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公主不简单呀,应是以范青的女儿作要挟,封了范青的口。”
“解铃还需系铃人,杜少卿,安排你的人,探一探公主府,见机行事。”
“是”
公主府内,上阳公主脸色铁青,正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年轻公子大骂,年轻公子长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看到母亲大怒,也不害怕,只是抿了嘴不吭声。
“江儿,你万万不可再胡闹下去,扶了五房妾室还不够,竟把那低贱的戏子也带进府内,也别怪范燕儿闹,你也太过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且顺着她,待事情尘埃落定,你不喜欢她,随便你怎么样。”
“母亲,你为什么弄这么个无盐女塞给我,看到那张脸,我都吃不下饭,赶快休了才好。”
“不行,她父亲现在还在大牢里,事情未定之前,你不可妄动。”
后院的凉亭里,一个青衣女子满面愁容,看着面前高大的灰衣男子,蔫蔫地问,“表哥,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三年了,视我如无物罢了,还一房又一房地娶美妾来羞辱我,今儿更因为我骂了那个青楼女子几句,他便把我推倒在地,表哥,这是我千辛万苦才嫁了的人,我好不甘心呢。”
灰衣男子沉声安慰道“燕儿,当初我和姑父就说此人空有一幅好皮囊,品行恶劣,你当时哪里听得进半句话,闹死闹活的,害的姑父拉下一张老脸上赶着来公主府为你筹谋。”
“表哥,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范燕儿问道。灰衣男子刚要回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忙回头看去,却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年轻人拍着巴掌走了过来,边拍边说道“范家小姐可真是个人物,自己亲生父亲关在大牢就要被问斩了,竟还有功夫在这伤春悲秋,自怨自艾,可真是个孝女呢”
“你是谁?你怎知我没去想法搭救父亲,我早已求了公主,她会安排好一切的。”
“切,安排好一切,嗯,确实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好你父亲一人担下所有罪责;安排好等你父亲问斩后第一时间休了你。”
第27章 糊涂的父母
“你,你,你是何方狂徒?怎入得了公主府?”,抬头四下望了望 ,便要开口喊人。
“且慢,表妹”灰衣男子阻止了她,面向年轻男子道“还请多加指教。”
年轻男子笑了笑,对范燕儿说“嗯,好歹你还有救,还有这么个靠谱的表哥。”
范燕儿瞪了他一眼,倒识趣地没吭声。
“现在最盼望你父亲快快问斩的,恰恰是你最亲爱的公主婆婆,只要你父亲担下所有罪责,她便安然无忧,至于承诺给你父亲的保你一辈子幸福的事嘛,那是她儿子的事,儿子儿媳关系交恶一力休妻,她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吗,即保住了你父亲用命貪来的千里良田,又不违诺的解决了你这么个大麻烦,你还在这里指望着公主全力救父,说你天真好呢还是傻好呢?”
灰衣男子拦住了焦燥的范燕儿,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能救你自己的父亲的,只有你自己,现在跟我去上京,还能见上你父亲一面,至于那时你们愚蠢的父女俩想死还是想活,随你们喜欢就好。”
看到范燕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年轻男子转头看向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很是果断,一把拉起范燕儿的手,说“燕儿,我们跟他走,到上京见到姑父后再作打算。”
三人转过小径,从公主府后门急急而去。
穿过y-in暗冰冷的大牢过道,范燕儿与表哥被年轻男子直接带到了范青的牢舍前,看到呵护自己如珍宝的父亲面容枯槁,了无生机的躺在一堆干Cao上,范燕儿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地喊了一声“父亲”。
范青抬起头来看到爱女突然出现在面前,眼睛瞬间明亮,踉跄着爬了过来,从铁栅栏里伸出干瘦的手,忙忙地替女儿拭泪。口中埋怨道“燕儿不在江陵公主府好好过日子,跑这里来做什么?”
范燕儿哭得更凶了,“父亲,没有什么好日子了,我那个丈夫大约会在父亲走后便要休了我。”
范青双目瞪圆“不可能,公主答应我要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
灰衣男子上前跪下,低声道“姑父若去,表妹x_ing命都难保,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姑父接触那对母子还少吗,她们哪是什么宽厚之人呢?”
范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望天“天要亡我范青啊。”
“天可没想着要亡你范青,是你自己非要亡你自己吧”,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走过来一个瘦削挺拔的红色身影,正是大理寺中丞刘文杰。
范青转了转眼珠子,没回头。
“范大人,你二十岁便出仕为官,从八品主簿做到四品知府,也是年轻有为,能力卓越,怎么一到儿女私事,便如此糊涂。范燕儿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若真心疼她,当好好替她找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而不是托付给居心叵测之人,受尽冷落和欺侮,难道你要看着在你身败名裂死后,女儿被扫下堂成为弃妇吗?”
“事到如今,我能若何?”
