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道士下山【日月】 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完结】(39)

2019-04-26  作者|标签:三千单衫杏子红

  剑锋从喉头划到锁骨、又横拖到左肩,也许谈无欲是在犹豫,是要将他一剑毙命还是慢慢折磨、多捅上几剑。素还真心中别无他求,只希望从自己腔子中飞涌而出的鲜血能溅到师弟身上,最后一次暖着那清癯苍白的身子、尤似再次相拥。冰凌般寒冷彻骨的剑芒游移挑选着,素还真已听不到风雪声,他满心满耳都是谈无欲轻浅的呼吸声,想起他们交颈而卧时甜蜜舒缓的鼻息……就在神思迷离间,素还真心口蓦地一凉,他睁开眼望向谈无欲,见师弟脸上仍是冷漠淡然,可那双明澈凌厉的凤眸里、爱恨恢恢已经燃烧成两团活火,在红梅落雪中灼灼跃动。

  冰凉锋利的剑锋穿过肌肤血肉,一瞬间冻结了血脉,片刻后全身的血都向创口涌去、如同决堤的江水。素还真想叫谈无欲的名字,可一张口,热血塞喉、满溢口唇,他只能空自开阖着唇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凤流剑的剑尖已经穿透素还真的身躯,抵在老梅的枝干上,谈无欲俯视着浑身浴血的素还真,执剑的左手开始缓缓向外提拉,以神器贯穿心房,即便素还真修为深纯、功体无碍,此时将剑身拔出、亦难免心碎流血而死。素还真暗道,师弟果然恨毒了他、要他立刻死在面前才能解气,但随着剑身的拖曳,素还真忽然觉得浑身不冷反热,功体自动凝聚在伤口、竟开始修复血脉。正在他疑惑之时,只听谈无欲漠然地轻声说:“滚。”原来,这一剑竟然是从素还真的骨缝中贴着心房刺过去,并未伤及心脏要害分毫——他如此对他,谈无欲却还是手下留情!

  素还真痴望着师弟,见谈无欲眼中爱恨交织的火焰越来越暗,随着拔剑的动作愈加空洞虚无,好似这一剑已用尽他们最后的情分,从此后绝情断爱、两不相干。若是如此,倒真不如杀了他痛快!就在剑尖即将滑出创口之际,素还真猛地挺身跃起,迎着剑身撞了上去,一把握住谈无欲执剑的手。凤流剑又一次穿过鲜血淋漓的伤口、直没剑柄,谈无欲也是一愣,怔怔然盯着素还真近在咫尺的脸。素还真血堵咽喉、溢出鲜血的唇不住开阖,看着谈无欲诧异茫然的脸,无声的重复着:“等我……等我……”谈无欲受伤的手被素还真抓得生疼,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悲是喜,是苦是甜,唯觉得爱恨痴缠、纷乱如麻,眼眸中明明灭灭、流转闪烁……

  天魔洞中的素还真凝望着宝镜中百年前的离合悲欢,这一段记忆在他脑中一直残缺不全、时断时续:他看到谈无欲对恍惚昏沉的自己万般纵容爱护,二人缱绻亲吻时何等温馨甜蜜;再看到发狂的自己下重手将师弟压在身下侮辱侵犯,直到今日他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当日做出了怎样癫狂邪谬的举动,素还真看得目眦欲裂、恨不能扑入镜中手刃入魔的自己;继而又是他俩分离之前的场景,他深深记得谈无欲眼波流转间脉脉的情愁爱恨,这个眼神在他下山之后一次又次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镜上的烟云聚而复散,素还真的心绪远未平复,又一个画面冲入眼帘,月夜、梨花、茅舍疏篱,素还真的双瞳倏然紧缩、浑身一震,这个场景比风雪交加的半斗坪更令他心如擂鼓、他从未想过谈无欲曾到过这儿——他在山下的“家”!

  喜庆的锣鼓之声在晚风中飘散,村人的笑语和媒人讨吉利的梳头歌被清风频频吹送:“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谈无欲悄然立在梨花林中、衣袂当风,玄色的道袍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可他的面色却比枝头的梨花更白,清瘦苍白的脸上长眉入鬓、凤眸生威,一双眼目定定注视着红烛高照的茅舍。欢声笑语不断从屋中溢出,只听一个媒人大嗓门的喊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几时出过探花娘子!这可天大的喜事,何况新郎官又是这样的品貌x_ing情,诶呦呦,那戏文里唱的才貌仙郎也不过如此了吧,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大伙儿一阵欢呼起哄,那媒人又道:“新郎官还不快给新娘子梳头?咱们还有一半梳头歌未唱完嘞!”说着,众人又拍着手笑嘻嘻地齐声唱道:“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白头共双飞……”

  新郎执梳的影子投影在绯红的窗纱上,他似是有些忸怩踌躇,那轻巧的桃木梳像是有千斤重,他把梳子拿在手里、怎么也不肯向新娘柔软秀美的青丝上落。谈无欲默默看着窗上的影子,右手轻扶着梨花树,他像是面无表情、一动未动,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的指尖已因为用力深深嵌入了树干中。屋内成亲的人正是下山还债的素还真,这一晚,是他的新婚之夜。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梳头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村人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腼腆的新郎官为难,纵然他百般告饶求情,也不肯松口。新郎官无法,只得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为新娘理发,可梳齿还没沾到青丝发、梳子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村人一见,更是开锅般调侃哄笑,媒人笑着圆场道:“探花郎真是面嫩!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哪儿会干这个,还是让老婆子代劳吧!”

  这理发梳头的事,在村人眼中不过是个可笑可乐的c-h-a曲,在谈无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从小到大,素还真最爱将谈无欲丰厚浓密的头发细细梳好理顺,再从背后环住他的肩、把脸深深埋在师弟冰凉馨香的发丝里,从青丝到白发,素还真只为谈无欲一人梳过头。但从今天起,素还真只会为他的妻执梳;从今天起,只有他的妻子才配坐在镜前,让他为她绾好头发。谈无欲不由觉得荒谬绝伦,素还真为他梳了一百年的发,可他们除了师兄弟仍然什么也不是,因为他不是他的“正缘”,无论曾经怎样的情真爱笃、形影不离,他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百年厮守、青丝白发,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去娶一个陌生人,因为因果业报、因为情缘前定。他甚至不能责备素还真负心,他们未尝有过半句明白的誓言,他只是他的同门,“师弟”没有资格。他不知道素还真是不是也会心痛难过,也许这一夜之后,正缘遇合、金风玉露,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成为再不可提的禁忌;也许这一夜后,素还真便会将要他等他的话、忘个干净,再也不会回来。谈无欲此次下山,名为积修外功,实为探访素还真的伤势,山下没有金丹灵药,素还真为神器所伤,虽无x_ing命之虞、只怕伤口尚未痊愈。谈无欲虽仍恨他发狂时的放肆言行,但一则入魔失智亦非素还真所愿,二则事出反常更兼蹊跷、生怕师兄在山下发起狂来无人能制,再加上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神思梦魂,旦暮间总想着他。浑浑噩噩捱过了一季,谈无欲终是决定下山来寻、远远望上一眼,他俩何尝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师兄收敛了功体气息,谈无欲总有办法找到素还真,哪知刚巧撞上这洞房花烛、花好月圆之夜。即使谈无欲清楚的知道,非如此不能了结情债,但亲眼目睹素还真娶妻仍是令他神魂俱碎、痛彻心扉。他深悔自己为情所困、心志薄弱,将自己陷入如此困窘落魄的境地,平白自讨苦吃,他再也不会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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