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从常仪胸口升起,商时序和楚泽被这份奇异的力量逼退,而常仪的身体渐渐被金光包裹成茧。
龙吟声自茧内响起,光茧渐渐变得透明,显露出其中不断游走的生物。
鹿角、驼头、兔眼、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金色的鳞片有着比日光更为耀目的光辉,勾勒身躯的每一道线条都是力与美的完美融合。
龙啸九天,日月失色!
便是封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到了,龙首高高扬起,在掠过他时略一回头,下一秒,他的手中已经变得空空如也。金龙衔起楚沁儿、申洋二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龙首回转,没入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之中。
这是……
常仪怔怔地握着之前被他挂在胸口的黑金锦囊,就在刚才他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颗圆球似乎从锦囊中跑了出来,钻入了他的丹田。而后,便是骤然突破的秘法和那一条威势如虹的金龙……
金龙。
金龙……
不好!
他甚至顾不得在意自己突然恢复了幼时俊美的身体,顾不得刚刚被他救下,先前还心心念念地楚沁儿,右手食指、中指合拢,狠狠往地上一划——
黑中带金的线条出现在地面上,光芒升起,却在片刻后消失无踪。因为魔气耗尽却依旧强行调动力量而对经脉造成的撕扯令常仪痛得跪倒在地上,然而他依旧不愿放弃,又想施术,这一次,却连半点光芒都没有带起。
见楚沁儿和申洋已经被隐仙宗几人团团护住,封景知晓再行前事怕是有些难度,不过,即便没有楚沁儿在手,他也不怕几人不来昆仑。
“‘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初生并蒂,明坎暗离’,若想解此言,润之、长青,你们怕是注定要往昆仑一行。”
黑色的长袍在风中摇摆,明明今日被人破了诸多谋划,可是封景依旧没有半分失态。
“天一生水,应节则雨,故谓之‘天穿’。若想重开仙门,明年正月二十天穿节,昆仑之巅静候。”
封景略一躬身,衣带当风,端得是名士风流,似乎再无一丝反派模样。
然而,他说出口的,却让楚渊岚、范渊锦几人脸色大变。
当日的预言本是机密,能够知道的,也不过人、妖两族最顶端的那波人而已,他二人能够得知,还是亏了隐仙宗得了龟甲的缘故。
在那日龟甲卜卦之后,栖岩谷又有大能重新推算过,重开仙门最好的时机正是明年。然而,便是人、妖两族加起来,也未能求得一个准确的日期。
为什么,这些事他会全然知晓,又会什么他会断言仙门重开正是明年正月二十?
如此一来,离开仙门不足十个月,若当真要微衍和微泽两人出力,他们那时,又能有多高的修为?
即使便是明年年末也未必能多多少时日,但是与楚渊岚而言,他并不希望两人过早的面对这一些,过早的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压力。
一场救援行动就这么半是荒谬地落下了帷幕。
商时序等人一道回了隐仙宗,而常仪本该同他们一起前往太和山的,奈何他执意要回江南,便由隐仙宗安排人手护着他飞速赶回了扬州常家。
而对于救回了楚沁儿同时捎回了一个无心邪君的隐仙宗一行人来说,他们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常家。
从基山赶回此地的一路上,除了前期因为魔气耗尽而由隐仙宗外门弟子提供良马一路奔驰以外,后期常仪几乎可以说是拼着魔气一次又一次耗尽一路靠着修为急赶回来的。
然而,当他站在自家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踌躇了。
老头说看到常家就会想起他那个“不肖女”,所以从来不愿意踏进常家一步,通常情况下,他总是行踪成谜,只有想“调/教”自己或是又馋嘴了的时候,才会传音给他,约他在扬州的酒肆歌楼见面。
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常仪就觉得,只要回到家中,他就会得到老头的消息。
真是的,我一个富家少爷又不用去跟人拼死拼活,哪里用得着龙涎珠?老头就知道胡闹,下一次别想在让本少掏钱请客了!
因为连日赶路而愈显瘦削的脸上带上了某种复杂而悲哀的情绪,常仪狠狠地一甩袖子,踏进了常家的大门。
“站住,这里是……欸,你是,少爷?”
