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就听我的了,走吧!”余放开我的胳膊,往右转去了车库。我跟上,并肩默默前行。
余开车到了步行街的环路上,轻车熟路地带我进了一家韩餐厅。一进门,一群服务员就集体鞠躬,说了句韩文的“晚上好”。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室内以朱红色调为主,很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在乎
我是第一次来吃韩餐,也不知道对食物挑剔的自己能不能接受。所以看着菜单上的图样,点了跟中国菜式比较接近的拌饭。余说拌饭算是主食,于是又做主点了两个配菜加一个小汤锅。
“这里算是我跟朋友常来的地方,味道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既然你说好,那肯定没问题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直打鼓,祈求老天一定要让我习惯啊!
“最近忙吗?”我拿过主动权,开始问她问题,想了解她的近况。
“还好,老师的工作,每天都一成不变的。我不是班主任,空闲时间相对充足一些。”
“高三就会忙很多了。”我感叹。余现在是带高二,等我们一离开就是高三了,到那时,即使不是班主任也会很累的。有形的无形的压力,我亲身体会过,也从凌涵的身上感到过。
“谁说不是呢!你们还好,只经历一次,老师就不一样了,三年一个轮回。”
“如果我是你,不会愿意屈身在这儿当老师的,给自己选择一个更为自由的工作不好吗?”我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余是我认识的人当中,知识最渊博的。大到国际层次上各方面的新闻事件,小到日常生活的琐碎事项;会四五个国家的外语,是教委专职的翻译…我对余的聪慧,可以说是到了顶礼膜拜的程度。
除了她时常的来去匆匆,顾不了他人的感受;除了她素来的严肃表情,令人不得亲近;除了她偶尔的沉默不语,让我觉得被无视后的心生怨念。
“宝贝,你不懂。以前我也有过冲动激情的时候,凭着一股傲气,通过努力终于跨越了那道高坎,进了那扇有所期待的大门。一开始会觉得新鲜有趣,渐渐的你会发现身处之地其实跟跨进大门前没什么两样。久而久之,激情退了,想要的不过是朝夕的安宁平淡。”
“那现在,就是符合你所谓安宁平淡的生活吗?教师这个行业……”我问。
“不知道,可能吧。”听到我的问话,余停顿了半晌才缓缓吐出这六个字。一向对凡事都拿捏到位的余,也会有令之踌躇迟疑的问题。
服务员上了菜,余掩去刚才的沉重神情,换上面对我时一贯的柔和,为我夹菜: “今天是给你庆祝的,不要说那些远不着边的事了。”
“好,知道啦!”我扯出一个笑。她们都是经历过人生的,尝过的酸甜苦辣比我多。在她们听来,我的问题只会是对我还没长大的验证和幼稚的体现。改个句子来用用:吃饭不语真君子。
余吃得很少,整个过程都把注意力放在我对食物的喜好上,分辨着我可以接受的和不能接受的。对于这一情况,我汗颜。
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把自己不喜的食物,还能因为不好意思而强迫下咽。不然,凌涵也就不会在那次失败的尝试过后,对我的饮食百般迁就。
“来,宝贝,祝贺你!”余举起装有饮料的杯子,邀我碰杯。
“谢谢!”清脆的玻璃轻碰声,干净悦耳。我放下杯子,定定地看着余,鼻子一酸眼泪上涌。问:“why do you always treat me such well?”
“you are special!跟你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心情轻松,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呵呵,很奇怪吧!明明我们年龄相差这么大,我却喜欢跟你相处。可能正因为你小,所以在你面前,我才特别惬意,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吧!”
“it\\\' s my honor!”我虔诚地说。年龄小的学生何止我一个,你却偏偏对我这般。感情纷乱,勿需明辨。只一点,我们都欣喜着,那便是最最重要的。
饭后,我说我还是回学校吧。两年没有交流,余不知道我已经不是住校生,更不会知道我有了爱情,还是跟我的女老师。当然,这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用知道。
余先送把我到了学校门口,下车叮嘱了几句,看着我走进学校才俯身重新进了驾驶位。看着远去的车子,心情也轻飘飘的,居无定所。今天离别后,下次的见面便是遥遥无期了。余,谢谢你这几年来的厚爱,谢谢你原谅我曾经的任性,包容我的一切。
游走在寂静的校园,悲从中来,忧伤在无限放大。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宣扬着对一个人的想念。以前在夜晚出来溜达时,韦婷抱怨学校的夜灯竟然是绿的,阴森森的令人发指。我笑她胆小,说这样才适合那些情侣偷偷摸摸约会。现在的灯光,依旧幽幽,物是人非。
我在这里算什么?前几个月还跟众人一起为高考发奋,跟朋友苦诉力不从心。此刻,高考的坎儿不变,拼命的学生不变,少了一个我而已。当学生身份的我变得独树一帜,不用上课,不用写作业之时,竟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如果我还小,我会为这种待遇而欣喜若狂,然后死命地玩儿;如果我的爱情还在,我会为获得一段完全空闲的时间而激动不已,然后片刻不离的黏着我的爱人……
“如果”这个词从来都让人又爱又恨,爱它给了我们一个幻想的机会,恨它使我们知道那个幻想的不可能存在。
爱情让我失去了理智,让我领会了许多无奈,让我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无能为力。但真正令我幡然醒悟的,竟然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黑夜。凌涵,我爱你!但除了爱情,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给不了自己。
枉我供奉了“自尊”十几年,到头来才发现,我所谓的自尊,不过是一直不愿承认的骄傲自大。如今,我要亲手将它撕裂,走出迷局。
凌涵,我会长大的。所以不会再自怨自艾,不会再鲁莽行事,不会再无理取闹,不会再令你左右为难。我的黯然神伤,是时候结束了。
“好好吃饭休息,不要我的十斤没增起来,你反倒瘦了。我答应你的会做到,但你也要记得答应过我的......”释然后,给凌涵发了信息。她理不理我,回不回信息都不重要了,我不计较也不介意。现在的我,本就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爱。
最后一节自习课回到教室,帮楚硕检查作业,帮老陈整理复习资料。除此之外,无事可做。籽希发来信息:“学涯苦海已尽,实不知你淡淡的忧伤从何而来。望君卸下重担,重拾神采。”
我们偶尔仍会短信相交,全是抽象之语,心照不宣地避免谈及现实:“真正的苦海,无法脱离。学着为自己掌舵,为自己引航。过程艰辛,所以难免困倦。”我回。
“爱你的人,不会在意你飞得多高多远,而是关心你有没有飞累,有没有受伤。”籽希。
“可为了爱的人,必须飞得高飞得远,才有资格与之共享未来。”
“蓝天,或许那个人只是希望爱的人能够陪在身边,平平淡淡简简单单。”
我没有再回籽希的信息,有关情爱,因人而异。我不是她,她不是凌涵。子非鱼焉知鱼;子非吾焉知吾。
最后的自习课,是属于住校生的必修时间,籽希这个时候应该到家了。她跟安阳仍如胶似漆,浓情甜蜜里透露着斑驳的离愁哀伤。籽希总能够洞察到我的情绪变动,这段时间我已经尽力掩饰,但却瞒不过熟知我如籽希的眼和心。对她跟安阳,我亦如此。同是逐爱客,怎能不相知?
