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十班,二楼的六班,一楼的一班。
这三个班级的数学都是托马斯在教。
托马斯一如往常地走过这一间间教室,来到最后一个班级,停在后门口。
他的视线扫过每个可爱的,他所熟悉的学生,最终,落在讲台旁的那张课桌上。
诺南事件之前,那张课桌的一条桌腿出现问题,放不稳。
托马斯用了不到一节课的时间把它修好。
如今,课桌稳稳地放置在教室里,即便是一名胖乎乎的学生趴在上面,也稳如泰山。
托马斯忽然笑了,为自己的选择而笑。
抱起地上的纸箱,果决回头,不再留恋。
楼梯口传来说话声,托马斯怕撞上去,便停下脚步。
“已经办妥了。”是家长委员会会长的声音,“沃尔顿先生您放心。”
沃尔顿。
托马斯心头一跳,那是安宁的姓。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托马斯不至于愚蠢到认为这事是安宁搞出来的。
家长委员会会长的声音充满了巴结:“您看,那个项目……啊!太感谢您了。”
美滋滋地挂断电话,抬眼看到托马斯,那名会长惊了一下,很快,平复下来:“看什么看,谁叫你得罪了不该惹的人。”言语之中,满是理直气壮。
托马斯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说话。
会长被他盯得发毛,不由心虚,故作镇定地梗着脖子说:“即便不是我,布莱恩·沃尔顿先生也有的是办法把你撵走。”
果然印证了托马斯的猜想,这种时候,他竟然为自己不是太蠢而生出一丝雀跃。
人家是乐极生悲,他这算悲极生乐吗?
会长见他好端端的笑了一下,用看精神病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绕过他,准备离开。
该做的事他完成了,想要的目的也达到,托马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有能力与公爵之子抗衡,他根本不用把对方放在心上。
“等下。”会长擦过自己的时候,托马斯叫住他。
会长不耐烦地皱起眉毛:“干什么?”
“你信我吗?”
“什么?”没头没脑的提问,问得会长直发蒙。
“诺南。”
只需要一个名字,不用太多的言语,一点即通。
会长明了,点了点头:“信。”
为什么不信?
大块头就是个替死鬼,布莱恩·沃尔顿找上他的时候,他就想通了。
但有什么用呢?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不逼托马斯辞职,还会有其他受布莱恩·沃尔顿指使的人来逼他辞职。
与其把逼走托马斯带来的好处给别人,不如留给自己。
他是个商人,没道理放任巨大的利益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托马斯的傻,源自于他直爽,不玩心计,容易相信身边的人,但这不代表他蠢。
会长的回答,电话里的只言片语。
零散的线索串联起来,托马斯霎时间释然了。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会难受很久,但现在不同,他有安宁。
布莱恩·沃尔顿陷害他时,安宁第一时间为他证明清白,以一个没什么出息的alpha的omega的身份,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他不够好,因而自卑。
安宁把一切揽到身上,认为这是他没有尽到恋人的义务造成的。
那么好的安宁,却说自己是他的光。
可托马斯明白,他才是自己的光,永不熄灭,高悬于天。
白天,安宁是炙热的太阳;黑夜降临,他便幻化成散发出柔和微光的月亮。
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人,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定属于自己,是安宁改变了他。
辞职算什么?
与安宁经历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正午阳光高照,托马斯披着绚烂的光芒走出校园。
前路漫漫,哪怕世界末日,只要安宁在,他便有了铠甲,无所畏惧。
第26章
安宁推开家门时,托马斯正捧着蛋糕走向餐桌。
不久前,托马斯将他的指纹、瞳孔等一系列可供读取的信息全部输入识别系统。
他来去自如,对于托马斯认定的家庭一份子的新身份,自愿接受。
托马斯早想这么干了,但一直不确定,怕开口会面临拒绝。
直到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托马斯试探地问了一句,没想到,安宁一口答应。
这是安宁第一次自己解锁进门,没反应过来的托马斯愣住了,同样呆了一下的还有安宁。
“等下要走?”
