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完此话,杨无邪却笑了,“楼中可还有一位姓孙的人,且他在大口孙家甚有些名望。”
顾惜朝听完便挑眉一笑看着杨无邪道:“看来,孙鱼孙护法免不得要辛苦一趟了。“
尚好的雨前龙井在薄如蝉翼的瓷杯中慢慢晕开,浮沉之间水汽蒸腾带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雷纯看了看茶,看了看低首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抬起头看着那个正慢悠悠地走进来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年轻,很俊秀也很高贵。
雷纯纯纯美美地抬头一笑道:“近日五次三番着人上神通侯府相邀,可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见侯爷了。”
方应看向他们微微点头道:“雷大小姐,狄大堂主。”狄飞惊缓缓道:“侯爷说的不对,是雷总堂主。”
方应看也不气恼,而是很礼貌很抱歉地笑了,很惹人怜爱的笑意, “雷总堂主,狄大堂主。”
雷纯见他落座,便径直开口道:“以侯爷纵观天下的雄心,应该很清楚金风细雨楼最近的作为。”
方应看捧着茶轻轻啜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盯着雷纯。雷纯很讨厌他的目光,精明之中带着粘稠的下流。方应看刚到京城便抢占民女乔玉凤且逼死其夫的事虽不允流传,但这开封府内一Cao一木的动静怎么能瞒过雷纯与狄飞惊。
雷纯看着他只觉得恶心。若他要,数不清的绝色美人都可以收入囊中,何须抢占j-ian y- ín 他人妻女?全全是因为他的不能满足,他根本不满足于盈盈解语的红颜,他喜欢的是征服,是哭号,是恐惧,是他人的绝望。
“好茶。”
“若是侯爷喜欢,我这就着人多取几盒赠与侯爷。”
方应看转脸,拂开手扇笑道:“不必劳烦了。白云峰下两枪新,腻绿长鲜谷雨春。这雨前龙井可谓千金难求。雷总堂主而今如此出手阔绰,本侯看到六分半堂依旧资产丰饶十分替二位堂主开心。”
雷纯听完面色却稍稍变了,“听侯爷这谈笑风生的语气,可见戚少商近日着人进攻我们多处分舵,占我地盘,阻我生意,且夺我产业,侯爷是打算袖手旁观了?”
方应看连连摇头道:“总堂主话可别说的这么绝。六分半堂盘踞开封多年,各分舵相互驰援,连环相扣。那风雨楼何德何能,竟能每次突袭都大获全胜?风雨楼如此势如破竹,不可抵挡,方某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你们这些英雄侠士之争,可是不容我这等纨绔子弟c-h-a手的。你们可有禀报过蔡相?哦,不对是蔡太师。”
雷纯冷笑一声道:“我也好奇风雨楼何时如此厉害,恰恰好能算准我们每一个援驰不及之所。蔡元长蔡太师而今养病在家,蔡相绦历来不理这些武林纷争。侯爷可是铁了心不管不顾任由风雨楼做大?”
方应看叹息一声道:“挡无可挡,顺其自然。”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狄飞惊忽然开口了,“侯爷说,金人以七千骑兵横扫辽全境,可谓人如虎,马如龙。倘若金人谋宋,定也如洪水猛兽实难抵挡,侯爷也觉得应当顺其自然?还是侯爷已经恨不得早早迎他们入这开封府?侯爷在宋封神通侯,在金可是要封神通王了?”
方应看看他一眼,忽然冷冷地将折扇拍在桌上,大怒道:“我深受皇恩,誓死报效大宋,狄大堂主切莫含血喷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与二位也并无多言了,好自为之,各自保重吧。”说罢,起身便走。
刚刚一转过身,脸上的怒意再也绷不住,突然变做一笑。
红楼议事厅中所悬开封府地图,风雨楼的黄旗又绵延了一大片。
唐肯快步走进来,向戚少商与杨无邪施礼后欣然道:“顾堂主倒真是有能耐,短短半月,按照他的部署规划,竟然次次都能旗开得胜,都快把六分半堂逼得只剩下他们老巢那一带的地盘了。只是今天在‘十八里明月’作战,雷动天及时赶到,未能攻下六分半堂囤积火器的库房,但是也劫回了他们两车兵器。”
但是,他的话如同丢入了一池死水,戚少商和杨无邪都缄默不语。
十八里明月的行动尚未结束,一个令所有人齿冷的消息便自朝廷四处传开。
辽燕京驻军一万人大破宋军十五万大军后,皆因辽人顾念宋辽檀渊之盟对其未赶尽杀绝。而后辽遣使与童贯相见,欲请求与宋休战复盟,然童贯避而不见。辽使于营外痛哭嚎泣道:“宋辽两国百年合好,盟约誓书字字俱在,尔能欺国,不能欺天!”童贯不为所动,反向金请兵。
不多日金人七千铁骑踏平燕京,自此,辽全境沦丧而亡国。
童贯更上书向宋徽宗请奏与金人商议,以重金赎回燕京,徽宗今日于朝堂之上准奏,昏官佞臣更是连连讴歌徽宗光复燕云之功。徽宗龙心大悦,拟诏敕封童贯为郡王,更欲意大赦天下,宫廷之中张灯结彩大宴七日。
戚少商过了一会方才转过头来对唐肯略一点头道:“知道了。未时再来此议事。”唐肯应声,明白戚少商与杨无邪正有事商讨,遂径直告退。
尚未等唐肯退出议事厅,便听得戚少商问:“诸葛先生怎么说?”
杨无邪幽幽一叹道:“诸葛先生今日散朝便脸色惨白,步履虚浮,最后只得由人抬回府邸。”
唐肯也在心里跟着叹息了一声。
诸葛正我一身盖世神功而今竟如一寻常垂老之人一般荏弱。唐肯脑中想着那鬓发半百,目光清冽睿智的老者。
武林人多崇自由,行侠仗义为先,从不迂腐侍君。
朝野人多崇权势,一展宏图为愿,亦难死忠一帝。
这天地之间,唯有这名老者爱徽宗如子,敬徽宗如天,眼见他从踌躇满志的少年天子一步步变成被酒色书画蒙蔽双眼的昏君,期间二十余年激浊扬清,不退不让,而今见徽宗与虎谋皮,一步步将这宋室大好江山推至风雨飘摇的悬崖边,还不断太平盛世的美梦。只怕此刻,哀莫大于心死。
雷纯拿起方应看砸在桌上的扇子,再也忍不住怒意,抬手一撕将扇子扔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