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那只是寻常的一场干架,对方乃是镇上一户人家的长子,那些拳头他悉数忍了下来,只是在第二天顶着一脸伤痕前去那家继续领活计,那天他拿到了双倍的报酬,那家的长子被罚在家中半年不得出门。
萧辰幼年时就知道,去争辩是非对错根本没有半点意义,看准环境与人物,争取到自己最有利的一切才最重要,就比如他早就知道那户人家当家的最是正直不过。
在他将那报酬同镇上顽童换了一卷入门法诀的那r.ì,他寻了镇边一处河岸边上的安静之处,只依稀凭借自己东拼西凑认来的字依稀读懂,懵懂尝试间误打误撞第一次感应到灵气时,幼年的他当时兴奋得难以自已,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看到的、听到的,还有这样感应到的。
而后,他便兴奋地一直一直尝试感应灵气,他从来没有过一件真正的玩具,却只觉得自己本来是想多个打架的本事而找来的这卷法诀,远比那些同龄人的玩具要有趣多了。
直到他感觉有些晕眩时,一股暖流自头顶拂下,一个清朗s-hi润的声音才带着些隐隐的责备道:“初窥门径,须量力而行。”
他一抬头,只见那人一袭青衫,脚下幽蓝飞剑,凌空立在流淌的河水之上,衣衫猎猎。
那人人如其声,温文尔雅却自有云端气度,可那双眼睛中却是他见过的最温暖的眼神,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也没有强大者俯视的冷漠忽略。
也许……剑修之途是从那一双眼睛中开始的,彼时的他只想,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神仙,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这样的仙人呢?
杜子腾托着下巴,看着眼前即使提及那落魄的幼年亦没有隐瞒、依旧从容不迫的萧辰,对于许多强者来说,一个凄凉的过去并不可怕,他们大多都能步步变强,跨越过去。可对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回过头去看到那个曾经弱小无力的自己,都会觉得难以接受而拒绝回望拒绝提及,所以,这样不避讳的萧辰,即使是杜子腾也觉得他强大得无与lun比,好似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认得长霄真人了啊……”果然是点满了气运值的男人,想到连个师傅都没有的自己,再想想才刚刚有气感便遇到长霄真人的幼年萧辰,杜子腾真是觉得人比人得扔。
“所以,你还是很想回去吧?”杜子腾认真地询问道。
半晌,萧辰才道:“当r.ì天柱已断其一,怕是不好……何况云横峰于我有抚育之恩,教养之义,师尊一片苦心栽培,于情于理我都要尽快回去。”
可眼下回去那个萧辰长大的地方却并不容易,以修真界消息的传播速度,当天所有金丹都在现场,又是那样轰动的消息,只怕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一旦他们露面,那下场简直不堪设想。
若想不惊动修真界地赶回云横峰……这也几乎不可能,以全修真界之力,他们的目的地又不难猜,如果他们真的赶回去,只怕没到仙缘镇就会被发现了。
他们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着说话,不过是借着合欢宗的庇佑,借了这俗世喧嚷大隐隐于市而已。说白了,十丈红尘才是最高明的掩护啊。
杜子腾却是打了个响指:“既然你这么想回去,小爷就再帮你一次好了,不用太感激哦。”
萧辰挑了挑眉,只看着杜子腾一脸鬼祟的笑容,显是又有了什么新奇主意。
第112章 #爱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金奴子看着推门而入的杜子腾,不由挑了挑眉毛:“少主所为何来?”随即不待杜子腾开口,他已是淡淡举杯道:“若是为了那横霄剑派的星耀宫掌座,少主便请回吧。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我合欢宗与横霄剑派井水不犯河水,亦绝不会为横霄剑派的弟子所用。”
杜子腾已经隐隐感觉到了金奴子对萧辰的敌意,但这般明显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杜子腾想办到的事情还少有失败的。
不过思索了一息,杜子腾便开门见山:“我应该是有命令你的权利的罢?”
金奴子沉默。
杜子腾从容坐在金奴子对面:“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事不明,董画儿在我面前只是自称‘属下’,你却是自称‘下奴’,若依你们二人在宗门中的地位来看,当是你为首,董画儿居下吧?”
