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苍穹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喜欢吃花生,更是喜欢花生在唇齿之间爆开时的那种不屈却又无可避免地支离破碎,而后带着微微力度的碎片滚动在他舌尖,好像是人的绝望。
细微而无用的挣扎,又带着一丝丝刺激。
过去,他吃花生如同在蚕食着猎物。
所以他记得他吃的每一颗花生。
而今,他吃花生的时候却如同在咀嚼着自己的残梦。
每一下都是支离破碎。
所以他依然记得他吃的每一粒花生。
而今晚,正是一百四十一粒。
“惜朝一直都看着公公,因为惜朝指望着公公,也有些疑惑想请教公公。”
他说话的时候很恳切,目光也十分焦急虔诚。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熟悉。
所以他忍不住冷笑,但是他听完他说的下一句,却又并不想冷笑了。
“我知道公公之前打杀了张三爸,跟白道结下了不解的仇怨。而现在,杨无邪的命背在我身上,我日夜都感到不安。只不过想请教公公是如何高枕无忧处变不惊的?”
米苍穹抬了抬眼睛,扭了扭脖子,言又欲止两三次。最终化为一抹带着深意地笑容:“杂家是明白人。顾大人,直说吧,你背后的人是诸葛神侯还是蔡太师?”
顾惜朝挑眉笑了笑,他笑得时候还略略抿了唇,一派稚子一般的天真无辜,“公公果然是聪明人,既然我们都知道方应看大抵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人,眼下是该拿个主意了。”
米苍穹冷笑一声道:“顾大人不交代清楚也合该就让杂家拿主意?“
顾惜朝摇头道:“底牌若不知是敌是友怎可冒然示人呢?”
米苍穹沉吟片刻,上下打量着顾惜朝,顾惜朝直勾勾地盯着他,声音清朗而伤感,“若是我背后根本没人呢?公公亦与金主盟誓,有桥集团也是借助公公的威名得以振作。惜朝无法只是想来日能够留的一条x_ing命,不走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旧路罢了。”
说着向米苍穹一拜道:“惜朝只想助公公统辖有桥集团。”
米苍穹又眯了眯眼睛。
他感到吃下去的花生在肚子里沸腾着嘶吼着。
顾惜朝微笑道:“若是公公一时无法决断,三日之后,此处。惜朝等公公答复。”
十月初十。
宜谋局。
方应看手中握着摇扇静静地看着一张开封地图,三处红叉正中。
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总堂,象鼻塔。
算无遗漏。
计成。
他抬头,白莲一般文雅漂亮的脸上流露出激动而残酷的笑意。
此时,他却忽然听到顾惜朝幽幽地叹了一声。
方应看转头看向他道:“贤弟为何叹气?”
顾惜朝皱起他剪羽一般好看的眉,“我有点担心。”
方应看笑道:“还有什么可担心?”
顾惜朝摇头道,“我以为不当说。”
方应看淡淡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吗?”
顾惜朝垂眼道:“有。”
方应看的目光徒然转凉,声音中带着一丝冷酷,“可我说,没有。”
顾惜朝依旧低眉垂着眼,“米苍穹。”
第57章 我命
“你把这个交给陈公公,告诉他,办事的时候到了。”
方应看看着那随从出了门,而后回头看向雷媚,一把拉住她的腰笑道:“怎么,你脸色不太好?”
雷媚咬着下嘴唇而后低下头柔声道:“侯爷可是早就料到这老阉狗早晚有这一手?”
方应看松开手轻声一笑,支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雷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雷媚好奇道:“哦?我在想什么?”
方应看起身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缓缓道:“我说过,你不敢的。”
雷媚脸色微微一僵,方应看放手冷笑道:“不过你放心。我总是不可能终生与那个老阉狗为伍的。原想着他本没有几年可活,不过他竟然急着找死,我也没有法子。”
说着放缓了语气,“不过,你可不同。咱们是要琴瑟相和,厮守一生的。”
雷媚低头面上流露出一丝娇憨的薄红,遮住了她眼中一丝刺骨的寒意。
顾惜朝最后一个踏入侯府正厅,并未行礼便直接道:“我已经接到了信。侯爷已经得了相爷死命令,打算今晚同六分半堂,孙收皮以及八大刀王,兵分两路,总攻风雨楼,同时诛杀陈少阳。”
说罢,略微一笑,拱手道:“惜朝,任凭侯爷调遣。”
方应看却摆手道:“其实这两件事,同我们关系不大。由着他们折腾上半夜才轮到我们出手。不必着急。”
顾惜朝面不改色地淡然道:“侯爷莫把戚少商想的太好对付。”
方应看如白莲一般典雅一笑,“我知道。雷纯和狄飞惊都知道。孙收皮更知道。”
顾惜朝抬眼道:“既然如此,应当一鼓作气,直c-h-a风雨楼心脏取下戚少商首级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方应看笑道:“贤弟莫要着急,我允你一定让你亲手割下戚少商的头。”
顾惜朝不置可否地一笑,而后忽然低声道:“今晚米公公不出手?”
方应看摇头道:“不出。”
说着将手背到身后起身看着窗外的日头:“我记得他约你是今日黄昏,北宫门相见?”
顾惜朝点头,而后平静道:“惜朝深受侯爷恩义,自然不会去。”
方应看道:“去,怎么不去?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