常府的老管家常达正准备出门,就看到了一个若无其事地往常府里闯的陌生人,然而还不等他喝止这人,那人已经露出了那张令他分外熟悉的脸。
作为在常府呆了近四十年的老人,他是记得小时候少爷的模样的,不像后来那样因为变得过于肥胖而有些丑陋的模样,小时候的少爷粉雕玉琢,像极了那位早逝的夫人。
而今,这个人的样子,不就是他原本想象中的少爷长大了的模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闲下来就开始犯懒,连续七天一字未更还有一种迷之从容←_←
已经开始担心暑假的更新了肿么破 ( ̄ε(# ̄)
第49章 何以孤凤鸣(三四)
三伏天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街两旁的榆树上,蛾蝉不知疲倦地鸣叫着。这些刺耳的声音落在被暑气熏得满身是汗的人身上,难免让人觉得烦闷和躁动。
芙蓉客栈的小二也撑不住这热气,瞅了一眼靠在水缸边贪凉的掌柜,缩到大堂的y-in暗处,用手扇了扇风。
那掌柜的虽然往日里颇为严厉,但这种天气却也懒得发火,往大门外望了一眼,见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也就对小二偷懒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掌柜的,来十二间上房。”
就在店里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柔美的声音惊醒了掌柜。他一个激灵地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一位衣饰精美的姑娘正站在他面前冲他微笑。
而接着,他便看到了那位姑娘放在柜台上的一锭金子。
真·金子!
掌柜瞬间清醒了过来,也顾不得对靠在墙角睡着了的小二怒吼,直直冲那位姑娘赔笑,然后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客官随小的来吧。”
这一动,掌柜的才注意到面前并非只有那位姑娘一人,其身后还或站或坐着十数位客人,皆是锦衣华服。明明是酷暑,但一个个却都丝毫未显出半分汗热的模样。
他心头一跳,在这蜀地经营了多年,来来往往也见了不少客人,他自然看得出,这些人都不同寻常,而那位原本他以为是富家千金的姑娘,怕也只不过是这些人的侍女罢了。
定了定神,表现出的态度愈发恭谨。
果然,见他有所动作,那位姑娘便略一颔首,
“烦劳掌柜带路。”
然后便走到一黑衣男子身边,
“主人,小店简陋,还请暂候片刻。”说完,冲另外几人也是一行礼,便随掌柜先去打点房间。
黑衣男子目光并不落在她身上,只是望着几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子,一动也不动。
而一身着绛色华服的男子则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只需十一间上房即可,我与师弟同住。”
“……谁要和你这邪修……”
旁边那人的抗议被他面带微笑地镇压,宫宁冲他一礼,表示会依言而行。
客栈掌柜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见几人都在大堂暂坐下了,连忙低声叫醒小二。
“还不快招呼客人!”
小二被掌柜暗带怒意的话语叫醒,看着客栈中那几位个个长得好似神仙的客人,连忙提上茶壶准备上茶。
宫宁见其他人再无要求,于是躬身而退,同掌柜一起去了上房。
小二倒茶的动作却被一人阻止。
那人自袖中拿出一包茶叶,又命小二取来井水加热,然后略略偏头,对坐在他左手面的白衣男子歉意地说道:
“师兄,此地条件有限,怕是难得这上等岩茶的神韵。”
他又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套青瓷茶具,先以开水冲净,然后取适量岩茶于盖碗中,悬壶高冲。此时茶香便已显了出来,茶叶随着沸水的注入在杯中旋转,依稀可见展开的叶片中赤红的镶边。见水溢出杯口,那人以杯盖轻轻刮去浮在杯面上的泡沫。而后将茶汤分倒于杯盏中,荡涤过后,倾倒于茶盘中。然后复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这才将杯盏分递与诸人。
小二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是目瞪口呆。
而其他人却是习以为常,接过杯盏把玩一番,赏过茶色闻过茶香,方才啜饮一口。
“宗献好茶艺。”
见萧子尧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的模样,商时序放下茶盏,笑赞道。
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出生,才会在出门在外时,还不忘品茗踏花,闲适优容了。
修道之人本不该注重身外之物,然而他们这一行人,申洋自带了一位侍女,上下打点日常起居,萧子尧又是世家大族出身,一路行来,竟不似历练,倒似游山玩水。
商时序品过这上好的茶叶,对于如今坐在一起各自喝茶的诸人,也是有些无奈。
也不知申洋同几位道门掌教谈了些什么,竟让他们默认了他跟在楚沁儿身边。还有温愈言,九曲邪君的身份被他戳穿,更是当场掳走丹崖派掌教之子,可是他倒好,不但没有找个地方躲起来,反而在他们一行人踏出隐仙宗地界后就跟了上来,带着被封了灵力的裴愈书,说是要与他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