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想法蓦地跳入宋炔的脑海,惊得他差点也像黄怡一样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耳边传来陶疏桐的说话声,“望北,要不要加一点点辣?”
“啊,辣?加一点吧”宋炔元神迅速归位。
陶疏桐疑惑地看了宋炔一眼,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失神,因为刚才的话他已问了三遍。
宋炔拿起小汤勺,舀起一勺豆花放到嘴里,只觉得爽滑可口,齿留清香,一大碗不一会就见了底,抬手又点了一碗,老妪端来了一碗清豆花,示意自己加调料,宋炔把碗往陶疏桐面前一推“梅远给我调”,陶疏桐宠溺地笑笑,按刚才的调法帮他调好,轻轻地端到他面前,宋炔很快又见了底,不等他说,陶疏桐起身又给他端来一碗,调好汁,笑吟吟地送到他嘴边,宋炔像吃山珍海味似地又吃了个底朝光。
看到陶疏桐又去给自己端,他看了看他面前吃了半碗不到豆花,忙冲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喊,“梅远再吃一碗的话,我就吃第四碗,不然,我就不吃了”
陶疏桐嘴角上翘,轻轻说道“好”
两人吃得全身热气腾腾地走出了西施豆花店,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看到别致的花灯便驻足品赏一翻,心情愉悦,谈笑风生,花灯好坏倒是其次了。
突然,宋炔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指向前面,惊喜地看着陶疏桐,陶疏桐向前一看,也不禁一呆,前面一树花灯下,那个连续两年在上京街头遇到的清烁老者悠闲地坐在那里,犹如世外仙人,面对眼前的喧嚣浑然不觉。
宋炔拉着陶疏桐大步走过去,朗声说道“老人家,天地之大,我们可真是有缘,想不到竞在这里又见到您摆的花灯。”
老者抬起眼睛,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小公子确实是小老儿的有缘人,花灯树顶只余一灯,还请小公子赐教”。
宋炔取下那最高的一个花灯,看到字面是一字“艳,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这艳字不正寓意“万紫千红”吗,老人家,我说的可对?“
老者点头,取出一方砚台递给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轻轻地说“小老儿连续三年与两位小公子相见,实是有缘,今天起小老儿将云游四方,以后元宵佳节当无缘再见,小公子所猜三个字谜,是一个有关大楚的预言,到时小公子自可验证。”宋炔听老者话音里透着玄机,便想再详细问问,但老者也不收拾那一树花灯,径自洒脱而去,转眼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第33章 血燕
当两人赏完花灯回府时,已是月至中天,陶疏桐亲自烧了热水,服侍宋炔洗脚,宋炔看到陶疏桐垂首站在一边,便拉着他的手,大大咧咧地说“一起洗”。
陶疏桐有点犹豫。
“都是大男人,怕什么,难道还要讲男男授首不亲吗?“自己说完又觉得好笑,便哈哈大笑起来。
陶疏桐为了证明自己不在乎‘男男授受不亲’,只好硬着头皮脱了鞋与皇帝的龙足挤在一个盆里。
盆子不大不小,一个人宽敞两个人稍挤,陶疏桐刚把脚放进去,就被宋炔的两只脚夹住了,边揉搓边说“梅远的脚好凉啊”!又拉过陶疏桐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轻轻的搓着,嘴里还嘟哝道“手也很凉,回上京后我得再派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陶疏桐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帮他搓过手,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宠溺地对待过自己,脚被宋炔的脚夹着,手被宋炔的手握着,眼前的脸与自己很近很近,近得他都能听到宋炔温暖平和的呼吸,他的体温迅速升高,高到宋炔都察觉了,看到那张微红低垂的脸,宋炔心下忽然一动。
在西施豆花店时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又重新笼过心头:
“这样,梅远觉得不自在?”
听到上头传来的微微发颤的声音,陶疏桐猛地抬起头,却不料却直直地撞上了宋炔那英挺高耸的鼻子,宋炔疼地“嗞”的一声,陶疏桐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揉揉,手放上后才觉得后悔不已,因为宋炔黑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里深处藏着一丝了然的欣喜。
他像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头顶传来宋炔好心情的两声轻笑。这脚泡了足足二个时辰,陶疏桐扯过桌子上的一条毛巾,帮宋炔擦干净,又用同一条毛巾,胡乱把自己的脚弄干净。
宋炔打了个哈欠,朝陶疏桐说道:“梅远,很困了,咱们睡觉吧”说完便走向了里边的床,陶疏桐刚想说给陛下准备好了客房,但看到宋炔径自走向自己床上的自然亲切,又舍不得让他离开,便转身又抱了床被子,铺在床外侧,看到宋炔回身朝里躺着,便仔细地帮他揶了揶被角,展开自己的被子,尽量向外移了移,也躺了下来。
宋炔面朝里,过地并不轻松,刚刚看到陶疏桐脸红了,看得他很是心动,便想再捉弄捉弄他,没成想,自己却引火烧身,直到下腹肿胀,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起了反应,忙装作困乏的样子,躺在床上慢慢地调整呼吸,过了好久,觉得陶疏桐应该睡了,便回过头去,却发现了一双来不及收回的深情的眼睛,正痴痴地瞧着他。两人就那么僵在了那里,良久,陶疏桐拉上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脑袋。
宋炔把陶疏桐连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哈哈大笑“梅远,梅远,你看看窗外的月亮,是它好看还是朕好看,嗯?”