金奴子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来,一双不知能令多少少女倾心销魂的星目中亦是映出一种别样的复杂:“少主你早年魂魄不足……下奴却未想到,一朝启智竟是这般细致入微之人。”
杜子腾却一脸淡然:“或许你不知道当r.ì我流落仙缘镇的情形,我并不记得任何与修真界有关的事情,寄人篱下却也只能任人压榨,若不细致一点,只怕早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金奴子举杯一饮而尽,才恍惚道:“……当r.ì少主你那般情形,宗主只担心她若百年之后,你今后如何在这修真界立足。”
然后,他明亮双眸只定定看着杜子腾:“于是,宗主传下令来,在凡间数千据点中广征弟子,并且明言:只要肯为少主你终身为奴绝不违逆,便可将一身本事绝不藏私地相授。下奴不才,被宗主于数万人中选出来服侍少主。”
杜子腾面上既错愕且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不只是甘冒奇险为自己求一线机缘,甚至连这机缘若是不成,自己的后路她都已然为自己考虑周到了。
金奴子垂眸道:“说来,下奴还要多谢少主,若非为着少主的缘故,只怕下奴是绝无可能见识销魂曲这等无上功法,当r.ì下奴便在宗主面前立下誓言:但凡少主所令,下奴肝脑涂地亦再所不惜。”
杜子腾一怔,眼前这男子仪态高贵,风姿典雅,一曲销魂能令那许多金丹失神,却为着自己生母的一道誓言束缚,要终身服从于自己这小小的炼气修士,便犹如终身带着一个沉重的枷锁一般,似金奴子这般人物,当年肯以终身自由来j_iao换合欢宗的传承,怕也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吧……杜子腾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惋惜来。
杜子腾顿了顿道:“你不必如此,我所来本是为了商议一事,并没有以……娘亲的要求来胁迫你之意。只要你愿意,大可依你心意自由自在地过活,自今而后不必理会那道誓言,我亦绝不会以这道誓言束缚你。”
金奴子面上一震,随即看向杜子腾道:“少主,下奴销魂曲功力已然不在宗主之下,您可知否?”
杜子腾惊讶地看着金奴子,满打满算,他那位娘亲是自他生下来才开始收徒的……那这金奴子修炼的时间绝不会长过杜子腾的年纪,他的娘亲传闻中可是能令修真界闻之色变、能引得无数正道修士堕入情孽的女魔头,若是这金奴子所言非虚,那他当真是天赋骇人。
杜子腾一时间既羡且恨,似乎自己身边总有这么一种令自己不得不承认差距的人存在。
金奴子一字一句地道:“少主可还愿意放我自由?”
杜子腾诧异地道:“为什么不愿意呢?”
金奴子缓缓道:“下奴名字乃是当r.ì宗主赐下,便是意在告诫下奴记住自己的身份……一r.ì为奴终身为奴,少主可尽情驱使,下奴习得销魂曲可引人魂魄、御人于无形……”
杜子腾抬手打断道:“你再厉害,可你也是人,你也有血有r_ou_,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当r.ì的誓言立下是当r.ì的事情,我知道娘亲的一片苦心,可现在,我自己的一切自己会去争取,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成全,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金奴子表情中不见喜怒哀乐:“少主没有别的条件了?”
杜子腾想了想道:“自由之外,让自己开心点?你看起来并不太快乐。想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开心就好。”
金奴子一时竟久久沉默。
这对杜子腾来说却是天经地义一般的决定,自由自在一直是他心之所向,所谓的放金奴子自由,不过只是种口头的说法,在他的心中,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有一天,为了什么事情他不得不屈服于别人的话,想想都痛不欲生,何况金奴子已经过了这么久,还被人以名字时时刻刻提醒……
杜子腾并没有将刚刚那番话太过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举手之劳。
他只话题一转:“你说合欢宗有数千据点在凡间?”
金奴子亦默默收回思绪,颔首道:“不错,我合欢宗因着功法的缘故,不似一般修真门派在那等灵气充裕之地即可修行,似销魂曲这等无上功法,欲要进境必先红尘历练,这世间恐怕再没有比这等青楼楚馆之地更加深入红尘之处了。”
金奴子语气带着种淡淡的自嘲与厌倦,杜子腾却未留意:“所以合欢宗才会有这么多据点啊……都是青楼?”
金奴子点头。
然后杜子腾一边击掌一边眉飞色舞道:“经营了这么多据点,你不觉得只是用来历练弟子实在太浪费了吗?像这种红尘滚滚之地,其实还有别的玩法啊!”
“别的玩法?”
杜子腾此时的脑子转得快极了:“你看啊,你们现在历练弟子的方式无非就是让弟子经历感情与金钱的考验,到底是欢场凉薄还是什么恩客无情的对吧?估计还有什么清倌解囊资助潦倒士子,金榜高中却别娶贵女的戏码来让弟子大彻大悟吧?”
金奴子疑惑地点头,勉强道:“似少主方才所说的那等机缘也是可遇不可求。”
杜子腾嘿嘿一笑:“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这样的事情没办法房间安排就会导致一问题——这太慢了,你想,一个弟子一天能见识几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