“你生日?”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
托马斯首次在通讯器以外的地方看到安宁穿军装,黑色笔挺的制服贴在他身上,在腰部划出锋利的曲线,看起来精瘦而充满力量,仿佛一把出鞘的军刀,令人喜爱。
“不走,衣服脏了,没法穿。”安宁举起手里拿着的便装,上面油渍痕迹显眼,脚步一转,把脏衣服丢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等他出来,托马斯已经摆好晚餐了。
餐桌正中间的Cao莓慕斯蛋糕,下层是粉色慕斯,中间一层薄薄的Cao莓布丁,最上面摆满了Cao莓,不论哪一层,都是安宁极其喜欢的。
他扫视一圈桌面,发现今晚的菜不多,但很丰盛,应该是为了庆祝什么。
安宁的生日还早,印象中托马斯的生日也没到,那是为什么?
托马斯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安宁在入座前又问了一遍。
“不是。”托马斯带着笑意的眼看过来,那笑容灿烂而阳光,“庆祝我辞职。”
恢复工作两天就辞职?
托马斯的笑容没有破绽,可直觉告诉安宁,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拿着筷子手不动,一瞬不瞬地看着托马斯:“为什么?”
“一份工作做太久,有点腻了,我还没换过工作呢。”托马斯很注意自己的语气和语速,尽可能的让安宁觉得他很轻松,但很快,他发现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安宁的注视慢慢变成了审视。
他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没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逃跑。
托马斯心虚地错开视线,笑容逐渐尴尬。
“腻了你会备课到凌晨?”安宁说的是他回学校头一晚的事,他那天紧张到失眠。
“本来是很有兴趣的,但回去后,我才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工作,所以,我辞职啦。”
故作轻松的语调,安宁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托马斯,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托马斯看了他一眼,迅速撤回。
一瞬间的对视,足够让敏感的omega抓住他眼里的哀伤。
安宁放下筷子,神情严峻:“我想知道事实。”
“……”
早有谎言被戳穿的心理准备,托马斯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
他泄了一口气,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全盘托出,除了背后做小动作的那两位哥哥。
他不想安宁为了自己再和他们没完没了地斗下去,他已经失去了工作,对方目的达成,一切到此为止吧。
这么想着,托马斯自我宽慰起来:“设身处地地想想,家长们也是为了孩子考虑。我这么做,既能让他们放心,也不让校长为难,一举两得,多好啊。”
好吗?
安宁不觉得,他在托马斯的眼里找不到喜悦,他知道托马斯有多喜欢这份工作。
他起身,走到托马斯面前。
托马斯不解地看向他。
安宁张开双臂,将他抱进怀里:“难受就哭吧。”
“我不难受。”刚一开口,声音便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安宁不再说话,轻轻地抚摸着他的alpha的脑袋,让他贴在自己胸口释放情绪,同时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安抚对方。
那天的饭两人吃的都不多,倒是把整个Cao莓慕斯蛋糕吃光了。
安宁嗜甜,托马斯觉得甜食和将军不搭,安宁和甜食很搭,安宁和将军又很搭,
总之很莫名,他问安宁为什么喜欢甜食。
安宁说:“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你试试?”
于是,不爱吃甜食的人信以为真,和他的omega坐在沙发上一起吃。
蛋糕放在茶几上,两人一人端着一个餐盘,吃完就取。
蓦地,安宁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托马斯想过,但没想好,调整了个适合聊天的姿势,跟安宁讨论起来:“我做厨师怎么样?”
“可以,你做饭很好吃。”
“可是厨师工作时间不好,不能回来给你做饭。”托马斯立马否决自己的决定,毫不在意自己完全就是个围着个omega转的A奴,“要不我去考个会计证吧,哪里都需要财务。”
他喜欢跟数字打交道。
安宁尊重他的选择:“你喜欢就好。”
说话间,他吃完了一块Cao莓慕斯,伸长胳膊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