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别道:“越喜?”
越喜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鹤别不要作声。
只听他一字一字道:“鹤别,若不是你从小护着我,我这样虚弱的身子,只怕早已死了无数次了。”
鹤别刚要启口,越喜却捂住他的唇,继续道:“你待我一直那样好,当年你与慕贤决裂时,我没有站在你那边,事后回想,我后悔极了,你可千万不要气我。我一直一直都只看着你。”
“越喜你……”
“鹤别啊,这次该换我救你一次了。”说着,越喜露出极为坚毅的神情。
那时的我,并没有了解其中的沉重含义。
我猛然闭上双目,不忍再看。
耳边传来一声鸟鸣,那鸟鸣清脆亮丽,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越喜的叫声。
紧接着便是我的痛呼。
云殊君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我身子晃了一晃,我抵住额头,心中难过无法言说。
第五十七章 灰飞烟灭
越喜的x_ing子,向来是我们几人中最和顺的。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以如此刚烈惨烈的方式离开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越喜拼劲全力,撞断了束缚着我的捆仙索。
我看着幻境中的自己紧紧抱着越喜,痛悔之情不可言说。
越喜即将消散时,浑身笼罩着不祥的黑烟,他面容颓败,浑身血迹,却还有心情对我笑,他对我道:“来世,我还化作喜鹊,来寻你。”
说罢,不待我应他一声,越喜便彻底消散在我怀中了。
那厢的鹤别死死咬着牙关,泪滴却狠狠砸在地上,与血迹混在一起,那血红淡了一分。
身边的云殊君忽然动容道:“这喜鹊难道是……”
我缓了缓心神,道:“是他。”
越喜……大约便是我在皇家别苑落难时,那只为了救我而死的喜鹊。
我一想到他这一世的命格身世,便觉得喉咙发堵,不敢继续想了。
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我侧眸望去,只见云殊君眼中又是我熟悉的悲悯之情。
我对他对视良久,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那厢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鹤鸣,云殊君与我望了过去,只见鹤别化作一只极大地华美白鹤,他怒而展翅,卷起周身一阵飓风,霎时冲天而去。
他向着九重天飞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不要去!”
这一声不负以往平淡,第一次带了许多焦急之意来。
鹤别回头望去,身后是一道出尘身影御风追来。
鹤别眼中顿时溢满杀意,他身影不停,只向着水月君一挥翅,便掀起一道更烈的飓风,直向水月君面门而去。
水月君微皱着眉心,抬手将那杀招收入袖中。
他面上虽不露声色,脚下却一顿,他道:“鹤别,不要去,你此番前去只怕……”
另一道黑色的巴掌大的雨燕也飞上半空,仰冲着撞向水月君,他对鹤别急道:“鹤哥哥!我缠住他!你快走!”
不等水月君回应,鹤别一袖将雨燕轻轻挥远,冷声道:“雨燕,你且回孤山好好藏起来,此事我会亲手了断。你……等我回来。”
他口气虽冷硬,却毫无预兆地掉下一行清泪。
雨燕刚一怔,另一道袖风接踵而至,将他拂下半空,他徒劳地拍了拍翅,却无法与那飓风对抗,霎时便被吹远了。
鹤别狠狠剜了水月君一眼,一言不发,只是掉头便展开双翅翱翔而去。
水月君紧追不舍,两道身影都极为迅捷,但终究还是鹤别原身行的快些,渐渐拉开了距离。
幻境中顿时景色霎时又换了天地。
这次眼前已是九重天,我们脚下便是无际云海,眼前满是金光闪耀,往日此处只听闻仙子奏乐清歌,今日却是震耳欲聋的杀戮之声。
九重天已然沦为修罗地狱,每时每刻都有仙妖死去,血流成河,染红了这天下至尊至净之地。
两方交战正酣,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鹤冲破云海,他周身缭绕着纯白的光华。
慕贤一刀将眼前一名天将拦腰斩断,不顾他的哀嚎,喜道:“鹤别!!”
那白鹤落入战场,瞬间便化作人形,鹤别抽出清正来便格住一名天兵的斧钺,还不来及让人看清,那天兵便重重向后倒了下去,他却已然消失在此处,那天兵喉间才渐渐渗出一滴血迹来。
鹤别面色凝重,看了一眼慕贤,便扭过头去,他只顾奋力杀敌,慕贤唤了他几次都未得回应,只见得他的身影如影似电,白影闪过之处天兵天将如Cao芥般倒下,不消一刻,两界交战情势便此消彼长,妖界兵士远胜天兵天将。
慕贤在战场中避开一道火焰术,他目视着前方的敌将,大声对鹤别道:“好兄弟!你终于还是来了!”
