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学生走过我们身边,我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凌涵不合身份地站在校门口,这不是个很好的场合,于是抬步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见她还是面对着大门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是低下了头。有学生认出了她,挥手说着再见,她也充耳不闻。这女人。
拿出包里的黑色鸭舌帽戴在头上,把帽檐压得很低,然后走回去从后面直接拽出她的左手。凌涵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本能地想甩开我的手,我箍住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了句“跟我走”。
她不再挣扎,乖乖地任我拉着手。我握着她的手一起放进我外衣的兜里,然后一起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一阵冷风吹过,钻进脖子,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微微发颤。拿出兜儿里自己的手,拉她向我贴近,环过她的肩,虽然我并没有多高的体温。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回到了公寓。进门后,我放开了环在她肩上的手。刚换上拖鞋,她就从后面抱住了我。今天,她也有委屈吧,毕竟我纠结的事情她并不知道。
转过身,把她的手从我外衣底下穿过,搭放在后背,里面暖和。借着身高优势,我抱着她的头,抚着她柔顺的发。她抬起头来吻我的脸,我偏了头。她的唇,或许已经吻过李森。而我的爱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试想一个在事业上能干、要强的成功女人,却被我这个没成熟的孩子搅乱了工作和生活,变得更加敏感易哭,是我的罪过。
“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的。”我说。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凌厉的眼神让我害怕。
“我感冒是事实,不要乱想。”我摘下她的眼镜,也拿掉头上的帽子,吻了吻那噙着泪朦胧的双眼,“又把你弄哭了,对不起。”
“我一直都很容易哭,是不是让你觉得心烦了?”
“我不想看见你这样。”见她的眼神暗了下去,赶忙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高兴的,而不是以泪洗面。看见你哭,我只会深深地责怪自己,恨自己这么没用,老是惹你哭,你懂吗?”
“我只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让我为他如此。这样,你懂吗?”这一次,凌涵算是在大胆明确的表明心意吗?我有些震惊。抱了抱她,相偎着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小女人乖巧地半躺在我怀里。
“下午的时候,对不起。”我道歉。
“廖老师对你很好。”凌涵言他。
“谁让我是病人,难道无人问津我,你就高兴了?”提到“病”字,她立马从我身上坐了起来,用手摸摸我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才平静。
“昨晚生病的同事好些了吗?”我想知道她此刻还会不会骗我,为什么我们之间,最多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对不起。凌涵,我把那个骄傲的自己丢了,丢在了爱你的城墙外。听到我的询问,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当然,是我看在眼里。
“嗯,已经没大碍了。”眼神闪躲。涵,这么明显的撒谎小动作,难道我会看不出来?
“你昨晚没睡好么,怎么才一个晚上就感冒了,叫我如何放心?”凌涵闪烁言辞,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对你来说,就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个晚上”而已!你可知我独自一人的“一个晚上”有多么煎熬?你不知道。因为你还沉浸在自己编造的谎言里,看不到谎言外的我。
凌涵,你究竟瞒着我什么?韦婷说的那个男人,就是李森吧。如若不然,还会有谁,另一个何主任?我坚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刚好印证了我之前说过的,每年圣诞节前都会感冒。”没有提起打赌的事,因为那至始至终都只是我一个人的赌约,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
凌涵似乎也想起了我说要打赌的事,见她欲言又止,我先开口了:“今晚你还去照顾她吗?不的话,洗漱了睡吧,怪冷的。”
让凌涵先去洗澡,我躺在沙发上。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我们都默契地不去提及李森,他就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是我太天真了。
也正因为我们之间从来避讳着提到他,我对李森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是涵合法的丈夫,为了能与涵安心的待在一起,我忽略了有关他的所有。
凌涵不是不爱他,不然就不会跟他结婚。我永远记得高一那个圣诞节,她在我面前用颤抖的声音说跟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好,而后红了眼眶;也不会忘记涵曾说过李森会努力申请调度回来。
该来的总会来的,凌涵对我的回避、隐瞒和冷淡,一切的一切都有了一个最好最合理的解释:李森过来了,而昨晚......我不敢再往下想。
好想逃,逃离冷漠无情的亲人,逃离压抑枯燥的学习,逃离伤神伤心的爱情...拿过吉他循环弹着《天空之城》。
作者有话要说:
☆、口不择言
等凌涵出来,我竭力掩饰悲伤的情绪,低着头进了浴室。
我自认不是个内心狭窄的人,很多人很多事,只要没有直接危及到我或者我朋友的切身利益,我都不会予以还击,更不会放在心上。尤其对待言语上的挑衅也好,嘲讽也罢,我都可以付之一笑,置之不理。
所以当初跟籽希决裂的时候,她才会发短信说不知道我是否在乎过她,我给她的感觉太过飘渺不定,让她觉得无法抓住,直到我越走越远,她才发现原来我是喜欢她的,可是已经晚了。
那之后,我对旁人或许依旧表现得不在乎,可我对涵却是百般讨好,从不吝啬言语上的示爱。
一直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如同籽希对我的评价一样,觉得我根本不在乎她,然后悄然离开。涵,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能明白?
我宁愿你推脱不说,都不愿意被圈入你编造的谎言里。而你明明知道我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为什么还要用欺骗来破坏我对你的信任?
是的,我没有资格责怪凌涵,李森是我们之间的禁忌。知道我不喜欢有关他的话题,所以你选择隐瞒。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算什么?情人?第三者?
