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儿,今早宫里来了喜官来报,皇后娘娘大喜了,祖母专门托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太医给宛儿试过脉,脉相强劲,十有八九是个皇子啊。”
崔衡抬头看向祖母,见到的是祖母自打自己记事起便不再常有的开心的笑,崔衡站起来,笑着向祖母道喜“妹妹母仪天下,是有福之人,天佑我大楚,我崔家万幸。”
“是啊,衡儿,这确实是我崔府天大的喜事,清河崔府到你这一代,子嗣单薄,除你之外,只二房三房各一庶子,功名学问皆拿不到台面,今宛儿有孕,作为皇后的外家,要给未来的太子强有力的依靠,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喜上加喜,太傅韩栋嫡孙女对你仰慕已久,仲秋节的时候他家太夫人还向我试探来着,韩家虽非公侯,但韩栋手握实权,其子孙中皎皎者甚多,有不少在军中效力为将官的,门生故史在地方大员中更是不胜烦举,将来会是皇后一门最好的助力,你意下如何。”长平陵公主礼节x_ing的询问。
“全凭祖母作主。”崔衡站起行礼,眉目间有淡淡的倦怠,又说道“孙儿今天陪陛下登山,有点累了,望祖母恕罪。”
“不必多礼,快快回去歇息。”长平陵公主见他行事稳重,事事如自己心意,很是高兴,忙摆手让他回去。
崔衡慢慢走回自已的院子,他没回卧房,而是来到了书房,拉开暗室的门,他走了进去,又轻轻地合上门,走到挂了十二幅皇帝画像的墙面前,痴痴地从第一幅开始看,一直看到最后一幅,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栩栩如真人的眉眼,勾勒着那英挺的鼻子,指腹轻轻按压着那禁欲又x_ing感的嘴唇。良久,一向端方万分的清雅公子,把脸紧紧贴在画像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世人只知道他给皇帝陛下每年画一幅画像,并且只给他一个人画,这被看作政治上的智慧和感情上的投资,是向皇帝表达自己忠心无二的绝佳途径,就连自己那精明细致的妹妹崔清宛都是这么认为。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每年画两幅,一幅献给皇帝,一幅藏在这密室里,这是他自己掩藏了十二年的秘密,自十二年前在御花园芙蓉树下见到那温柔少年的回眸一笑,他当晚回家便开始给太子画像,他的情窦初开不是对着一个美丽少女,而是那个无限尊贵却无限美好的太子,他看到他为了文雁青长跪皇后宫门前两天两夜,最后当他扶起他的时候他是那么脆弱地晕倒在自己怀里,他在床前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但在他醒来时悄悄离开;他看到他为文雁青的一无所有而着急无助,他拿着自己所有的私房银子六个金元宝来到他面前,看到他脸上的不好意思后轻松地说着是借给你的,以后可要还我喔。
他偷偷藏着一个梦,梦想着在宋炔有能力亲政的时候,他要把对他的喜欢大声地告诉他,他要留在他身边,永永远远。
但妹妹的一纸赐婚如一盆冰水,冷冷地把他从梦中浇醒,他知道,他怎么可能跟自己的亲妹妹抢同一个男人,那是他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呀,而今天,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妹妹的后位稳妥,他要成亲了,他连偷偷收藏他画像的资格都没有了,而以后,只有自己的心,才是世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他一张一张小心毅毅地拿下画像,卷成轴,包好防潮的纸,锁在了一个精致的大在的香樟木箱子里。然后,轻轻地走到了院子,对着天上那个高远的月亮,在寒深露重里,站了一个晚上。
崔清宛的凤仪宫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太医,多出一倍的宫女侍卫,三天两头来宫里探视的崔家的当家主母们,当然,还有天天往这跑的安排这些事的皇帝宋炔。
执着远阳公主的小手,宋炔正坐在皇后的床前,神色温柔地盯着皇后那平平的小腹,崔清宛看着他紧张在乎的样子,不由地开心笑了起来,“又不是第一次当父亲,瞧你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的我都紧张呢”宋炔笑了笑,说道“朕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可你是第一次当母亲,我生怕照顾不好你,天天睡得不安稳的很。”说完抱起远阳小公主,用下巴蹭着那嫩嫩的小脸蛋,逗的小女孩咯咯笑个不停。崔清宛看他清减了不少,忙大声叫来黄怡,让他快服侍陛下回宫休息。
重臣们对皇帝的家事很是满意,皇后有孕,大楚后继有人,帝后和睦,听说皇帝在皇后有孕后不但照顾有加,对后宫其他的狐媚子一概不理,还遣散了一大批没名分的美人。自己天天孤孤单单地睡在自己的乾元殿。连一向看中正统的卫仲远都抽着大烟袋赞叹道 “哎,陛下在□□上终于成熟了。
正独自宿在乾元殿的宋炔正歪在宽敞的大床上,临睡前总抽出压在枕头低的一些写了诗的纸来看,看着看着便沉沉睡去,黄怡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整理好纸张,小心地重新塞到枕头低下,熄了灯,再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去。
两个月后,一场名动京城的婚礼惊艳了整个大楚,多少意气风发的少年朗都幻想着自己是那个一身红衣,骑高头白马,灼灼其华的新朗,多少春闺的少女都幻想着自己是那个身披五彩嫁衣,十里红妆的新娘,这场绚丽无比的婚事也只有清河崔家才配拥有,因为整个大楚的官家,有钱的不少,有权的不少,但你能有一个身为长平陵公主的祖母?你能有一个正怀育皇嗣的皇后的妹妹?你能有一个自小是自己伴读的皇帝妹夫来给自己主婚?距离自己太远的尊贵就谈不上嫉妒了,只有发自心窝的羡慕,崔府门前车水马龙,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你的官职少了四品即便手提万金重礼都不好意思上门。
今天应该最幸福的人正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宋炔举着酒杯,代他向满座宾朋致意,称他为‘内兄’,他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在众人面前给他的天大的面子,看到皇帝赏赐给新娘的一整套皇宫娘娘才能用的华美的头面,看到皇帝为自己的祖母加封为慈安长平陵公主,追封自已已过逝的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看到赏赐自己的整整六箱的金元宝,崔衡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为人臣子最高的荣耀,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是呀,为什么明明高朋满座,权贵云集,自己心里却越发空空荡荡,像失去了最最珍贵的宝贝?