鹤别沉默了一刻,也隔着人群道:“刚才我看到万道天雷劈下,你没事就好。”
慕贤恨道:“我没事!但是我的兄弟们死伤无数!若不是你来了,我们凶多吉少!”
鹤别咬牙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挑起战火,杀到九重天上?”
慕贤拔刀舞地虎虎生风,将那位上仙逼退,喝道:“我早说过了!九重天上三界之主的位子也该换人坐坐了!今日不趁他们失了东玄崇恩的机会干掉他们,来日死的就是我们!”
鹤别手中长剑一停,道:“三界之主,岂是那么好当的?旁的不说,你食人本x_ing……”
慕贤爆发出大笑,截口道:“仙界不曾阻止凡人杀牲畜家禽,为何要阻我们食人?说到底什么才是天道?谁坐在那个位子上谁便是天道!待老子当了帝君,食人又算得了什么!我妖界儿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鹤别震惊地望着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一道刀光闪过,只见他胸前赫然被多了一道血痕,涓涓淌出血来。
慕贤激战正酣,全副注意力皆在敌将身上,来不及向这边望来一眼。
鹤别失了神般望着自己沾满鲜血地双手,怔怔地退了一步。
“我……我在做什么……他惶惶然地喃喃自语着,却被淹没在震耳喧嚣中了,“我该如何是好……越喜……我……”
那伤了他天将执刀再次劈来,他却似毫无察觉。
眼见那刀劈上他的天灵,慕贤终于注意到这边情景,暴发出嘶声裂肺的大吼:“鹤别小心!”
距离不到一寸,那锋利的刀锋却顿住了。
身后一道影影绰绰的清淡影子现身在鹤别身后,手指微动,便将那天将震了出去。
水月君微垂着双眸,忽然一扯手中的窄长之物,鹤别便骤然被扯落在地。
他猛然回首望去,见到那抹缥缈的人影,眼中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他茫然道:“是你。”
水月君微微俯下`身,抬手拭去他脸颊上的血迹,淡淡道:“你不该来此,随我回去罢。”
万丈云端之上,水月君携风而至,开口却是这样的话。
鹤别握着咒链默然不语,两人静止在这杀伐四起的战场中,是何等的惹眼突兀。
我望着幻境中的自己,心下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鹤别对水月君道:“放开我。”
水月君只是望着他,并不肯多说一个字。
鹤别又道:“你囚困我之事,我并不怪你,但是连累越喜为我而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水月君神色微动,终于开口道:“他本不必如此,他以为是助你,却是害你。”
鹤别渐渐握紧咒链,忽然猛地一扯,额间暴出青筋,直视着他怒道:“闭嘴!那你呢?你是在害我还是助我?”
水月君目光中终于流露出迟疑之意,他缓缓道:“我为何要害你?”
鹤别怒极反笑,道:“在这世上,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暗算我堕仙是在助我罢,你重创我的灵力,害得我千年修为化为乌有,害的越喜为我而死,害得我在此地却无能为力!”
水月君道:“你若是没有被伤修为,你现下想做什么?”
鹤别顿时一怔。
水月君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尸山血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战局已成压倒之势,妖界兵士正在肆意残杀天兵天将,他们似乎要将曾经所受恶气一并还完般,大肆喧闹着。
水月君微微一歪头,只见一道刀光一闪而过,束发的玉冠应声而碎,墨黑长发散在他肩头。
他看也不看偷袭者,只是手指微动,那妖怪顿时化为灰烟。
水月君平缓道:“你会帮助这虎妖夺取三界之主的位子么?那之后的情形,你便想看到了么?”
鹤别冷道:“无论我如何抉择,都与你毫无关系。”
水月君颔首道:“我也如此。”
“你……”
身旁突然传来一句:“奇怪。”
我的心中没来由的一宽,转过目光,望着云殊君道:“怎么?”
云殊君拢着袖向那边遥遥望去,面色也是凝重的紧,他又看了一会儿,对我道:“慕贤曾经说是被你暗算才变成那样,但是此情此景……你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