她早将坛子顺着山滚下去了。

  

  一丈红头几日还能找到柴房里去喝酒,过些日子,就连屋子也出不去了。

  

  她的身子恶化得太快,甚至令人措手不及。

  

  洪绡这边想得入神,冷不防一只手掌钻进了怀里,惊得她差些跳起来。

  

  只见一丈红笑盈盈地望着她,从容地从洪绡怀里取出贴身放着的手绢,拭了拭嘴角。

  

  洪绡额头轻跳,一时也不知自己当羞当恼。

  

  洪绡的左手还举着一勺药,装得满满当当,可洪绡的手极稳,纵使是给一丈红那一惊,也没有令药漏出半分。

  

  一丈红扯开被褥,坐到了床上,看来也不大会再理会被遗漏的这一勺药汤了。

  

  洪绡凑了那勺在嘴边,轻轻地喝了下去。

  

  滋味寡淡。

  

  既尝不出冷热,也尝不出味道。

  

  可她仍旧蹙了眉头,撇着嘴,低声抱怨道:“好苦。”

  

  一丈红嗔道:“该,药也是能乱喝的?”

  

  洪绡将勺放进碗里,取了狐裘斗篷,铺在被褥上头:“我瞧你喝得那样畅快,还道这药应当是甜的呢。”

  

  一丈红含笑道:“你道旁人都似你一般娇气么?”

  

  洪绡笑道:“我素来娇气得紧,你又不是才晓得。”她挪开椅子,向一丈红道:“我去将碗洗了,片时就回来。”

  

  “等等。”一丈红唤住洪绡,掀了被子,拉着斗篷跳下地,一手环过洪绡脖子,将那斗篷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当心害了风寒,我可照料不动你。”

  

  洪绡低了头,见一丈红微敛了眉眼,纤长的手指捻着斗篷的短绳,徐缓地打着结。

  

  那低敛温柔的模样,眉梢眼角的风情,就像是临别送行的小妻子,为丈夫仔细地整理行装。

  

  洪绡的眼目有些发热。

  

  自见了一丈红的这些日子里,她俨然要成为一个软弱好哭的娇气鬼,一丈红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心绪。

  

  带着些心照不宣的凄惶。

  

  她如此,一丈红也如此。

  

  洪绡涩着嗓子,低声道:“你快回去坐着,地上凉,冰脚。”

  

  一丈红理了理绳结,一双手却并未离开洪绡的身子,贴着洪绡手臂,一直滑到细软的腰间,双手合围,两具玲珑窈窕的身子严丝合缝地熨贴着。

  

  心中骤然腾起一股暖意,洪绡身子一颤,耳根也微微透着红。

  

  空余的手无措的在一丈红腰侧扶了扶,终究也滑到背后,令两个人的身子贴得更加紧一些。

  

  就像是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生死也带着。

  

  洪绡将脸埋进一丈红的肩窝,隔着纤薄的里衣,愈发清晰地感触到一丈红的瘦削。她的眼便不单是发热,而且有些发疼了,温热的液体自眼眶里落出来,滑进衣料里:“穿得这样薄,别在外头站着。”

  

  洪绡心里突然便生出一个念头,不愿离开这房间半步,洪绡想要看着一丈红,时时刻刻的看着她。

  

  仿佛一不留神,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要随着风,消散了。

  

  一丈红凑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回来的时候取些酒,我们一起喝。”

  

  只是为的酒吗?

  

  缱绻的气氛骤然间冷了几分,洪绡凉凉地回道:“不行。”

  

  一丈红的薄唇凑得愈发近了,声音就似贴着耳朵一般:“没有酒,如何合卺?”

  

  合卺?

  

  洪绡的脸,又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为了喝酒,竟然连这样卑劣的手段,也用上了吗?

  

  当真是正中要害。

  

  洪绡咬着唇,觉得自己也还是应当挣扎一下的:“不是说了要三媒六聘,少一样都不许的吗?”