第31章 回乡
陶疏桐很少出席同僚的宴会,但今天宋炔非拉他来,想到崔衡平日里也是极为稳妥低调之人,加之一起游过霸河,一块登过梅山,也算是自己在上京为数不多有过深交的朋友,便爽快地跟随宋炔而来。
路上黄怡小声跟他说:“陶相的贺礼陛下已经给准备好了,不用cao心此事”,陶疏桐看到了一具非常精美的屏风,上面写着自已的名字,忙把自己准备的一个小小的玉扳指悄悄塞回了衣袖。
开宴时,看到极少出现的新贵陶疏桐,像看到了带蜜的花朵,大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举着酒杯向他敬酒,围在他身边说着巴结的话,嗡嗡一片。
陶疏桐对这种场合实在没任何经验,在喝下几杯酒后便有点头晕,正待要再接过一个递到眼前的酒杯,一只手来突然从后面伸出来,夺过了那个杯子。 “陶相量浅,这杯酒,朕替他喝。”
说完微微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便笑着朝众人说“今日崔爱卿大喜,大家应尽情向他恭贺。”看到皇帝明显想恶作剧新朗,鬼精的大人们瞬间明了,便一窝蜂地涌向了崔衡。
在被诸位大人灌醉之前,崔衡依稀看到宋炔俯在陶疏桐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此后无论去哪,陶疏桐都紧紧跟在宋炔身后,前面宋炔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每个臣子敬的酒,而陶疏桐再没喝过一杯。
崔衡闭了闭眼睛,接过一杯又一杯的酒,笑着喝下,一直到痛痛快快地倒在桌子上,再也听不到那喧嚣的贺喜声,再也看不到那不想看到的人和事。
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一早,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额头,接着一条热毛巾擦上了自己的脸,一张芙蓉面出现在眼前,面色微红,双眸含情。
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女子,崔衡不知所措地重又闭上了眼睛。
梅楠是真心为好朋友高兴,他觉得这才是崔衡要过的人生,清贵的出身,端方的举止,低调的才华,只有配上名门的妻子,生一群富贵的孩子,才像真正的完美。
他从不怀疑这一切,好像天生他就应该这样,而自己呢,呵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遇到幕容垂之前,这也是自己的完美人生,但是,现在,如果让自己面临那么一场华丽地理所应当的婚礼,该怎么办?
他想到了今早刚接到的传书“我想你,片刻不能等待,我想见到你。”
梅楠觉得自己真地喝醉了,全身燥热无比,他出了崔府的大门,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没看到小厮,心想该不是也去里边吃酒去了吧,笑了笑,摇摇晃晃地想打开车帘,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进了马车,跌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梅楠想抬起头来看看是谁如此无礼,嘴唇却被狠狠地攫住,密地透不过气来的细吻急急地落在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脖子,像一股细细的电流,酥酥麻麻的游遍了全身,他感受到了那个熟悉的气息,别过脸,闷闷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幕容垂眼色暗了暗,用嘶哑的声音向外说了声,“回别院”。
幕容垂温柔地细吻着梅楠满身的汗珠,双手捧起他的脸,心疼地问“怎么喝这么多的酒?”见梅楠闭着眼睛不敢看他,便咬了下他的耳垂,轻笑道 “想我了吗?”看到梅楠的脸又红了几分,更是情动,正要动手动脚之际,忽然觉得马车停住了,幕容垂抱着梅楠下了马车,大步走向屋里,屋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室内温暖如春,幕容垂把梅楠放到了里间的大床上,三下两下脱了两人的衣服,像一头健壮的雄狮,扑向了那日思夜想了千万遍的美丽躯体。
梅楠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刚想起身,却觉得腰像断了一样地疼,低头一看,满身的吻痕青青紫紫,惨不忍睹。一歪头,看到了那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瞪着一双深深的眼睛,柔柔地望着自己。
“君子不趁人之危,昨晚我喝醉了,你应该送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