陶疏桐头埋地更低了。
“梅远,等你三年孝期过完,我在小院等你!”
宋炔第二天便要赶回上京,看到站在寒风中送别自己的瘦削身影,宋炔掉转马头,走到陶疏桐面前,翻身下马,解下自已的厚披风,轻轻地帮他披上,小心地系好前面的带子,重重地握了握那单簿的肩膀,说了句“好好吃饭,别让我担心。”看到陶疏桐点头,才翻身上马,裹携寒风而去。
当宋炔风尘仆仆地赶回乾元殿时,总管黄怡正在门口着急地转来转去,看到宋炔,眼睛一亮,忙上前小声地说,“陛下,前宰相大人梅向风正在殿内,非要等到陛下。”
宋炔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正在喝第六杯茶的梅向风站了起来,看到皇帝一步跨进来,正要跪下行礼,被宋炔双手扶住“老爱卿切不可多礼,让您久等,朕深感不安”,扶着他入座后,和声问道“不知老爱卿在此久等,所谓何事呀?”
“哎,还不是为了梅楠那个逆子,陛下,我家那个不孝子的婚事,还要请陛下费心哪”
“哈哈,老爱卿,梅楠这号人物,全上京的姑娘都暗恋他,他想娶谁谁不巴不得嫁,哪里用得着朕cao心哪”
“哎,只是这个逆子无心娶亲,还请陛下作主赐婚”
“梅老爱卿想与谁家做亲?”
“关山候家的小郡主明丽活泼,甚合夫人心意,关山候也有意嫁女,还请陛下成全。”
“梅楠是什么意思,他难道不喜欢那小郡主?”
“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是拖着,气死个人,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作主,陛下尽管赐婚即可,等生米煮成熟饭,说不定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此事好办,等朕跟梅楠谈一谈,便赐婚,梅老爱卿可回家静待佳音”
梅楠正站在自家书房的窗前,自那次后他再也没看过幕容垂写过来的情诗,家里议亲的事闹得自己心绪烦乱,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说有人给公子一封信,梅楠接过信,拆开,看到了一行字
“君尽可成亲,不必烦扰,雪山前是我单独立誓,与君无关,大婚之日,定赴楚献上贺礼。 幕容垂”
梅楠拿着信,向着西北的方向,闭上眼睛,两滴泪珠顺着脸颊滚落,s-hi透了手中的信纸。
见到宋炔时,梅楠已是神色平静,当被问起为何拖延婚事时,便开玩笑地说道“这不是置身万花丛中,挑花了眼吗?”
宋炔笑道 “朕就知道,你肯定是这个原因,你放心,关山候家的小郡主,绝对是万花丛里,最美丽的那一朵”
梅楠笑道“那就全凭陛下作主了”
宋炔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朕定会也给你举办一个风光的婚礼,像崔衡那样再次惊艳上京。”
“臣谢过陛下”
“咱们一起长大,跟朕客气什么”,说罢用折扇又敲了一下他的头。
十天后,太医连同宋炔赏赐的一大批物事一起抵达了余姚。太医对这位圣眷正隆的陶大人很是上心,为陶疏桐仔仔细细地把了近一刻钟的脉,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陶大人身体无大碍,只是心思常忧劳,饮食又太过清淡,经年下来,气血便有点不足,以后可调节饮食,不要常沉迷于书房,多起来走走才好。”
陶疏桐忙笑道“区区微恙,竟劳烦太医令大人亲自前来,晚生惶恐不安,还请在余姚多逗留几日,让晚生略尽一下地主之谊。”
“陶大人太过谦逊了,大人国之大才,是陛上万分看重之人,为大人出诊,是下官的荣幸。宫内事物繁多,就不打扰大人了”。说罢从那一大堆物事中抽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盒子,交给身边站着的暗卫。
“这盒血燕,非常珍贵,你按照我写在里面的方子细心熬制,每晚睡前服侍陶大人用下。”暗卫小心接过,转身出去了。
看太医执意要走,陶疏桐便亲自送到大门口,临上马车前,老太医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嘱咐道“陶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让陛下忧心啊!”
陶疏桐拱手,应下,一直望着马车远去才回到府内。
另一个暗卫正在整理那一大堆的物品,陶疏桐在一边看着,发现除了各种各样的补品,还有如冬天用的火笼子,夏天用的蚊帐等这些做工小巧精致的小玩意,他抱起那个淡金色的火笼子,看到里边微微发出暗红色的光,认出这是宋炔在南书房坐着批阅奏折时常常抱的那一个,心下暧融融的,当即取来银炭,点上火笼,紧紧地抱在怀里,眉眼含笑,静静地在书房里坐了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