下课后,两手空空插在裤兜里,踩着小碎步走走停停。现在的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思考,来挥霍。在我正式毕业以前,依然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身旁擦过无数疾步而去的身影,时间于他们是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学习目标很明确,分秒比争。
侧耳倾听,那漫妙的声音奇迹般地响起。隐身在榕树下,看着她跟一个同事说着话,缓缓走过。我悄然跟随,她的声音很轻,大多是另外一个老师在讲话。上了长长的阶梯,我不敢再跟上去。大门的灯光璀璨,明晃晃的让我无处可藏。
站在下面,待她们消失在大门外,才抬起脚一步一步踏上去。当我低着头走出大门,在花坛处拐角就被人挡住了去路。确切来说,是我走路不长眼,挡了别人的去路。
“不好意思。”我说,甚至没想过要抬头看看那人。往右边挪步,继续前行。
“蓝天,你还是这么目空一切!”身后一句冷冽,却令我倍感惊喜的责备声传来。我就那么呆滞在原地,心潮澎湃。整个胸腔空荡荡的,心跳的回声急促而强健。
“你确定不回过头来?”凌涵再次开口,“蓝天,你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躲在身后算什么!”
不想看到你,就不会犯傻跟在你后面偷偷听你的声音。你说我没有勇气,我不愿承认,因为我不该再懦弱,再逃避现实。
闭上眼,平静一下狂乱的心跳,毅然转身:“我知道你厌恶懦弱的行为。”对我突然的开口,凌涵一时没作反应。我意识到自己说那话的无头无尾,任谁都会匪夷所思吧。
“是,我讨厌懦弱。”过了一小会儿,凌涵斩钉截铁地回答。随后又没有底气、略带自哀地补充了一句,“但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凌涵,我知你的内心也如同我这般纠结着。怪我总会有意无意地挑起你对自己的怀疑,对自己的否定。女人需要的是有安全感的避风港,而幼稚如我,给凌涵的从来都是担惊受怕。
“刚才的话,对不起!”走到她面前,隔半米距离,企图解释,“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喜欢,我都会改。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你还会在乎我的感受吗?”凌涵淡然地直视我,目光相对,我习惯性地撇开视线,盯着她锁骨间的紫色吊坠。。
“我在乎。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直到现在,直到以后。”我说。
“有误会不解释,考大学不商量,整整一个月对我避而不见,就是你口中的在乎?”凌涵语气生硬,夹着嘲讽的意味,“蓝天,你把我当什么?”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我语塞。从没见到过凌涵咄咄逼人的一面,此前的她总是说话轻声细语,笑容秀色可餐,举止漫妙迷人。凌涵,你想我怎么回答?我又能把你当什么?你是我挚爱的人,一个不能跟我长相厮守的爱人。
“周末我们谈谈吧,我什么都跟你说。”既然不得不分开,就该心平气和解开彼此之间的不愉快,才能让她更好地释怀。
心里打了千千结,以后的生活怎么可能轻松快活。对凌涵,我是迫于无奈,敌不过现实的残忍而选择放手,却不代表从此不爱不想念。既然我们之间的默契那么深,她会明白的。凌涵沉默不语,嘴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让我心动,让我心疼。
“你先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我不清楚她要坐哪班公交,也不知道那班公交收车了没有,于是拉过她的手到公路边打车。凌涵没有挣扎,乖乖地任我牵着,站在我的侧身后。
“上车吧。”拦下一辆出租车,把她拉上前来。正欲松手,却被握得更紧。我很混沌,不想再去猜测她的心思,我们都是感情细腻之人。在遇到凌涵之前,我从不用语言来表达感情,在遇到她之后,才开天辟地一再示好讨巧,大声言爱。可凌涵在遇到我之前是怎样,我无从定夺,在遇到我之后也从不言爱。
“喂,你们考虑好要不要走了吗?不走的话,我开车了啊。”司机等得不耐烦了,但也注重职业道德,没有大发脾气。
“......”我没说话,等凌涵的反应。
“好,周末见。”她松开拉着的手,拉开车门。又转过来,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那一瞬,仿佛回到了两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