  

  “是呢,可是……”一丈红的声音含着笑,却飘飘渺渺,好似轻羽一般,幽幽道:“我可不曾说过,行礼的顺序。只需将三媒六礼,一道道补齐,我便勉强认了这桩亲事。”

  

  洪绡知晓自己是决计无法拒绝的了,轻叹口气,无奈道:“好,都由你说了算。”

  

  一丈红松了手,从洪绡怀里轻巧地脱开身,凝视着洪绡的面孔,又凑上前,冰凉的唇落在洪绡额头。

  

  洪绡的额头凉沁沁的,就像是化开了一片雪,温柔缠绵。洪绡想,自己的脸,大抵又红了。

  

  一丈红展颜轻笑,浅淡苍白的唇勾起的弧度,仍旧妖惑魅人:“去罢,我等你回来。”

  

  洪绡给她勾得心肝儿都在颤,下唇在齿间滑出,终究低了头道:“嗯,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都给。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管怎么睡都感觉自己困困哒,果然是春困秋乏没药医了……

☆、结局

  洪绡洗净了药碗,又熬上一罐新药,这才前往柴房取酒。

  

  她的举止有条不紊,脚步却快得好似生风一般。

  

  丹田中早已给那寒意封冻,便是内力流转起来,也觉察不出了。因而洪绡的每一步,比起她从前已臻化境的轻功来,还是缓慢了些。

  

  这令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焦躁。

  

  她从柴房中挑了一个小坛,揭开封盖,是馥郁的桂香,沁人心脾。

  

  洪绡将这酒坛双手捧了,一路小跑地出了门。

  

  外头寒风正紧,裹挟着些许冰渣子,细细碎碎的打在脸上。

  

  洪绡往远处一瞧,远山蒙蒙,纵是她再好的目力,也瞧不见了。

  

  倒是迎着风,几粒碎渣落进眼里,有些疼。洪绡低了头,眨了许多下,才总算好受些。但是眼前好似笼了雾,用手掌一抹,还有些润。

  

  推开一丈红房门的时候,屋里的火好似没有先前那般热了。

  

  洪绡一面合门,一面道:“早知道应当在柴房里再取些炭来。”可她看向炉火时,却发现先前添的炭燃得正旺,并没有要烧尽的迹象。

  

  落了门闩,空余出来的手掌揉了揉耳朵,冰凉的,感觉不到半分的温热。

  

  一丈红仰面憩在床上,赤红的被褥裹着她,只露出宁静的面容来。

  

  素净的面容,白得像是霜雪。

  

  她的眉头舒展着,连这些日子隐隐透着的忧怀,也不见了踪影,睡得很是安详。

  

  洪绡伸了指尖,在她唇瓣拂过。

  

  记忆中炽烈如火的色彩,现下已然苍白得见不得血色。

  

  纤眉,长发,一片素白。

  

  从前的水墨美人图,好似渐渐地退了颜色,只空下大片的留白。

  

  就连鼻端的气息,也静止了。

  

  洪绡垂下头,长发悬落,落在一丈红的白发上头,似墨笔一划,描出了温润柔软的线条。

  

  同样苍白的唇凑上一丈红的耳畔,轻声道:“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应,一丈红也没有睁开眼来。

  

  洪绡深深地注视了一丈红许久,展颜轻笑道:“我带了酒,说好的合卺之礼,你不能赖。”

  

  抬手揭开封盖,馥郁沁人的桂香在屋子里弥漫开,纵然是洪绡,在这香气中,面上也露出几分迷醉。

  

  洪绡俯低头,凑在坛口,清浅地饮了一口。酒落了肚,没滋没味,就像是白水一般。

  

  从前饮了酒,腹中总要升腾起一片热意,现下也半分感受不到了。

  

  好在酒意终究还余了几分,醺醺地,神志朦胧起来。

  

  洪绡并没有拒绝这醉意,反倒愈发愉快地笑起来:“合卺之礼,我喝了,应当到你了。”

  

  低头又衔了,这一回并不咽下,只是怔怔地望了一丈红许久,眸光深沉。

  

  继而,弯下腰,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凑上了一丈红唇瓣。

  

  那薄唇,冰凉,却终究也是柔软的。洪绡在那唇上犹豫了片刻,方才定了心,牢实地压了上去。

  

  四唇相就,一般儿柔软,一般儿娇嫩。

  

  只是这般相贴,就好似有甘甜的滋味从唇间渗进来,令人不单是醺醺,分明是醉意深沉了。

  

  酒从洪绡口中潺潺涌出,却从一丈红的唇间滑开,沿着脸颊,落进了枕间。

  

  一滴也没有饮下。

  

  洪绡却直起身,咬唇轻笑,眉目间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甜美羞怯。

  

  就好似与一丈红合卺礼毕,洞房花烛,大好夜景。

  

  指尖描摹着一丈红的轮廓,好似要在虚无的画卷之上,将一丈红的模样临拓。

  

  却在划过唇角时,停了下来。指尖沾了一滴酒。

  

  洪绡将那一滴酒含进嘴里,也好似突然品到了其中的芬芳。

  

  继而意犹未尽地捧了酒坛,仰头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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