“贪墨三百亩和贪墨八千亩,可关系到你的人头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令嫒若能检举,可有首告之功,当能全身而退。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女儿的幸福,生死关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才是她终身可托付之人。”
范青朝灰衣男子看了过去,灰衣男子握住范燕儿的手,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范青回过头来,朝刘文杰苦笑了一下,说道“明天还请大人重新升堂审案吧。”
第二天一大早,救父心切的范燕儿便在表哥的陪同下,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登闻鼓,检举自己的婆家上阳公主府私吞官地,要挟官员,为父喊冤。
范青案重新升堂开审,范青一改沉默如金的姿态,在堂上详详细细地把自己女儿如何痴恋公主之子,自己如何折节投靠,如何受公主威逼利诱,假造地册,侵吞土地的事一一道来,听得堂内众人恍若在听评书,心道说评书的讲的故事都没这个精彩。
因牵涉到皇族,刘文杰不敢大意,把案情原尾详细地写成了奏章,呈报给皇帝。
南书房内的宋炔在看到奏折上的那个名字时,一张愤怒的脸突然跳到脑海上来。那是自已的长姐,大楚的上阳公主。
上阳公主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是先太后张氏的女儿,出生时朝阳初升,云霞灿烂,先皇大喜,大赦天下,合宫为长公主的出生庆祝了三天天夜。
童年的上阳是受尽宠爱的天胄皇女,美丽又骄傲地恣意生长到十二岁。
那一年,先太后张氏薨,孟氏被扶为先皇的皇后。在上阳眼里,是出身低贱的孟氏处处夺走了父皇对母后的宠爱,一步一心机地置母后于凄凉无助中抑郁而亡。也许是年幼的小女孩不懂得掩饰眼中的恨意,孟氏对这个宫中地位颇高有着先皇后高傲气质的长公主如芒刺在背,便耍了点手段,指了江陵一户外强中干的人家下嫁了过去。
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宋炔才是四岁大的娃娃,他只记得那只绞着帕子骨节发白的手和那张泪流满面的怒气冲冲的脸。
宋炔是能感到上阳公主对母后的恨和对自己的疏远,因为自己登基后,逢年过节都是有东酉赏赐给江陵公主府,但每次总是石沉大海,上阳公主从未谢恩,更不曾回过礼。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仇恨竟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竟不顾身份到如此寡廉鲜耻。
他低沉地吩咐黄怡,“传朕旨意;着禁军三千,护送上阳公主回京。”
江陵,上阳公主坐在后花园里,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次渐明亮的红光穿过高大的木瑾花的叶子,柔和地照在自己身上,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向那轮骄朝阳,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五彩锦衣,蹦蹦跳跳的明艳的少女。
母后在的时候,皇宫是自己的天堂,失去了母后的皇宫,是自己的地狱。
那个低贱的女人,踩着母后的肩膀上位,心思深沉而又狠毒果敢。在失去母后的多少个噩梦缠绕的午夜,她总觉得有一条毒蛇在y-in暗处冷冷地盯着自已。她恨那个女人,她又怕那个女人,病榻上的父皇对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信任令自己更加抓狂,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毒蛇长袖善舞,笑语晏晏地几句话便让父皇同意了自己远嫁江陵。
她哭了一路,她不在乎妆有多花,脸有多难看,毕竟,对一个空有一个南平候爵位的附马陈玉,她连见也不想见。她不记得婚礼的任何细节,只记得自己在新房里哭了整整一夜,陈玉在洞房外站了整整一夜。
再后来,陈玉在房外给自己吹了整整半年的箫。那绵长温和的箫音荡平了自己那无可安放的愤闷,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打发侍女把陈玉叫了过来。
陈玉跪倒在她的裙下,喃喃地说“陈平愿永远做公主的裙下之臣,愿为公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陈玉的这条命 ,属于公主。”
阳光变得刺眼,上阳公主却睁开了眼睛,她朝身边的侍女说“去请附马和公子来。”
看到温柔清雅的丈夫和玉树临风的儿子,上阳嘴角上扬,一丝满足的微笑转瞬即逝,她拉着两个男人的手坐下,柔声向陈玉道“附马,上阳这辈子,有两个人对我百依百顺,一个是我故去的母后,一个便是你。上阳此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累你每天战战兢兢,没过一天安心日子,如有来世,上阳愿与附马萧瑟和鸣,无牵无挂,一起终老。”
陈玉落泪道“公主何出此言?”上阳公主摇了摇头,转向儿子“我儿,母亲总想让你自由富贵,无拘无束,做一个幸福的孩子,但看起来,好像也是错了,你即可收拾细软,躲到咱们在富阳县置办的宅子,此后与你父亲相依为命,平安健康就好。”
爷俩泪水涟涟,各执一手,依依不舍,上阳正色斥道“男子汉犹犹豫豫地像什么,范燕儿已跑到上京,皇帝的禁军很快就会来到,你们快走,别让我烦心。附马,我命你,要用命护住儿子,守他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