想到这里,想到了父母之间的事,我突然无比的厌恶自己。我这样的行为,根本就是该遭受世俗唾弃的,是我站在了道德的边缘,还想要把凌涵也拖过来,我该死!
凌涵,或许我该是时候识相地主动离开你了,但我仍然很想知道,我在你的生活里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是否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插曲?
时至今日,你从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现在李森过来跟你团聚了,你对我怜悯,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我说分手吧。
“分手”,多么常见的一个词。在失败的爱情里,不过就是“算了吧”、“对不起”、“分手吧”,我们已经快走到这一步了吗?难以呼吸。
站在淋浴底下,仍然觉得好冷。外婆,原来至始至终、毫不保留地爱着我的就只有您一个人,可我却伤了您的心。您在那边还怪我吗?
我的心好痛好痛,这是上天对我这个不肖子孙的惩罚吗?套上睡衣回到卧室,凌涵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帘出神。
“怎么还没睡?”我问,拉回她飘出去的思绪。
“等你。”凌涵把视线收回,落在我身上。
“在想什么?”
“想你刚弹的曲子。”
“只是随便想起,弹弹而已。”我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
“随便吗?”不知道她在失望什么,“蓝天,如果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罢……”听完她的话,没来由地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怒火,我扔下正在擦头发的毛巾,狠狠地逼近凌涵。
“你对我当真一点不留恋?”我的心痛我的自卑,凌涵你竟如此伤我。
“是我没有勇气,但我真的不想害了你一辈子,你为什么……”凌涵右手抚上我的脸,后面未说出口的话被我堵住了。
直接吻上她的唇,不似以往的温柔辗转,而是霸道地侵略。这段时间被涵的欺骗压抑得太久了,情绪需要得到释放。
不知是我的动作太突然还是太粗.暴,凌涵竟然有些抗拒。在这种时候,涵的抗拒无疑只会加深我的不满,但我忍住了,说“对不起。”
正要退开身子,凌涵却又主动环上我的颈。我抱紧她,狠狠地回吻,待舌尖有些麻痹了才与之分开。转移阵地,在涵的脸上游走,而凌涵一直闭着眼任我索取。
我其实从没真正意义上的要过她,我们的动情一直都只限于最表面的肌肤之亲。涵那神圣的隐秘地带,我从没涉足过,不是不想,是不愿。在我心里,涵那么圣洁美好,我不想成为玷乌她的刽子手。
一直认为,尽管她已经结过婚,尝过真正的情欲,但也是有着婚姻的庇佑,是夫妻间神圣的和欢之礼。而我算什么,不明不白的身份,什么都给不起。
我变得有些焦躁,沿着涵的脖颈一路吻下,手已经伸进了涵的衣服里,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解着凌涵睡衣的纽扣。覆上去的下一秒,凌涵就突地睁开眼,一把推开压在她身上的我,猛然坐起身来直直盯着我。那眼神满是惊吓、恐惧。
我的心仿佛沉到了海底,我居然禽.兽般地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抬手狠狠地掴了自己一个耳光,感觉到的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痛感。躲开她试图拉我的手,滑下床跌坐在地上,我突然就冷静了。
“李森来了,是不是?”我的嗓子干涩,但没有哭泣。凌涵低下头,默认。
“凌涵,你们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在一起是天经地义,何必偷偷摸摸。”我嘲讽着自己的可悲,“既然他都来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天天待在一起缠.绵温存吗?”我受了刺激,开始口不择言。
“你可以不爱我,那你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就算李森来了,你们要一起生活,你难道就不能尊重一下我吗?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宁愿是从你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你为什么不懂?你一直都只把我当做没长大的孩子,你从来都没爱过我,我知道,我就是个白痴。”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跑进浴室,终于没能忍住悲伤的泪水。打开水笼头,不停地往脸上拍水,不让眼泪汹涌成河。
抬头看向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凌乱的发,苍白的脸,红肿的眼,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还是我吗?原以为再不会有什么事能打倒我,是我太高估自己了。谁让我入了爱情的剧,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根本不可能属于我的女人。
凌涵与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大吼一声,握紧拳头用力打向镜子。
“哗”地一声玻璃碎落一地,跟着碎片坠落的,还有我刺目的鲜血。预期的疼痛感竟然没有袭来,是啊,还有什么能痛过我此刻的心呢!
张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落,每掉一滴我就清醒一分,她没有错。凌涵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爱我,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至始至终我都没有真正融入过她的生命。
错的是我,自以为是强加给她的爱情,所以现在该自食苦果了。我辛辛苦苦建筑起来的爱情城堡,如今成了我一个人的蝉蛹,作茧自缚。
“不要碰我!”不知什么时候,涵已经整理好衣服来到了浴室门口。她用比刚才更惊慌的表情看着我鲜血淋淋的手,捂住嘴,眼泪喷涌而出,上前伸出手想要查看我的伤。
“求你不要碰我,求你...”我激动地拍开她的手,想到她昨晚或许才跟一个男人……双手捂住脸,低声祈求。
“蓝天,你是要我死吗!”她蹲在我面前,咬着嘴唇,声音沙哑。
“死”字太清晰了,刺痛着我身上的每一根神经。不再哭,不再拒绝,也不再挣扎,任她流着泪将我手上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
并肩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我知道她跟我一样,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